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妙音帮梁如因引开了长舒居的看护,又帮她暂时控制了胡生留在长舒居的法阵。

    梁如因则运用七星玉石的力量到了沧渊海边。

    运功化作鲤鱼潜入沧渊,去往青木城。

    天边没有晚霞,更没用日月交替,怨气笼罩的青木城,暗无天日。

    时不时还会有打斗的迹象,海下更不太平,她游得很艰难。

    但好在也安全到达了。

    胡生正坐在营帐中与季安儿等军机官商议作战抵御方案。

    虽然他尽力维持了自己的外表,但季安儿还是看得出,他受了伤。

    “大师兄,你歇一歇吧,我让杜师傅来给你看看伤。”

    胡生面色有些苍白,嗓音沙哑,“没事。”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已经很晚了,胡生才散去了军机官,明日是决战了,青木城能不能保住就看明日了。

    季安儿无措地走出了主营,他大师兄再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

    要是被嫂嫂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刚走出营帐正巧就看到了梁如因的身影。

    季安儿跟了上去,只见梁如因绕过了营地,去了附近的林中坐着。

    一路跟得近,梁如因都没发现。

    直到他开口,“嫂嫂。”

    梁如因回过头,眯起眼试图看清,“安儿。”

    “嗯,你怎么在这里?不应该在黄土城养病吗?”

    “我不放心,来看看,现在情势如何?”

    大师兄肯定不让他多嘴,季安儿便胡扯道:“挺好的,大师兄跟暮云定了约,不会伤及百姓,明日一战定能保下青木城。”

    跟妙音和季平儿一套说辞。

    梁如因弯唇,“那就好。他怎么样?这几日应该累坏了。”

    “嫂嫂既然担心,来都来了,为何不去看看大师兄?到这里做什么?”季安儿疑惑得很。

    “他不让我来,安儿能不能帮我瞒着你大师兄?”

    “啊?”季安儿面露难色,“战场危险,嫂嫂在这里确实不安全,告诉了大师兄也好找人护着你啊。”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季安儿原地踟蹰,“嫂嫂……”

    “阿因。”

    梁如因抬眼,看到了胡生的身影。

    “别为难安儿了。”他走过来牵住了梁如因的手,“跟我回营帐再说。”

    “阿生……”

    季安儿松了口气,还是大师兄神通广大,那么快就发现嫂嫂过来了。

    营帐内

    胡生好像有些生气,“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声。”

    “要是跟你说了,你肯定不会让我来的。”

    胡生看着她委屈极了,在她面前蹲下,耐心哄道:“这里很危险。”

    “可我想你了。”梁如因站起来抱住了他,“我也担心你,你说过的,我们要一直在一块儿的。”

    胡生怎么可能想不到梁如因来这里的目的?

    “明日,你待在这里,我可以解决的,相信我。”

    他希望她相信他。

    不需要她出手,他可以解决。

    她没回应,而是道:“你伤的太重,我给你疗伤。”

    胡生握住了梁如因拿着七星玉石的手,摇了摇头,“七星玉石的力量不该拿来给我疗伤。”

    他拉着梁如因到床榻上坐下,“你休息一会儿,我就在外面。”

    梁如因点头,上了床卧坐着,看着七星玉石的流光发呆。

    他是明白她为什么来的。

    她相信他可以解决这件事。

    但这件事的根本在于暮云被沧洮控制了,能彻底解决的办法,也是唤醒暮云,让他摆脱控制。

    她不相信辛琼真的对那套和平之约一点也不心动。

    辛琼根本的怨念还是在牵霄身上。

    还是需要将牵霄救出来。

    次日

    胡生一早便上战场了。

    梁如因起来帮他将盔甲穿戴好,金色战甲,威武不凡。

    “我和妙音去沧渊,尽力把牵霄主救出来。”

    胡生明白了她的想法。

    “万事小心。”

    其实他这几日下过几次沧渊,试图将牵霄带出来,但辛琼看守得很严密,设下的法阵专门针对了人族。

    可能也只有梁如因能将牵霄带出来了。

    他拦不住梁如因的。

    她想做的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

    他只能尊重她,配合她。

    “我拖时间,把辛琼引出来。”

    “嗯。”

    胡生拉过她的手,低头吻了下去。

    手上的力道很重,嘴上更是。

    女孩竭力地回应他,想要倾尽一切,像是在告别。

    离开时,胡生轻咬了她的唇,“我走了。”

    “嗯。”

    她忍着哭腔,跟他挥手道别。

    大战一触即发,梁如因跑去和妙音碰面,背后是将士们的呐喊。

    有梁如因的帮助,很快就破了牵霄那里的法阵。

    牵霄待在海底洞穴的那几天,也后悔的不行。

    只恨自己似乎还是不懂辛琼。

    看到梁如因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救兵。

    梁如因道:“这是暮云之前教过我的,所以还算轻松。”

    妙音点头,带着牵霄出了沧渊。

    而梁如因道:“你带牵霄主去见辛琼,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你想做什么?”妙音担心道。

    “死了太多人,怨气太重,我得帮忙。”

    妙音知道她口中的帮忙是什么意思,“不行,你的身体太弱了,你要是有什么事,你……”

    “妙音。”梁如因走上前拉着她的手,“不会出事的,只要你带牵霄去见辛琼,化解了辛琼的怨念,我们就可以走了。”

    妙音愣了愣。

    待的太久,她每次都会忘记这里是戏本。

    可即使是戏本,她也舍不得。

    “到时候我依然是还那个健康的梁如因,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会再度重逢。”

    “可是……”

    “妙音,我们想得太复杂了,这件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不止这件事,其实什么事情都是简单的,是我们习惯将它们看复杂了。

    一再犹豫,一再退缩。

    她想保住更多,留住更多,她又想着得到什么,不想失去什么。

    但到头来,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得到,更没有保护到她想保护的。

    戏本好像就是一场梦。

    让她看清了一切,懂悟了生死。

    胡生再看到梁如因的时候,是七星玉石的七彩流光带着她到了暮云面前。

    她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最终还是靠她才能化解一切。

    就像她所说的,她为这片大地而生,也该为这片大地而死。

    暮云眼眶通红,看向她的时候满是陌生。

    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神智。

    如果不让他摆脱沧洮,难保沧洮不会跟着暮云走出戏本。

    “阿兄。”

    她缓缓靠近,试图唤醒他。

    七星玉石控制住了他,她抬起手贴在他的心口,抓住了他胸前的飘带。

    “阿兄,我是阿因。”

    七星玉石的力量灌入心间,回忆涌上心头,沧洮被强行驱出,怒吼萦绕在耳边。

    他想起了,她曾抓着他的飘带,说她不要和阿兄分开。

    破体而出,暮云恢复了神智。

    看到的,是沧洮四散的魂魄一下又一下击打着梁如因的身体。

    “沧洮!放开她!”

    暮云无助地运功驱散着沧洮。

    牵霄走到了辛琼面前,给了她一个海蓝色宝石。

    “这是什么?”辛琼楞道。

    “沧洮的主魂。”牵霄将宝石放到了辛琼手心,“拿着这个,你就是真真正正的沧渊主,没人能动摇。”

    辛琼还是不太理解。

    “沧渊主,请您允我继续住在粉色珊瑚群,偶尔上岸与旧友闲聊,偶尔闲逛打发时间。”牵霄笑道:或许比起我来说,你的天赋不如我,但你做得很好,比现在的我做得好,你才是沧渊主,我是您的子民。”

    “阿姐……”辛琼握着那颗蓝宝石,“我其实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我不服气,你一回来,好像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失去的一切东西都是在做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你做得很好,这几年没有你,沧渊在就不在了。”牵霄将手覆在辛琼的手上,“收回沧洮,别让它作恶了,它听沧渊主的。”

    辛琼擦了眼泪点头,开始运功。

    “沧洮,我以沧渊之主的身份命令你,回到沧渊。”

    牵霄看着辛琼一点点回收沧渊之力,最后蓝宝石化成沧洮神杖握在辛琼手中。

    她终于成了真正的沧渊之主。

    暮云看着沧洮之力被回收,走上前,“阿因……”

    梁如因一身红衣,不染鲜血。

    “阿兄,收手吧。你低头看看,他们有多痛苦。”

    暮云不想低头,他只是看着她,一脸憔悴,却还在劝他。

    “对不起,阿因。”

    他落了泪,“我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其实,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作为他至亲的亲人,梁如因都不会放弃他,但他选择了背弃她的信任,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他不会后悔他曾经做过的任何事,唯独对梁如因满心愧疚。

    他不是一个好人,他的收手只是因为梁如因的善良。

    “没事。”她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阿兄,撤走玄青铃,交给我来解决。”

    她抬手运作七星玉石,只见七色流光铺盖着这片原本山青水绿的城池。

    万物复苏。

    她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用七星玉石将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还给了五相涧。

    暮云想抬手触碰,梁如因向后倒去。

    伴随着她坠落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胡生接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梁如因看着漫天飞雪,露出了笑容,“阿生,下雪了。”

    人族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瑞雪。

    “我们会很快重逢。”

    胡生说不出一句话,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只有颤抖着的手,不敢搂得太紧,又怕一松开,她就会离去。

    长久以来精心守护的花,没有如期绽放,依旧凋落。

    不是他所做的一切打了水漂。

    而是积累已久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了。

    雪落了白头,好像千岁花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

    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救不回她。

    她就像如期死亡一般,随着纷飞的大雪离开了。

    大雪淹没有情人,终不似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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