已近正午,齐钰在祠堂里跪得摇摇欲坠,忽听有人来报,说是少夫人已经起了,夫人吩咐少主可以暂免责罚,回去陪少夫人要紧。

    婢仆们赶紧过来将齐钰搀扶起来,扶到廊下,拿来藏冰,用帕子包了,敷在他的膝盖上,又有精通按摩的侍女上来捏腿,好一通忙活,齐钰才感觉自己可以行走了。

    齐钰扶着侍女的肩慢慢走回自己的主院。刚到院门口,便远远的看见妻子斜倚在窗边,眉眼含笑,春日的阳光透过廊间的轻纱,在她的脸颊上晕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齐钰一时看呆了,忽见她甜甜一笑,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顿时觉得平时所见的那些所谓的美人全都成了庸脂俗粉、面目可憎起来,他心中一阵火热,想到她是自己的妻子,直觉得简直是上天的厚赐!

    齐钰制止了下人通报,挥手让她们退下,他想独占与妻子相处的美好时光。

    齐钰悄悄向窗边走去,想给妻子一个惊喜。海棠没有发现他,她的心思和目光都投在手上拿着的一个物件上面,她轻轻的抚摸良久,又把它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心口,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滴下泪来,挂在脸颊上,就像水滴停留在海棠花瓣上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生怜惜。

    齐钰轻轻地走到窗边,正欲小小的作弄她一下,忽见她滴下泪来,不由得一阵心痛,想到自己这几年做的一些让人伤心的混帐事情,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妻子。正想快步上前,为她拭去腮边清泪,抱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时,突然思绪和行动都停了下来,他脸色一变,转身疾步而走,连膝上的痛都忘却了。

    齐钰快步走出院子,一边喝令随从牵马过来,一边快步向马厩走去。随身的侍从见势不对,赶紧一边派人向内禀报,一边快步跟在他后面。

    齐钰走得极快,马夫刚刚得到指令备马,还没来得及准备,他就已经到了马厩边,也不管马还光着背,直接解了缰绳就拉着走,一出门就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侍从们始料未及,赶紧牵出各自的马,也光着马背就骑着追了出去。

    消息迅速的传到了内院,顿时把齐氏主君和主母气了个倒仰,刚听下人回禀少主到了院门口,遣开众人,准备和少夫人单独庆祝少夫人的生辰,转头就听说他丢下娇妻单身纵马而去,忙打发人来问海棠是否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海棠这里也刚刚得到消息,惊诧莫名。今日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听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诉说早间丈夫是多么温柔的把自己安置好,连叫人伺候都是走到门口吩咐的,怕吵了自己的休息;刚起身阿姑又派人来传了些祝福自己生辰的话;自己精心的梳妆打扮好,正期待着和丈夫共度一个温馨浪漫的生辰,谁知还没见到他,他就已经快马出府,扬长而去。他这是怎么了?见舅姑派人问,忙亲自前去上房回话,并派出众家仆去各处搜寻齐钰的踪迹。

    直至华灯初上,方有跟着追出去的侍从回来报信,说是少主不慎坠马,所幸附近有一小堡,便送去安置,唤了医者来诊治。虽未伤着骨头,但内腑受了激烈震荡,医者看过说需原地静养旬月,不宜搬动。

    海棠忙命人收拾了东西,连夜前往。到得堡内,齐钰却负气不见海棠,海棠虽心中纳闷,却也无可奈何,便命随行而来的姬妾好生伺候,自己则接见了堡主一家。

    此堡乃是一小家族韩氏的聚居之地,陡然间接待这么高高在上的贵人还真有点受宠若惊,自然是海棠说什么都只知道满口称是。至于究竟说了些什么,管它呢,难道还能反驳不成?

    一切安排妥当后齐钰便留在了韩家堡,海棠只身回家,还要去舅姑面前回禀,虽然事情起因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不过这不是重点,眼下还是齐钰的伤势要紧。

    次日,齐氏主君主母又亲自带了医者驾临韩家堡,探望自己的宝贝儿子,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生气?可两老问了半天,还是没问出来,弄不清齐钰到底在置什么气,以至于策马狂奔而受伤,只得作罢。韩家堡众人想拜谒齐氏主君主母,齐氏夫妇哪有心情理会,遂命身边的家仆去打发了不提。

    齐钰的伤一养便是一个多月,尽管医者说至多十来天就可以搬回家去,但齐钰却执意不肯,非要在韩家堡养好了才回去,齐氏夫妻也只得依着他,遂派人把他平素惯用的物件都搬了来,将他养病之处布置得和家里所差无几,吃穿用度皆是家里送过来,连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家里的,直当韩家堡是个齐氏别院。韩家堡众人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倍感荣宠,竭力奉承。

    起初海棠还日日前来,但每次齐钰都异常激动的拒绝见她,医者劝慰最好不要让他情绪太过激动,不利于休养。这些年齐钰也闹得海棠有些疲了,他向来耳根子软,又极好面子,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在什么地方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直闹得人不得安生。既然他不愿见自己,海棠也暂时弄不清楚他为何如此,索性便不再前往探望,只将他在韩家堡的各项事务安排得更加妥帖。

    齐钰在韩家堡养伤,一众要好的公子自然是要上门探视的,其实他身体底子很好,年纪又轻,恢复起来很快,况且只是内腑受了些震荡而已,没过几日便又生龙活虎了,于是整日与一众王孙公子踏青游猎,携美同行,好不快哉。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家中传来祖母生病的消息,齐钰才不得不赶回家中侍疾。

    祖母年纪终究是大了,纵然子孙如何殷勤服伺,也没熬多久就驾鹤西去,整个齐家顿时一片缟素。

    齐钰是长孙,按例要服一年的齐衰,齐氏夫妇正好把他拘在家里要他将在洛邑学的学问好好温习一遍。齐钰虽仍不待见海棠,但对她的学识却是很佩服,也时常让她帮忙整理、抄录。

    齐家父母要服斩衰三年,家中各项事务便大多落在了海棠身上。连同陈氏的各项庞杂的事务,海棠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时常抽空抄录整理一下齐钰在洛邑所学,当然,她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学习更多的知识与技能。至于齐钰,他不主动找海棠,海棠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偶尔例行公事的问候关心一下,齐钰心下反倒若有所失,越发觉得海棠心中没有自己。

    一日,海棠见陈氏报上来的事务中提到随着家里产业的扩大,各种人才的选择也更广,尤其是这批选上的预备剑侍底子甚好,人数也较多,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海棠在陈氏的密室忙碌了好几天后,命小雀儿将家中暗卫的教习都召集了过来,拿出一卷绢帛,交代他们按上面的方法训练,连已经出师了的也尽量抽空回来参加训练。

    教习们看了绢帛无不大惊失色,都跪下求海棠三思。毕竟现在的陈家已经不是曾经的诸侯了,只是一个卿大夫家族,训练战兵那可是犯忌讳的事情,一旦被国君知晓,便是灭顶之灾。

    海棠却有自己的考量,这战兵训练之法陈家若是说没有,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其实大点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训练方法,尤其像陈家这种立国颇久的家族,家中产业越来越多,有时遇到亦真亦假的山匪流寇不得不清剿,若没有相应的战力怕是难以维持。何况......海棠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父亲教了他不少兵法,这练兵之法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学?哪个将军身边没有几十、几百个亲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蓄养了亲兵,战力又如何?

    海棠一意孤行,底下人也不敢不从,何况家族发展确实也需要,也罢,小心些便是,只要不被拿住把柄,谁家暗地里没点犯忌讳的事情呢!

    海棠下令将用战兵之法训练出来之人分成若干小队,每队数十人,分散到各个隐蔽地点训练,互相之间皆不得而知,都以为自己这一小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因其训练时成群结队,作战时或三五一队或单打独斗或聚而围之,如麻雀觅食一般,故名之“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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