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落没了用地的药箱,他搭去抽屉拉环。

    香具都在里边,香印好处理,祖传瓷炉子尚且没资格住博物馆,就算丢母亲家也保不齐哪天能被她见着。

    路淮为干脆先解决吃的,杵窗边望花园一隅。

    室内的冷白灯光晃眼,透过玻璃投下的小片倒莫名泛糊,月季的彩色兼绿意杂在其间。

    从这个距离和角度看拍卖得的曾用名,花瓣上比加百列大天使更突出的蓝色寡淡了不少。

    他用十二年,终于抵达了对别叶莳心动一瞬间,想要靠近她的距点。

    那晚她跑来拥抱,有带着长发中熟悉的香水味。

    路淮为垂眼,舀了勺红茶千层。

    他是不喜欢芒果,但喜欢别叶莳,就可以接受她喜欢芒果这件事。

    至于第二天上班,他发现另一桩可接受的事。

    却仍被休假职工端了整个蛋糕消灭的劲儿整皱眉:“当饭吃?”

    覃宁摘远单侧耳机,停止调校新歌:“什么?是在和我说话吗?”

    听句重复的,他摆手:“我能一个人吃光十寸的,但路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八寸的吗?我特意来这里祝老板您发大财!”

    “谢谢你。”路淮为起身走向待客的沙发区,“因为有事要你帮。”

    等人接过香印,他添声:“纯铜的,帮我寄给你们社里的金属冶炼厂少爷,熔掉。”

    覃宁寻思自个儿待的V家音乐社团里确实有这么个厂二代。

    就是奇怪:“就个小东西怎么惹到你了?扔了不够,非得赶尽杀绝?”

    “你嫂子见不得。”

    懂了。

    口吻与表情再平常,也显然极不待见。

    他秒“噌噌”放进电脑包,联络之际见老板接了电话,又蛮快地重搁座机听筒。

    不由继续整快动作,收拾随身带的物品:“你有预约得在这见?我换地方。”

    路淮为甚至没脱口否定词,转身就得个拖家带口似的匆忙背影。

    不过也好,最起码凭肉眼看,这小子算基本缓解探子身份的愧疚了。

    至于来的客,只是他嫂子而已。

    却同样拖家带口……

    路淮为下意识多盯了阵异常鼓囊的帆布包,注意力遭顺走,自然没能先招呼。

    别叶莳摆好拎一路的重物,略甩手缓累:“你办公室好甜,我记得曾用名的柠檬味浓香很清新,合理怀疑卖家就是有用加百列嫁接。”

    “所以我给你带了朵!”

    递人一个被自己取了盖的长扁锦盒,她指指嵌入软状凹槽的花头部分:“这两天只磨了些花叶,原来是想做花蕊的……不过你就当它没蕊子……我多缠绒线加固过枝干,你完全可以把这单朵放花瓶的。”

    “其实昨天那个结印手势是召唤物品用的。”

    但她没再比划,借着从包里翻出本书,照给不误。

    对面接得频繁,目光反而暂时顾向她:“所以你忘了结法?”

    丢过算默认的催看书眼神,别叶莳往沙发深陷几分。

    空气持续发甜,倒不腻。

    她靠两晚失眠的精神自制了绘本。

    画画,编故事,连带穿针引线地缝合书脊。

    故事灵感则基于现实,那张送路淮为有段时间了的海底月季小镇画,却额外改变、加工了前因与后果。

    结印手势的确忘了,但绘本的剧情走向还不至于。

    就人翻页的动作,她稍侧头,凭记忆并依着画面复述上面文字。

    “有艘船叫漂浮花岛,不是说船里种满了花,而是船主想在抵达目的地前收集一些花种子。”

    “除了回陆地寻找,主人始终跟着船在海面漂浮,但他知道海水是不可以浇花的,所以他要把所有花种都交给目的地的一个人。”

    “找最后一种时,他跳了海,因为据说这种花长在海里。”

    “他意外地发现海底有个小镇,镇民最擅长养这种花;更意外他认为不可以浇花的海水,在这里可以;最意外的无非那个人居然是镇民。”

    “她告诉他,‘不要一直漂浮在海面,毕竟我在需要你勇敢才能见到的海里’。”

    “‘我发现你的花种计划了,可你不够勇敢,我只能放消息引你’。”

    说罢劲直伸手翻拢最后一张,扭深眉怼近怔脸,复声说道人:“对啊,我就是在阴阳怪气你!你都有胆量砸钱炒股了,却只敢暗恋十二年!还得我发脾气逼你告白对吧?”

    “你个笨蛋别问我‘可不可以喜欢’,玩什么暗恋小心机?我们是亲近成自然的发小,所以我真的发现不了你暗恋啊!需要我教你怎么打直球吗?”

    别叶莳越发恨铁不成钢,挪手戳回男人脸颊。

    而一直盯绘本的微垂视线终于转向她,可当即由眼皮覆落,本人更是咬了记后槽牙。

    生气了?

    鉴于绘本的攻击性太强,她觉着合理,便立马蹭去沙发扶手:“我,我也没说错……”

    不过除开这些动作,并无后续。

    男人单单坐在原位凝她,投来一声笑:“这是亲吻。”

    别叶莳闻声虚探了嘴唇,抛他露惑眼神。

    “我昨晚想亲你,但用戳脸代替。”

    那不行。

    她连偷袭都嫌羞,这办公室却安了一墙落地窗,青天白日的光可谓是无障碍通过。

    只得稍收惊讶,夸张语气:“我很忙,来找你说完事就要走的!所以我给曾用名取的新名字是漂浮岛。”

    索性清光话匣子:“阿逍以前和我说过港城有家法式餐厅卖一道叫‘漂浮花岛’的甜品,创新自经典‘漂浮之岛’,所以……嗯,就是这样。”

    没料见给人掺了笑地学去。

    声儿怪雀跃:“嗯,修改成功。”

    整得别叶莳抄起重包就跑,临门缝搭理身后的调侃:“不是!”

    “包里其它东西不是送我的”?

    是又怎么了?

    她溜去茶水间,正对一双由吃惊到吃瓜的发光瞳孔。

    “原来是你!”自己的眼睛则很难不注意半个蛋糕。

    对面算是同步丢来这四字。

    且人爽快撂了耳机在桌,清嗓:“别小姐,既然没上班,我说话就不秘书风了,可叶姐你怎么出来了?”

    沙发口立着一棵比她高的龙血树,中间段光秃无分枝,自上边垂落的长叶难免会拂到人。

    “你说话前摇真长,也没构成什么转折关系……”别叶莳坐远些,“你谈了恋爱就会懂原因的。”

    但反过来她没懂覃宁笑的欢样儿,随即递他凶脸威胁。

    “叶姐,等会儿下班点,我带你在公司寻宝。”

    话题实在新鲜,她使眼色催,同时取出包里的画框,陆续在茶几摆列油画棒与其它工具。

    “因为公司里有个被恶龙看守的宝贝,叶姐你画什么?”

    这俩话题之间却过于跳跃,别叶莳略怔并打响指:“送恶龙的贿赂。”

    画框是二十五宫格,足够二十四节气共处同个平面,至于最中间那一格……

    是她编排数遍,回给路淮为的浪漫。

    她也没忘《宇宙航班》曲谱手稿末页之上,字迹更潦草的编排思路——

    这样安排七段主歌和副歌。

    是因为我十二年来坚信会遗憾收场。

    但原来只要勇敢抬头看,就能拥抱圆满。

    所以,形容词=第二人称代词。

    别叶莳,我爱你。

    框定画纸四边的胶带被贴歪,别叶莳揭起。

    所以,她那晚拥抱了路淮为。

    并非单单出于他话语内直抒的多年遗憾。

    思绪游走间,别叶莳听声唤,便停笔。

    “叶姐,其实我带你寻宝,是因为你遇到的一个不可抗力,我觉得非常遗憾。”

    “第一是路哥,第二是我,你才是第三个听到他定情曲的人。”

    的确如此,可她只在意某几字:“定情曲?”

    “不关路哥的事,我的我的!”

    眼见覃宁极力揽错,别叶莳摇头:“我的意思是他给太多,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算定情信物了。”

    反正她权当是路淮为堆成了山送来的,且挑不出一件难合眼缘的。

    好似他向来只捧了夸她的画,高考填志愿前总念叨她考虑首都的美院。

    到头来这人随她同一个叛逆劲,甚至不愿出省读大学。

    虽说不及文科状元抢手,但可供的选择也堆成了山,愣是被她追着跑够大半个小区。

    事后连带自己遭校长领头的老师们含泪夸奖,却不忘开玩笑,据说计划实时监督未来每届的希望填志愿。

    当初覃宁嫌得跳脚,称这些大家伙没胆,还得他亲自打电话咨询。

    别叶莳看眼这忙副业的年轻人,转而捣鼓手底的。

    画幅偏小,等被招呼出发寻宝,她早已结束了缓解蛮久视疲劳。

    横竖都心知肚明恶龙指代,她并不意外进的是路淮为办公室。

    “我打探到他们下班前有个会议,所以提前行动。”

    带路的覃宁停在办公桌前,别叶莳沿目光,自然而然见着相框。

    天光打在合照,反来的亮堂中,没被遮部分令她直愣。

    全然不似当年拍照时,展厅四拢的昏暗。

    “路哥的微信工作号头像,截进了你的小半比耶手。”

    覃宁顿声稍叹:“这件事本身也非常遗憾。我以前说他放这多麻烦,他说正大光明放这里,你能发现他的暗恋就怪了。但我真没想到你是一次都不往这走啊……完全没结界或封印,你怎么就一直离他远远的呢?”

    “其实我觉得他挺想你问一嘴,然后再说谎隐瞒感情,忽悠你的。”

    别叶莳惊觉自己将这堆话单循好一会儿,都没意识到覃宁离开。

    又将路淮为舒服的办公椅体验了个全,并不打算转身搭理关门声后趋响的脚步。

    寻思身形挨近,她旋半周椅子轮,抬眼递前揣怀里久之的画框:“路淮为,我们今天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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