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来,周亭然没再主动联系过孟宴臣。而孟宴臣虽还在为那日的爽约而心怀愧疚,但也不知该如何道歉弥补。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默契地把这件事抹去了一样。

    舞团在排练新的舞剧,周亭然正如火如荼地准备年中考核以及接下来的排练,周亭然参加的是首席和独领舞的考核,从优雅婉美的斜线转,轻盈快活的双起双落跳,飞扬高昂的大跳组合,到最后考验演员功力的挥鞭转,力量与柔美的结合完美演绎芭蕾舞的极致美。

    舞台上的周亭然在独领舞队伍里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她随着钢琴伴奏缓缓踮起脚尖,控制着力量将腿抬至半空中停住,柔软腰肢微微后仰,勾出窈窕悦目的完美弧线,裙摆随动作飘起,如仙人落凡而舞,美的令人沉浸忘怀。

    周亭然会精聚神专注于舞台演绎中,舞姿与神韵具备完美结束考核课堂,她松懈了一口气,但汗水从额发滚落脸颊的感受让她顿感不妙,她走到台下稍微喘气歇息,坐到一旁揉了揉脚腕,指尖轻触了一下便觉得跟钢针扎入般刺痛,痛感蔓延,感觉浑身开始乏力。

    周亭然没把这伤当回事儿,毕竟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伤都没少过。

    她一直固执地认为,不在舞台上的日子,都是对芭蕾舞演员这个职业和信仰的辜负。

    林团长见她疼的龇牙,关切地问候了一句,周亭然立刻摇头说没事,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而已。

    舞蹈演员的功力和能力再强,终究耐不住长期高强度的练习,虽然回国之后强度不再过大,但周亭然对自己的要求和对舞台的要求一点儿没松懈,以往的旧症偶尔发作一次她也并不当一回事儿,可现在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舞蹈生涯了。

    好在年中考核顺利结束,新剧目的独领舞名额最终也花落周亭然,这伤总算没白犯。

    等到考核课堂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周亭然才敢袒露出伤痛,她疼的咬紧牙关,一瘸一拐走到剧场门外的阶梯坐下,掏出手机找人来接。

    “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肖亦骁接到电话后就驱车赶来,看着坐在门口动弹不得的周亭然,他惊呼道:“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小伤。”周亭然捋捋耷拉在两侧的头发,摆了摆手道,“今儿不是你生日嘛,大好的日子去医院多不吉利。”

    肖亦骁看她疼的满头大汗,唇色苍白,有点急了,“别硬抗啊,真没事儿啊?”

    周亭然又摇了摇头,抬起一条胳膊朝他示意,“扶我起来,朕还能接着奏乐接着舞呢。”

    “你就贫嘴吧。”肖亦骁被她逗笑,走过去一把拉起周亭然,扶着人踉踉跄跄地走到车边把人安置进后座,他钻进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周亭然,“送你回家?”

    “不是你生日么?”周亭然的眉紧紧皱着,兀自把腿垫高缓解疼痛,她抬眸看了眼肖亦骁,“当然是跟你们一块儿嗨皮啊。”

    “你伤了你还蹦呢?”肖亦骁简直惊呆了下巴,眼睛猛地瞪大了。

    周亭然受不了肖亦骁婆婆妈妈的唠叨,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开车,便揉着伤腿便嘟囔抱怨着,“我再不去酒吧喘口气我真的要闷死了,这乖乖女我是一天都装不下去了。”

    闻言,肖亦骁噗嗤一笑,他立刻会意周亭然话中之意,但也没主动提起孟宴臣,换了个话题继续道:“生日礼物呢?”

    “啧,放心吧,不会白吃白喝你肖大少爷的。”周亭然跟大爷似的嘚瑟地晃晃脑袋,对自己准备的礼物胸有成竹。

    肖亦骁的生日聚会自然是热闹又好玩的,一堆朋友聚在他的酒吧又蹦又跳,名贵的香槟洋酒开了一瓶又一瓶,玩的不亦乐乎。场内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而伤了一条腿的周亭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果盘,有眼尖的人逮住了周亭然要她喝酒,她躲无可躲,索性尽兴地喝了起来。

    “好久没见过你混局儿了,肖亦骁说你忙的不可开交,真的假的。”酒过三巡,便有人开始闲聊些有的没的,“你那个未婚夫呢,怎么不带出来让兄弟们帮你掌掌眼啊?”

    “什么未婚夫,你见哪个舞蹈演员愿意英年早婚的,开玩笑。”周亭然喝的有点微醺上头,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她摇摇又晃晃的,开始犯迷糊,“人家没把我当回事,我也不是那么不识趣儿的人,得不到的人…我就…我就把他当个屁放了算了。”

    “周大小姐好魄力,你这是色迷心窍,好好的一个人干嘛找个男人困住自己。”

    周亭然夸张地摆摆手,跟梦游似的站了起来,她被酒精冲昏头脑,开始口不择言,扯着嗓子道:“我没色迷心窍…我好像真的蛮喜欢他的。”

    身旁听热闹的人吃惊,拉着周亭然赶紧坐下,开始逮住她刨根问底,十分好奇会是哪方神圣能让周亭然收了心。

    周亭然就算喝高了但对喜欢的人的名字守口如瓶,不仅是因为要面子,不想被旁人知道自己追求失败,还因为她真的有点失落伤心,很刻意将他从心里抹去,生怕一提就又回心转意。

    在灯光音乐的渲染下,周亭然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犯迷糊,五光十色照在她的侧脸上让人心生怜爱。

    肖亦骁见周亭然不胜酒力,就把凑热闹的人遣散了,把人搀到旁边的包厢歇息。他看着醉醺醺的周亭然,心里吸一口气,无奈摇头。

    他安顿好周亭然后,甫一出门就撞见了孟宴臣。肖亦骁诧异,搂着孟宴臣肩膀走进包厢,一边探问他怎么回事,“今儿不是你生日么?不在家吃蛋糕你跑这儿来干嘛?”

    他这话一出就换来了孟宴臣一个白眼,肖亦骁立刻会意,乖乖地噤了声,张罗人赶紧把自己的私藏好酒拿出来给孟宴臣庆生,“来来来,别想烦心事儿了,来一杯呗,庆祝咱俩都生日快乐。”

    孟宴臣皱着眉接过酒杯和他相碰,一杯威士忌灌下肚才勉强浇熄心里烦闷和怒气。许沁的话就像凌迟之刑,每每重提他都觉得痛不欲生,这伤疤好了就伤,伤了又好,他都快麻木习惯了,这回他是真的痛到了极致,恨不得拿刀深深捅自己一把,把腐肉浓疮挖干净了,一了百了算了。

    旁边房间的周亭然缓了个把小时终于醒了酒,酒精到底是好东西,几杯下肚混沌了几个小时后便觉得神清气爽,如获新生,她正打算重拾心情跟朋友玩个痛快,但她一起身就被脚上的疼痛牵绊住,只得就罢。

    周亭然一瘸一拐地走出包厢,揉揉惺忪睡眼往外走着,走到窗边位置坐下叫了杯热水醒酒,她双手撑在脑袋缓解醉酒后的头痛,隔壁桌几句破碎的争吵声入了她的耳朵彻底吵醒了她。

    周亭然懒懒地睁开眼,揉揉眉角坐直了起来,看见三个喝醉酒的混混正对着两个女服务员口出恶言,甚至想动手推搡。

    “你一个女的在酒吧上班能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装。”

    “你一晚上能挣多少?哥儿几个给你双倍,你过来陪哥喝酒!”

    “是你自己碰到我的手的,怎么就是骚扰了?”

    周亭然转过身去看热闹,女服务员被欺负的双眼含泪,又急又怒,那醉酒混混见两人都是软柿子,更加口不择言,骂了句:“赶紧过来陪哥儿几个喝两杯,不然我投诉你们!”

    周亭然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扯扯嘴角,拐着腿走向卡座去,推开那两个女服务员,一言不发地就往他脸上呼了一巴掌。

    出言不逊的混混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巴掌打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捂着脸懵懵地看向周亭然,缓了几秒后这才发作起来作势要打回去。几个人赶紧把人拉住劝架,周亭然张牙舞爪地指着那混混破口大骂了起来,“你再喷粪我把你的嘴撕烂!把嘴放干净点!”

    “你个贱货竟敢打我!等着我回去干死你个贱婆娘!”

    周亭然彻底被点燃,她挣脱开周遭的劝架和阻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就要往前冲上去揍那个混混,有怕事的人赶紧把她拉住,周亭然不耐烦地吼了句:“坐牢都得把这败类给打残了,老娘我可不怕你!”

    外头动静越来越大,惊动了在包厢喝酒的孟宴臣和肖亦骁。肖亦骁冲进人群探查情况,见周亭然披头散发地打架赶紧把人分开了,“什么情况,嚷什么呢!”

    女服务生哭哭啼啼地说明缘由,周亭然则气的发抖,像只躁动的猫一样亮出锋利爪子就要冲上去撕烂那混混的脸皮。那混混被激怒,挥拳就要朝周亭然砸去。

    这时,突地一声玻璃碎声打破了争吵,只见孟宴臣抄起一个酒瓶就朝那混混脑袋砸去。周围几个混混闻声而动,纷纷挥起拳头来,肖亦骁也不是吃素的,把周亭然拉到一边便跟几个混混扭打起来,孟宴臣也不落下风,三两下的功夫就把混混撂倒,肖亦骁喊了保安来把人赶走,警告他们几人不许再来酒吧闹事,不然就动用势力办了他们。

    周亭然扶着沙发边缘踉踉跄跄站起来,朝着落荒而逃的混混啐道:“姑奶奶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行了行了行了 。”肖亦骁一把把人拉回来,皱着眉道,“你不是喝醉了么,怎么上这儿打架了?”

    周亭然望了眼站在一旁的孟宴臣,立刻抬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努力保持着形象,她找补道,“酒醒了出来醒醒酒,没想到让我碰上这几个杂碎,要不是我这脚不争气,我真给想再给他们几巴掌,算他们走远了。”

    孟宴臣觑了眼她一瘸一拐的脚,又扫了眼她打人涨红的手,随口道:“受伤了?”

    “哦,下午训练崴了一下。”周亭然挥挥自己的手,笑的可爱,“不疼,这是见义勇为的勋章呢。”

    孟宴臣把手机塞回进大衣口袋,目光浅淡地看向周亭然。

    “我送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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