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黄泉乡。
车轮磨擦着乡间的路面，微风、虫鸣，原本应该是个静谧的夜晚。
holy shit！为什么都不说话啊，黑尾你平时话那么多！
车内一共五个人，正以夜间安全行驶速度开往小野的故乡。
青川先生坐在副驾上，我正前方，因此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和研磨占据了后排靠窗的位置，黑尾前辈只能懵圈地坐在正中间，车的后视镜映出他加速眨眼假笑着的脸。
他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
“嗷！”
“怎么了？”青川先生回过身，正在开车的男人也朝我投来一瞥。
“没事没事，他压到我手指了哈哈……”我的回应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黑尾铁朗你大爷。
————
正经回答是不可能的，时间倒退十分钟，刚刚见面的时候，青川先生用好奇到有点刻意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会大半夜和小伙伴出现在荒郊野外，我只说是朋友邀请我们来她家做客，结果等不到车，只好步行。
——这种一见到小野和她家人立马会被拆穿的谎言。
“可你不是说和朋友出来野营吗？”
“对呀！”我用力点头，确信道：“野营，日语里野营不就是到野外来拥抱自然的意思吗？介绍一下，我同学——个子高的叫黑尾铁朗，金发的叫孤爪研磨。”
这荒山野岭的还不够野啊？
黑尾和研磨礼节性打了招呼后，一个看天一个看脚，对我的强行歪曲词义不忍直视。
“这样……”他点点头，莞尔一笑，看上去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
于是我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你来这里……？”我半是开玩笑问道：“你该不会是跟着我来的吧？”
“不，我是来取景的，听说这边夜景不错，还有独特的乡间习俗。这位——”黑发男子侧过头，让驾驶座上的人露出半张脸来：“他是我朋友安室，在大学研究民俗学。他对一些民俗怪谈，乡间特殊宗教很感兴趣，又正好在休假，所以和我一起来了。”
嗯……哪有人？
我盯着青川先生旁边看了足足两秒，才看到人的轮廓，就这，还没看清脸——深色的皮肤、深色的衣服，车内光线很昏暗，唯一稍微可见的是他浅金色的头发，看上去和飘在空中的假发一样。
“你好，鄙人安室透。”金发男人的嗓音很有磁性，透着和青川先生不同的活力，意外的年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确实不太让人省心啊。”
他语气调侃，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无路赛，青川先生就算了，轮得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我吗？
我不是很友善地横着眉，而他毫不退让回看着我，脸上表情倒是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在和高中生暗暗较劲。空气里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我在心里暗自比了个中指。这俩人自己就满嘴谎言，尤其是那个安室透，名字、身份、理由全都是假的，要不是懒，问出来又得扯皮半天，我肯定把他底裤都给扬了。
青川先生按住太阳穴。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其实在刚见时我就注意到，他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满脸倦容，眼睛下是睡眠不足的痕迹，就连头发也不太整齐，和他平时在意仪表整洁的形象大相径庭。
黑发男人微怔，手撑着车窗，突然展眉一笑：“我没事，谢谢关心，佳名。只是昨晚熬夜工作，有点睡眠不足。所以今天都不敢自己开车，幸好有安室。”
“什么啊，hiro，原来我是免费代驾！”安室透假意责怪。
hiro……heero？他刚刚是叫希罗吗？发音是不是怪怪的？难道说我一直记错了，青川希罗的希罗不是来自高达里那个背心男的名字？
不，要是我一直叫错，青川先生早该纠正我了，一定是那个安室透的发音不标准，哼，你们日本人的英语啊，摇头.JPG。
但日语读音似乎是罗马音吧，和英语音标有什么区别来着？等会搜一下。
“佳名……佳名？”
对不起我又走神了。
青川希罗声音疲惫，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我身后两个男生：“要不还是先上车吧，这里晚上走路不太方便，我送你们。”
————
青川先生知道我没说实话，我也知道他在说谎，但都没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该不该说，我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特别是身边多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此刻我连半句话都不想交流。
后排的三个人同时拿着手机，在能见度极低的车内，电子屏幕的白光映出三张惨白的脸，就连健谈的黑尾铁朗在礼节性的自我介绍后也不怎么开口。
我打开音乐播放器，蓝牙耳机内刚传来前奏，来自三人群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群名：三人幸终』
『真没用发胶：你刚装无辜少女的语气好恶心@fish』
『真没用发胶：这就是你那个姓青川的邻居？为什么他会恰好和你来同一个地方，该不会是在跟踪你吧？有点可疑』
『fish：剑.JPG』
岂止是有点可疑啊，黑尾这已经是顾及到我的面子才措辞委婉了。青川先生的确是跟着我来的，虽然他否认到一半急忙改口，但我还是知道了他在说谎。
所以我最喜欢“是”或“否”的答案，简洁明了，让我马上能得到确切的真假。可惜社会里的大多数人说话都和修了几百年的妖怪似的，就算知道是假话，我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根本懒得深挖。
我大概能猜到，背后还有另一个人的推波助澜……算了，回去再问清楚吧，暂时不想和她说话。
总觉得自己被卖了。
『fish：不用太担心，青川先生应该是受了我姐姐的委托……之类的』
『白袍法师LV99：你姐姐？』
『fish：是啊，他和我姐姐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也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虽然这么说很容易让人想歪，但总比直接道明对方是警察要好。不是我信不过研磨和黑尾，但青川先生可是在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我当然不能泄露人家的秘密。
『真没用发胶：话是这么说，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哟』
『fish：嗨嗨，虽然但是，我们三个明明坐在一起，一定要这样交流吗？阿黑你那势不可挡的自来熟呢？要不说两句？』
『真没用发胶：:)』
『真没用发胶：不了。你的熟人，你来。』
『白袍法师LV99：他其实是个隐性社恐来着』
啊？
谁？谁社恐？
『真没用发胶：真的啦～人家超级害羞的～』
我一阵恶寒。
『真没用发胶：对了，还有叫安室的男人，你之前真的没见过他？刚刚他已经从车后镜里看你好几次了』
……
车里安静得诡异，我猛不丁抬起头——
并没有什么可疑视线，安室先生在专心开车。
他突然踩了刹车。
我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斜，手机差点掉下去。
“怎么了？”
“这桥……”车灯将前方照得通亮，能看到多个村子共用的河，以及河上的窄桥。长得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说是危桥也不为过。
青川先生：“不方便开过去吗？”
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日式村落的轮廓和黑夜里亮起的灯火。
“既然这样，把我们三个放下就好了，剩下这点路我们可以走过去。”我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谢谢顺风车，你们忙自己的事去吧。”
金发的司机转过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起来自带嘲讽脸，可明明是很有礼貌的和善表情：“不急，天这么晚了，我们两个也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不知道你朋友家能不能借宿一下。”
————
他居然真的把车开过来了，他居然真的把车开过来了！
我他爹心跳都快停了！
我和研磨死死抓着车门扶手，黑尾看起来像是要把前座的布套给扯烂。
车子依旧不能开到村子里面去，只能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停着。
“佳名。”研磨小声叫着我，有些不自在地往我身边靠了靠。“你不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吗。”
我的视线随着他指的地方移动：“那是……寺庙？”
“看起来像是家族传承的小寺院吧，在乡下也算正常。”黑尾解释道。
不像诸如金阁寺清水寺之类人声鼎沸的庄严庙宇，这寺院规模很小，只能依稀看出个寺院的轮廓。而这种建筑又很有特点，从外部一眼就能认出来。
院墙外栽着高耸的寒松，在晚上看过去，都是黑黝黝的一片，只能听见针叶里传来的刺耳鸟叫。
我的注意力并不在建筑上。虽然我不信教，但遇到寺庙还是很喜欢进去东摸摸西看看的，但此刻庙宇前的那个人才是重点关注对象。
他走近了。
“谁？”
青川和安室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人过来，安室透向前一步，站在了我们三个学生前面。
车轮磨擦着乡间的路面，微风、虫鸣，原本应该是个静谧的夜晚。
holy shit！为什么都不说话啊，黑尾你平时话那么多！
车内一共五个人，正以夜间安全行驶速度开往小野的故乡。
青川先生坐在副驾上，我正前方，因此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和研磨占据了后排靠窗的位置，黑尾前辈只能懵圈地坐在正中间，车的后视镜映出他加速眨眼假笑着的脸。
他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
“嗷！”
“怎么了？”青川先生回过身，正在开车的男人也朝我投来一瞥。
“没事没事，他压到我手指了哈哈……”我的回应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黑尾铁朗你大爷。
————
正经回答是不可能的，时间倒退十分钟，刚刚见面的时候，青川先生用好奇到有点刻意的语气问我为什么会大半夜和小伙伴出现在荒郊野外，我只说是朋友邀请我们来她家做客，结果等不到车，只好步行。
——这种一见到小野和她家人立马会被拆穿的谎言。
“可你不是说和朋友出来野营吗？”
“对呀！”我用力点头，确信道：“野营，日语里野营不就是到野外来拥抱自然的意思吗？介绍一下，我同学——个子高的叫黑尾铁朗，金发的叫孤爪研磨。”
这荒山野岭的还不够野啊？
黑尾和研磨礼节性打了招呼后，一个看天一个看脚，对我的强行歪曲词义不忍直视。
“这样……”他点点头，莞尔一笑，看上去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
于是我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你来这里……？”我半是开玩笑问道：“你该不会是跟着我来的吧？”
“不，我是来取景的，听说这边夜景不错，还有独特的乡间习俗。这位——”黑发男子侧过头，让驾驶座上的人露出半张脸来：“他是我朋友安室，在大学研究民俗学。他对一些民俗怪谈，乡间特殊宗教很感兴趣，又正好在休假，所以和我一起来了。”
嗯……哪有人？
我盯着青川先生旁边看了足足两秒，才看到人的轮廓，就这，还没看清脸——深色的皮肤、深色的衣服，车内光线很昏暗，唯一稍微可见的是他浅金色的头发，看上去和飘在空中的假发一样。
“你好，鄙人安室透。”金发男人的嗓音很有磁性，透着和青川先生不同的活力，意外的年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确实不太让人省心啊。”
他语气调侃，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无路赛，青川先生就算了，轮得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我吗？
我不是很友善地横着眉，而他毫不退让回看着我，脸上表情倒是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在和高中生暗暗较劲。空气里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我在心里暗自比了个中指。这俩人自己就满嘴谎言，尤其是那个安室透，名字、身份、理由全都是假的，要不是懒，问出来又得扯皮半天，我肯定把他底裤都给扬了。
青川先生按住太阳穴。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其实在刚见时我就注意到，他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满脸倦容，眼睛下是睡眠不足的痕迹，就连头发也不太整齐，和他平时在意仪表整洁的形象大相径庭。
黑发男人微怔，手撑着车窗，突然展眉一笑：“我没事，谢谢关心，佳名。只是昨晚熬夜工作，有点睡眠不足。所以今天都不敢自己开车，幸好有安室。”
“什么啊，hiro，原来我是免费代驾！”安室透假意责怪。
hiro……heero？他刚刚是叫希罗吗？发音是不是怪怪的？难道说我一直记错了，青川希罗的希罗不是来自高达里那个背心男的名字？
不，要是我一直叫错，青川先生早该纠正我了，一定是那个安室透的发音不标准，哼，你们日本人的英语啊，摇头.JPG。
但日语读音似乎是罗马音吧，和英语音标有什么区别来着？等会搜一下。
“佳名……佳名？”
对不起我又走神了。
青川希罗声音疲惫，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我身后两个男生：“要不还是先上车吧，这里晚上走路不太方便，我送你们。”
————
青川先生知道我没说实话，我也知道他在说谎，但都没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该不该说，我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特别是身边多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此刻我连半句话都不想交流。
后排的三个人同时拿着手机，在能见度极低的车内，电子屏幕的白光映出三张惨白的脸，就连健谈的黑尾铁朗在礼节性的自我介绍后也不怎么开口。
我打开音乐播放器，蓝牙耳机内刚传来前奏，来自三人群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群名：三人幸终』
『真没用发胶：你刚装无辜少女的语气好恶心@fish』
『真没用发胶：这就是你那个姓青川的邻居？为什么他会恰好和你来同一个地方，该不会是在跟踪你吧？有点可疑』
『fish：剑.JPG』
岂止是有点可疑啊，黑尾这已经是顾及到我的面子才措辞委婉了。青川先生的确是跟着我来的，虽然他否认到一半急忙改口，但我还是知道了他在说谎。
所以我最喜欢“是”或“否”的答案，简洁明了，让我马上能得到确切的真假。可惜社会里的大多数人说话都和修了几百年的妖怪似的，就算知道是假话，我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根本懒得深挖。
我大概能猜到，背后还有另一个人的推波助澜……算了，回去再问清楚吧，暂时不想和她说话。
总觉得自己被卖了。
『fish：不用太担心，青川先生应该是受了我姐姐的委托……之类的』
『白袍法师LV99：你姐姐？』
『fish：是啊，他和我姐姐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也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虽然这么说很容易让人想歪，但总比直接道明对方是警察要好。不是我信不过研磨和黑尾，但青川先生可是在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我当然不能泄露人家的秘密。
『真没用发胶：话是这么说，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哟』
『fish：嗨嗨，虽然但是，我们三个明明坐在一起，一定要这样交流吗？阿黑你那势不可挡的自来熟呢？要不说两句？』
『真没用发胶：:)』
『真没用发胶：不了。你的熟人，你来。』
『白袍法师LV99：他其实是个隐性社恐来着』
啊？
谁？谁社恐？
『真没用发胶：真的啦～人家超级害羞的～』
我一阵恶寒。
『真没用发胶：对了，还有叫安室的男人，你之前真的没见过他？刚刚他已经从车后镜里看你好几次了』
……
车里安静得诡异，我猛不丁抬起头——
并没有什么可疑视线，安室先生在专心开车。
他突然踩了刹车。
我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斜，手机差点掉下去。
“怎么了？”
“这桥……”车灯将前方照得通亮，能看到多个村子共用的河，以及河上的窄桥。长得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说是危桥也不为过。
青川先生：“不方便开过去吗？”
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日式村落的轮廓和黑夜里亮起的灯火。
“既然这样，把我们三个放下就好了，剩下这点路我们可以走过去。”我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谢谢顺风车，你们忙自己的事去吧。”
金发的司机转过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起来自带嘲讽脸，可明明是很有礼貌的和善表情：“不急，天这么晚了，我们两个也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不知道你朋友家能不能借宿一下。”
————
他居然真的把车开过来了，他居然真的把车开过来了！
我他爹心跳都快停了！
我和研磨死死抓着车门扶手，黑尾看起来像是要把前座的布套给扯烂。
车子依旧不能开到村子里面去，只能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停着。
“佳名。”研磨小声叫着我，有些不自在地往我身边靠了靠。“你不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吗。”
我的视线随着他指的地方移动：“那是……寺庙？”
“看起来像是家族传承的小寺院吧，在乡下也算正常。”黑尾解释道。
不像诸如金阁寺清水寺之类人声鼎沸的庄严庙宇，这寺院规模很小，只能依稀看出个寺院的轮廓。而这种建筑又很有特点，从外部一眼就能认出来。
院墙外栽着高耸的寒松，在晚上看过去，都是黑黝黝的一片，只能听见针叶里传来的刺耳鸟叫。
我的注意力并不在建筑上。虽然我不信教，但遇到寺庙还是很喜欢进去东摸摸西看看的，但此刻庙宇前的那个人才是重点关注对象。
他走近了。
“谁？”
青川和安室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人过来，安室透向前一步，站在了我们三个学生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