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角巷子是汴京城里贵人聚集的坊巷,又连接着夜市瓦肆,平日里便车马争驰,人流密集。今日不知是谁家宴请,更是将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偏偏这是宋蕴出城的必经之路。

    宋蕴手撑着马背,借力站在了马背上,借高处的视野探头看向道路尽头。身后传来嗤笑声。

    “野种就是不懂规矩,一个女子站在马背上,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仪态都不懂。”

    “茉姐姐,你少说几句,不要为这种低贱之人失了自己的风度。”

    宋蕴回头看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身后那两个嚼舌根的,正是她那便宜老爹的嫡女宋茉。

    母亲一直教导她不要与宋家人起冲突,她忍下胸中的怒意,只是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并未说话。

    可那宋茉实在是不识趣,还在那边用众人刚好能听到的声调,同身边的女伴碎嘴,“外族人养大的孩子就是这样野蛮,哪里有半分女子的娴雅。可笑的是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我才从魏国公府那出来,听周姐姐说宋蕴竟然还想攀附国公府,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身后的几个女子发出窃笑的声音,见宋蕴不说话,宋茉愈发得意:“可见下贱也是会遗传的!”

    这个宋茉骂她也就罢了,居然侮辱起母亲!宋蕴忍无可忍,一个飞身冲到宋茉面前。宋府的护卫横刀挡住宋茉,可惜这些人外强中干,几个回合便被宋蕴撂倒在地。

    宋茉这才有些害怕,小脸都吓得有些苍白,偏偏还嘴硬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伤害我,回头我就告诉爹爹。”

    宋蕴冷笑一声,“你去告状啊,我会怕宋恪?”

    “你竟敢直呼爹爹姓名,你果然是目无宗法。”

    宋蕴懒得与这种娇小姐多言,指腹轻挑刀鞘,腰间的金阙刀瞬间出鞘。她握住刀柄探向宋茉的脸。

    “啊!”宋茉尖叫了一声,惨白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一块淤青。

    “我若调转刀身,此刻你已毁容。今日我宽容大量,只赏你一块淤青,让你这几日出不了门”,宋蕴吹了口散落在额间的碎发,白了宋茉一眼接着道:“下次你若再敢侮辱我母亲,你说一句,我便在你面上割上一刀。”

    宋茉吓得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发出一言。

    “我真不懂,你明明打不过我,偏偏次次见我都要挑衅,蠢得无可救药!”宋蕴边说边露出一个森森的笑容。

    宋茉吓得瑟缩了一下。

    夹角巷口的人流终于疏通,宋蕴两腿夹了夹马腹,一阵风似的翩然而去,留下宋茉等一群娇小姐在原地瑟瑟发抖……

    三天三夜的奔波,宋蕴水都没顾得上喝几口。一路上还遇到了些流离失所的瘟疫病人,宋蕴为救助他们又耽误了时辰。终于在第四天早晨,她踏上了长安的地界。

    看着长安府的界碑,宋蕴忍不住感叹自己的毅力非凡。此刻长安大道在她眼中变得无比亲切,她简直想高歌一曲。可真到了秦王府门口,她却犯了难。她认识秦王府的人,秦王府的人却并不认识她,如何才能进入王府里呢?

    宋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办法,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爬墙。

    她绕到后院的围墙,竖起耳朵确认围墙内没人后,小跑几步一跃而上。

    在围墙上堪堪站住脚,后院老月桂树上突然冒出个人影。

    那人显然已发现了她,俩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突然!那人影闪身向宋蕴冲上来,她抽出腰刀横在身前随时准备出手,那人也立刻使出杀招。

    宋蕴定睛一看,是燕无羁。

    她早就想和燕无羁切磋个痛快,这下刚好遂了心愿。燕无羁身法快得让她眼花缭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定了定神专心应战,使出了家传的身法“鹤唳”。

    缠斗了半柱香,她虽刀法凌厉,却未下杀招,燕无羁不禁有些疑惑。

    “你是何人,闯进秦王府有何目的?”燕无羁问道。

    宋蕴收了刀,今日打也打够了,她还有要事在身,不可再耽误。

    她正色道:“陆豫怀他还好吗?”

    燕无羁石化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冒死闯进王府,就是为了问一句那小子好不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和他是何关系呢?是铲屎官和熊主子,本是萍水相逢,他供了她几个月的饭食,以及一片栖身之地?宋蕴摇了摇头,她这么说谁会相信,恐怕会将她的话当做疯言疯语。

    “我是陆豫怀的…小情人”,宋蕴编了个像样的谎话想要取信于燕无羁,“我倾慕陆豫怀已久,听说他负了伤,我一时心焦,所以……”

    “啧啧啧,姑娘这份真情真是感天动地。这样吧,我带你去他房里。”燕无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戏谑道。

    宋蕴屁颠屁颠地跟在燕无羁身后,来到了陆豫怀房内。

    他静静躺在榻上,青丝如瀑,面容还是那样好看,只是有一丝苍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真实的样子,而不是之前那个没有颜色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陆豫怀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与燕无羁这样的妖孽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多了几分渊雅的气度。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轻抚向他的下巴,只当自己还是小浣熊九九。

    “咳咳”,燕无羁轻咳了两声,“姑娘,我们家豫怀确实生得好看,不过你还是要克制一下。”

    宋蕴老脸一红,也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大夫这么说?”宋蕴问道。

    “已无大碍,只是他一直昏睡不醒,大夫也拿不准。”

    宋蕴想起迢迢,有些难过,她看向燕无羁,试探着开口:“府里那个叫迢迢的丫头,现在在何处?”

    “迢迢?她是豫怀贴身的侍女,这个时辰想必是在厨房煎药,怎么?小美人你吃醋了吗?”燕无羁调笑道。

    看来迢迢还未被擒获,那么陆豫怀一直昏睡不醒是否和迢迢有关?

    “燕大人”,女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蕴的思绪。来人正是迢迢,她捧着汤药,低头谦恭地走进房门,看到宋蕴时,眼中有一丝讶异。

    一股浓烈的扶桑花香从药碗中传入宋蕴鼻腔,宋蕴精神一振。

    “这位姑娘是?”

    “这是什么汤药?”

    宋蕴和迢迢同时开口,燕无羁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回了迢迢一句:“她可是陆豫怀的小情人。”

    迢迢瞪大了眼睛,向宋蕴福了福身,“回这位小姐,这是大夫开给殿下的药,奴婢刚刚煎好,这就伺候殿下服药。”说着,她走向了床榻。

    宋蕴紧跟了上去,抓住了迢迢的手腕,“迢迢,这药他不能喝。”

    迢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敢看宋蕴的脸,将目光投向别处道:“奴婢听不懂小姐的意思,这药凉了就不好了,小姐请让开。”

    宋蕴寸步不让,一手紧握住迢迢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抬手掀翻了汤药。

    “你!”迢迢眼中泛起狠厉,她倏地亮出袖中的银针,猛地向陆豫怀射去。

    糟了!宋蕴一阵心惊。

    原本在榻上静静躺着的陆豫怀,突然睁开了眼,翻了个身迅速避开了银针。

    只见那一排银针深深扎进了被褥,宋蕴听见床板被穿透的声音。好深的内力!与迢迢相处这么多日,她居然都没有发现迢迢有这么深的功夫,这个迢迢还真是深藏不露。

    可陆豫怀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昏迷了吗?

    迢迢也同样一脸震惊,半晌才瘫软在地上,声如蚊蝇地问了一句:“殿下,你是装的,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陆豫怀冷眼看着她,冷声道:“我是装的,只是,我没想到是你。迢迢,我很失望。”

    迢迢眼圈已有些泛红:“殿下,对不起,我有难言之隐。”

    “无论是什么理由,也不是你作恶的借口,李瑞媳妇也是你所杀,你为何这样做?”陆豫怀依旧声音冰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那她千里迢迢跑来秦王府干嘛?宋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陆豫怀终于发现了她,皱眉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一旁看好戏的燕无羁坐不住了,将宋蕴推到了陆豫怀的面前,连声打趣道:“豫怀,这就是你不对了,这小娘子听说你重伤,竟然大白天冒死爬围墙,偷偷爬进王府后院,想要看你一眼。她对你可谓情深义重,你可不能不领情。”

    陆豫怀满眼写着莫名其妙,宋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秦王殿下,你听我解释,我……那什么”

    “秦王府何时变得如此松散,这样的闲杂人等也能随意进出王府?”

    宋蕴的话话还未说完,便被陆豫怀打断,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小娘子好歹救了你,何况她似乎对迢迢的事知情,不如留下来一同问问。”燕无羁提议道。

    陆豫怀这才正眼看了宋蕴一眼,似乎在探究她的身份。

    “将迢迢捆起来,半个时辰后在厅堂审问”,说完陆豫怀抬手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宋蕴,“将这个女子同迢迢一道捆起来”。

    “什么?”宋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好心来救你,你要捆我?”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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