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俞瑭不喜欢宴会，也和没事就把“let's party”挂在嘴边上的派对动物聊不到一块去。
她并没有在内涵谁。只是单纯不理解纵情酒色、纸醉金迷的必要性，比如用香槟酒把泳池冻裂开来这种傻叼行为。
在她短暂的前二十年人生里，参加宴会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此她还谢绝了狮心会和学生会两边抛来的橄榄枝——如果加入这样的社团，聚在一起进行友好社交肯定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在学生会主席换成那个骚包的意大利公子哥后，俞瑭深感自己有先见之明。
——当然，从入学到毕业，她都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新闻部居然隶属于学生会，但没关系，学生会主席自己也不知道。
好无聊……
手工编织的意大利地毯，褶褶生辉的水晶吊灯，名贵的古董家具，宽敞到浪费的宴会大厅，左右各有回旋楼梯通往楼上，在众多穿着礼服的女女男男中，黑色西装不算显眼。
他们靠的很近。
从波本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梨酒漆黑浓密的眼睫，鼻梁挺翘，同样的黑西装穿在梨酒身上，让本就缺少日晒的皮肤更淡了几分。
她在杯觥交错的人声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你不该穿黑色。”梨酒突然说。
“什么？”金发青年侧过头，把耳朵贴近。
“幸好内衬是白色的。”伴随男人身体靠近的是清浅的香水味，灰色法兰绒。目光扫过波本的衣领，梨酒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你穿浅色比较好看。”
波本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静望着她。
半晌，他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哦，可能吧。”懒得反驳，梨酒耸耸肩：“我生理期。”
“……不对。”和梨酒的交锋间，波本早就练成了不论对方抛出任何话表面都要淡定的技能。抬手捋了捋金发，波本对着把秋波飞往他身上的某位夫人礼貌地致意，又快速侧过身子，避开人群，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的生理期不是一周前吗？”
梨酒夸张地瞪大眼，回以惊悚面具：“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你监视我？变态！”
“身体状态也应该考虑在计划内，你以为所有人做计划都和你一样写个目标画个图就完事吗……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无奈叹一口气，波本的脸黑了下来，他嘴上说的确实是不打算干涉梨酒要做什么，但实际行动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对此波本的解释是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上司们也没说不能抢功。
“你就这么讨厌参加宴会？”
平日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梨酒缩在宴会的小小角落，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踪，一脸好想去死一死的表情。
“嗯。”梨酒短促地应了一声。
“上次任务时你可没像今天这样，和那群小女孩去高天原玩的时候也没有喊累。”一心三用，打量着来赴宴的名流权贵、黑//道//首领，耳朵捕捉从周围传来的信息，波本还能边打趣梨酒。
“首先，为了杀人和为了社交参加宴会有本质上的区别，你让我在这里装几枚炸弹，我保证立刻就精神了；其次，我能在高天原欣赏脱衣舞男，男体盛，这里有什么？只有一群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脑子里没几两脑髓的中年老白男在夸夸其谈，还都以为自己能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有什么可比性吗？”脾气一上来，声音都压不住，梨酒的语速快得不可思议：“最后，你怎么知道我没喊累，我喊了，你——一个功利主义，效率至上的暴君，你听不见！”
波本开始后悔没有随手拿块点心，比如那碟提拉米苏，就很适合堵住梨酒的嘴。
“你知道的吧，说这种话只会让我幸灾乐祸。”
“哼哼，没有一点队友爱。”梨酒扯开话题：“诶你说咱们现在这样像不像等皇帝召见的……”
钦差大臣？
“传话太监。”
“……这种殊荣还是给你吧，看起来你比较有经验。”还能开玩笑说明心情还好，波本放下心来，忍住蠢蠢欲动想弹人脑壳的手，心思飞向了远处，那个被众多人簇拥起来的中心——身穿黑色礼服的中年意大利男人，家族教父，萨尔瓦多·洛·甘比诺。
————
没有人意外会收到甘比诺家族的邀请信。
对着光举起白色邀请函，纸张上还有淡淡迷迭香的气味。
“嘿我们要举办一场超棒的宴会，猜猜谁没有受到邀请？”梨酒瘫在沙发上，一目十行地扫过信。
鸿门宴都过了两千多年，现在再玩这招未免过时。
好吧，其实和鸿门宴没多大关系。也许是出于客套，也许是出于不安，甘比诺家族的掌权者邀请组织的人进行一场会面，在他们举办的晚宴上。
邀请的消息经由贝尔摩德的手传达，但她自己不打算出席。
“真是老狐狸。”波本摩挲着手里的文件，也不知是说谁。
那位教父的心思几人都清楚，对方会为了组织舍弃自己洗白上岸的机会吗？显然不可能，和犯罪团伙勾勾搭搭哪有找个白道靠山来的稳。洗白上岸几乎是每个想要长久发展黑手党的必经之路。
梨酒她……波本没有询问她打算怎么办，这几天在忙着部署针对响尾蛇帮的行动，虽然也搜集了不少甘比诺家族的资料，但他没看出梨酒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梨酒的想法，想办法说服甘比诺家族继续合作，还是暗杀那位□□教父？恐怕会被整个家族以西西里人的荣耀追杀到天涯海角。不过以梨酒总是从源头解决问题的思路，说不定真的打算一举把甘比诺家族的重要人物杀光……不，光靠他们四人是不可能的吧。
黑发女子心不在焉地随手将信件扔到桌上，看那封信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名状的黏痰，她蹙着眉，摊开手问：“你们谁和我去走个过场？”
在梨酒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苏格兰敏感的警报就已意识到一些东西。明明梨酒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可他就是有种空气都阴沉了的感觉。这在梨酒身上很少见，除了被侵犯私人空间，他还没发现她对其他事物有过此般反感。
——她非常反感这次宴会。
大概会把这件事推给波本吧，苏格兰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几度，他已经能想象两人争论的样子了。
但是没有。
“你去吗？”梨酒昂起脖子问苏格兰。
“如果你能找到替代我盯梢的人——”光线越过跳舞的灰尘，照射到桌上的纸张，苏格兰整理着那些梨酒找来、实际上和组织的交易没什么关系的失踪案件卷宗，摇摇头笑道：“那也不行，别让我去参加这种宴会，谢了。”
他和莱伊轮流换班，一直在盯梢响尾蛇帮的二把手。
梨酒哀怨的眼神看过来，长嘘一口气。
“我和苏格兰最好别露面，既然有情报人员，那狙击手不应该出现在人前。”带着好像没睡醒的嗓音，莱伊从半寐中睁开眼：“况且我也不喜欢聚会。”
他半带着调侃的指向某位最表里如一的卷王：“最合适的人选不在这吗？”
“我才发现，”女子扶住额头：“我好像看错你们了。我以为队里只有我一个懒鬼，你们都是认真工作的卷王，没想到啊你们俩，凭自己好恶来挑任务是不是太任性了……”
莱伊：“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这里最随心所欲的除了她还有谁。
“只有波本，表里如一兢兢业业，认真工作从不喊累，呐，亲爱的波本——”
“我和你一起去。”从思绪中回神，两条好看的眉毛舒展开来。听多了对方从各个角度的抬杠，难得的奉承——虽然没有半点真心——足以让波本失笑。而她这次准备负起责任的态度也让波本莫名产生了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
不行，这感觉太诡异了。
“——组织的情报能手，能文能武的多面王子，波本，是也。”开场白一样读完台词，梨酒从沙发直起上身，边鼓掌边说：“好耶！那和教父交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在你身后给你当跟班。”
手中的签字笔断了墨，波本换上一支笔：“嗯？我来负责交涉吗？”
“反正在你旁边也能听出对方说没说谎。再说啊，和黑手党首领交涉什么的，你们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很擅长的样子吗……”
考虑到梨酒那份特殊的能力，这话听起来有点好笑——虽然她一直坚称是心理学。
“人情世故和审讯套话能算一回事？”迎着波本“你在开玩笑”的眼神，梨酒摆摆手：“我这辈子的技能点就没点在人际交往上，要是那位教父一张口我就想挑他的刺，用不着等他向FBI投诚，我都走不出他家的宴会厅啊。”
她继续哀怨地看着苏格兰：“我就说这种事应该让你和苏格兰去嘛，你们俩一个对外有好几副面孔，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许能直接哄得教父直接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们。啊对了，那位教父是不是还有好几个女儿，波本你要不试试美男计……”
“咳咳。”眼看话题又要向失控边缘划去，苏格兰即使刹住车。他清了清嗓子，梨酒把后面的话吞下，给了他一个卖乖的笑容。
“梨酒，”波本的嘴里好像含了块不锈钢：“我只是突然觉得，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放在你身上都是一种浪费。”
她知不知道组织里到底有多少人对她畏之如虎，害怕在她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但实际上，波本仔细思索了梨酒的战绩——那种神奇的测谎能力，放在她身上居然只是帮琴酒解决了一些老鼠，这还是在琴酒的督促下，她自己似乎从没有过想往上爬的心思。
“所见略同，其实我也这么认为。”梨酒露出尖锐的牙，目光柔和，笑得有些讥讽：“但那又怎么办呢，看不惯我的人也干不掉我，我就算不想主动干活，也总有人忌惮我，这就是强者的感受吗——呀，真是奢侈又甜蜜的烦恼。”
她忽地沉默下来，再说话时眼中踊跃着神采，像是预想到了某种令她兴奋的景象。
“波本，你记得告诉那只老狐狸……”
“？”
她用手在脖子上切了一刀：“响尾蛇帮马上要完蛋了，问他想不想分一杯羹，可以给他大头。”
————
红酒味……脂粉味……碰杯声……交谈声……
感触从鼻腔进入，再到胃部，蠕动着传递至大脑，脑中响起夸张的独白：欢迎参加地狱的盛宴，如果你能为宴会加点料，比如放上一把火，撒旦一定会喜欢。
政客、黑手党、名流、老鼠、蛆虫。这个是假话，那个也是假话。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她难道不该上天堂吗？
“我和撒旦还蛮有共同语言的。”
从唇缝里钻出这样一句话，引得正在饶有兴趣辨认来客的波本再度看向身边人，他仔细端详着黑发姑娘的脸，隐去眼中不多的担忧：“你不用嚷得让别人都听见，这里人多眼杂，没准还有路西法撒旦教徒，怎么，你也想入教？”
梨酒只是低下头按揉自己的眉心，不说话。
“你看那个人。”
男伴猝不及防用手肘戳了戳她，梨酒顺着看去，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谁啊？”
“吉姆.杰克森，你天天上网都在关注什么啊。”鄙视了一下梨酒在娱乐明星方面的无知，波本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好莱坞那位当红男星，没想到能在黑手党的宴会上见到他。”
“我关注他做什么，不符合我的审美，也不给我钱。”梨酒打了个哈欠：“长得又没你好看。”
“……看来还是贝尔摩德更适合这种场合。”波本继续说，眼神却向别处飞去：“除了杰克森以外还有两个明星，有她在也许能要到签名，还能收获一些独家秘辛。”
梨酒不困了。
她说：“你又不是八卦记者，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看不出你还追星啊……”
金发男人一本正经：“批量生产拿去倒卖，再把消息卖给媒体，然后就有钱去做别的事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波本居然还有进军娱乐界的打算，他的能力去干狗仔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要不改天介绍他和芬格尔认识一下，卡塞尔狗仔队欢迎您……不是，波本你ooc了你知道么？
欲吐槽又止，许是梨酒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人眼角的笑淡去，化为平静无奈。
“啊。”近距离观察颜色罕见的灰紫色虹膜，迟来的警报让梨酒猛然回过味来，波本在和她说笑话。
Just a joke.
……还是ooc了啊，而且她也领悟不到波本的笑点，他们两人就没对上过电波。
“既然暂时没办法和萨尔瓦多见上面，你要不去花园里透透气？”
被梨酒当做垃圾的中年男人貌似不止他们这两位特殊客人，此刻也找不到身影。
“……好。”接受了波本少有的用在她身上的体贴，梨酒轻轻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再待下去脑子就要爆炸了。
她并没有在内涵谁。只是单纯不理解纵情酒色、纸醉金迷的必要性，比如用香槟酒把泳池冻裂开来这种傻叼行为。
在她短暂的前二十年人生里，参加宴会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此她还谢绝了狮心会和学生会两边抛来的橄榄枝——如果加入这样的社团，聚在一起进行友好社交肯定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在学生会主席换成那个骚包的意大利公子哥后，俞瑭深感自己有先见之明。
——当然，从入学到毕业，她都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新闻部居然隶属于学生会，但没关系，学生会主席自己也不知道。
好无聊……
手工编织的意大利地毯，褶褶生辉的水晶吊灯，名贵的古董家具，宽敞到浪费的宴会大厅，左右各有回旋楼梯通往楼上，在众多穿着礼服的女女男男中，黑色西装不算显眼。
他们靠的很近。
从波本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梨酒漆黑浓密的眼睫，鼻梁挺翘，同样的黑西装穿在梨酒身上，让本就缺少日晒的皮肤更淡了几分。
她在杯觥交错的人声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你不该穿黑色。”梨酒突然说。
“什么？”金发青年侧过头，把耳朵贴近。
“幸好内衬是白色的。”伴随男人身体靠近的是清浅的香水味，灰色法兰绒。目光扫过波本的衣领，梨酒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你穿浅色比较好看。”
波本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静望着她。
半晌，他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哦，可能吧。”懒得反驳，梨酒耸耸肩：“我生理期。”
“……不对。”和梨酒的交锋间，波本早就练成了不论对方抛出任何话表面都要淡定的技能。抬手捋了捋金发，波本对着把秋波飞往他身上的某位夫人礼貌地致意，又快速侧过身子，避开人群，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的生理期不是一周前吗？”
梨酒夸张地瞪大眼，回以惊悚面具：“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你监视我？变态！”
“身体状态也应该考虑在计划内，你以为所有人做计划都和你一样写个目标画个图就完事吗……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无奈叹一口气，波本的脸黑了下来，他嘴上说的确实是不打算干涉梨酒要做什么，但实际行动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对此波本的解释是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上司们也没说不能抢功。
“你就这么讨厌参加宴会？”
平日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梨酒缩在宴会的小小角落，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踪，一脸好想去死一死的表情。
“嗯。”梨酒短促地应了一声。
“上次任务时你可没像今天这样，和那群小女孩去高天原玩的时候也没有喊累。”一心三用，打量着来赴宴的名流权贵、黑//道//首领，耳朵捕捉从周围传来的信息，波本还能边打趣梨酒。
“首先，为了杀人和为了社交参加宴会有本质上的区别，你让我在这里装几枚炸弹，我保证立刻就精神了；其次，我能在高天原欣赏脱衣舞男，男体盛，这里有什么？只有一群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脑子里没几两脑髓的中年老白男在夸夸其谈，还都以为自己能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有什么可比性吗？”脾气一上来，声音都压不住，梨酒的语速快得不可思议：“最后，你怎么知道我没喊累，我喊了，你——一个功利主义，效率至上的暴君，你听不见！”
波本开始后悔没有随手拿块点心，比如那碟提拉米苏，就很适合堵住梨酒的嘴。
“你知道的吧，说这种话只会让我幸灾乐祸。”
“哼哼，没有一点队友爱。”梨酒扯开话题：“诶你说咱们现在这样像不像等皇帝召见的……”
钦差大臣？
“传话太监。”
“……这种殊荣还是给你吧，看起来你比较有经验。”还能开玩笑说明心情还好，波本放下心来，忍住蠢蠢欲动想弹人脑壳的手，心思飞向了远处，那个被众多人簇拥起来的中心——身穿黑色礼服的中年意大利男人，家族教父，萨尔瓦多·洛·甘比诺。
————
没有人意外会收到甘比诺家族的邀请信。
对着光举起白色邀请函，纸张上还有淡淡迷迭香的气味。
“嘿我们要举办一场超棒的宴会，猜猜谁没有受到邀请？”梨酒瘫在沙发上，一目十行地扫过信。
鸿门宴都过了两千多年，现在再玩这招未免过时。
好吧，其实和鸿门宴没多大关系。也许是出于客套，也许是出于不安，甘比诺家族的掌权者邀请组织的人进行一场会面，在他们举办的晚宴上。
邀请的消息经由贝尔摩德的手传达，但她自己不打算出席。
“真是老狐狸。”波本摩挲着手里的文件，也不知是说谁。
那位教父的心思几人都清楚，对方会为了组织舍弃自己洗白上岸的机会吗？显然不可能，和犯罪团伙勾勾搭搭哪有找个白道靠山来的稳。洗白上岸几乎是每个想要长久发展黑手党的必经之路。
梨酒她……波本没有询问她打算怎么办，这几天在忙着部署针对响尾蛇帮的行动，虽然也搜集了不少甘比诺家族的资料，但他没看出梨酒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梨酒的想法，想办法说服甘比诺家族继续合作，还是暗杀那位□□教父？恐怕会被整个家族以西西里人的荣耀追杀到天涯海角。不过以梨酒总是从源头解决问题的思路，说不定真的打算一举把甘比诺家族的重要人物杀光……不，光靠他们四人是不可能的吧。
黑发女子心不在焉地随手将信件扔到桌上，看那封信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名状的黏痰，她蹙着眉，摊开手问：“你们谁和我去走个过场？”
在梨酒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苏格兰敏感的警报就已意识到一些东西。明明梨酒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可他就是有种空气都阴沉了的感觉。这在梨酒身上很少见，除了被侵犯私人空间，他还没发现她对其他事物有过此般反感。
——她非常反感这次宴会。
大概会把这件事推给波本吧，苏格兰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几度，他已经能想象两人争论的样子了。
但是没有。
“你去吗？”梨酒昂起脖子问苏格兰。
“如果你能找到替代我盯梢的人——”光线越过跳舞的灰尘，照射到桌上的纸张，苏格兰整理着那些梨酒找来、实际上和组织的交易没什么关系的失踪案件卷宗，摇摇头笑道：“那也不行，别让我去参加这种宴会，谢了。”
他和莱伊轮流换班，一直在盯梢响尾蛇帮的二把手。
梨酒哀怨的眼神看过来，长嘘一口气。
“我和苏格兰最好别露面，既然有情报人员，那狙击手不应该出现在人前。”带着好像没睡醒的嗓音，莱伊从半寐中睁开眼：“况且我也不喜欢聚会。”
他半带着调侃的指向某位最表里如一的卷王：“最合适的人选不在这吗？”
“我才发现，”女子扶住额头：“我好像看错你们了。我以为队里只有我一个懒鬼，你们都是认真工作的卷王，没想到啊你们俩，凭自己好恶来挑任务是不是太任性了……”
莱伊：“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这里最随心所欲的除了她还有谁。
“只有波本，表里如一兢兢业业，认真工作从不喊累，呐，亲爱的波本——”
“我和你一起去。”从思绪中回神，两条好看的眉毛舒展开来。听多了对方从各个角度的抬杠，难得的奉承——虽然没有半点真心——足以让波本失笑。而她这次准备负起责任的态度也让波本莫名产生了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
不行，这感觉太诡异了。
“——组织的情报能手，能文能武的多面王子，波本，是也。”开场白一样读完台词，梨酒从沙发直起上身，边鼓掌边说：“好耶！那和教父交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在你身后给你当跟班。”
手中的签字笔断了墨，波本换上一支笔：“嗯？我来负责交涉吗？”
“反正在你旁边也能听出对方说没说谎。再说啊，和黑手党首领交涉什么的，你们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很擅长的样子吗……”
考虑到梨酒那份特殊的能力，这话听起来有点好笑——虽然她一直坚称是心理学。
“人情世故和审讯套话能算一回事？”迎着波本“你在开玩笑”的眼神，梨酒摆摆手：“我这辈子的技能点就没点在人际交往上，要是那位教父一张口我就想挑他的刺，用不着等他向FBI投诚，我都走不出他家的宴会厅啊。”
她继续哀怨地看着苏格兰：“我就说这种事应该让你和苏格兰去嘛，你们俩一个对外有好几副面孔，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许能直接哄得教父直接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们。啊对了，那位教父是不是还有好几个女儿，波本你要不试试美男计……”
“咳咳。”眼看话题又要向失控边缘划去，苏格兰即使刹住车。他清了清嗓子，梨酒把后面的话吞下，给了他一个卖乖的笑容。
“梨酒，”波本的嘴里好像含了块不锈钢：“我只是突然觉得，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放在你身上都是一种浪费。”
她知不知道组织里到底有多少人对她畏之如虎，害怕在她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但实际上，波本仔细思索了梨酒的战绩——那种神奇的测谎能力，放在她身上居然只是帮琴酒解决了一些老鼠，这还是在琴酒的督促下，她自己似乎从没有过想往上爬的心思。
“所见略同，其实我也这么认为。”梨酒露出尖锐的牙，目光柔和，笑得有些讥讽：“但那又怎么办呢，看不惯我的人也干不掉我，我就算不想主动干活，也总有人忌惮我，这就是强者的感受吗——呀，真是奢侈又甜蜜的烦恼。”
她忽地沉默下来，再说话时眼中踊跃着神采，像是预想到了某种令她兴奋的景象。
“波本，你记得告诉那只老狐狸……”
“？”
她用手在脖子上切了一刀：“响尾蛇帮马上要完蛋了，问他想不想分一杯羹，可以给他大头。”
————
红酒味……脂粉味……碰杯声……交谈声……
感触从鼻腔进入，再到胃部，蠕动着传递至大脑，脑中响起夸张的独白：欢迎参加地狱的盛宴，如果你能为宴会加点料，比如放上一把火，撒旦一定会喜欢。
政客、黑手党、名流、老鼠、蛆虫。这个是假话，那个也是假话。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她难道不该上天堂吗？
“我和撒旦还蛮有共同语言的。”
从唇缝里钻出这样一句话，引得正在饶有兴趣辨认来客的波本再度看向身边人，他仔细端详着黑发姑娘的脸，隐去眼中不多的担忧：“你不用嚷得让别人都听见，这里人多眼杂，没准还有路西法撒旦教徒，怎么，你也想入教？”
梨酒只是低下头按揉自己的眉心，不说话。
“你看那个人。”
男伴猝不及防用手肘戳了戳她，梨酒顺着看去，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谁啊？”
“吉姆.杰克森，你天天上网都在关注什么啊。”鄙视了一下梨酒在娱乐明星方面的无知，波本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好莱坞那位当红男星，没想到能在黑手党的宴会上见到他。”
“我关注他做什么，不符合我的审美，也不给我钱。”梨酒打了个哈欠：“长得又没你好看。”
“……看来还是贝尔摩德更适合这种场合。”波本继续说，眼神却向别处飞去：“除了杰克森以外还有两个明星，有她在也许能要到签名，还能收获一些独家秘辛。”
梨酒不困了。
她说：“你又不是八卦记者，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看不出你还追星啊……”
金发男人一本正经：“批量生产拿去倒卖，再把消息卖给媒体，然后就有钱去做别的事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波本居然还有进军娱乐界的打算，他的能力去干狗仔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要不改天介绍他和芬格尔认识一下，卡塞尔狗仔队欢迎您……不是，波本你ooc了你知道么？
欲吐槽又止，许是梨酒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人眼角的笑淡去，化为平静无奈。
“啊。”近距离观察颜色罕见的灰紫色虹膜，迟来的警报让梨酒猛然回过味来，波本在和她说笑话。
Just a joke.
……还是ooc了啊，而且她也领悟不到波本的笑点，他们两人就没对上过电波。
“既然暂时没办法和萨尔瓦多见上面，你要不去花园里透透气？”
被梨酒当做垃圾的中年男人貌似不止他们这两位特殊客人，此刻也找不到身影。
“……好。”接受了波本少有的用在她身上的体贴，梨酒轻轻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再待下去脑子就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