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请他们吃饭,郇柔看卓正君是一点都不客气,张口就答应,完全没有媳妇见公婆那股子收敛劲儿,反而越起劲,卓正君已经自来熟成这幅样子。

    吃饭时闻人佶大部分都是沉默的,偶尔说个一两句,然后看卓正君跟郇柔他俩讲话,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是观察。

    郇柔跟卓正君很亲密,亲密得很坦然。

    闻人佶的眼神在卓正君身上多一些,男孩子长得清隽,爱笑,跟郇柔讲话的期间,他笑了很多次,只是笑意不深,在眼睛里流转一下,就消失了。

    他们好像有讲不完的话,知道对方的喜好,卓正君看见菜单里有玫瑰普洱,立即给郇柔点了一壶。

    闻人佶倒是挺意外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喜欢喝茶。

    不知道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磁场,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氛围竟意外轻松自在,他们就像亲人坐在一起吃家常便饭那样,一点没有刚见面的客气疏离感。

    快吃完饭的时候闻人锦赶了过来,郇柔看见闻人锦就让出位置,这样一来,她不得不坐到闻人佶边上去。

    屁股挨着凳子的那一刻她才觉得不对,人家闻人佶是长辈,她怎么能跟长辈坐一起呢?

    可是她坐在卓正君的旁边也很奇怪。

    唉,到现在才发现,这顿饭,她就是个多余的,哪哪都不适合。

    于是,她拿起茶杯喝茶,企图用茶来缓解自己内心生出来的那点敏感与尴尬。

    “哥,你这上门看人的速度够快啊。”闻人锦一坐下来就腻歪的摸了两下卓正君的头发。

    而另一边——

    郇柔嘴里的茶,在听到那一声哥之后,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一口茶含了半天硬吞下去,“咳……咳……”她顿时感觉整个脖子都呛得又胀又疼。

    闻人佶顺手拿了纸巾给她,笑着打趣,“慢点,别人是囫囵吞枣,你是囫囵吞茶吗?。”

    “谢谢,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郇柔接过纸巾擦嘴角,接着她几乎是瞪着卓正君讲话的,“佶叔是锦哥的大哥,你为什么给人喊叔啊?”

    她就纳闷嘛,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年轻的爸爸。

    其他三个人愣住了,尤其是闻人佶,怎么突然间又到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能喊叔啊?”卓正君不明所以。

    “你给锦哥叫哥,为什么锦哥的大哥就变成叔?”郇柔气岔了。

    “所以你是刚刚喝茶的时候才理清了关系,然后被呛着了?”卓正君不可以思议的看着她问,眉毛都挑高了半分。

    另外两个人也盯着她看。

    看她脑子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你给锦哥喊哥,却给佶叔喊叔,我以为佶叔是锦哥的爸爸。”郇柔一口气说完。

    短暂的沉默之后就是爆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佶叔是锦哥的爸爸?哈哈哈哈……”卓正君笑得嘴都捂不住,看了一下闻人锦跟闻人佶,又接着笑了一阵儿,才说,“哎呀,我的柔柔啊,你这脑回路是真可以啊,哈哈哈……”

    “你还笑……我……”郇柔举起一只手作势要打卓正君。

    “没事,我不介意当叔。”闻人佶顺手捉住了那只扬起的手臂放回来。

    很短暂的肌肤接触。

    郇柔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热以及白玉指环碰到皮肤时的凉意感。

    “你是不介意当叔,可我介意你当我爸。”闻人锦在他对面揶揄了一句。

    “不过你这么喊确实差了辈分啊。”闻人锦宠溺的看着卓正君说。

    “我喊你哥,就喜欢喊他叔,顺口。”卓正君坚持这么喊。

    “一个称呼罢了,没关系。”闻人佶没所谓的笑了一下。

    对于大了他们两轮的闻人佶来说,也确实是大叔一枚。

    午饭过后天空暗黑,空中滚雷,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那雨点大得,砸在人身跟滚豆子似的。

    吃完饭卓正君跟闻人锦走了,郇柔婉拒了闻人佶送她回公司的好意,大家相互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此分开。

    在这之后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卓正君让郇柔见识到了有人脉有资本的效率,三个月的时间卓正君找来了编剧,找来了制作费用,公司从两个人变成了45个人,用卓正君的话说,以后公司每增加一个人,就是离他们的梦想更近一步的证明,45这个数字,在郇柔的心里仿佛是个咒儿,往前生,后退死。

    郇柔不知道电影资金是怎么来的,但她猜想出品人可能是闻人锦,关于电影制作的成本,她看见卓正君跟闻人锦争辩了多次,卓正君开口就是要做优良精细的大电影,他认为他对生活艺术的体现,就是要极致,要完美,要足够华丽的体现到电影当中去。

    卓正君曾经就说过:我要我的一生都是绚丽深刻的,不能叫人忘了去。

    但是闻人锦不同意,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在国内最基本要5亿,闻人锦认为刚从学校出来的他们还不配5个亿的大制作,闻人锦说得很直白,说他们就算对艺术充满天大的热情,也不会一步登顶,就算有热情,也要保持敬畏之心。

    闻人锦对卓正君说,“这个世界上怀才不遇的人多了去了,天上啊也从来只会掉陷阱不会掉馅饼,天上掉陷阱的时候可不会挑人,管你是世家子弟还是普通百姓,砸你身上多大个窟窿都得自己兜着,5个亿的亏损算在谁身上都是一个大坑,不要觉得有钱人不在乎钱,有钱人实际比穷人更懂得精打细算、也更懂得经营时间”。

    闻人锦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看着他,“如果你不是姓卓,或者说你我只是普通关系,你也只是一个平常普通人的时候,别说三个月,哪怕你花上三年的时间,你都不一定有现在这个起跑线。”

    对啊,如果不是姓氏加持,不是那生来就带的光环,只是一个普通又底层的人,你得花上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来获得起跑线,其中的难与苦,郇柔早有体会。

    爸爸妈妈在郇柔还是小学生的就告诉过她,你们从此刻就要开始努力,努力学会克服,于是在爸爸妈妈经常晚上不在家出去工作的时候,她带着妹妹,一起克服那让人恐惧的黑暗,到六年级的时候,她已经不惧怕黑暗,可爸爸妈妈却离婚了。

    父母离婚后,郇柔跟着爸爸,妹妹跟着妈妈,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他们总是在忙碌中争吵,就算是离了婚,他们的忙碌也没有减少一分,于是,父母离婚后,妹妹被丢给了外公外婆,而郇柔则是跟着爷爷奶奶。

    当她们克服了每天都会来临的夜晚时,她们又面对了新的克服,郇柔上初中的时候,她跟妹妹彻底失去了家,爸爸跟妈妈各自重组家庭,重组的家庭里没有她们的位置,她们被抛开,在田野乡村,自己野蛮生长。

    13岁那年,郇柔彻底的失去了有爸爸跟妈妈的家。

    在那个小小的身体里,除了接受跟克服,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郇柔在小学六年级开始住校的时候就明白:她的人生里,从此孤单一人,障碍早早来临,她需要比别人更快的学会克服与接受。

    “所以现在是还没开始,你就笃定我会拍成烂片呗。”卓正君说得几分刻薄讥讽,也惊醒了郇柔那一点点的苦涩回忆。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爱惜你的身份,不要憎恨也不要挥霍。”闻人锦把卓正君的脸抓过来亲了一口。

    郇柔发现闻人锦那温柔的一口,似乎对卓正君很管用,被亲后他变得听话了一些。

    闻人锦希望他们先制作一个小成本的电影,资金大概在一千万左右,刚安静了一会儿的卓正君听了直咋呼,“一千万?我场地费、那么多人员的工资、演员片酬、还有1/2的宣传费,这哪够!?”

    “所以你得省着花,搭景不要太贵,人员么能缩减就缩减,演员你也只能找新人,留着钱给后面宣传,如果你不会省,就交给郇柔做,分配钱这事儿我看她比你靠谱。”闻人锦那时一副商人的模样。

    卓正君倒是听了闻人锦的话,直接把一千万扔给了郇柔,说,“来吧,统筹,交给你了。”

    就这样,在公司她有了一个确切的职务名称:制片统筹。

    时间拉开来,每个人都变得很忙,卓正君跟编剧讨论剧情编写大纲,有时候也拉郇柔进去参与,郇柔每天在公司奋战到深夜,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就回到那个八百块的出租屋睡一觉,睡醒就起来继续磨刀擦枪,就这样两点一线的为了梦想,狠狠压榨自己。

    对于郇柔来说,一开始她觉得一千万足够了,可后来整个项目从头到尾策划下来才发现:一千万非常非常的紧巴,这些钱闻人锦说的是整部电影的包干费用,如果拿掉一半的费用来做市场营销及宣传费用,拍摄的费用只有五百万,最多六百万。

    郇柔靠在椅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找演员这个事情,郇柔听了闻人锦的话,去学校找新人,可人家学生也挑啊,一听他们这个名不见传的公司,题材还那么受限,压根儿没人愿意来。

    于是郇柔用了最笨最普通的那种方法,按照大纲出来的角色人物需求,她去各大社交网站找网红,一个一个联系,结果都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不愿意来了,不愿意拍的唯一理由都一样:同性题材受限大,就算来拍了也会无法审核,也就没有发行上映的机会。

    等于就是拍了也白干,谁愿意跟他们浪费这个时间呢?

    临了,卓正君还逮着把她数落一段,他说他要的是专业的演员,不是半路出来的网红。

    卓正君真是典型的钱不多,要求还贼多挑三拣四的那种人。

    郇柔焦头烂额,她把国外的同性影片,以及各类题材的耽美小说都看了一遍,整体类容盘完下来,如果要内容输出完整度高的,在国内上映同性的电影几乎等于零,除非国外制作国外发行。

    就在那一瞬间,郇柔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闻人佶,闻人锦的那个大哥。

    闻人佶当初在他们办公室的时候就曾经指出过这个问题:国内拍这个题材适合吗?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他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而年轻的人,总是有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所以一开始,郇柔有点选择性的绕开了这个话题。

    可现在的他们是:船快到了,连个桥头的影子都没有。

    而对于这个问题,卓正君相当风轻云淡,“国内无法上映就去国外。”

    换柔听了狠狠地翻个白眼,“就算你在国外上映也要通过国内的广电局审核!”

    “那我们就去国外制作国外发行。”卓正君非常不以为然。

    “你有钱吗?!”郇柔举起手拍了周正君一下,非常用力的打下去。

    “你是要打死我吗?!这么大劲!”周正君捂着肩膀的位置吼。

    有钱吗?卓家有,但卓正君没有,如果他要得到这样的制作巨款,那他要交换的,也得是巨大的付出。

    比如让他成为一个他父亲口中所说的正常男人,找个正经的女人恋爱结婚生子,机械般无聊地渡过漫长的一生!

    郇柔知道卓正君一向天马行空,可是太过天马行空就真的是不切实际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一个人探讨探讨这个问题。”郇柔说。

    “谁?”

    “就是你哥的大哥。”

    “佶叔?”

    “对,就是他,佶叔。”

    他们当下就联络闻人锦,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闻人佶住的地方。

    这是郇柔跟闻人佶的第二次见面。

    闻人佶出来迎接他们,他穿着一件松散的绸料白衬衫,黑色裤子配着一双长筒靴,看起来也像是马靴,靴筒上沾了不少泥灰,可哪怕是他穿着沾泥的衣服鞋子,看起来依然温润儒雅。

    郇柔看着走过来的闻人佶,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念这三个月前见过的男人,如今见到了,心思像春园里初开的花,迎着阳光,丝丝雀跃。

    晨曦在他身后,沿着他修长的身形,为他描了一层朦胧的香槟金色,如果此时喝上一杯酒,一定能让她微醺。

    “欢迎。”一行三人,闻人佶的话像是只对着郇柔说的,其他两人只是顺带着笑了笑。

    而那两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眼神打过招呼就径自往前走。

    “佶叔,你好。”郇柔主动伸出了手。

    闻人佶手掌轻轻地握在她手指上,然后松开。

    他们带着郇柔简单参观那偌大的农场,闻人锦跟卓正君走在前面,郇柔跟闻人佶走在后面,只是还没走几步,卓正君那位大少爷嫌热就拉着闻人锦不肯走了,嚷嚷着要回去吹空调。

    郇柔其实对农场感觉一般,这种乡野盎然的地方,白天倒是风景荡漾,心驰神往,而深夜里的乡野,万簌俱静如同包裹人的巨大黑网,她不喜欢。

    但到底还是一副大好山河的景色,多少也能抚慰一下在都市生活中的僵硬与紧绷。

    闻人佶带着郇柔走得很慢,不讲话的时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以及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流淌在两人周围的是山谷静谧。

    闻人佶带着郇柔从菜园藤蔓与簇拥的葡萄架前经过,接着他们又走过青草花地、小溪池塘与乘凉水亭,那些长出来的蔬菜瓜果、潺潺而动的水流、遍野的花朵,甚至是从山谷传来的微风,她都很熟悉,并没有什么新鲜感。

    郇柔轻轻嗅着空气蒸发出来的自然气息,菜园藤蔓上有豆角的香味,葡萄架上是浓郁的紫色混着酒的味道,草地是风带来的花香与溢出的泥腥味,一切的味道里,独独没有玫瑰的味道。

    她喜欢凌晨4点钟沾着露水的玫瑰花香,这时候的玫瑰花香,是世界上最能治愈人心的味道。

    后来,他们走到了一片林子面前,郇柔一眼认出来那是松针树,这倒是让她意外,哪怕是在都市的远郊,几乎看不见松针树,松针树对于郇柔来讲,有一点特别的意义,童年里,老家门前的那片松针林是她唯一消遣的地方。

    松针树很特别,它的叶子如针一样尖细,在树枝上一簇一簇的,像一把绿色的流苏,带着香气的针叶落在地上被晒得发黄,在老家,郇柔会把它们装进背篓里,拿回家当柴火。

    不知道为什么,松针林会激起她心里的一点温暖,及一点难过,郇柔的发尾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扑在她脸上,掩盖了那突然袭击的感受。

    她从地上捡起一颗松针树的果实,放在鼻间嗅了一下,还是那种干枯的气味,“佶叔,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闻人佶的眼神从她手里的松果移到了她的脸上。

    “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问国内拍同性电影适不适合,我们现在能讨论这个问题吗?”

    “大环境所致,除非你们改变剧情淡化同性话题,否则无法过审,如果淡化同性问题,可能跟你们卓总的初衷相违背。”闻人佶仿佛早就知道她要问的问题,回答得很快。

    “如果要上映关于同性的电影,是不是只有在国外制作发行这一条路了?”郇柔接着问。

    “你们有钱的话,当然可以。”

    “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没有。”闻人佶语气了然。

    郇柔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有解决的方法,但不愿意讲出来。

    为什么?

    “帮我捡一些松果。”闻人佶看着她手里的松果说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现在?”

    “现在。”

    闻人佶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没过一会,一条边牧飞奔着跑过来,张着嘴伸着一条长长的舌头,蹲在闻人佶脚边,看着他,等主任命令。

    “去家里拿个篮子过来。”闻人佶摸着边牧的头对它讲话,边牧像是长了一对人类的耳朵一样,听完转头一滴溜就跑没影儿了。

    说边牧是最聪明的狗是有道理的,没过几分钟,它就咬着篮子跑回了闻人佶身边。

    松针林里到处都是棕黄色的松果,掉在地上的那些松果,果实鳞片一层层舒展开来,放在手里似一个矗立的小宝塔,郇柔拿着篮子,蹲着身子捡得很认真,细碎花裙子拖在地上,裙边卷起一些松针叶,那露出的脖颈透着珍珠般的莹润色,纤细旖旎,十分惹人眼。

    “这个松果你捡回去是当柴火吗?”郇柔边捡果子边问。

    在她老家那里,这个松果跟松针叶一样,大家都是拿回去当柴火的。

    闻人佶看郇柔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身影,捡一个松果,身体就跟着向前挪动一下。

    他边看边回答,“差不多。”

    闻人佶没有向郇柔那样蹲在地上捡松果,他只是偶尔弯下腰把松果捡起来扔在篮子里。

    郇柔跟着有松果的地方挪动身体,而闻人佶则是跟着她的方向而动。

    两个人都没怎么讲话,闻人佶习惯沉默,郇柔则是一直再想前面讨论的问题,想着闻人佶前面那个解决方法的留白。

    突然——

    “你是不是要这样才愿意讲?”郇柔站起来,转过身没头没脑的问了他一句。

    “什么?”闻人佶没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他沉默的时候,一直在脑海里勾勒一幅画,准备得空的时候提笔画出来。

    闻人佶还在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身影靠近他,嘴唇先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又被含了一下。

    郇柔放下踮起的脚尖说,“就是这样。”

    说完话,郇柔稍微退了一点距离,抿一下嘴唇,嘴里多了一点陌生的气息。

    闻人佶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内勾外翘,眸光叛逆。

    郇柔实际是一个非常乖张的人,在18岁的生日那天,她跑去街上买了一包烟跟一瓶酒当作自己的生日礼物。

    在她被烟酒呛得泪流满面的时候,她跟妹妹说,这是我的成年礼物,祝福自己的成长不易。

    她的成长确实不容易,父母忽视,亲戚避之,奶奶重男轻女,小学六年级暑假的时候,奶奶说带她去姑姑家,那时候的交通还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老人家为了省钱带着她走山路,而去姑姑家要翻两座山才能到,结果走到半路就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开始她以为奶奶只是暂时走开,后来才发现,奶奶不是暂时走开,而是有意甩掉她。

    郇柔壮着胆子原路返回,等她翻山越岭全身是汗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幽蓝色的夜空下门前大锁紧闭,无人在家,黑暗里,没有她的灯。

    她转身去了离家门前不远的小森林,森林的松针树,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威严高大,她躺在厚厚的松针叶上,闻着松果香,在那茂密的丛林里睡了一晚。

    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郇柔在那片小森林里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挣,没有人会给予她,哪怕她只有13岁。

    中学时期生活费不够,她就去卖废纸箱与废塑料,在她到处去捡这些的时候,她靠着背诵出师表撑了过来。

    郇柔从来不亏待自己,上大学那会,她想要好看的衣服,她就去打零工,想要一双舒服的鞋子,也去打零工,想要精致的包包,她就打双倍零工,直到可以把想要的东西买回来为止。

    郇柔也从不虚度时间,她知道自己只有在校园的时候才有足够多的学习时间,于是,她开始大量阅读名著书籍与诗词来丰富充盈自己的精神世界,她本是一只毛色暗淡的灰麻雀,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后天努力,一根一根地丰翼起羽毛,待羽翼丰满的时候,就能涅槃重生。

    妹妹曾经问她,恨不恨爸爸妈妈,恨,尤其独自面对黑暗空洞的时候,可渐渐发现,用恨来形容不合适,她们口中的恨,实际是太想念的欲望滋生出来的恨意,明白过来后,郇柔用感谢替代了想、恨这两个字。

    至少,父母为她们支付了20年的学费,就算是离婚后也没有间断过,父母重组家庭后也重新有了孩子,算上郇柔跟妹妹,她们的父母,在90年代,养着四个孩子与四个老人。

    郇柔想驯服时间,希望在白驹过隙的岁月里,做自由的事情。

    她想亲一亲闻人佶,是从她看见这片松针林的时候开始有的想法,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滋生……

    至于为什么,谁能说清楚是什么催动了情愫的发生?

    可能,是因为闻人佶那张嘴唇好看?

    她觉得他的嘴唇有力量,有魔法……

    22岁,心大胆高的年纪。

    闻人佶22岁的时候,在西伯利亚的湖边,独自生活了2年。

    在那2年的时间,他在湖面2米厚的冰层上凿洞钓鱼吃,在白桦树下喝烈酒看书,在暴风雪中自救,也在森林里与一只熊不期而遇,然后与之搏斗,但活到34岁,他被一个22岁的姑娘张嘴亲了一口,倒是头一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不禁在心里嘲笑起自己。

    那其实都不算亲吻,仅仅只是嘴唇之间的摩擦而已,嘴唇才刚刚感知到温度,那给予温度的另一张嘴唇就迅速逃开,生怕被他捉住。

    这种亲法,叫欲擒故纵。

    尽管如此,闻人佶还是被撩拨到了。

    闻人佶盯着郇柔,让她一瞬间捏紧了手里的松果,那果实张开的鳞片都快被她捏闭合了。

    郇柔大胆是真的,紧张也是真的。

    “害怕了?”闻人佶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弯下腰,看着她那双闪烁的眼睛,带着白玉指环的那只手,把她手里攥紧的那颗松果给拿了出来。

    郇柔又感受到了指环擦碰到她皮肤上的那种凉意感,这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缩紧。

    她本来就被自己猪油蒙了心的举动吓到了,再被闻人佶这么一问,顿时双颊羞赧,整个人都变得局促针毡。

    郇柔也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这是她第二次跟男人亲吻。

    第一次跟男人亲吻时,她心如止水风平浪静。

    第二次跟男人亲吻,她心肝乱颤,犹如火炙,又热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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