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体内有蛊虫!武宣候小心些!”藏吟九猛然喊道。

    镜焲并未打算帮忙,经藏吟九这么一喊,几个死士冲着他挥刀砍过来。对付凡人,镜焲只好控制力道,赤手空拳相搏。

    黑衣壮汉一脚踢起鬼头刀,暴起直劈向镜焲。

    镜焲侧身闪过,脚步滑动,他握住壮汉的手腕,指尖聚力,错筋断骨。

    尽管如此,鬼头刀依然紧握在手,黑衣壮汉眼中露出精光,片刻,那筋骨竟恢复如初。

    镜焲不认识人,但这刀看着面熟。

    随行的太医穿过混乱地打斗,给藏吟九包扎伤口。

    藏吟九架着手臂瞧热闹:“侯爷小心那刀,砍一下断人三魂七魄......”

    话未说完,镜焲掌心顶着那把鬼头刀,击成两段。

    “......”藏吟九急忙指着黑衣壮汉说,“这个,难得的蛊王,给我留着......”

    镜焲拿着鬼头刀残片,顺势掌心聚起流火,刀身划破黑衣壮汉的背部,同时注入流火。

    藏吟九捂着脸:“你也是真的敢。”

    黑衣人全部被制服的瞬间,全部服毒自尽。

    流火在体内流窜,犹如沟渠中的水流,灼烧筋脉,黑衣壮汉痛不欲生。

    镜焲施了术法,封了他的嘴,那壮汉艰难地伏在地上呜咽。

    “死不了。”镜焲盯着藏吟九包扎好的伤,“你故意受伤,也是为了骆煜安捉住的那个內侍?”

    殿内杂乱脏污,藏吟九整理好衣服,引着镜焲出门。

    夜时将尽,鼓鸣晨起。

    天灰蒙蒙亮,藏吟九打了下珠帘的流苏,说:“那个內侍本来还有一命可活,今夜么,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用他翻案?西南通敌案比你们任何人想得复杂。”

    禄喜被押送中都后,骆煜安并未上奏萧岂桓,交给延尉署。知道禄喜藏身之地的只有他身边的几个绣衣,藏吟九经一场刺杀,就确定这人已经死了,那便是绣衣中有人和今夜这批死士同时效命于一人。

    镜焲靠着廊柱难掩倦色,淡然道:“中都有人与你们里应外合,大齐的蛊虫难道不是月栎放出去的?”

    藏吟九说:“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藏在中都的这个人是谁。”

    镜焲不在意,转身要走,藏吟九急声道:“我今日受伤,一时半会回不去月栎,你可想好,你闯的祸要他背,你,你良心何安。”

    镜焲觉得神识渐弱,强撑着伸出手指:“第一,这批死士为太主萧莞做事,第二,绣衣中有叛徒,或许也在为萧莞做事,第三,我不清楚你与萧莞之前结下何种盟约,但今夜她能派人刺杀你,想必你们对对方产生了猜忌,我猜测,是因为你那个小表妹的死。你假意受伤,是示弱还是立威,那是你的事。吾暂时占着这具身体,可骆煜安不是傻子。”

    “是堂妹。”藏吟九纠正,随后问道,“你就一点不好奇,我要你答应的事?”

    “有所求的人才轻易答应别人。”镜焲说,“你想要莲珠,有吾在,一辈子别想了。”

    说完,镜焲隐身离开。

    藏吟九心口起伏:“你简直,简直就是个混账!”

    月栎的暗卫自屋顶翻身而下,跪在藏吟九身后:“国主,对方任务失败。”

    “孤的伤不能白疼。”藏吟九按着手臂的伤口,血参透外衣,他阴鸷地望着透亮的天色,“血脉至亲还是中都全城百姓,总要做出一个选择。”

    ******

    镜焲在凡间时辰越久,骆煜安再次醒来恢复的时间越长。

    阳离看着疲倦虚弱的骆煜安,担忧道:“主子?”

    骆煜安回神抬眸,眼前整齐肃然的绣衣,他问阳离:“你刚说,何事?”

    “太尉和国主昨夜遭遇行刺。”阳离再次说道,“刺客都关押在诏狱,皇上命你审讯太尉遇刺案,主子可要休息片刻再去?”

    骆煜安豁然起身,翻身上马,他背着光,回望身后的府邸,门口站着赵薇椋和俞晴箐。

    行刺姜瞻的刺客手脚捆着铁链,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自被抓住已遭受不少酷刑。

    冷水激身,刺客猛然惊醒,他大口缓气,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袭绣衣,待他看清来人,头又侧向一边,缄默不语。

    骆煜安挑拣顺手的刑具:“周成,本侯可没有延尉大人那般好的耐心。”他点了点侧颈,“你顶着明晃晃的标志,招摇行事,不就是来给我们讲故事吗?怎么,入了诏狱,反倒端着矜持了呢。”

    有人高喊:“太尉到!”

    姜瞻着官服,脸色阴郁,他掀了衣摆落座,乔不知抬指,片刻后禁军拖着一个女人进了诏狱。

    女人叫曲妙,是太尉府的琴师先生。

    周成的眼神微颤,他盯着女人:“你们若是为难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做鬼?老夫不会给你做鬼的机会。”姜瞻踩在曲妙背上,说,“你就这么报恩的?”

    曲妙痛得冷汗淋漓:“奴家自知愧对大人,不求您饶我的命,但求您让我把曲子教授完......”

    “品行不端,枉为人师。”姜瞻说,“来人,断了她的十指。”

    禁军钳制着曲妙的双手,另一人找了一根棍棒,当即敲碎了曲妙的手骨。

    周成手脚的锁链作响,赤红的双眼怒吼道:“冲我来,不关她的事!是我做的,放了她!”

    “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姜瞻说,“侯爷,人,老夫给你带来了,日落之前还请给老夫一个交代。”

    姜瞻起身离开,乔不知落在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听闻宗正之女常出入侯府,侯爷喜事临门啊。我比侯爷年长几岁,听我一句劝,虽然男未婚女未嫁,初尝女人,食髓知味,但侯爷该克制就克制。”

    南风不明所以,阳离垂头轻咳。

    姜绰戳了戳霍冉的手臂,低声问:“原来侯爷男女通吃吗?”

    霍冉捂着姜绰的嘴,带着他走到墙边,挑灯芯:“姜绰,你看看这灯,灯太暗了。”

    萧岂桓扶植以罗毕为首的尚书台,与外戚对立的另一权势,近日姜瞻一派弹劾的奏折都以文辞不妥为由被尚书台压下来。

    姜瞻遇刺,看似是外戚与宦官的矛盾激化,但罗毕也只起到牵制姜氏的作用。

    骆煜安命人把曲妙带走,对周成说:“你活着一日,本侯保她一日不死。”

    “她原是韵湘楼的琴师,太尉赏识她的琴技,不在意她的出身,让她教授孙辈琴艺。”周成说,“她出身韵湘楼,却从不接客,却让赵金破了例。”

    周成每次深夜回忆起,她被赵金虐待,仰面躺在床上,绝望而摇摇欲坠地望向门缝中窥视的他时,悔恨内疚还有煎熬地欲求。

    “我恨他。”周成恶狠狠地说,“也恨自己的无能。我是赵金的狗,他让我咬人,我便不能吠叫。”

    姜绰的刀柄指着周成:“你难不成想说,是赵金指使你们刺杀太尉的?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是自寻死路的一条计谋,谁让太尉挡了尚书台的路呢。”周成说,“本意么......杀掉姜瞻最好,不止太尉一职空缺,支持姜氏的党派也要撤掉,我劳苦功高,便能擢升!哦,太尉一职皇上可做不了主,哈哈哈哈......若是杀不了,那么另一人的命也要见阎罗。”

    除姜瞻外,全大齐适合太尉一职的是程丕,若萧岂桓做不得主,那便重用赵家的人。

    “你说的是月栎国主?”骆煜安说,“你的同伴没告诉你,任务失败了吗?”

    “怎么会!”周成不可置信,“那是,那是......”

    “那是邑王生前圈养的死士。”骆煜安对南风说,“去请延尉大人把昨夜倒在诏狱门口的那个人押过来。”

    狱吏押着一个瘫软无力的黑衣人进来,裴旻易揣着手落在最后。

    此人正是持有三七鬼头刀的黑衣壮汉,骆煜安怎会不知,这人如今的惨状全拜镜焲所赐,倒是没想到藏吟九直接把人送到了诏狱。

    黑衣壮汉齿间污血,笑道:“老子死不了,你们这些东西不过给老子挠痒痒。”

    裴旻易周围是沾着污血的各式刑具,他温文尔雅地说:“看来诏狱的刑具对这位好汉不痛不痒。”

    “行,本侯猜猜你为何死不了?”骆煜安打量他,“你的蛊虫死了,你为何死不了呢?”

    黑衣壮汉狰狞地说:“侯爷,明知故问,我是怪物,你又好到哪里去?!”

    阳离欲上前揍他,骆煜安抬手制止:“邑王口碑载道声名远播,却圈养身藏蛊虫的死士,先帝痛恨巫蛊,想来你主子连先帝也不甚顾忌。”

    “你胡说!他本该是好君主!”黑衣壮汉怒道,“邑王为何死,都是萧現和赵氏逼的!储君之位,邑王唾手可得。可是有一日厉王突然出现在邑王府的虎牢里,这都是赵氏的计策!萧現两个皇子,邑王死了就不一样了,皇位就只有赵氏的儿子能坐。哈哈哈,萧現未到不惑之年,便身体衰微,你可知他如何养命?照泽寺的地下河,养着多少张人皮便有多少人命!他甚至还要夺了邑王的命,是太主,太主一直护着邑王......但是......”

    他喉间呛血,咳嗽不断。

    萧岂枡还是死了。

    诏狱铁灰色外墙高耸威严,沉重的大门开了又合上,骆煜安与裴旻易说话间,华凌祁纤柔的身影闯入视线。

    她撑着竹伞隔着细雨望过来。

    骆煜安嘴角微扬。

    世间予他满目疮痍,天地间唯这一景色,值得他刻骨铭心。

    “有人给喂养马匹的干草动了手脚。”华凌祁看了骆煜安须臾,递过去一个布袋,“北驷院出现了庄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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