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正厅，陆豫怀端坐在上首，面色沉如水。
宋蕴被缚住了手脚，整个人团成一团，满脸的不虞。陆豫怀莫名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将眼神挪开落在迢迢身上。
“迢迢，你究竟受何人指使？”陆豫怀发问。
迢迢垂眸看着地面，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已被擒，你若交代清楚，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我不会杀你，会留你一条性命。”陆豫怀安抚起迢迢的情绪，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迢迢还是一言不发。
“你端来的那碗药中，下了蛊毒傀儡香。这是藏于大梁深宫的秘术，非皇室不可得，迢迢，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迢迢这才抬起头深深看了陆豫怀一眼，沉默半晌后方道：“殿下果然英明，殿下对傀儡香如此了解，想必也知道迢迢若招供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傀儡香”三个字，宋蕴心如擂鼓，这蛊毒她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据说这傀儡香是一些奸邪之徒操纵他人的异术，中此蛊毒后，便会逐渐丧失自己意志，成为操纵者的傀儡。一旦背叛操纵者，便会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那么迢迢身上的异香便是因为中了傀儡香的缘故？陆豫怀说这蛊毒珍藏于深宫，如此说来，想要杀他的人难道是……圣上？
知道了这样的秘辛，她十分怀疑自己还能否活着走出秦王府，宋蕴动了动脖子，想看看自己的脑袋和身体粘得还牢不牢固。
她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在汴京城呆的好好的，偏要来趟这趟浑水。思及此，她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跪在她身边的迢迢却突然倒地，燕无羁上前探了探迢迢的脉搏，对着陆豫怀摇了摇头。
“她已自裁。”
陆豫怀背着手，思索了半晌，才悠悠问了燕无羁一句：“燕兄，你觉得是皇兄所为吗？”
燕无羁难得没有插科打诨，正色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妄加揣测。”
陆豫怀探究地看着燕无羁，斟酌一番后说道：“他若想下手，何必等到今日。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母后她等不及要逼我出手了。”
燕无羁静默半晌不语，面色有些许怒意。
陆豫怀见状上前拍了拍燕无羁的肩膀，笑道：“开个玩笑罢了，燕兄不必当真。”
“你这玩笑可惊出我一身冷汗。”
“将迢迢葬了吧，至于她”陆豫怀转头指了指宋蕴，“这家伙该怎么处置？”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见她眼中一片澄澈，心中不免也有些疑惑。这女子突然闯入王府，又知道迢迢有蹊跷，难道真如她所说是“倾慕”自己？简直是鬼话连篇。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实话。”
说实话我怕吓死你，宋蕴忍不住腹诽，在心里将陆豫怀骂了一千次。她向来刚直不会说谎，遇事只会直来直往，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
“你靠近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站在一旁的燕无羁，抱着臂看着眼前一对俊男靓女。只见那小娘子凑近不知对豫怀说了些什么，豫怀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满脸的震惊。
宋蕴说了实话，看着陆豫怀震惊的样子，有些小无语，她说了，他敢信吗？
陆豫怀愣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奇闻，他半个字也不会信。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来历，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这女子必是将他当成了傻子。
“既然姑娘是秦王府的故人，不如就在府中小住些时日吧。”陆豫怀知道问不出什么，干脆将她软禁在府内，看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花样。若她果真图谋不轨，总有露出端倪的时候。
宋蕴就这样被留了下来，身边还跟着个监视的人——呦呦。
呦呦是个啰嗦的姑娘，围着宋蕴问东问西：“宋姑娘，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从下午便啰啰嗦嗦个不停，直到亥时末，还在问个不停。
宋蕴不胜其烦，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呦呦这才开开心心地离开。宋蕴打了个哈欠，爬上呦呦铺好的床榻。这里是王府的后罩院，从前身为小九九时，她还在这房内睡过几次懒觉。
她卧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看着头顶的床帐，心跳得有些快。凭她多年习武的警觉，她明显感觉到暗处有人在盯梢，能将气息隐藏得这么好一定是高手。
陆豫怀竟然派暗卫来监视她！
宋蕴觉得自己像一脚踏进陷阱里的猎物，她这次实在是有些冲动了。要是陆豫怀一直不愿信任她，以他的性情虽不会将她滥杀，但极有可能会将她一直关在秦王府。看来她想走也走不了了，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殃及母亲和镖局的兄弟。
陆豫怀在书房中端坐着沉思，迢迢已死，想要追查幕后之人便断了线索。中途跳出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声称自己曾附身于九九身上。
“殿下。”呦呦敲了敲门，恭候在门口。
“问到了些什么？”
“小娘子名叫宋蕴，是汴京永兴镖局的少东家。祁远当即去查了，汴京城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宋姑娘据说是工部员外郎宋恪与永兴镖局东家拓跋绮的私生女。中秋那夜，宋姑娘在嵩县遇险昏迷后得了失魂症，几日前才恢复过来。”
陆豫怀眼中神色不明，暗自低语：“失魂症……”
接下来几日，宋蕴窝在后罩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异常的乖顺。陆豫怀则派了几波人去京中核实宋蕴的身份，传回的消息皆无任何异常。宋蕴的身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桩桩件件与她的话都能对得上。
这样的清白，清白得不像是个局，谁会做这么荒唐的局？可越是这样匪夷所思，陆豫怀越是好奇，越是忍不住想探究她。
陆豫怀纠结地来到宋蕴门前，抬手想要敲门，思索半晌又垂下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手，如此反复。
宋蕴透过门缝看着他那副傻愣愣的样子，无语得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倏地打开了门。只见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拎着个食盒。
这人，是来给她送吃的？
“咳咳，这是厨子做的海棠酥，不知你爱不爱吃。”陆豫怀绷着张脸递上食盒。
“在你这儿吃了几个月的海棠酥，吃得我都有些腻了，可连着几日未吃，又有些想念。”宋蕴伸手接过食盒。
陆豫怀趁机仔细打量起宋蕴。
眉目细致如画，五官有一丝异域风情，面白如玉，脖颈纤细……顺着她的眉眼、脖颈一路向下看去。陆豫怀面上突然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轻咳两声掩饰刚刚的失态。
宋蕴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发怵，这海棠酥里不会有毒吧？
笑意僵在了脸上，宋愈试探着开口问道：“我这次离京匆忙，未和家人详述离京的缘由，我能不能给家人传封信回去，免得她们担心。”
陆豫怀轻轻点了点头，“宋姑娘是秦王府的客人，想做什么都请自便。”
自便？那不如现在便放她离开，宋蕴看他一脸真诚地说着漂亮话，心里已将他吐槽了个遍。他丢下食盒转身就走了，宋蕴看着他的背影，一阵莫名其妙。
可吐槽归吐槽，得了他的首肯，她还是十分高兴。她执笔开始写信：“母亲大人淑鉴，儿骤然离京……此行顺利，诸不具陈，珍重。”
信中简要提了几句她离京的缘由——自然是编的假话，又报了个平安以免母亲担心。她只说是有长安的朋友向她求助，事急从权，故此她并未向母亲辞行。
将信交到呦呦手中后，她穿过抄手游廊走到院子里的水榭上活动起筋骨。练家子便是这样，一日不练便会动作凝滞，一月不练便会身法生疏，一年不练便会退步如逆水行舟。荒废了这么多时日，她做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行当，如今回了魂，她是一刻都不敢浪费，只要得了闲，便练身法、练刀功。
秦王府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水榭下溪水叮咚作响，有婀娜的山茱萸生长在水边摇曳，油油的青荇在水底招摇。
陆豫怀站在高楼窗前，后罩院刚好落在他的视线里。
他暗暗窥视着远处白衣劲装的宋蕴在水榭上左三拳，右三拳，还翻了几个筋斗。
她的身法竟这么好，饶是他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承认，宋蕴的拳脚功夫一看就是练家子。不爱红妆爱武装，这丫头，有点意思。
想起那日九九对着燕无羁手舞足蹈比划功夫，他不禁莞尔。这一刻，他竟突然有些希望她荒诞的说法是真的。
“殿下，宋姑娘的信我带来了。”呦呦肃立在门口道。
陆豫怀展开信笺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通篇都是些报平安的话，确认没有异样后他吩咐道：“将信寄出去吧。”
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很有趣……
水榭上，宋蕴浑然不知自己已被窥视了半天，还在快活地舒展拳脚，挥汗如雨。
燕无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在宋蕴打出一套刚柔并济、急缓相间、行云流水的看家拳法之后，他才茱萸丛中走到她面前，拍手大声喝彩。
“宋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这身法燕某自愧不如！”
宋蕴循声看清来人后，停下了动作，客气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岂能在燕兄面前班门弄斧。”嘴上虽谦虚，可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连着几日，二人切磋武艺，谈论武道，很快熟稔起来，甚至开始称兄道弟。
燕无羁喊宋蕴“宋老弟”，宋蕴喊燕无羁“燕兄”。
“宋老弟，我看你身法习的是双刀流，可身上携带的兵器却只有一把金阙刀，这是为何？”
“燕兄有所不知，这金阙刀本是一对。此前我遇险，九死一生，随身的金阙刀也遗失了其中一柄。金阙刀制作工序复杂，自丢了刀后，我暂时还未找到能制金阙刀的师傅。”
丢了金阙刀是她一桩心事，刀是刀客最大的知己，她丢了知己，不可谓不难过。
燕无羁笑了笑，“这有何难，长安城郊的打铁铺子便能制金阙刀。”
“真的吗？”宋蕴惊喜地瞪大双眼。
“明日便带你去！”燕无羁大方承诺。
宋蕴被缚住了手脚，整个人团成一团，满脸的不虞。陆豫怀莫名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将眼神挪开落在迢迢身上。
“迢迢，你究竟受何人指使？”陆豫怀发问。
迢迢垂眸看着地面，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已被擒，你若交代清楚，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我不会杀你，会留你一条性命。”陆豫怀安抚起迢迢的情绪，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迢迢还是一言不发。
“你端来的那碗药中，下了蛊毒傀儡香。这是藏于大梁深宫的秘术，非皇室不可得，迢迢，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迢迢这才抬起头深深看了陆豫怀一眼，沉默半晌后方道：“殿下果然英明，殿下对傀儡香如此了解，想必也知道迢迢若招供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傀儡香”三个字，宋蕴心如擂鼓，这蛊毒她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据说这傀儡香是一些奸邪之徒操纵他人的异术，中此蛊毒后，便会逐渐丧失自己意志，成为操纵者的傀儡。一旦背叛操纵者，便会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那么迢迢身上的异香便是因为中了傀儡香的缘故？陆豫怀说这蛊毒珍藏于深宫，如此说来，想要杀他的人难道是……圣上？
知道了这样的秘辛，她十分怀疑自己还能否活着走出秦王府，宋蕴动了动脖子，想看看自己的脑袋和身体粘得还牢不牢固。
她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在汴京城呆的好好的，偏要来趟这趟浑水。思及此，她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跪在她身边的迢迢却突然倒地，燕无羁上前探了探迢迢的脉搏，对着陆豫怀摇了摇头。
“她已自裁。”
陆豫怀背着手，思索了半晌，才悠悠问了燕无羁一句：“燕兄，你觉得是皇兄所为吗？”
燕无羁难得没有插科打诨，正色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妄加揣测。”
陆豫怀探究地看着燕无羁，斟酌一番后说道：“他若想下手，何必等到今日。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母后她等不及要逼我出手了。”
燕无羁静默半晌不语，面色有些许怒意。
陆豫怀见状上前拍了拍燕无羁的肩膀，笑道：“开个玩笑罢了，燕兄不必当真。”
“你这玩笑可惊出我一身冷汗。”
“将迢迢葬了吧，至于她”陆豫怀转头指了指宋蕴，“这家伙该怎么处置？”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见她眼中一片澄澈，心中不免也有些疑惑。这女子突然闯入王府，又知道迢迢有蹊跷，难道真如她所说是“倾慕”自己？简直是鬼话连篇。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实话。”
说实话我怕吓死你，宋蕴忍不住腹诽，在心里将陆豫怀骂了一千次。她向来刚直不会说谎，遇事只会直来直往，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
“你靠近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站在一旁的燕无羁，抱着臂看着眼前一对俊男靓女。只见那小娘子凑近不知对豫怀说了些什么，豫怀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满脸的震惊。
宋蕴说了实话，看着陆豫怀震惊的样子，有些小无语，她说了，他敢信吗？
陆豫怀愣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奇闻，他半个字也不会信。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来历，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这女子必是将他当成了傻子。
“既然姑娘是秦王府的故人，不如就在府中小住些时日吧。”陆豫怀知道问不出什么，干脆将她软禁在府内，看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花样。若她果真图谋不轨，总有露出端倪的时候。
宋蕴就这样被留了下来，身边还跟着个监视的人——呦呦。
呦呦是个啰嗦的姑娘，围着宋蕴问东问西：“宋姑娘，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从下午便啰啰嗦嗦个不停，直到亥时末，还在问个不停。
宋蕴不胜其烦，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呦呦这才开开心心地离开。宋蕴打了个哈欠，爬上呦呦铺好的床榻。这里是王府的后罩院，从前身为小九九时，她还在这房内睡过几次懒觉。
她卧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看着头顶的床帐，心跳得有些快。凭她多年习武的警觉，她明显感觉到暗处有人在盯梢，能将气息隐藏得这么好一定是高手。
陆豫怀竟然派暗卫来监视她！
宋蕴觉得自己像一脚踏进陷阱里的猎物，她这次实在是有些冲动了。要是陆豫怀一直不愿信任她，以他的性情虽不会将她滥杀，但极有可能会将她一直关在秦王府。看来她想走也走不了了，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殃及母亲和镖局的兄弟。
陆豫怀在书房中端坐着沉思，迢迢已死，想要追查幕后之人便断了线索。中途跳出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声称自己曾附身于九九身上。
“殿下。”呦呦敲了敲门，恭候在门口。
“问到了些什么？”
“小娘子名叫宋蕴，是汴京永兴镖局的少东家。祁远当即去查了，汴京城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宋姑娘据说是工部员外郎宋恪与永兴镖局东家拓跋绮的私生女。中秋那夜，宋姑娘在嵩县遇险昏迷后得了失魂症，几日前才恢复过来。”
陆豫怀眼中神色不明，暗自低语：“失魂症……”
接下来几日，宋蕴窝在后罩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异常的乖顺。陆豫怀则派了几波人去京中核实宋蕴的身份，传回的消息皆无任何异常。宋蕴的身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桩桩件件与她的话都能对得上。
这样的清白，清白得不像是个局，谁会做这么荒唐的局？可越是这样匪夷所思，陆豫怀越是好奇，越是忍不住想探究她。
陆豫怀纠结地来到宋蕴门前，抬手想要敲门，思索半晌又垂下了手。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手，如此反复。
宋蕴透过门缝看着他那副傻愣愣的样子，无语得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倏地打开了门。只见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拎着个食盒。
这人，是来给她送吃的？
“咳咳，这是厨子做的海棠酥，不知你爱不爱吃。”陆豫怀绷着张脸递上食盒。
“在你这儿吃了几个月的海棠酥，吃得我都有些腻了，可连着几日未吃，又有些想念。”宋蕴伸手接过食盒。
陆豫怀趁机仔细打量起宋蕴。
眉目细致如画，五官有一丝异域风情，面白如玉，脖颈纤细……顺着她的眉眼、脖颈一路向下看去。陆豫怀面上突然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轻咳两声掩饰刚刚的失态。
宋蕴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发怵，这海棠酥里不会有毒吧？
笑意僵在了脸上，宋愈试探着开口问道：“我这次离京匆忙，未和家人详述离京的缘由，我能不能给家人传封信回去，免得她们担心。”
陆豫怀轻轻点了点头，“宋姑娘是秦王府的客人，想做什么都请自便。”
自便？那不如现在便放她离开，宋蕴看他一脸真诚地说着漂亮话，心里已将他吐槽了个遍。他丢下食盒转身就走了，宋蕴看着他的背影，一阵莫名其妙。
可吐槽归吐槽，得了他的首肯，她还是十分高兴。她执笔开始写信：“母亲大人淑鉴，儿骤然离京……此行顺利，诸不具陈，珍重。”
信中简要提了几句她离京的缘由——自然是编的假话，又报了个平安以免母亲担心。她只说是有长安的朋友向她求助，事急从权，故此她并未向母亲辞行。
将信交到呦呦手中后，她穿过抄手游廊走到院子里的水榭上活动起筋骨。练家子便是这样，一日不练便会动作凝滞，一月不练便会身法生疏，一年不练便会退步如逆水行舟。荒废了这么多时日，她做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行当，如今回了魂，她是一刻都不敢浪费，只要得了闲，便练身法、练刀功。
秦王府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水榭下溪水叮咚作响，有婀娜的山茱萸生长在水边摇曳，油油的青荇在水底招摇。
陆豫怀站在高楼窗前，后罩院刚好落在他的视线里。
他暗暗窥视着远处白衣劲装的宋蕴在水榭上左三拳，右三拳，还翻了几个筋斗。
她的身法竟这么好，饶是他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承认，宋蕴的拳脚功夫一看就是练家子。不爱红妆爱武装，这丫头，有点意思。
想起那日九九对着燕无羁手舞足蹈比划功夫，他不禁莞尔。这一刻，他竟突然有些希望她荒诞的说法是真的。
“殿下，宋姑娘的信我带来了。”呦呦肃立在门口道。
陆豫怀展开信笺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通篇都是些报平安的话，确认没有异样后他吩咐道：“将信寄出去吧。”
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很有趣……
水榭上，宋蕴浑然不知自己已被窥视了半天，还在快活地舒展拳脚，挥汗如雨。
燕无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在宋蕴打出一套刚柔并济、急缓相间、行云流水的看家拳法之后，他才茱萸丛中走到她面前，拍手大声喝彩。
“宋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这身法燕某自愧不如！”
宋蕴循声看清来人后，停下了动作，客气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岂能在燕兄面前班门弄斧。”嘴上虽谦虚，可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连着几日，二人切磋武艺，谈论武道，很快熟稔起来，甚至开始称兄道弟。
燕无羁喊宋蕴“宋老弟”，宋蕴喊燕无羁“燕兄”。
“宋老弟，我看你身法习的是双刀流，可身上携带的兵器却只有一把金阙刀，这是为何？”
“燕兄有所不知，这金阙刀本是一对。此前我遇险，九死一生，随身的金阙刀也遗失了其中一柄。金阙刀制作工序复杂，自丢了刀后，我暂时还未找到能制金阙刀的师傅。”
丢了金阙刀是她一桩心事，刀是刀客最大的知己，她丢了知己，不可谓不难过。
燕无羁笑了笑，“这有何难，长安城郊的打铁铺子便能制金阙刀。”
“真的吗？”宋蕴惊喜地瞪大双眼。
“明日便带你去！”燕无羁大方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