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疏桐觉得自己面部肌肉一阵一阵的抽搐:“谢谢你,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挖苦我。”

    缺月在帮楚疏桐擦完药后,就不见人影。眼看着月亮越升越高,缺月仍然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楚疏桐实在是等不到了。

    昏暗的月光下,楚疏桐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仿佛是被人拆解后重新组装了一遍。

    寒风透过窗子倾泻进来,窗棂张开双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那床铺上空空如也,床褥横七竖八的列在床铺上,就像是被抢劫了一般,凌乱不堪。楚疏桐叹了口气,默默上前开始帮缺月整理起床褥。

    床褥上的泥点子不少,像是给床褥画上了一片花纹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楚疏桐的手臂格外酸痛,再加上床褥厚实,他在拿起被褥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向前倾了一下,一阵手忙脚乱。

    那床褥就像是浑身上下抹满了润滑油的鱼儿一般,顺滑的脱离了楚疏桐的手心。一声响亮的撕裂声响起,几条长长的口子映入眼帘,好像是恶魔在盯着楚疏桐微笑一般,极度渗人。

    楚疏桐本身带有的一丝丝倦意和疲惫疲惫感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心口也凉了半截,就像是被千年寒冰冷冻了一样。

    楚疏桐心道:得了,若是缺月回来看到了,铁定是觉得他故意把床褥弄坏报复她的。

    还是找人帮忙修补一下最好了。

    思绪落下,楚疏桐连忙踏出房门。

    院落中也空无一人,寂寥极了。

    楚疏桐抬头望了一眼日头,日光耀眼却不炎热,已经是巳时末。

    按道理,此时的下人们应当早起工作许久了,可是整个院落里非但没有人,积水和落叶遍地都是,竟是连基本的打扫都没有人做。

    楚疏桐一连敲了好几个人的房门,都是无人应声。他心中不仅闪过一丝疑惑:“人都去哪了?”

    -

    时间回到昨夜。

    风雨晦暝,黑云低沉。楚疏桐早早便歇下了,此刻已然进入了梦乡。红红的火光透过灯笼映照在楚疏桐的脸上,为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增加了些许血色。

    缺月毫无睡意,便借着昏暗的火光翻阅着一些关于神玉令的相关古籍。因着上面正好有相关记载,缺月不禁从床上坐了起来,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神玉令,乃是南靖先皇所制。

    得神玉令者,可号令群雄,亦可拔除一切蛊毒。

    先帝恐神玉令落入歹人之手,便为神玉令增加了一层保障,必须有神玉令的钥匙,才可获得神玉令认可。否则,它将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玉石。

    虽说只有短短几行字,可是缺月手中的这本书相较于其他的书籍,它对于神玉令的记载已经是最为完备的了。

    缺月肃然合上书本:“看来,之前那场梦境关于神玉令的东西全部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神玉令先下极有可能是在南安王谢寒衣手中。至于开启神玉令的钥匙,多半就在紫萍生母手中了。”

    她的心头汹涌澎湃,仿佛有大江大河在她的心里冲刷。随即,她的眸光沉了沉:“看来,我还要再去一趟南安王府了。”

    忽然,缺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的身旁,雨丝斜斜的从窗外打进来,外面的寒风奔涌而入。屋内的热气和寒风相冲,双方皆不愿示弱,在这样的冲撞之下令整个屋子中雾气氤氲,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白纱一般。

    紧接着,一道振聋发聩的闪电伴随着雷声响起,睡梦中的楚疏桐皱了皱眉头。

    缺月笑了笑,轻轻吹熄了蜡烛,周围陷入了黑暗。

    一个猩红色的火光自黑夜中亮起,沁人心脾的香味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不多会,均匀的呼吸声便再次传入耳朵,楚疏桐睡得似乎更沉了。

    不知怎的,周围刮起了一阵妖风,窗棂也跟着随风起舞,飞快的击打着墙壁,像是作战前的击鼓一般。

    “何息兰,出来吧,外面那么大雨,又刮着风,你在那里躲着不冷吗?”缺月的嘴角勾了勾,侧目道,“我这屋子里暖和,要不进来暖和暖和?”

    话音刚落,一道长长的白光自缺月耳边划过。缺月连忙侧身躲开,和从身后袭来的人扭打在一起,扬眉道:“你终于舍得进来了,我还以为你就是比较喜欢淋雨呢。”

    何息兰的发丝早已被雨水打湿,浑身上下泥水密布,就像是个泥娃娃一样,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仍衔着刀子。

    “缺月大人这血沙华的名号果真是名不虚传,那种情况下还能突破。”

    刀剑碰撞的声音一时间竟然盖过了雷鸣电闪的声音,那密集的刀锋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只要逮到机会就要向缺月的要害刺去。

    然而缺月似乎能够预判何息兰下一步的攻势似的,每一下都能被缺月轻松躲开。

    刀锋每次偏离了缺月后,只能愤恨的重重落在床褥上,密密匝匝、大大小小的破洞几乎布满了整个床褥,丝丝拉拉的声音此起彼伏。

    缺月用前两指夹住那软剑,玩味笑道:“哪里哪里,我可比不上你,你可是有复活死人的能力呢。我等凡人怎么比得上你这般天仙下烦恼似的人物呢?”

    说罢,缺月食指一弹,软剑便像是被拔了毒牙一般的蟒蛇,唯唯诺诺的缩回去,伴随着一声脆响,那长剑便碎成了一地残渣。

    何息兰的脸色骤然冷下来,朝着缺月狠狠一扫:“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我那蛊毒还有一层禁制,只要蛊毒被解开以后,它就会迅速变性,只要我一声令下,我就能令你即刻听命于我。”

    缺月的眼神闪了闪,“你……”

    话音未落,缺月就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就连四肢也迅速麻软下来。她能感受到自己丹田处汹涌澎湃的内力迅速衰竭下来。

    缺月半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何息兰。

    何息兰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一面脱下她穿在最外面的夜行衣,一面缓缓朝着楚疏桐的方向移动。

    雨丝砸向地面的声音和何息兰的脚步声达到了完美的契合,何息兰捏了捏楚疏桐的脸颊,“这小脸长得倒是真不错。”

    何息兰说完便立刻转头望向缺月。

    果然,缺月已经凭借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拍开何息兰的手。至此一掌,何息兰被拍飞了一段距离,而后呕出一口鲜血。

    缺月哑然道:“你别碰他,你不配!”

    何息兰并没有因为被打而恼羞成怒,甚至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笑容:“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关心这个小郎君呢。”

    闪电的光芒映照在何息兰的脸上,却只照亮了她的半张脸。狂风将何息兰的头发掀起,就像是西幻神话中的美杜莎一般,有无数蟒蛇在朝着缺月吐着芯子。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清香,就像是春日含苞欲放的桃花香气一般,香而不腻。

    “这小郎君受了伤,你还专门给人家弄了安神香,怪不得咱们这么大动静了他都不醒。”

    倏忽,何息兰试探性的将手搭在楚疏桐的脖颈上,“你说,我要是杀了他,你会伤心吗?”

    缺月此刻的内力已经告罄,整个人就像是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一般,就连最基本的直立都做不到。她匍匐在地上,哼道:“常燃死了,你可曾难过?”

    “我再问你,陆淮之死了,你可曾后悔?”

    “长公主待你不薄,你就那般回报长公主?”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落在缺月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何息兰就像是被掐住了七寸一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给我闭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我现在也在尽可能的为之前犯下的错误弥补了。”

    “那我且问你,破了的镜子还能回到原本的模样吗,有些事情你做错了就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常燃、陆淮之、长公主全部都是因你而死,你无法挽回了。”

    何息兰全脸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你胡说,这怎么能全怪我呢,要怪……要怪就怪赵柔,还什么郾城公主,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是赵柔自己不撒谎,陆淮之也不一定会死。”

    像是一个险些要溺死了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何息兰的脸上看不出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所以,你就杀了赵柔?”

    “是又如何?”何息兰咬牙道,“她就该死,当时我都后悔只给她下了蛊让她死的那么体面,我应该把她的头切下来,挂在城楼上曝尸三日,哈哈哈哈哈……”

    “坊间传闻郾城公主赵柔性情温和,可你不觉得和你认识的赵柔简直是判若两人吗?”缺月道,“你可曾想过,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人一直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而你,不过只是他棋盘中的一个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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