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瑾汐再一次从手术台上醒来,两眼一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剧烈的疼痛贯穿整个身体,像是有电流不断进入大脑。

    她疼得昏过去多少次了?

    她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时间观念,除了手术时会有光亮,其他时间都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度过。

    爸爸妈妈呢?朋友呢?他们在担心自己吗?会被找到吗?

    这些都不得而知。

    她觉得眼睛好干涩,泪痕在脸上干巴巴的,却再也流不出眼泪。

    她可能就要在这里死去吧。

    “嘎吱——”

    门被打开了,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直直照在她的脸上。

    又是折磨她的人吗?

    随着屋内灯被打开,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爸?妈?”

    果然有救了,是家人来救自己了。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手腕和脚裸上皮带困住。

    谢燕脚步不稳地跑到她身边,没有解开她的束缚,只是跪在手术台前掩面哭泣。

    “瑾汐啊……妈妈和爸爸对不起你。”

    “什么?”

    花瑾汐瞪着被红血丝充盈的眼眶。

    “妈妈,救我出去,我……”她越说越激动,语气颤抖着,苦苦哀求。

    可谢燕没有任何行动,趴在那里哭个不停。

    站在门口的花易倒是没有动静,默默看着这一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片刻,他终于开口。

    “瑾汐,别怪爸爸妈妈,你的痛苦都是建立在人类幸福的基础上的。所以,这也是你的荣幸。”他说得越发严肃,好像不是解释,而是胁迫。

    “我们好不容易求到权限来看你,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啊。”

    “您在说什么?”花瑾汐苦笑着,心痛到了极致,“我在做梦吧?”

    见没有回应,花瑾汐彻底崩溃了。

    “既然不是带我离开的,就别来啊。我是你们女儿吗?”

    她话里带着哭腔,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

    沉默总是最致命的。

    “出去。”

    “我让你们出去!”

    “保重。”没有掺杂一丝情绪和留恋,花易拉起谢燕就走了出去,甚至不忘把门锁上。

    “为什么这样对我?”她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

    曾经对自己格外宠爱的父母,只对自己独有偏爱的老师,现在甚至毫无预兆的,无情地把自己献身给人类事业。

    她多希望是假的,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赶走他们,万一求求他们就得救了呢?

    可是没有第二次机会。

    空荡的屋子无人回应,只有旁边的机械运作着。

    “滴。滴。滴。滴。”

    像是生命的倒数,却漫无止境。

    而另一边。

    贺沐州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上身裸露,满是被抽打过的痕迹。他脸色虚弱,右半边脸红肿起来。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嘴边的血液滑落到锁骨,与一处裂痕渗出的暗红交融。

    他面前坐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把沾血的手套扔到一边,手抚摸着刚刚使用过的皮鞭,血色爬上了他的手指,与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轻轻啧了一声,随后蹲在男人身前,将手指从额头缓缓往下移动,停在脸颊红肿的区域,使劲按了下去。

    “呃!”

    “哦,你吓到我了。”男人起身,却毫无被吓到的反应。

    贺沐州身子剧烈抖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对,对不起,求你……求你了,放过我。”

    男人点燃一根烟,火光映射出镜片下深不见底的神色。烟雾缭绕在屋内,被贺沐州吸进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贺老师。”

    男人将烟递到他眼前。

    “想抽吗?”

    “不,不。”他使劲摇头。

    “为什么?你也应该说想要才对。”

    “那想……”

    男人听到回复后一脸鄙夷,随后笑出了声。

    “骗你的。”

    “什么?”

    没等贺沐州震惊,带着火星烟头赫然出现在他的右眼前,甚至越来越近。

    “不……不要!”

    “啊啊啊!!!好疼!!”

    男人手指顶着烟头,转着圈地在他眼皮处磨蹭。

    贺沐州的喊叫声扰得他心烦,手上的力道大了些。

    一会儿,烟头被磨没了火星,剩一点烟灰落在了贺沐州的脸上,他左眼不断涌出泪水,经过脸上的血渍又变得浅红,流进了他的嘴里。

    “不得不说,贺老师您,真的是……”男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好、脏、啊。”

    “呜……”贺沐州只是抽泣,他显然明白了此刻男人的话里有话。

    “您可得好好编个眼瞎的缘由呢,就算你说是我做的……用您那个生锈的蠢猪脑子想想,也能猜到结果。”

    男人一把抓住贺沐州的头发,与自己平视。

    他脸上带着笑意,眯了眯眼。

    “我特别讨厌没有眼力见的人,给你留着另一只,是为了让您对着镜子好好看看,什么叫脏。”

    “啊,对了,你离开这里的时间,和小兔子是同一天呢。”

    贺沐州不敢反驳一句,直到男人关门出去之后,才对着空气骂了一声。

    “这个狗崽子……”

    之后哭声不止。

    男人出去后,恰好碰到刚从隔壁房间出来的花夫妇,他礼貌的冲他们点了点头。

    “许教授,您好。”

    “小兔子状态怎么样?”

    “小兔子?”

    “抱歉,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花易听了忙解释。

    “我们的不是,她叫花瑾汐,是有机会能成为超型机体的孩子。”

    “傅先生和我提到过,原来就是她,恭喜。”

    花易和谢燕都齐齐向他鞠躬。

    “托您的福。”

    一顿寒暄之后,花夫妇辞别了许亦言。

    许亦言透过门窗看向里面。女孩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眨都不眨一下。

    他的视线有些离不开,她的那娇小的身躯已经变成半机械状态。鲜血渗入冰冷的机械,缓慢地流向四周。许亦言注视着那个过程,心里越发兴奋。

    他捂着嘴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全身打着颤。

    疯了,这么美好的东西被毁掉,更美了……

    再说这么平静的实验体,他也是第一次见。

    “下次见面,就是另一种方式了。”

    他移开视线,自言自语了一番。

    最后看了女孩一眼,便离开了。

    一个月后。

    花瑾汐实验室里一片欢呼。

    “成功了!”

    花瑾汐看着眼前的一切,自从那天后,手术都是局部麻醉进行,虽然好几天没睡觉导致意识昏昏沉沉的,但她的听觉却格外敏锐。

    她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只觉得讽刺极了。

    好恶心,好想都干掉,好像除了自己,都在窃喜,凭什么把快乐都建立在自己的苦难上,什么狗屁为了所谓的人类幸福,她想毁灭世界的心都有了。

    可自己能做什么,若真的拿起旁边的手术刀,最后受伤的不还是自己吗?

    干脆别想了。

    “多少个了?上百个?这次终于有一个超型机体了!”

    “之前也有一个,你不知道?叫什么来着,宋……”

    “啊对!叫宋倪云。”

    宋老师????

    “先别聊这个了,看看小姑娘状态如何。”

    一个实验前后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的女人走过来,仔细端详着她。

    “没毛病啊,太完美了!”旁边人呼喊着。

    “你站起来活动试试。”

    女人把花瑾汐从手术台上扶起来,明明在这里躺了一个多月,却轻松的很。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意走了两步,不只是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花瑾汐也感觉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她逼自己放宽心,还好现在自己没什么事,倒不如先了解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她现在是恨透所有人了。

    “医生……?超型机体是什么?”

    花瑾汐看女人还算和善,转头问她。

    “就是像你这样的,完美实验品。我们之前也做过很多实验,不是死了就是全身瘫痪,好一点的都有很多后遗症,没多久也死了。”

    花瑾汐觉得心口堵得慌,自己算幸运吗?那上百个人就像是为了这样的自己而被迫牺牲,残忍至极。

    “那刚才提到的宋倪云,她……”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花瑾汐会提到宋倪云。

    “她啊,是一年前的第一个超型机体,听说她是个老师,体质和你很像。”

    果然是宋老师,她做好的心里建设全都塌陷了。

    “您知道她在哪吗?”

    “她在诺海担任助教。对了,之后你也会去那。”

    “为什么?”

    没等女人说话,门被推开,熟悉的男人走了进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傅先生。”旁边的实验员整齐的像男人鞠躬。

    花瑾汐之前就被告知墙是隔音的,他怎么会听到?难道是,监听器?

    “你找什么呢?这个?”他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花瑾汐猜到的监听器。

    厚颜无耻。

    男人拿着那东西晃了晃,脸上带着戏谑的笑,“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马上你就能见到你心爱的贺老师了。”

    在说什么,心爱?

    片刻,贺沐州低头走进了房间,他身上破破烂烂的,似有被殴打过的痕迹,头发也长了不少,散乱地遮住了他的脸。

    “您这是什么意思,重逢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吗?”花瑾汐转变了一种说话风格,故意让贺沐州感到意外。

    不过他依旧没抬头,刻意隐藏什么。

    “我帮你啊。”被叫做傅先生的人使劲掰起他的头。

    对上眼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谁……?

    他唇周长满了胡子,右眼被纱布遮住,还有血渗出来,右半边脸的肉稍有腐败的痕迹。准确来说,他这不是一般的殴打了,简直不像人样。

    花瑾汐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看到他被虐的开心?还是忘不掉回忆而心里隐隐的可怜同情?

    这种情感波动不大,导致她脸上连点表情都没有。

    不该这样啊……实验副作用?

    “还喜欢吗?”男人嘲讽地笑了,他似乎对花瑾汐的反应格外感兴趣。

    看着他这副掌控所有人的样子,花瑾汐就想扇他,可冲动是魔鬼。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我喜欢的又不是贺老师的外貌。”

    “你说什么?”男人感受到自己的期待落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好啊,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毕竟,都不是正常人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句话杀伤力很大啊。

    “对啊,超配。”多亏了花瑾汐所想的副作用,不然她可能已经吐了。

    反倒贺沐州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眼神空洞洞的。

    花瑾汐心里对他的爱恋似乎已经淡了不少,换个角度,她莫名的想嘲讽他这不像人的样子。

    她感到一丝庆幸,甚至觉得这种状态有点爽。

    男人兴许是觉得没意思了,安排人把花瑾汐送到特意准备的房子,而对贺沐州给出的命令是,看花瑾汐愿不愿意收留他。

    什么鬼,他自己没有家吗?

    没有也不收留。

    花瑾汐由那个和善的女人送去那个“家”,她好像能适应了,毕竟她适应能力一直很快。

    这可是上百人换来的生命,她要好好珍惜。

    想着马上能走出这片暗无天日的地狱,她就像走了趟鬼门关,一个月,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呢?

    往往幻想都不会如愿,刚出门就看到有好几个混混在街道旁群殴一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男人。明明很高,却不还手。

    周围除了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幅景象对她没什么冲击,但直觉想要帮忙,只是她一个女孩,能打过这么多人吗?

    见花瑾汐脚步偏离了原路,女人提醒了她一句,“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人类,试试,就可以感受到了。”说完递给她一瓶防狼喷雾。

    花瑾汐把它藏在身后,大方的走了过去。

    混混们听见脚步声,停下了动作,面向花瑾汐。

    “呦,帮忙的?小妞啊,我们可不打女人。”

    “哦。”花瑾汐嗤笑,“可是我有点想打你们。”

    一瞬间,她掏出防狼喷雾,在混混伸手过来时敏捷地躲到了一边,随后按下。见还有个人没被喷到,她上去快准狠地重踢了下那人□□,痛的他倒在了地上。

    见状,花瑾汐拉起被打的那人,跑向护送她的女人挥手的方向。

    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花瑾汐跑了一条街,却不怎么累。

    原来不只是情感,感觉、体能上都改变了不少。

    “诶,你怎么样了?”花瑾汐小心询问男人。

    “非常感谢你,我还好。”他没多说,掏了掏兜,拿出一沓钱,“作为感谢你的。”

    花瑾汐本要拒绝,后又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钱,毕竟父母应该已经把她忘了。

    她还是先客气了一下,“没事,小忙啦。”

    “那好吧。”他说着就把钱放回了兜里。

    不是?听不出来客套话吗……

    花瑾汐一时打消了念头,询问刚才的事。

    “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们得了那种病,需要水。因为我家比较有钱,所以……”

    “我就说他们怎么反应那么迟钝。”

    等等,如果是那种病的话。

    花瑾汐后退了一步,露出警惕的神情。

    “你……”

    男人看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但还是别过头给她看了耳后。

    “呼,那就好。”

    “对了,你看起来不像是打不过他们的人啊。”

    男人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愿意说。

    “我从小体弱。”

    他说着又接了一句。

    “话说你刚才问我我就疑惑了,你不知道现在这个防护装置升级了吗?副作用少了,所以可以全天启用。”

    本来就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花瑾汐,哪会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之前的装置长期启用会呼吸困难。

    她愣了一下,张嘴没说出话。随后换了个理由。

    “这样啊,我是宅家党,所以不怎么了解外面。”

    理由有些牵强,但男人没多问。

    “再次谢谢你的帮忙,我得走了。”

    “哦好,再见。”

    花瑾汐发现了,关于实验的事,无法对别人说出口。刚才想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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