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扔杯砸人，赢则急忙安抚道：“母后息怒！今日是您的生辰，犯不着为了一个尚不清楚的口角之争动了肝火。”
说话间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骊姜，见她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就要掉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无论真相是谁的错，这次受罚的多半是骊姜。
唐清的父母家族都是秦国旧贵，因为以军功立足，在商君变法后依然颇得重用。此次攻楚，其父唐扈跟随赢市在巴郡驻守。
唐良人先落水是事实，骊姜为太后所不喜也是事实。现在高低说不清楚，罚与不罚只看太后心情了。
“妾并没有推良人，否则又何必要跳下去去救她。”骊姜一字一句地为自己辩白。她用力咬着嘴唇，偏偏不肯哭出来。
“做戏而已，我看你也不是不会”王后满是嘲讽地说，“就算你不认，那些一人之下、独得恩宠云云，总该是你说的吧。”
“祖宗神仙在上，这些话骊姜半句也没有说过，我也并不曾碰到良人半片衣角。若是说谎，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骊姜挺直脊背，面色严肃地看着王后华宣说道。
华宣避开她的视线，恨恨地说：“便是没有原字原句地说，也一定是说了的。难道你还要再污蔑唐良人撒谎不成？”
她站起身来指着骊姜大声道：“就算你没说，也一定在心里想了又想吧。”
这话说得十分不讲道理。
骊姜听了一时愣住，不由得迷茫地看向她。
赢则当即喝道：“王后！你平时就是这样替寡人管理后宫吗？寡人竟不知道你是如此蛮不讲理！”
“王上为了袒护她，竟怪起我蛮不讲理来？”华宣冷哼一声。
眼见二人就要争吵，太后起身打断：“既然事情由封妃而起，王上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
众人都看向她。
太后说着走下殿来，冷脸绕着骊姜走了一圈，垂眼打量着她说：“我看这胡姬如此粗俗无礼、目中无人。若是王上还要封为美人，怕是不能服众。”
“如今都是一面之词，事实还不清楚，母后何必下此断言。”赢则也站起身来，挡到依旧跪在地上的骊姜身前。
“则儿，你要忤逆我不成？为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姬？”太后不可置信地反问。
恰在此时，魏珲出声道：“姐姐息怒。保重身体。这件事不如先放放，先过生辰，改日再议。”说着就要扶着太后回到座上。
“连这种小事，我的儿子都再不听我这个老太婆的了，这个生辰叫我如何过？不如就此自我了断。”惠后扶着弟弟的手臂，依旧站立在原地。
母子二人对峙半晌。魏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着秦王。
赢则面无表情，最终先开口认错：“儿子不敢。全凭母后决断。”说罢拂袖回座。
“好啊，那就我来决断。”
太后说着，回身俯视着骊姜道 ：“看在颇得王上心意的份上，就封个长使罢。禁足一月，回去反思。再出来作乱便废去冷宫。”
见赢则转身回座，骊姜已经心灰意冷，慢慢收了眼泪。
听了惠后的话，她垂眼看着地面道：“谢太后。臣妾这就退下了。”说完，再不看众人，起身走出殿去。
惠后看她居然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得意地道：“看着蠢笨，倒算是识时务。”
接着她继续说道：“唐良人受了惊吓，晋位为美人以示安抚吧。也算不辜负她的父亲在前线为国效力。”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都没了心思在宴饮上，不久后就各自告退了。
“则儿，你留下。母亲有话对你说。”惠后叫住也要告退离开的赢则。
“你今天是否恼怒于我？”
“儿子不敢。”赢则依旧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怨我管着你，怨我总是擅自作主。”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可这都是为你好。母亲今日不替你决断，岂不是要寒了唐妃和其父的心？”
“母后何必如此？母后怎会不知这事蹊跷？为何却一定要毁掉我的心爱之物，贬损我的宠爱之人？”赢则看似乖顺地垂下双眸，语气中却是颇为凌厉的质问。
惠后面上露出不可置信，颤声问道：“则儿何以误会我至如此？我若是真像你说的，怎会支持你去会盟？怎会支持你联合三国攻楚？”
她眼中满是伤心地看着赢则道：“那可是母亲生于斯长于斯之地啊。”
“母亲真的支持吗？”赢则反问。
“你以为，我若是反对，你会如此顺利地说服朝臣出兵吗？”
赢则听她这样说，心中触动，反而一时默默。此次会盟，太后确实出乎意料地支持他，为此朝堂上的阻力也小了许多。甚至接下来的出兵，也要内外无忧，上下一心才是。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姬来责怪生你养你的母亲吗？”太后以手捂心，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亲。”赢则终于出声，“是儿子有错，求母亲原谅。”
他垂下眼，郑重其事地向惠后叩首，然后起身向她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母亲向来支持我，爱护我，从来是为我着想的。今天是母亲的生辰，刚才的闹剧，还请母亲不要挂怀。母亲要长寿安康，看着儿子为您扩展大秦的版图。”
“好孩子。”太后见他如此，面上也颇为感动，如对待孩童一般伸手去轻抚他的侧脸。
第二日，唐良人收到封赏诏书，喜极而泣：“果然，没人越得过我去。王上心里还是念着我的。就是再落一次水也是值了。”
很快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自从那日落水之后，秦王除了随手赏了些补药、金银等遣人来安抚，还是一次也没有去新封的唐美人的庆熙宫。
反而锦绣宫一应照旧。骊姜虽然禁足，秦王封赏倒更胜之前。
不久，有小宦官鬼鬼祟祟地向魏八子传消息：唐良人哭哭啼啼地把宫里的盘盏器物砸了个稀碎。
咸阳城内夜色漆黑，夜晚的秦宫被宫灯勾勒出隐约的轮廓。
末阳宫外，宫女竹茹正守在门外打盹，突然听到内室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连忙跑进去查看。
近前一看，却见王后满脸泪痕，悠悠转醒。
华宣被竹茹扶着坐起，披散着头发，一脸悲戚。
“王后，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梦魇了。”竹茹关切地问，一边指挥旁边的小宫女去打来热水。
“阿茹，本宫......本宫又梦到父王和母亲了。我梦到楚国兵败，被人攻入郢都，父亲亲自迎敌，被乱军......被乱军杀死。”说着又流下泪来，“我还梦到母亲没能逃走，被王后逼着在宫里自缢。”
“公主......”竹茹是陪华宣一同入宫的楚宫之人，听到这些也跟着悲戚起来，“公主，我娘亲说梦都是反的，王上和夫人必定会安安稳稳、长命百岁的。”
她不知道华宣有没有听进去，看她只是两眼放空，一言不发地流泪。
这时小宫女端来了热水，竹茹在盘匜里拧了帕子，轻轻为华宣擦去脸上交错的汗珠和泪痕，接着柔声安慰道：“公主还是保重自己要紧，切勿太过忧思。更何况，您还有焱公子在身边。公子年幼，还要您照顾。”
焱公子说的就是赢则和华宣的长子，如今已五岁的赢焱。
华宣垂下双眸，接过竹茹递来的青玉杯，一动不动地盯着杯上的纹饰。
就在竹茹担心华宣受了梦魇的刺激的时候，她开口了：“明天一早，再替我送一封信给母妃”
“我们再去求太后。”
说话间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骊姜，见她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就要掉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无论真相是谁的错，这次受罚的多半是骊姜。
唐清的父母家族都是秦国旧贵，因为以军功立足，在商君变法后依然颇得重用。此次攻楚，其父唐扈跟随赢市在巴郡驻守。
唐良人先落水是事实，骊姜为太后所不喜也是事实。现在高低说不清楚，罚与不罚只看太后心情了。
“妾并没有推良人，否则又何必要跳下去去救她。”骊姜一字一句地为自己辩白。她用力咬着嘴唇，偏偏不肯哭出来。
“做戏而已，我看你也不是不会”王后满是嘲讽地说，“就算你不认，那些一人之下、独得恩宠云云，总该是你说的吧。”
“祖宗神仙在上，这些话骊姜半句也没有说过，我也并不曾碰到良人半片衣角。若是说谎，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骊姜挺直脊背，面色严肃地看着王后华宣说道。
华宣避开她的视线，恨恨地说：“便是没有原字原句地说，也一定是说了的。难道你还要再污蔑唐良人撒谎不成？”
她站起身来指着骊姜大声道：“就算你没说，也一定在心里想了又想吧。”
这话说得十分不讲道理。
骊姜听了一时愣住，不由得迷茫地看向她。
赢则当即喝道：“王后！你平时就是这样替寡人管理后宫吗？寡人竟不知道你是如此蛮不讲理！”
“王上为了袒护她，竟怪起我蛮不讲理来？”华宣冷哼一声。
眼见二人就要争吵，太后起身打断：“既然事情由封妃而起，王上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
众人都看向她。
太后说着走下殿来，冷脸绕着骊姜走了一圈，垂眼打量着她说：“我看这胡姬如此粗俗无礼、目中无人。若是王上还要封为美人，怕是不能服众。”
“如今都是一面之词，事实还不清楚，母后何必下此断言。”赢则也站起身来，挡到依旧跪在地上的骊姜身前。
“则儿，你要忤逆我不成？为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姬？”太后不可置信地反问。
恰在此时，魏珲出声道：“姐姐息怒。保重身体。这件事不如先放放，先过生辰，改日再议。”说着就要扶着太后回到座上。
“连这种小事，我的儿子都再不听我这个老太婆的了，这个生辰叫我如何过？不如就此自我了断。”惠后扶着弟弟的手臂，依旧站立在原地。
母子二人对峙半晌。魏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着秦王。
赢则面无表情，最终先开口认错：“儿子不敢。全凭母后决断。”说罢拂袖回座。
“好啊，那就我来决断。”
太后说着，回身俯视着骊姜道 ：“看在颇得王上心意的份上，就封个长使罢。禁足一月，回去反思。再出来作乱便废去冷宫。”
见赢则转身回座，骊姜已经心灰意冷，慢慢收了眼泪。
听了惠后的话，她垂眼看着地面道：“谢太后。臣妾这就退下了。”说完，再不看众人，起身走出殿去。
惠后看她居然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得意地道：“看着蠢笨，倒算是识时务。”
接着她继续说道：“唐良人受了惊吓，晋位为美人以示安抚吧。也算不辜负她的父亲在前线为国效力。”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都没了心思在宴饮上，不久后就各自告退了。
“则儿，你留下。母亲有话对你说。”惠后叫住也要告退离开的赢则。
“你今天是否恼怒于我？”
“儿子不敢。”赢则依旧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怨我管着你，怨我总是擅自作主。”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可这都是为你好。母亲今日不替你决断，岂不是要寒了唐妃和其父的心？”
“母后何必如此？母后怎会不知这事蹊跷？为何却一定要毁掉我的心爱之物，贬损我的宠爱之人？”赢则看似乖顺地垂下双眸，语气中却是颇为凌厉的质问。
惠后面上露出不可置信，颤声问道：“则儿何以误会我至如此？我若是真像你说的，怎会支持你去会盟？怎会支持你联合三国攻楚？”
她眼中满是伤心地看着赢则道：“那可是母亲生于斯长于斯之地啊。”
“母亲真的支持吗？”赢则反问。
“你以为，我若是反对，你会如此顺利地说服朝臣出兵吗？”
赢则听她这样说，心中触动，反而一时默默。此次会盟，太后确实出乎意料地支持他，为此朝堂上的阻力也小了许多。甚至接下来的出兵，也要内外无忧，上下一心才是。
“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姬来责怪生你养你的母亲吗？”太后以手捂心，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亲。”赢则终于出声，“是儿子有错，求母亲原谅。”
他垂下眼，郑重其事地向惠后叩首，然后起身向她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母亲向来支持我，爱护我，从来是为我着想的。今天是母亲的生辰，刚才的闹剧，还请母亲不要挂怀。母亲要长寿安康，看着儿子为您扩展大秦的版图。”
“好孩子。”太后见他如此，面上也颇为感动，如对待孩童一般伸手去轻抚他的侧脸。
第二日，唐良人收到封赏诏书，喜极而泣：“果然，没人越得过我去。王上心里还是念着我的。就是再落一次水也是值了。”
很快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自从那日落水之后，秦王除了随手赏了些补药、金银等遣人来安抚，还是一次也没有去新封的唐美人的庆熙宫。
反而锦绣宫一应照旧。骊姜虽然禁足，秦王封赏倒更胜之前。
不久，有小宦官鬼鬼祟祟地向魏八子传消息：唐良人哭哭啼啼地把宫里的盘盏器物砸了个稀碎。
咸阳城内夜色漆黑，夜晚的秦宫被宫灯勾勒出隐约的轮廓。
末阳宫外，宫女竹茹正守在门外打盹，突然听到内室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连忙跑进去查看。
近前一看，却见王后满脸泪痕，悠悠转醒。
华宣被竹茹扶着坐起，披散着头发，一脸悲戚。
“王后，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梦魇了。”竹茹关切地问，一边指挥旁边的小宫女去打来热水。
“阿茹，本宫......本宫又梦到父王和母亲了。我梦到楚国兵败，被人攻入郢都，父亲亲自迎敌，被乱军......被乱军杀死。”说着又流下泪来，“我还梦到母亲没能逃走，被王后逼着在宫里自缢。”
“公主......”竹茹是陪华宣一同入宫的楚宫之人，听到这些也跟着悲戚起来，“公主，我娘亲说梦都是反的，王上和夫人必定会安安稳稳、长命百岁的。”
她不知道华宣有没有听进去，看她只是两眼放空，一言不发地流泪。
这时小宫女端来了热水，竹茹在盘匜里拧了帕子，轻轻为华宣擦去脸上交错的汗珠和泪痕，接着柔声安慰道：“公主还是保重自己要紧，切勿太过忧思。更何况，您还有焱公子在身边。公子年幼，还要您照顾。”
焱公子说的就是赢则和华宣的长子，如今已五岁的赢焱。
华宣垂下双眸，接过竹茹递来的青玉杯，一动不动地盯着杯上的纹饰。
就在竹茹担心华宣受了梦魇的刺激的时候，她开口了：“明天一早，再替我送一封信给母妃”
“我们再去求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