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诧之余,刀疤握住餐刀站起身:“复活……你是什么东西?”

    戚寂将他动作尽收眼底,轻抚颈上伤疤:“莫非还想再杀我一次?那你可得想清楚了。”

    她起身一步步走向刀疤,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脚步声清脆。

    戚寂附在对方耳边低语:“你最好能保证完全把我杀死,否则,哪怕我被剁成一滩肉泥都会跟着你。你的每个日夜都会在惊恐中度过,当恐惧达到高潮,你会死在我手里。”

    那低语如毒蛇般攀上刀疤脊椎,令他冷汗直流。他收回抵在对方胸前的刀,不知觉咽了咽口水,喉头紧紧哽着,紧张得说不出话。

    对方反应相当不错,戚寂满意地笑了,唇中一抹红在夜色中肆意张扬。

    她快步走到女人背后,冰凉的手搭在对方肩上,说话轻缓语气温柔:“吃不下不用勉强自己,我可以帮你。”

    “不……不用了。”女人发丝凌乱,面色肉眼可见比原来白了三分。

    像是为了让戚寂快点离开,她急忙切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忍着呕吐的欲望吞入腹中:“真的不用,我……我能解决。”

    女人怕得浑身颤抖,戚寂顿时来了兴致,轻柔抚摸对方肩头:“不用怕,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伯爵邀请了四个人来古堡做客,两男两女,谁陪他吃完四顿晚餐,谁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金。第一天,一个女人被割喉死了,当天的晚餐是生鱼片;第二天,另一个女人也死了,被发现时尸体焦黑,当天的晚餐是烤羊肉;第三天,一个男人掉进了绞肉机,当天的晚餐是烂肉泥;最后一天,厨房架起一口高锅,最后一个男人在锅里泡澡,于是当天晚上,伯爵的餐桌上就多了道肉汤。”

    她嗓音独特,节奏不紧不慢,再配合舒缓的音乐,有种恐怖电台的感觉。

    “这个故事你听谁说的?”眼镜沉着张脸问。

    这故事虽然简短,但却包含了很多与现实相对应的信息,比如开头的伯爵和赏金,这也是他来古堡的起源与目的,而第一个被割喉死了的女人,恐怕对应的就是对方自己。

    女人的关注点却与他不同:“你是说我们刚刚吃的是人肉?”

    难怪,难怪这么大个古堡竟然会没有食材,而且管家还说准备时间久——不会就是在准备人肉吧?!

    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扎根,人就会在记忆中自动搜寻“证据”来佐证自己的想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女人捂嘴跑出餐厅。

    没有回答任何问题,戚寂转身拨弄唱片机。

    唱针被重新摆放,旋律在指尖流转,倾泻出夺目的金光,一只鸟自金光中来,飞向烛台,与火焰融为一体。

    它口中传出嘹亮的歌声,缀于戚寂张扬的裙角,她在歌声中旋转、起舞。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不过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窗户突然被破开,明明无风,但烛火不断摇晃,齐齐熄灭了。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戚寂陷于明暗交界处,背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影子说:“活下去……”

    再回头确认,管家提着灯站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一出现,壁炉里的火也灭了,此刻唯一光源变成了他手中的提灯。

    “今晚的风有点大呢。”管家把提灯立在桌上,转身去关窗。

    “不能因为你眼睛小就说瞎话。”戚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管家:“……”

    关好窗后,他向餐桌走来,抬眼扫视桌上餐盘。

    虽然三个盘子里的食物都有剩余,但能看出用餐痕迹,但那个空盘子——

    “指挥家小姐,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良好品德。”

    戚寂抬头与他对视,对方眼睛狭长,眼神幽深,看人时带着些许探寻意味,毫无血色的脸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道德绑架对我没用。”她漠然道。

    “……”灯光昏暗,看不出管家脸上的悲喜。

    戚寂掩嘴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房间在哪?”

    管家按了按眉心:“阁楼。”

    “堆杂物的地方?”戚姐睨了他一眼,“让客人住阁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对方眯眼微笑:“这是规矩,古堡不容不守规矩的人,您之前违反了规矩。”

    戚寂冷笑:“小地方破规矩多 。”

    话毕她转身离开,刚踏出餐厅,637的声音自虚空响起:【那个故事你听谁说的】

    “我编的,怎么了?”

    醇厚的声音褪去嘶哑,丑陋的伤疤变得光滑。戚寂脱掉高跟鞋,慢慢走过陈列油画与雕塑的走廊,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

    637没再说话,似乎跟她一样在端详眼前的画。

    少女表情恬静淡然,回眸一瞬带着似有似无的忧伤,画框下,标签印着《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这是真品?】

    “假的,真品在博物馆。”

    话音刚落,面前的画有了变化,少女五官逐渐扭曲,仿佛被人用橡皮擦抹去。

    “看样子应该是低劣品。”戚寂移开目光,转身前进。

    “……救救我。”

    “救救我!”呼叫声越来越大,混着干柴燃烧的“噼啪”声,排山倒海般灌进耳朵。

    戚寂顿步回头。

    火从画框边缘燃烧起来,整个画面被点燃,无脸人拍打画框求救:“救我,救救我!”

    火势愈大,火焰突破画框,蔓延到走廊,浓烟不断从画框往外冒。

    “愣着干嘛?跑啊!”一只干细的手握住戚寂手腕,带她逃离。

    直到跑出浓烟范围,戚寂撑着墙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那人问,声音听着耳熟。

    戚寂试图回忆声音的主人,但耳边不断回响的“噼啪”令她神经紧绷,无法全心思考:“你是谁?”

    “不记得了?”那人收拢五指,戚寂腕上立即出现几条红痕。

    她回头,看到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脸长出嘴巴,鼻子、眼睛、眉毛,甚至连眼角的两颗痣都与戚寂本人无异。

    对方红艳的唇勾起一个幅度:“我是戚寂啊。”

    戚寂瞳孔骤然缩小:“不,你不是。”

    她挣掉对方的手,跑向滚滚浓烟的长廊:“我才是戚寂。”

    “我是戚寂。”墙上的蒙娜丽莎说。

    “我是戚寂。”墙边的圣母雕塑说。

    “我是戚寂……”

    戚寂跑过的每幅画、每座雕塑都这样说,她拼命奔跑,以为跑得够快就能甩掉那些声音,但声音越来越多,它们钻进黑暗,凝为阴影,在戚寂背后拖得又细又长。

    这条充满烟尘的走廊,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从哪蹦出很多玻璃珠,乱七八糟滚到戚寂脚边,令她停下脚步。

    面前的空画框从边缘缓缓显出图案,纯黑的背景、淡雅的服饰,如果不看面部,这完全就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但画上是戚寂的脸,浓烈的五官与恬静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画中人微笑着取下珍珠耳环,把珍珠换成眼珠。

    画框下标签变化,“珍”字被抹去,歪歪扭扭地添上了“眼”。

    ——《戴眼珠耳环的少女》。

    血丝连着一串眼球坠落,与玻璃珠滚作一团,眼球转动,齐刷刷地盯着戚寂。

    尖叫,嘶吼,无数声音在耳边回荡:“我是戚寂。”

    戚寂捂耳踢开眼球,然而那串眼球却借力凌空跃起,与她对视。

    眼中伸出无数触手,缠绕在她身上。

    身体越发沉重,无数黑水灌入鼻腔,窒息感扑面而来。

    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戚寂看见画中人指尖穿过玻璃罩,拨开触手,轻轻放在她唇间。

    对方声音恍若远自天边:“再见,低劣品。”

    那一刻天地旋转,阴影为背景地为框,将戚寂拖入画中。

    真实为假,虚假为真,真假突破距离,变得模糊。

    何为真?何为假?

    戚寂拼命拍打相框,耳边时而有人高喊“救我”,时而有人低吼“低劣品”,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喧嚣。

    “我不是低劣品,我不可能是低劣品。”

    她的手锤出血,星星点点缀在玻璃框上,像是梅花。

    突然,她看见玻璃上没有五官的倒影,于是立即摸向自己的脸。

    没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平得像张纸。

    戚寂吓出一身冷汗。

    一声巨响,一幅画从墙上掉了下来,戚寂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站在一幅画前。

    不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也没有无脸人,只是一幅普通的雪地梅花图。

    刚刚的一切是幻觉?她心有余悸地抹掉额上的汗。

    “愣着干嘛?跑啊!”

    干细的手握住戚寂手腕,不由分说带着她再次奔跑。

    戚寂放下的心再次悬起,猛地甩开对方的手。

    那人回头:“怎么了?”

    不是无脸人,是餐厅里的那个女人。

    戚寂不敢松懈,无脸人能变成她的样子,未必不能伪装成别人。

    她警惕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好长时间了,刚刚叫你你都没反应,在那自言自语。”

    戚寂盯住对方:“我说了什么?”

    女人后退一步,好像有点怕她:“具体什么我忘了,好像说‘救救我、我是戚寂、再见’?”

    戚寂第一反应是女人在说谎,她根本没说过这些话,但对方有什么理由说谎?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真是她在自言自语?

    戚寂脊背发凉。

    【检测到身体各项指标异常,玩家戚寂,你现在需要休息】

    无视637的声音,戚寂抓住女人手臂:“为什么叫我跑?你看到了什么?你听到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

    “干什么?”女人连连后退,“我不知道,你放开。”

    戚寂把她摁在墙上,双手举过头顶:“你在心虚?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疯了吧,你放开我。”女人挣扎中碰到旁边的花瓶,瓶身晃了两下,掉下展台。

    花瓶即将落地之际,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插入两人中央,将两人隔开。

    戚寂抬眼,对方右脸戴着面具,暴露在灯光下的五官俊逸超然,却身着女仆装,头顶毛茸茸的兽耳,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汪!”

    一声标准的狗叫从青年嘴里发出,女人满脸不可置信:“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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