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洛狄忒感觉黑暗裹挟着寒意淹没了她,耳朵里呼呼作响,像在水里一样,让人麻木的缭绕的白雾在她脑海里弥漫。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她隐隐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脑袋似乎也转得快了一点,与此同时,胃里有一种咬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阿芙洛狄忒睁开眼睛。
一切都有些模糊,玻璃房外暮色渐暝,景物都笼罩在云雾般的蒸汽中,空气中能闻到大雨初歇的味道。在房间的另一头,莱姆斯背对着她,摆弄桌子上的药剂。
阿芙洛狄忒没有立刻出声,而是躺在枕头上四下打量着。她受伤膝盖裹上了厚厚的绷带,除此之外只感到有些没力气。
“你醒了?”
莱姆斯转过身,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点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尽管橙色的灯光温暖柔和,但仍令已经习惯昏暗的阿芙洛狄忒感到脑袋一阵疼痛。
“刚醒一小会儿。”她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莱姆斯看上去疲惫极了,脸色比她记忆中任何一个满月夜看起来都更糟糕,疲惫、虚弱、病恹恹,阿芙洛狄忒甚至无法确认他们两个之间谁看起来更糟糕。
“先把药喝了。”莱姆斯神色相当严峻,但仍然伸出手去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谢谢。”阿芙洛狄忒低声说,她从没见过莱姆斯露出这样的神色。
莱姆斯拔开药剂的塞子,一股浓郁的苦臭味蔓延了开来,闻起来像是煮烂的曼德拉草。
“我讨厌补血剂,”阿芙洛狄忒忍不住说,“尤其是放多了曼德拉草的补血剂。”
“但它的药效更好一些,”莱姆斯的眉头简直要蹙到一起去了,“你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别忘了曼德拉草放多了可是会致幻的。”
“所以你得在这儿多待几天,”莱姆斯说,“你可能忽然会觉得兴奋、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是突然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下意识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确定暂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满脸疲惫的莱姆斯:“你看起来需要休息一下。”
“我睡过一觉了。”这话加上他苍白的脸色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的语气有一些怪,甚至有些冷淡,但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阿芙洛狄忒机械地盯着被子上的花纹,似乎这样就能学会如何使用针线似的。
“……抱歉。”
阿芙洛狄忒觉得自己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尽管早就做好了袭击自己的狼人就是莱姆斯的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他道歉时,阿芙洛狄忒仍然感到自己在哆嗦。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谅解的话,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差点为此失去了性命。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只有被风吹动的薄纱摩擦出微弱的声响。
“好在我没事,”阿芙洛狄忒硬着头皮说,“我很幸运。”
莱姆斯似乎迫切地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我记得你喝了狼毒药剂,”阿芙洛狄忒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里之前没有任何魔法生物,”莱姆斯明显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似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狼人在岛上。”
过了几秒钟,阿芙洛狄忒才明白莱姆斯的意思:“等等……哦,不是你?”
莱姆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道歉?”阿芙洛狄忒下意识问道。
莱姆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等于是害了你,阿芙洛狄忒。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留在岛上,也不会受到这样的袭击了。”
得知这件事与莱姆斯无关,笼罩在阿芙洛狄忒心头的那抹阴云一下子散去了:“可是在我看来你没做错任何事,”她对莱姆斯说道,“贝尔比先生的邀约是我转达给你的,追溯起源头来,这件事恐怕要怪我自己了。”
“你不该这么想……”
“那么你也是,”阿芙洛狄忒说,“不仅如此,你救了我。”
莱姆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但神色看起来不那样严峻了。
“说说别的吧,”阿芙洛狄忒将装着药剂的杯子放进了他手里,“没遇到其他的麻烦吧?”
“没有,”莱姆斯叹了口气,“达摩克利斯暂时出去了,他似乎对这件事为什么发生有些头绪。”
“对了……你刚刚说这岛上没有其它的魔法生物?”
莱姆斯点头:“1850年的时候,麻瓜教徒为了守护这座圣人岛,清理掉了岛上所有不知名的魔法生物。”
“看来只有贝尔比一家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阿芙洛狄忒对此感到毫无头绪,“过去了多久?”
“一整天的时间,”莱姆斯回答说,“达摩克利斯以他的名义为你多请了一天假,你最好再好好休息一下。”
敲门声响起,阿芙洛狄忒和莱姆斯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
是贝尔比先生,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而且显得欲言又止。
“凡妮莎准备了夜宵,莱姆斯,你要来尝一些吗?”他说。
“好好休息。”莱姆斯对阿芙洛狄忒说,紧接着退出了房门。
等到莱姆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屋外的拐角,贝尔比先生才将手里的粥放在了床头:“你感觉还好吗?”
“一切都还好,”阿芙洛狄忒说,“伤口还有些痛,但是不要紧。”
阿芙洛狄忒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胳膊,那上面深深的四道爪痕并不像分体的膝盖那样长出了新肉,而是结起了厚厚的血痂。
“可能会留一辈子的疤痕。”贝尔比先生沉重地说。
“嗯…希望不会更糟。”
“你似乎伤到了那个狼人,对吗?”贝尔比先生问。
“我炸伤了它的舌头。”阿芙洛狄忒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狼人的血液融进了你的伤口里,”贝尔比先生的神色更加严峻了,“这恐怕…”
身为圣芒戈生物伤害科治疗师的阿芙洛狄忒自然明白狼化后造成的伤口是不可逆的。而伤口被狼人的血感染,意味着她今后可能会染上一些譬如体温升高、爱吃偏生肉等诸如此类的狼人的习性——也许更糟的是,她会在满月夜感到痛苦。
这足以让她再一次回想起前一天晚上凶险的一切,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她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缓慢且深重、嘴和喉咙都十分干燥。
她尽量控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你有什么头绪吗?”
贝尔比先生的神情露出一丝歉意:“我大概能解释一些,因为一切可以从《反狼人法案》的颁布开始说起——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对狼人这个群体有多少了解吗?”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当做回答。
“和你一样,我曾是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生物伤害科的治疗师。我二十四岁的那一年,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他被狼人所咬伤转化。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直到他因为狼化症的危害和折磨而选择了自杀。这也是我致力于研制狼毒药剂的原因。”贝尔比先生苦涩地笑了一下,“狼毒药剂问世的第三年,我意识到它所需药材的昂贵到大部分狼人无法负担起每个月在这上面的开销,于是一直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改良它的配方上,希望能改变这种情况。”
阿芙洛狄忒不明白这个故事说明什么,但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这样的痴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我的工作,但我的导师奥尔默.派伊——也是你们现在的科长——为我做了许多担保,才保住了我在圣芒戈的工作。直到《反狼人法案》颁布的那一年。狼毒药剂的改良陷入了瓶颈期,更多的狼人陷入了贫困,对这项事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和我的哥哥伊阿伯托斯.贝尔比之间产生了非常大的矛盾。为了坚持这项事业,我辞去了圣芒戈的工作,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与工作,只是狼毒药剂的配方,并不能维持我坚持的事业。另一方面,似乎有更多的狼人因为《反狼人法案》的颁布,备受压迫与歧视。对巫师的憎恨大过了他们想要正常生活的愿望,他们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对巫师进行报复,尤其是在七月份至今,他们变得更加猖狂了。”
“七月份至今?”阿芙洛狄忒很吃惊。
“从魁地奇世界杯赛前的一段时间开始。”贝尔比先生更精准地说道。
阿芙洛狄忒忍不住蹙起眉头:“自从魁地奇世界杯赛后,魔法界似乎就变得很动荡。”
“我想任何一个明眼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贝尔比先生说,“我想或许是有一些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阿芙洛狄忒紧紧抿起了唇,关于神秘人的传言似乎被证实了一些。
“总之…狼毒药剂的改良对于狼人群体的领导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狼化症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事实上,转变更多的狼人——尤其是孩童——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目的。他们从小培养狼人对巫师的恐惧,希望有朝一日凭借大批狼人来打败巫师。因此,能够让更多狼人融入巫师社会的狼毒药剂无疑成为了他们的阻碍。很早之前,他们就找到了这里,并且不断加以恐吓——”
“抱歉打断您,贝尔比先生,”阿芙洛狄忒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并没有听您提起过这件事。”
贝尔比的面容凝重起来,话音中透露出歉意:“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登上巴德西岛了。”
“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但昨夜实在凶险。”
“我明白的,马尔福小姐,”贝尔比沉重地说,“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的醒来,我心里不知道放下了多大的担子。我说出这些,也并不奢求你的原谅。”
“在狼人多次威胁恐吓后,你没有选择寻求一些帮助吗?”
“那并没有什么用,”贝尔比遗憾地说道,“他们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更不用说他们的群体那样庞大,抓走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来报复你,他们已经选择抛弃了身为人的人性,而彻底沦为一个怪物了。”
“我明白,”阿芙洛狄忒感到无力,“尽管你我都明白他们沦为这样事出有因,但无法悲天悯人。”
“只恐怕,你和我陷入了一样的困境,马尔福小姐,”贝尔比苦笑了一下,“你准备怎么办呢?”
阿芙洛狄忒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想…我能做的,只怕请求你和我一样,当作这一切没发生过。”
贝尔比显得很吃惊:“但他们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但我们谁都无从得知他狼化背后的真实身份,”阿芙洛狄忒为此感到悲哀,“当时夜色很浓,我无法准确的描述出它所有的特性,更别说狼人在绝大多数巫师眼里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这的确值得考虑,”贝尔比说,“但恐怕不止于此吧?”
阿芙洛狄忒叹了口气:“的确不止于此…贝尔比先生,试问,当有一个身份确凿的狼人就在这个岛上,魔法部会怎样做呢?”
“你是说……”贝尔比的眼睛突然异样地亮了起来,“他们或许会找替罪羊来粉饰太平?”
“很有可能,不是吗?”阿芙洛狄忒说,“我相信这不是您想看到的。”
“的确…莱姆斯很善良,也相当博学多才,”贝尔比说,“他明白帮助我可能会面对的一切,但仍然愿意这样做…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如果魔法部推出莱姆斯当这件事情的替罪羊,他们能找到一百个借口来堵回我的控诉、为他定罪,而狼毒药剂向来都是一次性的药剂,除了证词无法承认他的清白,”阿芙洛狄忒直白地说,“我想这也是那群狼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才进行他们的威吓。”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马尔福小姐。”贝尔比先生坦然说道。“但我本以为你会用自己的姓氏,向魔法部施压。”
贝尔比的直白令阿芙洛狄忒大吃一惊,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神情:“我的家族的确有些财富,可对魔法部施压,恐怕没办法起到这样的作用。”
尽管马尔福家族的势力在整个英国都赫赫有名,但还远做不到只手遮天的程度,更不用说在面对巫师界百年来都解决不了的矛盾前。或许她能够凭借卢修斯在魔法部的地位来找到背后真正的凶手,但她之后所要面临的就是一整个族群的虎视眈眈。更不用说,这样显赫的出身同时也背负着所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如果帮助魔法部压下这件事,所能从中得来的利益远比仅能看到疤痕的伤口来说要重要的多。
阿芙洛狄忒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抛弃自己得之不易的自由,更不敢去面对父母可能做出的粉饰太平的选择。从十岁回到马尔福庄园的那一天开始,她尝过太多失望的滋味。
“事实上,在你今天午后还没有回到伦敦以后,卢修斯就写了一封信,”贝尔比说,“他很关心你为什么没有回到圣芒戈工作。”
阿芙洛狄忒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回家,但卢修斯显然能够得知她每一日的行踪去向,这让她感到吃惊且毛骨悚然。但在外人面前不表露出他们的矛盾,是她和卢修斯心照不宣的事情:“您回信了吗?”
“还没有,”贝尔比说道,“我想应该等你做好决定。”
阿芙洛狄忒叹了口气:“我坚持我的看法,贝尔比先生,暂时性的保守秘密,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贝尔比先生有些意外:“暂时性的?”
“您也不会想一直受制于人,”阿芙洛狄忒说,“我猜,您或许在等待一个契机?”
贝尔比先生露出了一个笑容:“事情不会永远一成不变。”
“那么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保持联系,”阿芙洛狄忒抬起受伤的胳膊,狼人的抓伤显得触目惊心,“有些东西可不会消失。”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马尔福小姐,”贝尔比先生恢复了沉稳的姿态,“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的确有事情要拜托您,”阿芙洛狄忒说,“还麻烦您给我的父亲写一封回信,有关我的拜访——”
“只是朋友之间的寒暄,”贝尔比先生了然地说,“巴德西岛的景色的确令人流连忘返,不是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她隐隐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脑袋似乎也转得快了一点,与此同时,胃里有一种咬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阿芙洛狄忒睁开眼睛。
一切都有些模糊,玻璃房外暮色渐暝,景物都笼罩在云雾般的蒸汽中,空气中能闻到大雨初歇的味道。在房间的另一头,莱姆斯背对着她,摆弄桌子上的药剂。
阿芙洛狄忒没有立刻出声,而是躺在枕头上四下打量着。她受伤膝盖裹上了厚厚的绷带,除此之外只感到有些没力气。
“你醒了?”
莱姆斯转过身,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点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尽管橙色的灯光温暖柔和,但仍令已经习惯昏暗的阿芙洛狄忒感到脑袋一阵疼痛。
“刚醒一小会儿。”她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莱姆斯看上去疲惫极了,脸色比她记忆中任何一个满月夜看起来都更糟糕,疲惫、虚弱、病恹恹,阿芙洛狄忒甚至无法确认他们两个之间谁看起来更糟糕。
“先把药喝了。”莱姆斯神色相当严峻,但仍然伸出手去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谢谢。”阿芙洛狄忒低声说,她从没见过莱姆斯露出这样的神色。
莱姆斯拔开药剂的塞子,一股浓郁的苦臭味蔓延了开来,闻起来像是煮烂的曼德拉草。
“我讨厌补血剂,”阿芙洛狄忒忍不住说,“尤其是放多了曼德拉草的补血剂。”
“但它的药效更好一些,”莱姆斯的眉头简直要蹙到一起去了,“你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别忘了曼德拉草放多了可是会致幻的。”
“所以你得在这儿多待几天,”莱姆斯说,“你可能忽然会觉得兴奋、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是突然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下意识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确定暂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满脸疲惫的莱姆斯:“你看起来需要休息一下。”
“我睡过一觉了。”这话加上他苍白的脸色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的语气有一些怪,甚至有些冷淡,但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阿芙洛狄忒机械地盯着被子上的花纹,似乎这样就能学会如何使用针线似的。
“……抱歉。”
阿芙洛狄忒觉得自己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尽管早就做好了袭击自己的狼人就是莱姆斯的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他道歉时,阿芙洛狄忒仍然感到自己在哆嗦。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谅解的话,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差点为此失去了性命。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只有被风吹动的薄纱摩擦出微弱的声响。
“好在我没事,”阿芙洛狄忒硬着头皮说,“我很幸运。”
莱姆斯似乎迫切地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我记得你喝了狼毒药剂,”阿芙洛狄忒忍不住问,“为什么……”
“这里之前没有任何魔法生物,”莱姆斯明显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似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狼人在岛上。”
过了几秒钟,阿芙洛狄忒才明白莱姆斯的意思:“等等……哦,不是你?”
莱姆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道歉?”阿芙洛狄忒下意识问道。
莱姆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等于是害了你,阿芙洛狄忒。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留在岛上,也不会受到这样的袭击了。”
得知这件事与莱姆斯无关,笼罩在阿芙洛狄忒心头的那抹阴云一下子散去了:“可是在我看来你没做错任何事,”她对莱姆斯说道,“贝尔比先生的邀约是我转达给你的,追溯起源头来,这件事恐怕要怪我自己了。”
“你不该这么想……”
“那么你也是,”阿芙洛狄忒说,“不仅如此,你救了我。”
莱姆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但神色看起来不那样严峻了。
“说说别的吧,”阿芙洛狄忒将装着药剂的杯子放进了他手里,“没遇到其他的麻烦吧?”
“没有,”莱姆斯叹了口气,“达摩克利斯暂时出去了,他似乎对这件事为什么发生有些头绪。”
“对了……你刚刚说这岛上没有其它的魔法生物?”
莱姆斯点头:“1850年的时候,麻瓜教徒为了守护这座圣人岛,清理掉了岛上所有不知名的魔法生物。”
“看来只有贝尔比一家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阿芙洛狄忒对此感到毫无头绪,“过去了多久?”
“一整天的时间,”莱姆斯回答说,“达摩克利斯以他的名义为你多请了一天假,你最好再好好休息一下。”
敲门声响起,阿芙洛狄忒和莱姆斯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
是贝尔比先生,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而且显得欲言又止。
“凡妮莎准备了夜宵,莱姆斯,你要来尝一些吗?”他说。
“好好休息。”莱姆斯对阿芙洛狄忒说,紧接着退出了房门。
等到莱姆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屋外的拐角,贝尔比先生才将手里的粥放在了床头:“你感觉还好吗?”
“一切都还好,”阿芙洛狄忒说,“伤口还有些痛,但是不要紧。”
阿芙洛狄忒不可避免的将目光投向了胳膊,那上面深深的四道爪痕并不像分体的膝盖那样长出了新肉,而是结起了厚厚的血痂。
“可能会留一辈子的疤痕。”贝尔比先生沉重地说。
“嗯…希望不会更糟。”
“你似乎伤到了那个狼人,对吗?”贝尔比先生问。
“我炸伤了它的舌头。”阿芙洛狄忒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狼人的血液融进了你的伤口里,”贝尔比先生的神色更加严峻了,“这恐怕…”
身为圣芒戈生物伤害科治疗师的阿芙洛狄忒自然明白狼化后造成的伤口是不可逆的。而伤口被狼人的血感染,意味着她今后可能会染上一些譬如体温升高、爱吃偏生肉等诸如此类的狼人的习性——也许更糟的是,她会在满月夜感到痛苦。
这足以让她再一次回想起前一天晚上凶险的一切,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她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缓慢且深重、嘴和喉咙都十分干燥。
她尽量控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你有什么头绪吗?”
贝尔比先生的神情露出一丝歉意:“我大概能解释一些,因为一切可以从《反狼人法案》的颁布开始说起——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对狼人这个群体有多少了解吗?”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当做回答。
“和你一样,我曾是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生物伤害科的治疗师。我二十四岁的那一年,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他被狼人所咬伤转化。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直到他因为狼化症的危害和折磨而选择了自杀。这也是我致力于研制狼毒药剂的原因。”贝尔比先生苦涩地笑了一下,“狼毒药剂问世的第三年,我意识到它所需药材的昂贵到大部分狼人无法负担起每个月在这上面的开销,于是一直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改良它的配方上,希望能改变这种情况。”
阿芙洛狄忒不明白这个故事说明什么,但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这样的痴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我的工作,但我的导师奥尔默.派伊——也是你们现在的科长——为我做了许多担保,才保住了我在圣芒戈的工作。直到《反狼人法案》颁布的那一年。狼毒药剂的改良陷入了瓶颈期,更多的狼人陷入了贫困,对这项事业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和我的哥哥伊阿伯托斯.贝尔比之间产生了非常大的矛盾。为了坚持这项事业,我辞去了圣芒戈的工作,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与工作,只是狼毒药剂的配方,并不能维持我坚持的事业。另一方面,似乎有更多的狼人因为《反狼人法案》的颁布,备受压迫与歧视。对巫师的憎恨大过了他们想要正常生活的愿望,他们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对巫师进行报复,尤其是在七月份至今,他们变得更加猖狂了。”
“七月份至今?”阿芙洛狄忒很吃惊。
“从魁地奇世界杯赛前的一段时间开始。”贝尔比先生更精准地说道。
阿芙洛狄忒忍不住蹙起眉头:“自从魁地奇世界杯赛后,魔法界似乎就变得很动荡。”
“我想任何一个明眼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贝尔比先生说,“我想或许是有一些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阿芙洛狄忒紧紧抿起了唇,关于神秘人的传言似乎被证实了一些。
“总之…狼毒药剂的改良对于狼人群体的领导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狼化症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事实上,转变更多的狼人——尤其是孩童——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目的。他们从小培养狼人对巫师的恐惧,希望有朝一日凭借大批狼人来打败巫师。因此,能够让更多狼人融入巫师社会的狼毒药剂无疑成为了他们的阻碍。很早之前,他们就找到了这里,并且不断加以恐吓——”
“抱歉打断您,贝尔比先生,”阿芙洛狄忒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并没有听您提起过这件事。”
贝尔比的面容凝重起来,话音中透露出歉意:“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登上巴德西岛了。”
“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但昨夜实在凶险。”
“我明白的,马尔福小姐,”贝尔比沉重地说,“能够看到你安然无恙的醒来,我心里不知道放下了多大的担子。我说出这些,也并不奢求你的原谅。”
“在狼人多次威胁恐吓后,你没有选择寻求一些帮助吗?”
“那并没有什么用,”贝尔比遗憾地说道,“他们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更不用说他们的群体那样庞大,抓走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来报复你,他们已经选择抛弃了身为人的人性,而彻底沦为一个怪物了。”
“我明白,”阿芙洛狄忒感到无力,“尽管你我都明白他们沦为这样事出有因,但无法悲天悯人。”
“只恐怕,你和我陷入了一样的困境,马尔福小姐,”贝尔比苦笑了一下,“你准备怎么办呢?”
阿芙洛狄忒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想…我能做的,只怕请求你和我一样,当作这一切没发生过。”
贝尔比显得很吃惊:“但他们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但我们谁都无从得知他狼化背后的真实身份,”阿芙洛狄忒为此感到悲哀,“当时夜色很浓,我无法准确的描述出它所有的特性,更别说狼人在绝大多数巫师眼里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这的确值得考虑,”贝尔比说,“但恐怕不止于此吧?”
阿芙洛狄忒叹了口气:“的确不止于此…贝尔比先生,试问,当有一个身份确凿的狼人就在这个岛上,魔法部会怎样做呢?”
“你是说……”贝尔比的眼睛突然异样地亮了起来,“他们或许会找替罪羊来粉饰太平?”
“很有可能,不是吗?”阿芙洛狄忒说,“我相信这不是您想看到的。”
“的确…莱姆斯很善良,也相当博学多才,”贝尔比说,“他明白帮助我可能会面对的一切,但仍然愿意这样做…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如果魔法部推出莱姆斯当这件事情的替罪羊,他们能找到一百个借口来堵回我的控诉、为他定罪,而狼毒药剂向来都是一次性的药剂,除了证词无法承认他的清白,”阿芙洛狄忒直白地说,“我想这也是那群狼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才进行他们的威吓。”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马尔福小姐。”贝尔比先生坦然说道。“但我本以为你会用自己的姓氏,向魔法部施压。”
贝尔比的直白令阿芙洛狄忒大吃一惊,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神情:“我的家族的确有些财富,可对魔法部施压,恐怕没办法起到这样的作用。”
尽管马尔福家族的势力在整个英国都赫赫有名,但还远做不到只手遮天的程度,更不用说在面对巫师界百年来都解决不了的矛盾前。或许她能够凭借卢修斯在魔法部的地位来找到背后真正的凶手,但她之后所要面临的就是一整个族群的虎视眈眈。更不用说,这样显赫的出身同时也背负着所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如果帮助魔法部压下这件事,所能从中得来的利益远比仅能看到疤痕的伤口来说要重要的多。
阿芙洛狄忒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抛弃自己得之不易的自由,更不敢去面对父母可能做出的粉饰太平的选择。从十岁回到马尔福庄园的那一天开始,她尝过太多失望的滋味。
“事实上,在你今天午后还没有回到伦敦以后,卢修斯就写了一封信,”贝尔比说,“他很关心你为什么没有回到圣芒戈工作。”
阿芙洛狄忒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回家,但卢修斯显然能够得知她每一日的行踪去向,这让她感到吃惊且毛骨悚然。但在外人面前不表露出他们的矛盾,是她和卢修斯心照不宣的事情:“您回信了吗?”
“还没有,”贝尔比说道,“我想应该等你做好决定。”
阿芙洛狄忒叹了口气:“我坚持我的看法,贝尔比先生,暂时性的保守秘密,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贝尔比先生有些意外:“暂时性的?”
“您也不会想一直受制于人,”阿芙洛狄忒说,“我猜,您或许在等待一个契机?”
贝尔比先生露出了一个笑容:“事情不会永远一成不变。”
“那么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保持联系,”阿芙洛狄忒抬起受伤的胳膊,狼人的抓伤显得触目惊心,“有些东西可不会消失。”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马尔福小姐,”贝尔比先生恢复了沉稳的姿态,“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的确有事情要拜托您,”阿芙洛狄忒说,“还麻烦您给我的父亲写一封回信,有关我的拜访——”
“只是朋友之间的寒暄,”贝尔比先生了然地说,“巴德西岛的景色的确令人流连忘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