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姜长老虽无恶意，目光却锐利如刀，能轻而易举地戳破人的外层至指内里。
江云忽然感到一阵熟悉，她当初受九髓算计，以一人之力抵挡妖界兽潮，剑碎归来后，也是承受了姜长老这样的目光，更承受了整个修真界这样的目光。
她那时未必不气，只是身心俱疲，又无法改变命运，已经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只扔下一句话便回了自己的居所闭关。
谁成想，几百年过去了，她还要再顶一次姜长老的目光。
江云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打量了一圈楚连的尸体……颈部伤口明显却分成多道，嘈杂错乱，身体灵脉爆裂抻出，倒真是极惨的死像。
[呕，视觉冲击是不是太大点了……]
[救命，我还以为抻出来的白白东西是骨头，结果是灵脉……]
[嗯……看起来灵脉的质感不如江云的好啊。]
确实。通天柱上临死前，江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灵脉，如冰似玉通透异常，隐有光华流动，很难让人想象这样好看的东西是长在修士肉身中的灵脉。
她心思发飘，目光又凝于尸体腹部的剑伤上。
见江云不搭理自己，姜长老重重敲下手杖，道:“我在问你话！”
江云看向殿上站着的重雪。
重雪为人精明，瞥一旁坐着的璇玑宫众人一眼，道:“今早有弟子在内门演武场发现了楚连尸体，且尸体几步之外的距离扔着璇玑宫的宝物清一聚灵瓶。”
死的是自己的弟子，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可比起一副审讯嫌疑犯态度的姜长老，他已经尽力将表情放的和善了。
“有人说楚连昨天和你起了冲突，约你在内门演武场决斗，可有此事？”
噢，怪不得璇玑宫的人会在这里，江云心下了然。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璇玑宫的清一聚灵瓶会出现在升云宗，还出现在楚连尸体附近？
她就着重雪的话接道:“确有此事，昨日我和风师兄下山，看到楚师兄撞人在先，却不顾礼仪道德，咄咄逼人，倒打一耙。我们看不过去出言阻拦，楚师兄却扯三搬四，阴阳怪气不断，最后不欢而散。”
风钰就站在江云身后，听到此话连连点头，为她作证。
宗内弟子私斗是大错，殿上其他长老神色各异，倒是身为楚连师尊的重雪并没有特殊反应，好似并不意外自己弟子会做出这种事。
“至于约战……”江云实话实说:“楚师兄的确传音给我道夜里子时内门演武场见，可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昨日夜里也一直待在泽霞峰，不曾出去。”
“你胡说！！”从江云进殿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男弟子高声叫道:“楚师兄出事前和我说过，和你约好在内门演武场见，说你一定会去！除了你，还有谁有理由大半夜的去演武场？！”
江云循声看去，男弟子雀斑圆脸，看起来面生至极，她盯他两息，静静道:“那看来楚师兄的确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追求安稳最怕麻烦，根本不可能答应什么决斗。”
这话一出来，升云宗的诸位长老都觉赞同，当日弟子殿选时王小红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屏除利益考量对代宗主语出惊人，因为云长偏花，连成为代宗主弟子这样的好事都一再推拒，的确是个怕麻烦的人，不像会接下楚连的决斗邀约。
殿选那天替江云解围的好心长老附和道:“确实如此，小红不像是会私下会和同门死斗。”
“至于谁会在半夜去内门演武场……”江云忽然笑笑:“自然是杀了楚师兄的凶手会去了。”
[就是，凶手又不是我们江云。]
[下注了下注了，猜猜凶手是谁。]
[升云宗内门发生了的恶性杀人事件！受害者楚连遗体凄惨，整桩案件扑朔迷离，而唯一看穿真相的是看似没参加剧情，实则处处在剧情之中的■■们！！]
[TD]
江云忽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众人视线中，她缓缓放下手，镇定道:“失礼了，弟子昨日熬夜看了大半宿灵法，所以现在有些头痛。”
她看着男弟子:“这位是？”
“方圆。”重雪长老道:“他亦是我的弟子，平时与楚连关系不错，楚连死前曾和他说过要和你在内门演武场决斗。”
方圆神情不满，恨恨盯着江云，仿佛为自己师兄的死伤心至极，江云视此为无物，听重雪长老继续问:“可有人能为你昨晚你一直留在泽霞峰的话作证？”
泽霞峰除了傅明知和她，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作证，遂她摇头:“没有。”
还没等方圆露出嘲讽神色，江云忽然扭头看他，道:“那么方师兄亲眼看到我去内门演武场了吗？”
迎着江云的目光，方圆有些不甘心，“……没有。”
空气沉默片刻，坐在姜长老身旁的兰殊忽然开口:“这次死的升云宗弟子，本不与我们璇玑宫相关，只是我们暂放在贵宗的清一聚灵瓶也涉及于此，才不得不掺和起贵宗事物。”
兰殊身为璇玑宫中人，自然对清一聚灵瓶了解更多，此时她水眸淡淡，轻轻扫过江云，咳嗽几声，以袖掩口，慢慢道:“清一聚灵瓶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士修为，楚道友修至金丹，恐怕寻常弟子不能对他做什么，所以才偷了我门的清一聚灵瓶行恶。”
她的话似乎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这一句话让本噎住的方圆眼睛骤然亮起，“是了！一定是王小红自知不敌楚师兄，才偷了璇玑宫的宝物来暗算师兄！”
……所以为什么璇玑宫的清一聚灵瓶会放在升云宗啊？
江云心思又开始飘，视线慢慢看向璇玑宫方向，兰殊神色如常，和她对视片刻，而后轻轻错开目光，姜长老表情严肃，一如既往。
她慢慢道:“那方师兄可说错了，暂且不提我根本不会赴这个所谓的决斗，就算我真的去了，没有清一聚灵瓶，也未必会败给楚师兄。”
修士境界泾渭分明，一境界一实力阶层，尤其是金丹期之后，每一境界的实力差距更是犹如天堑，所以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方圆冷笑道:“你少胡说！你一个筑基期弟子，入内门才几天，怎么可能敌过入道好几年的楚师兄？”
“你别是做贼心虚，口不择言了！”
“没有吧。”江云眉毛都没抬一下，只看着情绪激动的方圆笑了一下，“相比于我，方师兄看起来更像是会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的人。”
重雪长老和风明长老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方师兄觉得楚师兄为何会对我下挑战书？”江云低头瞄了眼鞋尖，再抬头时，乌黑双瞳已带上了淡淡衿傲，“我师从代宗主，居首席弟子之位，虽不如历代首席弟子那般天赋异禀德行出众，却也不至于太让宗门丢人。”
“昨日就是我拦住试图对风师兄动手的楚师兄的，就算我不用清一聚灵瓶，也一样可以赢过他。”
傅明知的名头，不用白不用。
话落，她又微微抬起下颌，眸中有流光而过，“再者，我身为升云宗首席弟子，又何必与一辱骂同门，对同门动手的弟子计较，实在是浪费时间，更遑论因此让自己变得不干不净？”
“脏泥诬剑，何有折剑之理？”
她音量不大，语气坚定，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不辩解自己是不是杀了楚连，反而重点道是楚连配不上自己动手。
实属傲慢无情，大逆不道。
但她态度坦然，气定神闲，哪怕并无确凿证据只是自己一面之词，却也在气势上压了方圆三分。
黑瞳平淡自信，举止自然洒脱，无过人之处，却于人群中骤然发光。
姜长老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三百年前的场景。
有人站在合欢宗殿内，艳艳红衣深深浅浅，不知是血染红了衣，还是衣淡了血，语气平静，却字字如撞钟。
[名节重泰山，利欲轻鸿毛，长老若是觉得江云有愧，不妨想想，我已得剑道又居高位，从不屑争夺什么，既与人无仇，又何必多此一举？]
脑中的红衣艳影和面前的白衣弟子仿佛重合，周遭人事也于某一瞬间被带回了三百年前，众人怀疑合欢宗长老江云给兰殊下毒的时候。
姜长老精明锐眼忽然恍惚一瞬，殿上几位亲身经历过兰殊案的长老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何其相似，何其动容。
眼下难辨的情势和当年的兰殊案像，眼前被指为嫌疑人的弟子和当年的江云更像！
兰殊指甲深陷于掌心，神思好似也被带入当年一案，有成千上万只恶鬼在她心中高声尖叫，拼命地将她带回当年的血色之夜。
气氛骤变，由严肃变为冷凝沉重，仿佛现场诸人皆置身于冰天雪地，被冻住了嘴，被冻住了心。
兰殊按捺住摇晃不定，摇摇欲坠的心神，水眸死死盯着立于殿上的弟子，声音低而尖利:“你——”
“说的好！！”
有人入殿，浅笑如银铃，声似金玉撞，乍然击破大殿一片寂静。
她携众人，踏香风而来，露出如仙如妖的绝色美面，“好一个脏泥污剑，何有折剑之理！不愧是升云宗首席弟子！”
花铃大笑，爽利动人，而一直不见踪影的傅明知也一齐进殿，听了弟子刚才的话也不作反应，冷目扫视一圈众人。
方圆被这一盯，打了个寒颤仓惶低头，兰殊死死咬住舌尖，止住话头。
傅明知和花铃、坠玉也来了，此时此刻之景，简直和三百年前合欢宗的场面一模一样！
傅明知快步将江云护在身后，寒目静静看着与江云呈对峙之势的小弟子，音色沉，语气淡，却能带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你想说什么，和我说。”
她是他的弟子，是他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被一群人搁这夹枪带棍的审问了？
傅明知眸光愈寒，殿上人无一不惧，他们不是没通知代宗主，只是实在寻不到他人，于是他们便自作主张开始审问此事——毕竟，事关整个升云宗的风气。
如今他中途杀出来，明摆着要护犊子，他们怎能不惧？
也就只有被傅明知护在身后的江云依旧气定神闲，不过也不是完全气定神闲。
她想起自己从前被诬陷给兰殊下毒时，可没这么好运，当时护在自己身前的这位只低头抱着兰殊，为自己的爱人中毒而心神大乱，看都不看她一眼。
如今与当年一样的悬案之中，也有傅明知，也有兰殊，也有她，可这次傅明知却挡在了她身前……可真是个荒谬的轮回。
江云忽然心生感慨，但她的感慨没能持续多久。
玄情: 【你不觉得他们很烦吗？】
江云:【确实很烦。】
玄情: 【他们冤枉你，是罪孽。杀了他们吧，然后回云光岛。】
江云:【可是我没有这个本事。】
然后她听到玄情毫不犹豫的声音:【我有。】
江云忽然感到一阵熟悉，她当初受九髓算计，以一人之力抵挡妖界兽潮，剑碎归来后，也是承受了姜长老这样的目光，更承受了整个修真界这样的目光。
她那时未必不气，只是身心俱疲，又无法改变命运，已经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只扔下一句话便回了自己的居所闭关。
谁成想，几百年过去了，她还要再顶一次姜长老的目光。
江云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打量了一圈楚连的尸体……颈部伤口明显却分成多道，嘈杂错乱，身体灵脉爆裂抻出，倒真是极惨的死像。
[呕，视觉冲击是不是太大点了……]
[救命，我还以为抻出来的白白东西是骨头，结果是灵脉……]
[嗯……看起来灵脉的质感不如江云的好啊。]
确实。通天柱上临死前，江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灵脉，如冰似玉通透异常，隐有光华流动，很难让人想象这样好看的东西是长在修士肉身中的灵脉。
她心思发飘，目光又凝于尸体腹部的剑伤上。
见江云不搭理自己，姜长老重重敲下手杖，道:“我在问你话！”
江云看向殿上站着的重雪。
重雪为人精明，瞥一旁坐着的璇玑宫众人一眼，道:“今早有弟子在内门演武场发现了楚连尸体，且尸体几步之外的距离扔着璇玑宫的宝物清一聚灵瓶。”
死的是自己的弟子，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可比起一副审讯嫌疑犯态度的姜长老，他已经尽力将表情放的和善了。
“有人说楚连昨天和你起了冲突，约你在内门演武场决斗，可有此事？”
噢，怪不得璇玑宫的人会在这里，江云心下了然。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璇玑宫的清一聚灵瓶会出现在升云宗，还出现在楚连尸体附近？
她就着重雪的话接道:“确有此事，昨日我和风师兄下山，看到楚师兄撞人在先，却不顾礼仪道德，咄咄逼人，倒打一耙。我们看不过去出言阻拦，楚师兄却扯三搬四，阴阳怪气不断，最后不欢而散。”
风钰就站在江云身后，听到此话连连点头，为她作证。
宗内弟子私斗是大错，殿上其他长老神色各异，倒是身为楚连师尊的重雪并没有特殊反应，好似并不意外自己弟子会做出这种事。
“至于约战……”江云实话实说:“楚师兄的确传音给我道夜里子时内门演武场见，可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昨日夜里也一直待在泽霞峰，不曾出去。”
“你胡说！！”从江云进殿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男弟子高声叫道:“楚师兄出事前和我说过，和你约好在内门演武场见，说你一定会去！除了你，还有谁有理由大半夜的去演武场？！”
江云循声看去，男弟子雀斑圆脸，看起来面生至极，她盯他两息，静静道:“那看来楚师兄的确不了解我的为人，我追求安稳最怕麻烦，根本不可能答应什么决斗。”
这话一出来，升云宗的诸位长老都觉赞同，当日弟子殿选时王小红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屏除利益考量对代宗主语出惊人，因为云长偏花，连成为代宗主弟子这样的好事都一再推拒，的确是个怕麻烦的人，不像会接下楚连的决斗邀约。
殿选那天替江云解围的好心长老附和道:“确实如此，小红不像是会私下会和同门死斗。”
“至于谁会在半夜去内门演武场……”江云忽然笑笑:“自然是杀了楚师兄的凶手会去了。”
[就是，凶手又不是我们江云。]
[下注了下注了，猜猜凶手是谁。]
[升云宗内门发生了的恶性杀人事件！受害者楚连遗体凄惨，整桩案件扑朔迷离，而唯一看穿真相的是看似没参加剧情，实则处处在剧情之中的■■们！！]
[TD]
江云忽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众人视线中，她缓缓放下手，镇定道:“失礼了，弟子昨日熬夜看了大半宿灵法，所以现在有些头痛。”
她看着男弟子:“这位是？”
“方圆。”重雪长老道:“他亦是我的弟子，平时与楚连关系不错，楚连死前曾和他说过要和你在内门演武场决斗。”
方圆神情不满，恨恨盯着江云，仿佛为自己师兄的死伤心至极，江云视此为无物，听重雪长老继续问:“可有人能为你昨晚你一直留在泽霞峰的话作证？”
泽霞峰除了傅明知和她，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作证，遂她摇头:“没有。”
还没等方圆露出嘲讽神色，江云忽然扭头看他，道:“那么方师兄亲眼看到我去内门演武场了吗？”
迎着江云的目光，方圆有些不甘心，“……没有。”
空气沉默片刻，坐在姜长老身旁的兰殊忽然开口:“这次死的升云宗弟子，本不与我们璇玑宫相关，只是我们暂放在贵宗的清一聚灵瓶也涉及于此，才不得不掺和起贵宗事物。”
兰殊身为璇玑宫中人，自然对清一聚灵瓶了解更多，此时她水眸淡淡，轻轻扫过江云，咳嗽几声，以袖掩口，慢慢道:“清一聚灵瓶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士修为，楚道友修至金丹，恐怕寻常弟子不能对他做什么，所以才偷了我门的清一聚灵瓶行恶。”
她的话似乎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这一句话让本噎住的方圆眼睛骤然亮起，“是了！一定是王小红自知不敌楚师兄，才偷了璇玑宫的宝物来暗算师兄！”
……所以为什么璇玑宫的清一聚灵瓶会放在升云宗啊？
江云心思又开始飘，视线慢慢看向璇玑宫方向，兰殊神色如常，和她对视片刻，而后轻轻错开目光，姜长老表情严肃，一如既往。
她慢慢道:“那方师兄可说错了，暂且不提我根本不会赴这个所谓的决斗，就算我真的去了，没有清一聚灵瓶，也未必会败给楚师兄。”
修士境界泾渭分明，一境界一实力阶层，尤其是金丹期之后，每一境界的实力差距更是犹如天堑，所以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方圆冷笑道:“你少胡说！你一个筑基期弟子，入内门才几天，怎么可能敌过入道好几年的楚师兄？”
“你别是做贼心虚，口不择言了！”
“没有吧。”江云眉毛都没抬一下，只看着情绪激动的方圆笑了一下，“相比于我，方师兄看起来更像是会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的人。”
重雪长老和风明长老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方师兄觉得楚师兄为何会对我下挑战书？”江云低头瞄了眼鞋尖，再抬头时，乌黑双瞳已带上了淡淡衿傲，“我师从代宗主，居首席弟子之位，虽不如历代首席弟子那般天赋异禀德行出众，却也不至于太让宗门丢人。”
“昨日就是我拦住试图对风师兄动手的楚师兄的，就算我不用清一聚灵瓶，也一样可以赢过他。”
傅明知的名头，不用白不用。
话落，她又微微抬起下颌，眸中有流光而过，“再者，我身为升云宗首席弟子，又何必与一辱骂同门，对同门动手的弟子计较，实在是浪费时间，更遑论因此让自己变得不干不净？”
“脏泥诬剑，何有折剑之理？”
她音量不大，语气坚定，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不辩解自己是不是杀了楚连，反而重点道是楚连配不上自己动手。
实属傲慢无情，大逆不道。
但她态度坦然，气定神闲，哪怕并无确凿证据只是自己一面之词，却也在气势上压了方圆三分。
黑瞳平淡自信，举止自然洒脱，无过人之处，却于人群中骤然发光。
姜长老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三百年前的场景。
有人站在合欢宗殿内，艳艳红衣深深浅浅，不知是血染红了衣，还是衣淡了血，语气平静，却字字如撞钟。
[名节重泰山，利欲轻鸿毛，长老若是觉得江云有愧，不妨想想，我已得剑道又居高位，从不屑争夺什么，既与人无仇，又何必多此一举？]
脑中的红衣艳影和面前的白衣弟子仿佛重合，周遭人事也于某一瞬间被带回了三百年前，众人怀疑合欢宗长老江云给兰殊下毒的时候。
姜长老精明锐眼忽然恍惚一瞬，殿上几位亲身经历过兰殊案的长老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何其相似，何其动容。
眼下难辨的情势和当年的兰殊案像，眼前被指为嫌疑人的弟子和当年的江云更像！
兰殊指甲深陷于掌心，神思好似也被带入当年一案，有成千上万只恶鬼在她心中高声尖叫，拼命地将她带回当年的血色之夜。
气氛骤变，由严肃变为冷凝沉重，仿佛现场诸人皆置身于冰天雪地，被冻住了嘴，被冻住了心。
兰殊按捺住摇晃不定，摇摇欲坠的心神，水眸死死盯着立于殿上的弟子，声音低而尖利:“你——”
“说的好！！”
有人入殿，浅笑如银铃，声似金玉撞，乍然击破大殿一片寂静。
她携众人，踏香风而来，露出如仙如妖的绝色美面，“好一个脏泥污剑，何有折剑之理！不愧是升云宗首席弟子！”
花铃大笑，爽利动人，而一直不见踪影的傅明知也一齐进殿，听了弟子刚才的话也不作反应，冷目扫视一圈众人。
方圆被这一盯，打了个寒颤仓惶低头，兰殊死死咬住舌尖，止住话头。
傅明知和花铃、坠玉也来了，此时此刻之景，简直和三百年前合欢宗的场面一模一样！
傅明知快步将江云护在身后，寒目静静看着与江云呈对峙之势的小弟子，音色沉，语气淡，却能带给人十足十的压迫感，“你想说什么，和我说。”
她是他的弟子，是他的人，什么时候可以被一群人搁这夹枪带棍的审问了？
傅明知眸光愈寒，殿上人无一不惧，他们不是没通知代宗主，只是实在寻不到他人，于是他们便自作主张开始审问此事——毕竟，事关整个升云宗的风气。
如今他中途杀出来，明摆着要护犊子，他们怎能不惧？
也就只有被傅明知护在身后的江云依旧气定神闲，不过也不是完全气定神闲。
她想起自己从前被诬陷给兰殊下毒时，可没这么好运，当时护在自己身前的这位只低头抱着兰殊，为自己的爱人中毒而心神大乱，看都不看她一眼。
如今与当年一样的悬案之中，也有傅明知，也有兰殊，也有她，可这次傅明知却挡在了她身前……可真是个荒谬的轮回。
江云忽然心生感慨，但她的感慨没能持续多久。
玄情: 【你不觉得他们很烦吗？】
江云:【确实很烦。】
玄情: 【他们冤枉你，是罪孽。杀了他们吧，然后回云光岛。】
江云:【可是我没有这个本事。】
然后她听到玄情毫不犹豫的声音:【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