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步前行,“令人期待”的月考如约而至。

    根据学校安排,高二的学生早在周一至周三结束了所有考试科目,高三早已没有了月考的说法,已经升级为两三周就来一次的模拟考,也不在这周。

    也就是说,周四至周六,受考试亲切关怀的只有依旧鲜嫩单纯的高一新生。

    高一年级组安排每班学号是单数的留在本班,双数的去规定的教室考。

    一中最不缺的就是考试场所,现有教学楼不够就去大会议室考,大会议室不够实验楼还张着血盆大口嗷嗷待哺呢。年轻的学生多好美味,啊呸,多好吃,还不对,多么令实验室楼心驰神往啊。

    一言以蔽之,只要有桌子有板凳有音响监考老师管够,哪里都是考场。

    等新教学楼落成,直接能空出一栋旧教学楼供考试专用。

    换言之,故州市第一中学,考试场所应有尽有,你值得拥有。

    高一月考要考的语数外满分依旧是120,除此以外,物理化学也是120,政史地三门合卷120。

    周四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周五英语物理,周六化学和合卷的三门。

    穆瑾学号是10,郜白17,沈听雪4,丁夏23,李希满5,张曦18,王梓初46,杜佳11。

    8个人,三个考试点。

    在宿舍互相鼓励打气后,“222”的姑娘们,提笔上阵,直奔考场,踌躇满志又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这群拔尖自各个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既有对未知的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自己能够继续大放异彩。

    只是,随着和考试科目的不断过招,222宿舍的姑娘们,眉头越来越不展,整个宿舍也不似往日那般热闹,每个人都沉默至极,只是安静地复习,直到考试科目全部结束。

    楼道的其他宿舍也是,皆静默不已。

    最后一科结束后,买晚餐回来的丁夏,把手中的装粥的盒子都快捏扁了,愤愤开口:“妈的,老娘背了一周的地理,什么都不会写,那画的什么狗图?”

    这一说,宿舍里坐定的其他舍友也纷纷吐起苦水来。

    “我初中就和地理不对付,上了高中后,特么直接变成了不共戴天。”郜白拍案而起,眼底怒火中烧。

    王梓初双手托腮,眼中泪花闪动,“数学好难,选择题连蒙带猜,填空最后两道全凭感觉,最后一道题一字未写。”

    “物理也很变态,学的东西也不多,可就是不会写。”沈听雪望着桌上渐凉的晚餐,出神地说。

    上床的杜佳接着义愤填膺,“没人说语文吗?那文言文,到底在说什么?我背了三天的古诗文,就考了五句,五句!我不理解。”

    舍友纷纷点头。

    张曦眉目之间全是失落,李希满长吁短叹。

    穆瑾环顾一圈室友,考试前的意气奋发全然不见,有的只是被第一次考试当头一棒的失落、不解与难受。

    穆瑾自己也没好哪去。

    语文试卷差点没写完,作文半个小时之内紧急完成,写到后面字已经有点飘了,内容不知所云。

    数学和王梓初一样,选择填空不会写的一箩筐,后边的大题,不敢下笔,最后一道题。只堪堪写完了第一问。

    英语还好点,至少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了。

    物理化学写完之后,感觉很不好,尤其物理,最后的大题,全靠嵌套公式。

    合卷的政史地,答题情况穆瑾想都不敢想。

    在考场上,她甚至会萌生出想要逃跑的想法,想要撕掉考卷的冲动。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之前考试从未有过的情况。

    穆瑾突然觉得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好像一点点在破碎。

    出生于18线小城的姑娘们,家境普通,相貌平平,没有一技傍身,没有任何特长,从小到大,唯有学习成绩漂亮夺目,是她们的骄傲,也因此成为街里邻坊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一场考试,她们证明了自己,来到这里。

    在这里,同样因为一场考试,她们发现曾经固若金汤的骄傲突然有了裂痕,很害怕有一天,会彻底崩塌。

    曾经的她们,除了学习成绩,好像什么也拿不出手。

    而如今她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会学习了。

    穆瑾看向窗外,日落西山,暮色渐起。

    失落同夜色一般,无限蔓延。

    姑娘们好像忘了,这不过是高中的第一场考试,未来还有很多场考试等着她们。

    这样难受,大抵是因为过往努力后,成绩就是手到擒来的的东西,这次却并非。

    这样失落,也或许是因为太过在乎成绩,又或是习惯了优秀。

    低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出成绩那天。

    这天,失落充斥着担忧,去办公室看完成绩单后,所有的情绪达到极点。

    已经习惯一中考试摧残的高二“老油条”们,负责广播站的同学很贴心地为学弟学妹们在晚间播放了一首歌名很应景的《凉凉》。

    好巧不巧,出成绩这天,是穆瑾的15岁生日。

    晚风里,忍着眼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穆瑾笑着接受了电话里家人的祝福。

    颤着声音给家人汇报过成绩后,穆瑾匆匆挂了电话。

    一个人漫步在校园里,走到了“时光广场”秋来被抽去水流的一汪浅浅溪川,穆瑾停下了脚步。

    还未见过水流怎样清澈,就只剩下裸露在外的土表。

    秋风裹挟着晚来的凉意,透骨而过。

    穆瑾盯着这片干涸,突然想起刚入学的自己,对这所学校是不满的,轻视的。

    现在想想,一个月前的自恃清高,真是嘲讽。

    呵,穆瑾,还会看不上这所学校吗?

    你很优秀吗?

    你……

    “穆瑾,干嘛呢?”李泽不知何时窜到了穆瑾的身后,拍了穆瑾的左肩,往她右边一移。

    愁绪被打断,穆瑾收了收眼底的情绪,面无表情地从右边转身,“你干嘛?”

    “咦?怎么现在都不按套路出牌?”李泽抱臂:“我不管,你配合一下,重新转下。”

    穆瑾赠他以眼白,但却是配合着重新转了一下。

    “可以了吗?李儿……大人。”不知为何,穆瑾每次见李泽,都有一种提前为人母的感觉。

    “嘿嘿嘿,可以可以。”李泽心满意足。

    “行了,你别烦穆瑾了。”在俩人不远处的陈旭晓再次看不下去了,“也就穆瑾好脾气。”

    穆瑾这才看到陈旭晓和于杨靠在广场“藤青长廊”的柱子旁,二人支起身子,朝穆瑾走来。

    “看你这满腹愁容的样子,哥算算是因为啥。”陈旭晓边走边用右手算自己独创的卦,“肯定是因为月考吧,哥懂,哥考得也很差,你肯定差不过哥,别难过,大妹子,这不过是第一次月考嘛。”

    饭后消食,陈旭晓拉着于杨、李泽陪他散步,行至“时光广场”,就看见对着干涸溪流发呆的穆瑾。

    以陈旭晓对穆瑾的了解,这姑娘八成是因为月考成绩而暗自神伤呢。

    穆瑾对成绩的在乎,就如同风对自由的企及。

    “我都快垫底了,你真的有我差吗?”穆瑾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陈旭晓语噎刹那,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眼珠微转立马接道:“哎呦呦,那咱俩半斤八两么,我半斤你八两,你还比我多三两。”说完,朝穆瑾身后的李泽挤眉弄眼。

    一旁的李泽也收起了眼底的惊诧,立马配合道:“你是快垫底了,我就是底,哈哈哈,什么事嘛?这说明咱们的进步空间大着呢。第一次嘛,没事的没事的,真没事的。”

    平时就词穷,安慰姑娘时词更穷。

    李泽干笑几声,目光向于杨求救。

    于杨倒也仗义,知晓二人的语枯,出声说道:“一中考试本来就难,第一次大家都不适应,年级考出好成绩的人也不多,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只是第一次,说明不了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以后考回来就行。发觉自身在学习上的欠缺,总结经验,然后改善学习方法,查漏补缺,不断精化学习过程,为下一次的考试做准备才最重要,不是吗?”

    眼前的少年语气诚恳,语调缓和,一字一句传入于穆瑾耳中,落于心上,不轻不重,刚刚好。

    其实于杨说的穆瑾都明白,但有些话,从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口中听到,就仿佛具有了某种特定的魔力。

    这种魔力叫做容易入心。

    比如现在。

    秋风再拂,凉意退却。

    “谢谢你们,我没事了。咱们回班吧,快上自习了。”穆瑾看向三人,真诚道谢。

    李泽朝于杨竖了一个大拇指,心里对于杨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MD,这个世界就我一个不会说话。

    抬眼又瞥了一眼于杨,心道:这小子是越来越会了。

    “有事?”于杨觉察到里旁边人的目光,睨了一眼过去。

    “你真能说!”于杨终是没忍住,“话还挺多。”

    于杨再无眼色吝啬于他。

    穆瑾看着二人,终是笑了。

    “行啦,穆瑾没事了就好,回班回班,怪冷的。”陈旭晓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

    “回回回,冻死了。”李泽双手插进兜里。

    “毕竟已经十月了。”

    “就是,转眼十月中旬了。”

    岁月不语,深秋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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