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般默挟持着卫昤安出了皇宫之后,便拽着卫昤安在长安僻静昏暗的小道上一路埋头疾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终于躲进了一条偏僻幽长的小巷之中,靠在墙壁上微微喘着粗气。

    月光清泠之中,阿史那般默侧过头望着昤安泪痕斑驳的脸,忽地就戏谑笑:“怎么?看着霍羲桀对你的一片深情,动心了?感动了?”

    昤安直起身子,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痕,涩哑道:“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阿史那般默凑近昤安,笑意暧昧且幽深:“我想带你离开长安,然后带你回突厥。”

    昤安愣了一瞬,而后难以自抑地冷笑出声,她愤愤地看着阿史那般默,似是在看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你就这么自信你能逃出长安城吗?你信不信,不出半个时辰,缉拿你的告示就会贴满整个长安,全长安的官兵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你又长了一张异域面孔,加上你这身太监装束,想找你实在是太容易了。带我去突厥?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再说吧!”

    “反正有你在啊,霍羲桀能为你妥协一次,那自然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有你当我的护身符,我怕什么?”阿史那般默双眸莹然,不要脸地理所应当。

    昤安的语气冷淡地像是化不开的冰:“阿史那般默,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阿史那般默对昤安的讽刺不予置评,只是用力攥着昤安的袖子走出了巷子,拉着她走进了一家卖衣料和成衣的店铺。他用高大的身躯将昤安挡在身后,故意不让掌柜的看见昤安脖子上的伤痕,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方金块,往掌柜面前一扔道:“拿两件寻常的汉人衣服和两件南越人的衣服,都要一男一女。”

    彼时宫中并未有任何通缉阿史那般默的告示传出来,掌柜自然也不多疑心,美滋滋地收下了金子,很快便拿出了阿史那般默要的衣服。

    阿史那般默很是客气,还特地向掌柜借了一块地方来换衣服,他拉着昤安走到店铺里面的隔间里,不重不轻地把女款的南越衣服往昤安身上一扔,简短道:“换了。”

    昤安看着手里花里胡哨的南越衣物,又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开始宽衣换装的阿史那般默,嫌恶地别开目光,拿着衣服便往另一个隔间走去,却被阿史那般默一把拽住道:“就在这儿换,不过是一件外衣,你就算换了我也看不着什么,羞什么羞啊。”

    昤安愤恼地瞪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宫女衣饰,换上手里的南越衣服,待到她穿戴妥当转过身时,阿史那般默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南越人的服饰,并把剩下的两套汉人衣服用行李布打包好背在了身上。他看一眼卫昤安的脖子,而后从昤安换下来的宫女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递给昤安,面无表情道:“用这个把伤口遮起来,一会儿出城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一句话也别说。”

    昤安知道自己此刻就是案板上的肉,反抗无异于找死,于是很顺从地接过布条把自己的脖子围起来,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阿史那般默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嘿嘿笑道:“卫昤安,你要是一直都这么听话该多好,你看看你,刚才乖巧的样子多招人喜欢。”

    卫昤安不言语,只是阴沉着目光看着他,那目光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你多说,和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阿史那般默却笑着接过了昤安的目光,径直拉住她的手腕出了隔间,和掌柜的道完了谢以后,又匆匆拉着昤安往长安西边的城门赶,赶路到了一半,还顺便抢了茅厕边的一匹马。阿史那般默这个人很是懂得银货两讫的道理,虽说是抢了人家的马,却也还是在地上放了一块金子,算是安慰了那个上个茅厕还被抢了马的倒霉鬼。

    他扶着昤安上马,在看到昤安幽微的目光后勾唇笑道:“怎么?没见过抢东西还留钱的人?”他边说边翻身上马,坐于昤安的身后,然后听见昤安冷冷的声音悠荡荡地飘过来:“我猜你是想装作南越国的商人然后逃出去吧,南越国的商人手里都有礼部特质的腰牌,不出示腰牌便会被视为流民抓起来,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只怕出不了城门就会被抓进刑部大牢去。”

    “这个不牢你操心,你跟着我就是了,总之咱们要死一起死。”阿史那般默淡淡回应着,一边紧拉缰绳,带着昤安共骑而去,一路绝尘。

    此时此刻的皇宫中,霍羲桀正独自坐在宣室殿正殿的桌案前,对着烛光用棉布细细擦拭着手里的长剑。殿中烛火昏暗,晦暗莫名,他目光沉郁,脸色微白,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团巨大的幽深的阴翳之中,唯有那映在烛光里的剑柄,被擦拭地愈发锋利,发出冷硬的光来。

    秦青进入殿中的时候,看见霍羲桀如此形容,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上前道:“捉拿阿史那般默的告示已经发下去了,很快就会贴满长安,三千御林军也全部都集结好了,即刻就可以出发追拿他。”

    霍羲桀沉冷开口,涩哑且简短:“还有河西,河西所有的郡县都必须贴上通缉令。”

    秦青点头,复而道:“阿史那般默诡计多端又武艺高强,加上卫昤安被他挟持着,要是他再用卫昤安的性命来要挟御林卫,我只怕他们应付不来,为防万一,还是让我亲自带着御林军去捉拿他吧。”

    霍羲桀将擦拭好的剑飞快地收入剑鞘中,刺耳且尖利的声音在昏暗的大殿上久久环绕着。他起身,执起佩剑,径直走到秦青面前,淡淡道:“不用了,你是大内御林军统领,宫里面离不开你,你还是留下来守好宫禁吧。”

    秦青看着霍羲桀执剑长立的模样,犹疑道:“你……你该不会是想亲自去追罢。”他见霍羲桀没有否认,而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心里便愈发肯定起来,“霍羲桀,你疯了吗?君王无大仗则不亲征,如今只是捉拿一个阿史那般默,派我过去都算是绰绰有余,而你却要亲自出马,这要是传到大臣和百姓们耳朵里,只怕他们会有所猜忌啊。”

    霍羲桀无声地站在那里,一张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秦青上前几步,直直迫使他道:“阿桀,我太了解你了,你虽然平日里不多饮酒,可绝对是个千杯不倒的人,可那天……你仅仅喝了不到十杯酒便开始醉了,实在是蹊跷的得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晚上酒杯里的毒是你自己下的吧,你故意装醉让皇后替你喝下毒酒,然后自编自演了一场突厥王谋刺圣驾的大戏,就是为了将突厥王父子羁押在长安然后控制突厥,对不对?”

    霍羲桀看秦青一眼,回答地很是干脆:“是。

    纵使心里早有答案,秦青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皇后是你的结发妻子,更是孟家的千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散骨毒真的要了皇后的性命,你要怎么和孟寒林交待?”

    “我加的药量很少,且提前让太医看过,不会要了皇后的性命的。如若喝下毒酒的人只是一个小喽啰,那么百姓们和突厥人便不会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我也就没有筹码能压制突厥,选中皇后,是必然,也是无奈之举。”霍羲桀面色深深,平稳答道。

    “所以,你邀请突厥王父子来长安,从来都是另有图谋,从来都是想把他们软禁在长安然后向突厥施压,好让群龙无首的突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是吗?”

    “是。”

    “好,就算如此,现在突厥王已经在你手里了,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阿史那般默是亡命之徒,还带着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卫昤安,这处处关卡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又出动了精兵三千,根本不愁抓不回来,你为何还要亲自去追拿阿史那般默?你明明知道君王非急仗不可擅自带兵,否则极易引起朝野上下的慌乱,为何还要这么做?”秦青句句紧逼,分毫不让。

    良久,霍羲桀没有说话。

    “霍羲桀,”秦青缓缓唤他的名字,又凑上去几步,低低问道,“你是不是爱上卫昤安了?”

    霍羲桀纹丝不动地静立在那里,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灯火里闪了又闪,他抬起头直视秦青,只回了一个字:“是。”

    “果然,”秦青怔怔颔首,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可笑,“霍羲桀,她是卫昤安,是王珩的妻子,是王澈的母后,是曾经的昭宪天后!而你是霍羲桀,是夺了大梁江山,险些让她家破人亡的大齐皇帝。你知不知道?你可以爱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也可以占有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唯独她,你不能碰,也碰不得。”

    霍羲桀半垂下头:“是啊,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想她。”

    秦青直直看着他:“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你霍羲桀嘴里说出来的。可你想过吗?就是你亲自去了又能够怎样?你亲自把她救回来,她就会喜欢上你了?你们就能在一起了?你明知道这不可能,又何必让自己陷在里头呢?”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怕她旁人伤到她,别人去,我都不放心。”霍羲桀答地很坦荡,半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

    秦青看着他,思量再三,终是叹道:“罢了罢了,情不知所起,我有什么资格要你放下?只是,如今的形势,你去了会引起诸多的议论和恐慌,于情于理,你都还是留在宫里的好。你不放心别人,那我你总该放心了吧,卫昤安是我的挚友,我拿她当做兄弟,我也舍不得让她受伤,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把阿昤毫发无伤地带回来,绝不会有误。”

    “秦青,你和她素日走得近,她拿你当知己好友,对你无话不谈,在她心里,已经是很感激很在乎你了。说实话,我很嫉妒你,我不想让她更感激你或者更在乎你。”霍羲桀很认真地看着秦青,脸上依旧是没什么大的表情,“所以这次,你就把机会让给我吧,让她也感激我在乎我一些,这样,总比她现在对我视而不见的好。”

    秦青哑口无言,似是不认识霍羲桀了一般,上上下下地审视着他,眼中一会儿是惊愕一会儿是唏嘘,直愣愣地看着霍羲桀从他身边走过,然后扬长而去。

    长安的另一边,阿史那般默已经带着卫昤安来到了长安西边的城门口,他们共乘一骑,缓缓地往精兵驻守的城门口靠过去,还没走近,便被一个身穿重甲的领头人抬手拦下:“来者何人?”

    阿史那般默应声下马,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放在胸前行礼道:“这位官爷好,我是南越国来的布料商人,一个月前到长安来送货,现下买卖做完了,正要带着夫人回家去呢!”

    那个官兵很是谨慎,伸出一只手道:“把通关的腰牌拿出来。”

    昤安高坐在马上,看戏一般地看着此刻的阿史那般默,甚至还带着一分幸灾乐祸的讪笑,可是,当他看到阿史那般默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铜质的通关腰牌的时候,脸上的讪笑瞬间就凝在了一起,变成了不可置信的震惊。

    通关腰牌是礼部特意定制的,其形制虽大致相同,可做工和手法都极其复杂,不易复刻,即使要复刻,那也会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阿史那般默是什么时候弄了一枚通关腰牌?她竟懵然不知。

    那官兵结果腰牌,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仔细盯着阿史那般默看了许久,方皱眉道:“牌子是没问题,可你说你是南越人,我看你的长相也不像南越的啊,到更像是突厥人的长相。”

    阿史那般默很是镇静,嘿嘿一笑道:“官爷真是好眼力,我的阿娘是突厥人,阿爹也有一半的突厥血统,所以啊,我就长得更像突厥人一些,可我的确是生在南越长在南越,是实打实的南越人呢。”

    那官兵半信半疑,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昤安,继续问道:“她是谁?”

    “她是我的汉人老婆啊,哈哈,是我去南边卖货的时候娶来的,也跟着我在南越生活,怎么样?漂亮吧?”

    昤安的脑袋上瞬间就冒出了几根黑线,直想冲下马去踹他两脚。

    守门的官兵终于将腰牌还给了阿史那般默,一挥手道:“走吧,一会儿城门就该关了,快些赶路罢。”

    “是是是,谢谢官爷,下次再来啊,我一定给您带上几匹最好的料子!”阿史那般默眉开眼笑,忙翻身上马,将缰绳勒到最紧,带着昤安飞似的冲出了城门。

    就在他们冲出城门不过三十步,他们身后便传来了传令官嘶哑且洪亮的声音:“圣上有旨,阿史那般默携人质出逃,封锁所有城门,所有过往者必须严加排查!”

    阿史那般默咬咬牙,却又忽地笑了出来,双腿一用力,便骑着马消失在了夜色里。疾驰之间,他还不忘低下头去对自己前边的昤安笑道:“如何?霍羲桀再雷厉风行又如何?现下还不是输了我一招?”

    “拿着一个假腰牌通关,胜之不武。”昤安淡淡讽刺道,却又忍不住问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从哪儿变了一个腰牌出来的,还有你身上的那些金子,你堂堂突厥大王子,难不成还有出门自己带钱的习惯?”

    阿史那般默的声音混在嘈杂而温和的风里,有些含糊不清:“腰牌是突厥人早就做好的,自从来了长安我就一直带在身上,万一有个意外,要逃跑也多了条路。我不仅有南越的,还有突厥的吐谷浑的龟兹国的,你要看看吗?”他呵呵一笑,又接着道,“至于金子嘛,是我趁着你不注意从你妆奁底下拿的,话说回来,你可真是个财主啊,身边的金银首饰倒是不少,向来霍羲桀这些日子也没亏待你罢。”

    感情自己这是赔了银子又折兵啊……昤安胸口发闷,脑仁也有点疼,遂转过头来瞪着他,刚想说点什么,阿史那般默已经低下头笑道:“别这么小气嘛,等回了突厥,我赔你十倍的钱还不行吗?”

    昤安回过头去,只是一昧冷笑:“哦?你先有命活着回去再说罢。”

    阿史那般默笑而不答,带着昤安一路往西飞奔而去。跑了差不多快十里地,他们又下马换上了适才买好的汉人衣服,将南越人的衣服背在身上,复而继续向前疾驰而去。

    夜色已经很深,今晚的月色又不是十分明朗,再加上卫昤安本来就是个路痴,东南西北地也分辨不出来,尽管她很努力地想要辨识清楚方向,可依旧是徒劳无功。她细细忖度一番,思量这自己如何才能留下阿史那般默逃跑的线索并且告知追捕的官兵,正想着,一汪清澈的泉水忽然从她的视线里闪过,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忙出声道:“停下,我渴了,我要喝水。”

    阿史那般默低下头看她一瞬,很快便停了下来,对着那汪泉水努努嘴道:“去罢,我在这儿看着你,你可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她应声下马,缓缓朝泉水踱过去,阿史那般默就在她身后十步死死地盯着她,半分也不肯松懈。昤安走到泉水边,背对着阿史那般默蹲下来,用手捧了泉水在掌心里,埋头下去一股脑儿地喝了。

    手里的水喝尽了以后,她依旧是背对着阿史那般默站起身来,装作在裙子上擦水的样子,却趁着擦水的时候猛然把手腕上的银镯子退下来,轻轻地扔到了泉水边的草丛里,那镯子是宫廷式样,宫里面的人一定会认得,他们若是能够看到,便也能知道一点阿史那般默逃跑的线路。

    当然,只有这么一点点线索自然是不够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昤安又分别以内急和累了作为借口,下马休息了两次,每一次都在荫蔽的地方秘密留下了一些东西,或是丝绢或是首饰,总之都能引来官兵们的注意。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阿史那般默竟然对她的要求都十分顺从和迁就,也很少再对她疾言厉色阴阳怪气,只是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她。

    一夜疾驰后,天终于有些蒙蒙亮起来,昤安虽疲惫不堪,可却半点想睡的念头都没有,她始终紧绷着心弦,半刻也不能安心。昤安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觉得那不像是河西的景致,忍不住狐疑道:“你没有去河西?”

    “是啊,你们都以为我会从河西回突厥不是吗?我可没那么傻,河西全是霍羲桀的心腹人马,我去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所以我打算从西南方向走,穿过西边的吐谷浑回到突厥。”

    昤安心里暗自打鼓,这个阿史那般默果真不是好对付的,他昨夜分明是从西门出来的,西门离河西最近,是个人以为他是沿着河西逃跑的,即便宫里的人查出了他出城时的端倪,那也只会往河西的方向追捕,谁会料到他却转头去了吐谷浑?如此,他既给了自己喘息休整的机会,又引开了追兵的视线,好一出金蝉脱壳!且吐谷浑又是出了名的搅屎棍,一面巴结大齐一面讨好突厥,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从吐谷浑走的话,那他行进的路途也要方便许多,不至于处处小心。

    阿史那般默不敢再大齐的地界上多做停留,片刻不休地往吐谷浑的方向赶过去,如此疯狂行进到了午时,两人一马俱是疲惫不堪,阿史那般默也是又累又饿,便带着卫昤安溜进了一个小乡村里,用金子和乡里人换了马匹和食物,在一颗大树下稍做休息。

    这个小村落有些荒凉,食物也很是有限,到手里的仅仅只有两张饼和两壶水而已。昤安是真的饿了,坐在树下便拿起干涩的饼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才吃到一半,就看见阿史那般默给她递了水过来:“慢点,没人跟你抢。”

    卫昤安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水就灌了进去,放下水以后,却见阿史那般默笑着倚在树上道:“我真的觉得,你除了骂人的时候有点凶以外,其余的时候真的挺可爱的。卫昤安,你要不要认真地考虑一下回突厥以后嫁给我的事情?嫁给我多好啊,我保证比王珩和霍羲桀都更疼你。”

    昤安白他一眼,又咬下一口饼,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嘴里含糊道:“是啊,你多好啊,用刀劫持我,用刀划伤我,把我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让我一连两天不敢合眼,你多好啊,你最好了。”

    阿史那般默挑挑眉,死不要脸地挨近她:“别这么凶嘛,对我笑一笑不好吗?你平时对霍羲桀也是这样的吗?”

    卫昤安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她,又灌了一口阿史那般默递过来的水,心情复杂难言。

    此时此刻,长安城中,霍羲桀将手底下的三千御林卫分成三拨,一千派往河西,一千搜查长安,另一千则在长安城周边十里地内搜捕。三拨人不眠不休地排查搜捕,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依旧是连阿史那般默和卫昤安的影子都没发现。霍羲桀面上虽依旧淡淡,可心里却已经像燃起了一把火一般,烧得他浑身上下都燥。彼时,他正站立于长安城的西门之外,等待着御林卫们搜查的回音,一旦哪一边有了结果,都方便他即刻启程追赶。整整六个时辰的时间,他水米未进,也不同旁人多言语,只是兀自地站在那里,冷漠而阴郁,令人不敢亲近半分。

    “圣上!圣上,有结果了!”一个御林卫跌得撞撞地奔向霍羲桀,满身俱是尘土,他跪在霍羲桀面前,将一个发亮的银镯子和一块水仙花的丝绢奉给霍羲桀,道,“这是兄弟们在长安西面发现的,微臣看这手镯和丝绢都是少府的手笔,觉着这很有可能是宫里面的东西,只怕是怀后留下的,特地拿来给圣上过目。”

    霍羲桀一把将那手镯和丝绢攥过来,在看到丝绢上的水仙花之后便更加笃定:“不错,的确是怀后留下的,她喜欢水仙花。”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眸色一顿,“你说这是在西边发现的,不是在河西方向?”

    “是啊,兄弟们也很是奇怪,大家都以为阿史那般默是往河西那边跑了,却没想到在西边发现了这个。”

    霍羲桀猛然抽身过去,边翻身上马边道:“他想绕道吐谷浑回到突厥。即刻传旨,从长安西边到吐谷浑的每一个城关都严加防卫,凡是异域面孔的人都要拦下来仔细排查,无论城市村落,只要有人的地方都贴上追捕令,绝不能让阿史那般默到达吐谷浑。”他说完,将手里的短鞭一挥,边向前疾驰而去便道,“吩咐在长安和河西找人的御林卫全都往西边赶,速速与我回合,全力捉拿阿史那般默!”

    午时的阳光很焦灼,无孔不入地往霍羲桀的发肤里钻去,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模糊而肃然的光影,那样温暖且靡靡的触感,像极了他第一次遇见卫昤安时的阳光。

章节目录

长安回忆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易微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易微山并收藏长安回忆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