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不走
收拾行李，看了眼回去总部需她处理的资料。到了半夜，她还没有睡下。
咚咚。
这个时间，还有人来？初静念走到门前，打开门，看到顾丰在外面。
“这个时间了，你不睡觉？”她倚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人。
“这是门都不让我进了？”
她看着他，忽的笑了笑，让开道来，向里一伸手。
他进了屋，她关了门。看着走到屋中央的人，站在那里不动，然后他转过身来，“我们谈谈。”
她走过去，拐弯在桌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喝起来，看着他，“谈什么？”
“……谈我们。”
她看着他，两人无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
然后她说：“你大半夜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无关紧要的语气让顾丰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语气……和态度。”
她的笑颜渐渐收敛，问：“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语气、还有态度？”她放下水杯走过去，靠近他，在他耳边吐着气，轻声说，“那这样的……喜不喜欢？”
他双手抓着她的肩，把她推离至离他一臂远。他看着她。时间越长，在她肩膀上的手越紧。
她没有反抗，任由他抓着，直到痛了，她也没出声。
他松开了她，肩上的吃痛立马缓解，但她心里反而不愿。
“我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吗？”他突然的话，让她心头一愣。
“……什么？”
“那不然，为什么？”
他的问题让初静念哑口。
一向冷漠自持的她，这一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说。该说什么。——他觉得这一刻他在她眼神中看到了很多东西，虽然这一刻时间很短，但他的确看到了她眼底的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的心却安了。
顾丰低头吻了她一下，然后两下、三下……贪婪地把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在他怀中的人，渐渐地，也慢慢抓着他的衣角，沉浸在他的温柔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丰送她去机场。
在候机厅里座椅上，他握着她的手。“小乐呢？他一个人在家？”她问。
“让星月看着呢。”他把玩着她的手。
她一笑，“以前还是个孩子的人，现在倒是帮忙看孩子了。”
“是啊，时间过了挺久了。”他抓着手中张双也已经在他身边很久的人的手。
初静念看着他，她感受他手心里的温度，和此时两人之间的宁静。
过了一会，登机广播响起。他还抓着她的手，坐在那没起身。广播重复第三次，她轻轻收回手，他锁紧，然后带着她起身，走向登机口。
站在登机口前，他看着她问：“东西都齐了吗？”
“嗯。我没带多少东西。”
他忽然过去抱着她，紧紧地。然后在她耳边说：“到了告诉我一声。”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在她耳边咬了一口，威胁地说，“听到了没有？”
“……嗯。”她的鼻尖埋在他的怀中，声音嗡嗡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她的手也紧紧地在他身侧抓着，偷偷地不舍，而又贪恋着这一刻。
之后，飞机起飞了。她又飞向了那个，她独自奋战了五年的国度。
……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顾丰时常会联系她，也会打电话过去，但因为时差关系，两人聊天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每次都是他打过去，信息也是他主动发过去，然后她随意地应答一下。而说的关于最多的，也是小乐。
顾丰也渐渐开始忙了起来，从电话和信息，到只有信息，再到他不再发过去任何一条信息。
而她，也真的一次也不会联系他。一条信息也没有。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顾丰看着手里的手机，那条最后的消息还是他一个月前发的。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他——这是顾丰最近时常有的想法。
本来以为消失一段时间，她怎么样也会来询问一下，结果她就真的这样断了联系。
原本的愤怒，渐渐成了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安与焦躁也一天一天地增加……
m国。
这里，已经提前下起了雪。皑皑白雪为这里的街道、房屋、树木都铺上了一层银白。
公寓前的一个人，已经在那等了快一个小时。
天渐渐暗了，一辆车驶进这片楼群，停在前面的停车位。从副驾驶和驾驶室里下来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向一栋公寓走去。其中女人走到公寓门前，看到那站着的人，脚步放慢了下来。感觉到后面的男人走过来，女人没有在那人面前停留，而是直接和男人一起进入了公寓里。那个男人进去前还回头多看了那人一眼。
然后公寓的门，重新在顾丰面前关上了。
这里的雪早已停止，没有雨，也没有风，但气温却不高，周围的银白都散发着寒气，吸收所有空气中能吸收的温度。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没有走，只觉得有很多不合理，他想亲自问问。可转念想，她似乎从来没承诺过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都没有确定。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强求。
而她，一直以来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只是玩玩。
——你不用负责。我只是想，这样以后，我也许能更容易地接受别人。
她当时说过的话，在顾丰脑海里闪现。
接受别人……
她以往的种种，都在顾丰脑海里闪现，最多的，就是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脚步却是一步也没有挪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已快尽黑。
那扇门又再度被打开，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初静念。
出来的男人看到刚刚外面那个人还在，脸色难看地站在那，眼睛从之前开始就一直盯着Lois。
Lois的脚步则停在楼下，也看着那人。
“Lois…需要帮忙吗？”男人走前，关心地问了一句。
她转头，回道：“不用，你先走吧。文件记得交给雪米娅，要她再复制一份。”
“好……”她既然这样说了，男人便不再逗留，转身往公寓群外走去。
这边，初静念转过头来。
她看着他。就这样，两人都没有说话。
她向前走了两步，踏着地上薄薄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他面前站定。她看着面前的人，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和他身上每一丝的变化她都纳入眼底，就和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的她，是偷偷地，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就这样看着他，没有丝毫遮掩。
这样在他面前的她，让顾丰忽的笑了起来，“好玩吗？”他问她，带着笑，带着气，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绪。
他几个月的不安，就在刚刚，在他的脑海中爆发了。但又在这一刻，只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又全盘推翻。
所以他笑了；气到发疯，不安得要死，却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然后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身侧，就算是这一刻也没有松。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那眼底的情绪不断交织，她忽然说：“我想你了……”
只一瞬间，那眼底的情绪全无，只看着她。
他低头问：“初静念，你是在耍我吗？”
她却他笑了笑，然后埋入他怀中，声音嗡嗡地说：“……你冷不冷？”她的手在身侧温着他冰凉的手。
那握着的拳松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觉着她的体温，那最后一丝不安才在他心底消散。他收紧双手，用力地，想把这段时间的一切，都从她身上讨回来。
公寓房里，一路被脱下的衣物，未关的房门，褶皱的床单，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
到了半夜，两个没有睡的人，只静静地拥着对方。
“你饿不饿？”她轻声问。
“嗯……有点。”他在她耳边回答。
“家里有面，吃不吃？”她问完，只感觉到拥着她的手紧了紧，不想松开。她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怀里。那手在她身上游走，精准地找到她的下巴，抬起，一个深深地吻落下，不带丝毫欲望地，缠绵而不舍地一个吻……
之后，她下去，到厨房下了两碗面条端到桌上。
两个人，两碗面，这熟悉的一幕，让她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犹豫的一瞬间，让他感觉她的那个笑，不止因为这一点，“还有呢？”他问。
她像是意外被看穿了心思一般，抬起头看向他，“还有……”她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曾经以为只有那一次单独吃饭的场景，现在却是能如此容易就做到。而且只要她想要，似乎随时都可以。
她心里的想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和一个他今天才发现的问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他问了出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看他时其实一直都是炽烈的，但却永远掩饰在冰冷之下，就像她的人，只有在每一次的接触里、吻里、拥抱里……他才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那份感情又有多炽烈。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对他主动过，哪怕一次。而且每到关键时刻她甚至是会想尽办法让他退缩，甚至让他误会，只为了能让他远离她。
“你不相信我……对吗？”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好像越来越了解自己了，只在那么短短地时间里……看过那么几次真实的她，他就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她心底那最胆小的地方。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往外推。可以吗？”
她很意外，他会这样说。
“我其实……也不相信你。”他忽然说，“只是每次在你身上的不相信，都会变成我的误以为。所以……”
所以之前在楼下，哪怕她故意让他看到那会令人误会的场景，他也一直在那没有走。
“我想要再相信一次。相信你一次。”顾丰道。
他在冒险，在赌。在鼓起所有勇气付出感情却还是输过一次后，他现在仍然选择为了她，再赌一次。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努力平复心情，抑制着声音让它听上去和平常一样地说：“哦？……那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呢？”
他笑笑，问：“你会吗？”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追问。
“这好像是第二次吃你做的面了。”顾丰挑着碗里的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一次你做的饭？”
他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是第一次对她提要求。
做饭……
“好啊。”
他没想到她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皱皱眉，“这话说得。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让她微微一怔，一辈子……
随即她抿着嘴笑了笑。
吃完面以后，他说什么也要把碗洗了。“你做饭，我洗碗。这不是分工明确，总不能我什么都不做吧？”他的话说服了她，把她推离洗碗台。
看着他碗洗，她则看了一眼手机里同事新发来的邮件。等他洗好出来，她拿着纸巾走过去，给他擦了擦没有完全干的手。
他的手一直都那么好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只有中指侧面的地方有一点小茧子，这是常年握画笔所致。
她以前…其实这个地方也有。
“在想什么？”他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
“在想…你的手，怎么那么好看。”她说的不正经，样子也不正经地靠近。在他以为她要做什么时，却听到她说，“快去睡觉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在他露出微微诧异的眼光中，她拉着他走到床边——推倒——盖被，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自己睡。”说完她就走出去，带上了房门，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皱眉。
……
天刚微微亮，顾丰醒来发现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空的，摸上去也没有温度。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走到客厅也没有见到她人，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六点多，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出去了吧？
顾丰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瞥见右侧的一间房门半掩开着。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木质的房门，看到她人就在这间房间里，只不过趴在桌上面上睡着了。房间里的一面墙都是书，这应该是她的书房。
他转身到房间找了一件毯子回来，进去给她披上，动作轻柔小心。他转身看向后面的书柜，上面的书涉猎很广，各行各业的都有，能从上面看到她为了工作做了不少功课。随手翻看了几本书，再放回去，然后看到一本薄薄地，和其他不一样的书，更准确地说，是一本册子。
这种册子他很熟悉，但没想到会在她的书柜中看到。
顾丰把册子抽了出来，上面的封皮的硬塑的，看上去保护的很好，但册子边缘的浅黄色还是看得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当初静念醒来，朦胧地看到他时，声音带着慵懒感，说：“你在干嘛？”当问出这一句后，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还有那即将翻开、抵在册子边缘的手指时，她立刻清醒了，“那个……”她出声，但不想显出情绪，努力压了压，“你翻开了吗？”
顾丰看向那边已经醒了的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册子，“还没。怎么了？”
他说完，就看到她起身走了过来，并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本薄的册子。
“怎么，这里面的东西和我有关？”看到她极力想表现得自然的神色，他在心里猜测着。
而那边的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了一句：“秘密。”然后把册子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放好后，她转身回来面对着他。
“时间不早了。”
她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早的飞机？”
“嗯。”
她轻皱眉，然后边伸手整理头发边说：“等我一会，马上好。”之后她到洗手间快速洗漱了一下，在房间换了个衣服，出来说，“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
他笑容常挂嘴角，“不用那么急，我还没洗漱的呢。”
他的话像是在发条上加了一个缓冲，她松下来的同时笑了一下，发现是她自己有点着急了。
“最近很忙吧？”看她这种不说一句立马就能动身的架势，想来是习惯了，他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摸摸她的脸颊，顺势拥她入怀，鼻尖在她的发丝上摩挲，闻着发香，在耳边轻说，“不急，还有一个半小时，机场离这里也不远。”
“……嗯。”她任由他抱着，闷在他的怀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之后等他洗漱完，她带着他去附近唯一一家这个点开门的店吃早餐，也是她常去的一家店。老板看到她就说，“你今天又这么早啊？”看到顾丰，有点惊喜道，“这是……男朋友？”
男朋友？
和他…是吗？
看上去好像……是吧？
她不确定，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他们关系上的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回答。她直接点了餐，转身走到座位前时她没有看他，他在后面跟着过来，听到他说：“看来我还是个没有名分的。”
虽然他语气是轻松的，却莫名给她心里造成压力。
“这种事情，不就是一句话。很重要？”她用反问的方式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神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虚。
老板娘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她掐着点在心里估算时间，老板娘就在这个时间点里把东西端了上来。
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这餐只有她介绍什么东西好吃，而他完全没说话。
尴尬的氛围一直在沉默中发酵……
吃完东西，她开车送他去机场。
两人坐在候机厅里，还是谁也没说话。
感受着身边的低气压，她微微侧目。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忽然像是感觉她的目光，她看到他的眼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来。
她的视线落到他手中的机票上：那是往返票，时间是早已定好的。眼尖的她看到上面往返的时间，从降落到再次起飞，时间都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想起昨天她在楼下看到他的时间，和飞机抵达的时间，除去中间路程……刚好是一个小时左右。
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工作？这是在他出现时她就在心里预设的，工作或其他，应该不会是专程为了自己。
可想起昨天他那双冷得如冰块的手……
难道……他在那等了一个小时？
在那么的冷的天气里？
她又看了他一眼……
他是真的专程来找她的？
可能吗？
望着他的侧脸，她暗自猜想，却又习惯性地否定：
不去相信，不会相信，不敢相信。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试着打破沉默。
“我最近会比较忙……”他忽然开口。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然后转头看向对方。
“嗯…我知道你最近比较忙。”她先说，却在说完这句之后静默，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过了一会，“我……”
“嗯，我听到了。”他打断她的话，用几乎和她一样的口吻，淡而疏离，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他在让步，而她在欺负他的那种感觉？
“不过…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抓住刚刚她话里让他感到奇怪的点。
“就……是知道的意思。”
顾丰皱眉。
她看着他的样子，最终还是告诉他：“我有小间谍。”
“小间谍？你是说……小乐？”
“嗯。”
“你们什么时候有的联系方式？”
“我走之前给的。”
“不是，你们联系我怎么不知道？”顾丰回想自己在家时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现小乐有和她联系……
这个时候，顾丰突然想起，他有时候的确有听到小乐一个人在房间在和谁说话，但他那个时候好像在忙着抢救电脑程序突然崩溃而丢失的文件，没有注意这么多，还以为小乐是在和星月或小乐爷爷在通电话。
小乐的电话手表就是他爷爷专门买来可以随时联系孙子用的。不过顾诚肯定没想到，他孙子用来沟通的人最多的会是她，而不是自己。
“所以你和小乐有联系，却偏偏不理我是吧？”刚刚的疏离感在这一番交谈中彻底瓦解，顾丰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这待遇，居然一直不如小乐？
“你们经常联系？”他那不常皱眉的眉头开始皱起来。
她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每天。”
“……”
他不说话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莫名有点开心的感觉。
飞机即将起飞，她送他到登机口，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后面叫了他一声，“顾丰。”
他回过头来。
“下次……那么冷的天，别干等。”她说的有些晦涩，磕巴，但最后那三个字她说得认真。
人转身就进去了，“……我的意思是……不要生病。”她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轻声说。
不过人已经消失不见，听不到了。
……
她和顾丰建立起来的这份感情，还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因为一个人而要被打破——
一个月后，初静念出现在顾丰家的门前，想给他一个惊喜，而开门的人，却是……
“你是……静念？”杨华晔惊喜地看着她。
咚咚。
这个时间，还有人来？初静念走到门前，打开门，看到顾丰在外面。
“这个时间了，你不睡觉？”她倚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人。
“这是门都不让我进了？”
她看着他，忽的笑了笑，让开道来，向里一伸手。
他进了屋，她关了门。看着走到屋中央的人，站在那里不动，然后他转过身来，“我们谈谈。”
她走过去，拐弯在桌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喝起来，看着他，“谈什么？”
“……谈我们。”
她看着他，两人无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
然后她说：“你大半夜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无关紧要的语气让顾丰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语气……和态度。”
她的笑颜渐渐收敛，问：“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语气、还有态度？”她放下水杯走过去，靠近他，在他耳边吐着气，轻声说，“那这样的……喜不喜欢？”
他双手抓着她的肩，把她推离至离他一臂远。他看着她。时间越长，在她肩膀上的手越紧。
她没有反抗，任由他抓着，直到痛了，她也没出声。
他松开了她，肩上的吃痛立马缓解，但她心里反而不愿。
“我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吗？”他突然的话，让她心头一愣。
“……什么？”
“那不然，为什么？”
他的问题让初静念哑口。
一向冷漠自持的她，这一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说。该说什么。——他觉得这一刻他在她眼神中看到了很多东西，虽然这一刻时间很短，但他的确看到了她眼底的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的心却安了。
顾丰低头吻了她一下，然后两下、三下……贪婪地把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在他怀中的人，渐渐地，也慢慢抓着他的衣角，沉浸在他的温柔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丰送她去机场。
在候机厅里座椅上，他握着她的手。“小乐呢？他一个人在家？”她问。
“让星月看着呢。”他把玩着她的手。
她一笑，“以前还是个孩子的人，现在倒是帮忙看孩子了。”
“是啊，时间过了挺久了。”他抓着手中张双也已经在他身边很久的人的手。
初静念看着他，她感受他手心里的温度，和此时两人之间的宁静。
过了一会，登机广播响起。他还抓着她的手，坐在那没起身。广播重复第三次，她轻轻收回手，他锁紧，然后带着她起身，走向登机口。
站在登机口前，他看着她问：“东西都齐了吗？”
“嗯。我没带多少东西。”
他忽然过去抱着她，紧紧地。然后在她耳边说：“到了告诉我一声。”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在她耳边咬了一口，威胁地说，“听到了没有？”
“……嗯。”她的鼻尖埋在他的怀中，声音嗡嗡的。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她的手也紧紧地在他身侧抓着，偷偷地不舍，而又贪恋着这一刻。
之后，飞机起飞了。她又飞向了那个，她独自奋战了五年的国度。
……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顾丰时常会联系她，也会打电话过去，但因为时差关系，两人聊天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每次都是他打过去，信息也是他主动发过去，然后她随意地应答一下。而说的关于最多的，也是小乐。
顾丰也渐渐开始忙了起来，从电话和信息，到只有信息，再到他不再发过去任何一条信息。
而她，也真的一次也不会联系他。一条信息也没有。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顾丰看着手里的手机，那条最后的消息还是他一个月前发的。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他——这是顾丰最近时常有的想法。
本来以为消失一段时间，她怎么样也会来询问一下，结果她就真的这样断了联系。
原本的愤怒，渐渐成了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安与焦躁也一天一天地增加……
m国。
这里，已经提前下起了雪。皑皑白雪为这里的街道、房屋、树木都铺上了一层银白。
公寓前的一个人，已经在那等了快一个小时。
天渐渐暗了，一辆车驶进这片楼群，停在前面的停车位。从副驾驶和驾驶室里下来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向一栋公寓走去。其中女人走到公寓门前，看到那站着的人，脚步放慢了下来。感觉到后面的男人走过来，女人没有在那人面前停留，而是直接和男人一起进入了公寓里。那个男人进去前还回头多看了那人一眼。
然后公寓的门，重新在顾丰面前关上了。
这里的雪早已停止，没有雨，也没有风，但气温却不高，周围的银白都散发着寒气，吸收所有空气中能吸收的温度。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没有走，只觉得有很多不合理，他想亲自问问。可转念想，她似乎从来没承诺过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都没有确定。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强求。
而她，一直以来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只是玩玩。
——你不用负责。我只是想，这样以后，我也许能更容易地接受别人。
她当时说过的话，在顾丰脑海里闪现。
接受别人……
她以往的种种，都在顾丰脑海里闪现，最多的，就是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脚步却是一步也没有挪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已快尽黑。
那扇门又再度被打开，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初静念。
出来的男人看到刚刚外面那个人还在，脸色难看地站在那，眼睛从之前开始就一直盯着Lois。
Lois的脚步则停在楼下，也看着那人。
“Lois…需要帮忙吗？”男人走前，关心地问了一句。
她转头，回道：“不用，你先走吧。文件记得交给雪米娅，要她再复制一份。”
“好……”她既然这样说了，男人便不再逗留，转身往公寓群外走去。
这边，初静念转过头来。
她看着他。就这样，两人都没有说话。
她向前走了两步，踏着地上薄薄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他面前站定。她看着面前的人，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和他身上每一丝的变化她都纳入眼底，就和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时的她，是偷偷地，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就这样看着他，没有丝毫遮掩。
这样在他面前的她，让顾丰忽的笑了起来，“好玩吗？”他问她，带着笑，带着气，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绪。
他几个月的不安，就在刚刚，在他的脑海中爆发了。但又在这一刻，只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又全盘推翻。
所以他笑了；气到发疯，不安得要死，却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然后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身侧，就算是这一刻也没有松。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那眼底的情绪不断交织，她忽然说：“我想你了……”
只一瞬间，那眼底的情绪全无，只看着她。
他低头问：“初静念，你是在耍我吗？”
她却他笑了笑，然后埋入他怀中，声音嗡嗡地说：“……你冷不冷？”她的手在身侧温着他冰凉的手。
那握着的拳松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觉着她的体温，那最后一丝不安才在他心底消散。他收紧双手，用力地，想把这段时间的一切，都从她身上讨回来。
公寓房里，一路被脱下的衣物，未关的房门，褶皱的床单，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
到了半夜，两个没有睡的人，只静静地拥着对方。
“你饿不饿？”她轻声问。
“嗯……有点。”他在她耳边回答。
“家里有面，吃不吃？”她问完，只感觉到拥着她的手紧了紧，不想松开。她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怀里。那手在她身上游走，精准地找到她的下巴，抬起，一个深深地吻落下，不带丝毫欲望地，缠绵而不舍地一个吻……
之后，她下去，到厨房下了两碗面条端到桌上。
两个人，两碗面，这熟悉的一幕，让她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犹豫的一瞬间，让他感觉她的那个笑，不止因为这一点，“还有呢？”他问。
她像是意外被看穿了心思一般，抬起头看向他，“还有……”她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说出来，曾经以为只有那一次单独吃饭的场景，现在却是能如此容易就做到。而且只要她想要，似乎随时都可以。
她心里的想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和一个他今天才发现的问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他问了出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看他时其实一直都是炽烈的，但却永远掩饰在冰冷之下，就像她的人，只有在每一次的接触里、吻里、拥抱里……他才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那份感情又有多炽烈。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对他主动过，哪怕一次。而且每到关键时刻她甚至是会想尽办法让他退缩，甚至让他误会，只为了能让他远离她。
“你不相信我……对吗？”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好像越来越了解自己了，只在那么短短地时间里……看过那么几次真实的她，他就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她心底那最胆小的地方。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往外推。可以吗？”
她很意外，他会这样说。
“我其实……也不相信你。”他忽然说，“只是每次在你身上的不相信，都会变成我的误以为。所以……”
所以之前在楼下，哪怕她故意让他看到那会令人误会的场景，他也一直在那没有走。
“我想要再相信一次。相信你一次。”顾丰道。
他在冒险，在赌。在鼓起所有勇气付出感情却还是输过一次后，他现在仍然选择为了她，再赌一次。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努力平复心情，抑制着声音让它听上去和平常一样地说：“哦？……那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呢？”
他笑笑，问：“你会吗？”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追问。
“这好像是第二次吃你做的面了。”顾丰挑着碗里的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一次你做的饭？”
他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是第一次对她提要求。
做饭……
“好啊。”
他没想到她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皱皱眉，“这话说得。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让她微微一怔，一辈子……
随即她抿着嘴笑了笑。
吃完面以后，他说什么也要把碗洗了。“你做饭，我洗碗。这不是分工明确，总不能我什么都不做吧？”他的话说服了她，把她推离洗碗台。
看着他碗洗，她则看了一眼手机里同事新发来的邮件。等他洗好出来，她拿着纸巾走过去，给他擦了擦没有完全干的手。
他的手一直都那么好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只有中指侧面的地方有一点小茧子，这是常年握画笔所致。
她以前…其实这个地方也有。
“在想什么？”他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
“在想…你的手，怎么那么好看。”她说的不正经，样子也不正经地靠近。在他以为她要做什么时，却听到她说，“快去睡觉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在他露出微微诧异的眼光中，她拉着他走到床边——推倒——盖被，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自己睡。”说完她就走出去，带上了房门，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皱眉。
……
天刚微微亮，顾丰醒来发现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空的，摸上去也没有温度。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走到客厅也没有见到她人，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六点多，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出去了吧？
顾丰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瞥见右侧的一间房门半掩开着。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木质的房门，看到她人就在这间房间里，只不过趴在桌上面上睡着了。房间里的一面墙都是书，这应该是她的书房。
他转身到房间找了一件毯子回来，进去给她披上，动作轻柔小心。他转身看向后面的书柜，上面的书涉猎很广，各行各业的都有，能从上面看到她为了工作做了不少功课。随手翻看了几本书，再放回去，然后看到一本薄薄地，和其他不一样的书，更准确地说，是一本册子。
这种册子他很熟悉，但没想到会在她的书柜中看到。
顾丰把册子抽了出来，上面的封皮的硬塑的，看上去保护的很好，但册子边缘的浅黄色还是看得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当初静念醒来，朦胧地看到他时，声音带着慵懒感，说：“你在干嘛？”当问出这一句后，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还有那即将翻开、抵在册子边缘的手指时，她立刻清醒了，“那个……”她出声，但不想显出情绪，努力压了压，“你翻开了吗？”
顾丰看向那边已经醒了的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册子，“还没。怎么了？”
他说完，就看到她起身走了过来，并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本薄的册子。
“怎么，这里面的东西和我有关？”看到她极力想表现得自然的神色，他在心里猜测着。
而那边的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了一句：“秘密。”然后把册子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放好后，她转身回来面对着他。
“时间不早了。”
她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早的飞机？”
“嗯。”
她轻皱眉，然后边伸手整理头发边说：“等我一会，马上好。”之后她到洗手间快速洗漱了一下，在房间换了个衣服，出来说，“去吃早饭，然后我送你。”
他笑容常挂嘴角，“不用那么急，我还没洗漱的呢。”
他的话像是在发条上加了一个缓冲，她松下来的同时笑了一下，发现是她自己有点着急了。
“最近很忙吧？”看她这种不说一句立马就能动身的架势，想来是习惯了，他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摸摸她的脸颊，顺势拥她入怀，鼻尖在她的发丝上摩挲，闻着发香，在耳边轻说，“不急，还有一个半小时，机场离这里也不远。”
“……嗯。”她任由他抱着，闷在他的怀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之后等他洗漱完，她带着他去附近唯一一家这个点开门的店吃早餐，也是她常去的一家店。老板看到她就说，“你今天又这么早啊？”看到顾丰，有点惊喜道，“这是……男朋友？”
男朋友？
和他…是吗？
看上去好像……是吧？
她不确定，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他们关系上的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回答。她直接点了餐，转身走到座位前时她没有看他，他在后面跟着过来，听到他说：“看来我还是个没有名分的。”
虽然他语气是轻松的，却莫名给她心里造成压力。
“这种事情，不就是一句话。很重要？”她用反问的方式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神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虚。
老板娘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她掐着点在心里估算时间，老板娘就在这个时间点里把东西端了上来。
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这餐只有她介绍什么东西好吃，而他完全没说话。
尴尬的氛围一直在沉默中发酵……
吃完东西，她开车送他去机场。
两人坐在候机厅里，还是谁也没说话。
感受着身边的低气压，她微微侧目。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忽然像是感觉她的目光，她看到他的眼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来。
她的视线落到他手中的机票上：那是往返票，时间是早已定好的。眼尖的她看到上面往返的时间，从降落到再次起飞，时间都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想起昨天她在楼下看到他的时间，和飞机抵达的时间，除去中间路程……刚好是一个小时左右。
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工作？这是在他出现时她就在心里预设的，工作或其他，应该不会是专程为了自己。
可想起昨天他那双冷得如冰块的手……
难道……他在那等了一个小时？
在那么的冷的天气里？
她又看了他一眼……
他是真的专程来找她的？
可能吗？
望着他的侧脸，她暗自猜想，却又习惯性地否定：
不去相信，不会相信，不敢相信。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试着打破沉默。
“我最近会比较忙……”他忽然开口。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然后转头看向对方。
“嗯…我知道你最近比较忙。”她先说，却在说完这句之后静默，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过了一会，“我……”
“嗯，我听到了。”他打断她的话，用几乎和她一样的口吻，淡而疏离，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他在让步，而她在欺负他的那种感觉？
“不过…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抓住刚刚她话里让他感到奇怪的点。
“就……是知道的意思。”
顾丰皱眉。
她看着他的样子，最终还是告诉他：“我有小间谍。”
“小间谍？你是说……小乐？”
“嗯。”
“你们什么时候有的联系方式？”
“我走之前给的。”
“不是，你们联系我怎么不知道？”顾丰回想自己在家时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现小乐有和她联系……
这个时候，顾丰突然想起，他有时候的确有听到小乐一个人在房间在和谁说话，但他那个时候好像在忙着抢救电脑程序突然崩溃而丢失的文件，没有注意这么多，还以为小乐是在和星月或小乐爷爷在通电话。
小乐的电话手表就是他爷爷专门买来可以随时联系孙子用的。不过顾诚肯定没想到，他孙子用来沟通的人最多的会是她，而不是自己。
“所以你和小乐有联系，却偏偏不理我是吧？”刚刚的疏离感在这一番交谈中彻底瓦解，顾丰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这待遇，居然一直不如小乐？
“你们经常联系？”他那不常皱眉的眉头开始皱起来。
她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每天。”
“……”
他不说话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莫名有点开心的感觉。
飞机即将起飞，她送他到登机口，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后面叫了他一声，“顾丰。”
他回过头来。
“下次……那么冷的天，别干等。”她说的有些晦涩，磕巴，但最后那三个字她说得认真。
人转身就进去了，“……我的意思是……不要生病。”她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轻声说。
不过人已经消失不见，听不到了。
……
她和顾丰建立起来的这份感情，还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因为一个人而要被打破——
一个月后，初静念出现在顾丰家的门前，想给他一个惊喜，而开门的人，却是……
“你是……静念？”杨华晔惊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