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3
Chapter 123. 她的英雄主义
阁楼上的雨点敲得更响了，风越来越猛。
安塔尔丝蜷缩在被窝里，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揪了起来。
“起来。”贝拉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拎起来似的。
安塔尔丝不满地抗议，“放手……”然而没用，贝拉仍旧坚持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门口走。
被关在阁楼里将近一个月，安塔尔丝已经快忘记外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这会被贝拉强制性地从床上拖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阁楼的木门打开了，贝拉粗鲁地推搡着安塔尔丝向前走。
“跟我来。”
“干什么啊？”安塔尔丝还想抱怨几句，可贝拉显然没有那个耐心。
直到到了大厅，贝拉毫无预兆地松了手，安塔尔丝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
“交给你了，卢修斯。”贝拉双手抱臂，扬了扬下巴。
安塔尔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大厅的长桌旁坐着三个人。
除了罗道夫斯，卢修斯穿着黑色马甲，袖口挽起到手肘处，正低头玩弄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神情平淡无波。
“别磨磨蹭蹭的了。”另外一个人突然开口。
他站了起来，巨大的体型比罗道夫斯还要高半个头，说话时能看见一口尖尖的牙齿，嘴角还长着口疮。
野兽——安塔尔丝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她注意到对方肮脏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黄指甲，袍子很不舒服地紧紧勒在身上，样貌丑陋极了。
贝拉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罗道夫斯则微笑着朝那个人手里塞了一袋金加隆。
那人接过钱袋，露出满足的表情，拍了拍罗道夫斯的肩膀，贪婪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安塔尔丝。
“哈——多可爱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咬上一口，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罗道夫斯赔笑着，随即转向安塔尔丝，语调温和，“安尔，这位是格雷伯克先生，审讯的时候由他负责照顾你，如果你觉得有哪不适应，可以告诉他。”
格雷伯克——是那个害得卢平变成狼人的罪魁祸首。
安塔尔丝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立即转身逃跑，谁知刚跨出一脚，就被人捉了回去。
他们轻而易举就带走了她，卢修斯抓着她的胳膊时，还冷冷地提醒了一句，“别浪费力气了，审讯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安塔尔丝被迫跪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也许是因为收了钱，格雷伯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拖来了椅子，让她坐在上面。
“别害怕，莱斯特兰奇小姐。”格雷伯克咧开嘴，“我不喜欢欠人情，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
安塔尔丝愤恨地瞪着他，只留给他们一个侧脸。
“你认识纳特利吗？”格雷伯克问道。
纳特利……安塔尔丝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他总是一副绅士模样，曾经帮助过自己，可惜最终却……
安塔尔丝摇头，“我当然认识教过我的教授，除此之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看样子是不承认了，真遗憾。”格雷伯克若有若无瞥了一眼卢修斯，后者保持着沉默。
“我听说纳特利是凤凰社的成员，”格雷伯克故作疑惑地皱眉，然后继续说，“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安塔尔丝心跳得厉害，却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否清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结果。”卢修斯终于开口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格雷伯克变得烦躁起来。
“够了！”格雷伯克恶狠狠地说，“别逼我用野蛮的办法撬开你的嘴。”
“我说了，我不知道！”安塔尔丝倔强地偏着头。
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扇了过来，安塔尔丝痛苦地捂着肿胀的腮帮，眼眶泛红，却死撑着没哭。
她的思绪在神游，在想假如自己真的牺牲了，若干年后说不定会在魔法史课上被宾斯教授提起，成为巫师大战中年龄最小的牺牲者。
伴随着卢修斯的叹息声，格雷伯克又一次问，“现在知道了吗？”
安塔尔丝缓慢地眨了眨眼，示意格雷伯克凑近。
她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大声骂道，“滚开，你这个罪该万死的狼人、畜生——”
格雷伯克愣了两秒，暴怒地吼叫起来，“我要杀了你！”
他肮脏又尖锐的指甲抓住她的胳膊，显露出狼人的凶狠和面目狰狞。
“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尽管很害怕，安塔尔丝还是勇敢的大声反驳。
“格雷伯克，这种事轮不到你做主。”卢修斯的声音冷静极了，“别忘了你得到了什么好处。这丫头身上要是有一点伤，恐怕你都拿不到剩下的钱吧。”
格雷伯克握拳，额头青筋迸起，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意。
“那就交给你来审问了。”他阴沉地哼了一声，又恶毒地补充了一句，“卢修斯，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巫师有什么能耐。”
卢修斯半蹲着，视线平视着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我希望你没有说谎，如果你知道摄神取念术的存在……只有擅长大脑封闭术的人才能封住与谎话矛盾的感觉和记忆。”
他的目光与她接触，杖尖越来越近。
安塔尔丝下意识地躲闪，却发现周围在她眼前晃动着消失了。
“罗道夫斯！”
忽然传入她耳中的童声吓了她一跳，她看见六岁的她扑到了少年怀里。
她披散着卷曲的金色长发，被罗道夫斯举过头顶，骑在脖子上驮着玩。
女孩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冲站在旁边耸耸肩的拉巴斯坦挥舞拳头。
紧接着是雷雨夜暴怒的达西，对她大吼大叫，再然后是分院…哑炮运动的混乱，离家出走…纳特利暑假陪她去游乐场…
“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她对卢修斯愤怒地说。
一切无济于事，安塔尔丝清晰地看见画面来到了陋居，纳特利和韦斯莱先生的对话一字不落落入她的耳中。
“费比安和吉迪翁一切都好。”这是纳特利的声音。
“谢天谢地。”莫莉说。
“如果我们没有孩子，也许会加入……”
亚瑟和纳特利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卢修斯没有感情的声调取代了他们。
“我很遗憾，安塔尔丝，你明明知道，不是吗？”他无情地说。
“不——”安塔尔丝像从潮水中挣扎出来的溺水者般嘶喊。
她从椅子上重重摔了下去，跌落在地上，脸埋在手心里。
一阵恍惚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正面迎上卢修斯嘲弄的眼睛。
“她确实不知道那家伙是凤凰社的人。”卢修斯对格雷伯克说。
安塔尔丝不明白，他为什么隐瞒了这件事。
格雷伯克一脸失望，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让主人知道你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并不是完全毫无收获。”卢修斯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得到了两个凤凰社成员的名字。”
“看来魔法部的工作不足以让韦斯莱养活他那一家子，穷得令人发笑——”
卢修斯嘲讽地说，一只手搭在安塔尔丝的肩上，假情假意地安慰，“你做得很好，安塔尔丝，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安塔尔丝抓住他的袖口，她说不出话来。
费比安和吉迪翁是否会因为身份暴露被食死徒杀死，她无法想象莫莉哭泣的样子，绝望无力的眼神。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更强大……
审问第二天还在继续，这次是卢修斯和卢克伍德。
安塔尔丝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开始反问卢修斯是否打算让她看见所有食死徒的脸，卢修斯脸色难看的厉害。
于是第三天就换成了贝拉和罗道夫斯。
安塔尔丝和罗道夫斯依旧无话可说。
她不管不顾冲出房间，罗道夫斯没有拦她，但是在刚跑出门的瞬间，贝拉就扯住了她的头发。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她把她重新推进房间。
安塔尔丝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罗道夫斯。
罗道夫斯的脸绷得很紧，“你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
“你恨我，但这不是理由——”
“卢修斯什么都跟我说了。”他看起来很生气。
“你骗了我，安塔尔丝，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你的家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别把所有错误推给我，”安塔尔丝说，“从头到尾，我都是莫名其妙被卷入的那个。”
“有什么能比发现亲人是杀人凶手更糟糕的事呢？”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罗道夫斯的表情僵硬，喉咙哽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纳特利设了个陷阱，他是故意接近你的，”罗道夫斯脱口道，“表面上装出一副友善的样子，实际上他在引导你认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对的，他在利用你！”
“他没利用我！”安塔尔丝尖锐地喊，“他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污蔑他？！”
“如果他不是骗子，为什么暑假的时候会恰好成为你的邻居，然后又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监视我们？你怎么敢保证他没有其他的目的？”
一连串的质问让罗道夫斯的语气变得激烈，他一口咬定安塔尔丝就是被纳特利哄骗了。
“你根本不懂，他是在帮我！”安塔尔丝喘着气。
她并不相信罗道夫斯说的话，但是也心灰意冷地意识到，纳特利的接近确实有可能有所图谋，这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回看她十五年的人生，安塔尔丝悲观地发现，她是他们透明橱窗里供人观赏的漂亮标本，被迫捆绑翅膀在温室里忍痛挨过漫长季节。
而真正和她感同身受，真正与她同病相怜的，是那个已经逃出了吃人的家族，不顾一切追求自由的西里斯·布莱克。
假如下一秒抵达生命的尽头，安塔尔丝最先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如果是西里斯，他会怎么做？
她幻想他在阳光下弯起眼睛，爽朗地大笑，然后朝她伸出手，告诉她逃吧，她有她的英雄主义。
原来她一直是羡慕西里斯的。
安塔尔丝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恨透了这些所谓的家人，这种不纯粹的痛苦夹杂着恨的爱，当它们翻涌出来的时候，仍然如此沉重。
冠冕堂皇的假象，虚伪的面孔，卑鄙的阴暗，这些是她所厌恶憎恨的东西，如今她才发现，她享受到的优渥生活都来自这些谎言。
他们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将她的人生灌注在对她的保护中。
这样的期盼和保护，早在一年前，就被她亲手粉碎了。
“我想回霍格沃茨。”她颤抖地说，声音几乎不属于自己。
审讯时的摄神取念术已经暴露了费比安和吉迪翁的名字，这三天来安塔尔丝度日如年，挥之不散的阴影一直纠缠着她。
再快些，再快些，她焦虑地想。
“不行，亲爱的。”贝拉拒绝了她，安塔尔丝立马开始尖叫，像一只愤怒的炸尾螺。
她太清楚怎么伤害爱她的人了，因为伤害他们太简单了。
这是一件轻易又顺手的事，只要她痛苦，只要她愤怒，她就可以把一切都丢给他们，拉着他们一起承受。
所谓报复，不过如此。
安塔尔丝感受到摧毁别人那一瞬间的快感，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嚎啕大哭，像个疯子一样，泪水滴落在地板上。
罗道夫斯站在一旁，脸色灰白，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
“别叫了！我让你别叫了！”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力气大得惊人。
贝拉冷眼旁观这一切。
求生本能驱使着安塔尔丝，试图让罗道夫斯松手。
“放、放开……我……”她艰难地吐词，每吐一个字，肺腑就像燃烧着火焰一般。
她就这样神情恍惚地看着罗道夫斯，看着他的面容和过去的样子重合。
一如既往的英俊，但是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温情脉脉，反而多了许多漠然与残忍。
安塔尔丝尖叫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又混乱的叫喊。
“我的天哪！罗道夫斯！”
“你要杀了你妹妹吗？！”阿德琳·莱斯特兰奇的嗓门尖得吓人，“放手啊！你这个蠢货！”
妇人语无伦次地叫喊，不断地挥舞双臂，企图分开罗道夫斯。
罗道夫斯终于松开了手，安塔尔丝大声地咳嗽起来，她剧烈地喘息，眼角湿润，被阿德琳舅妈抱在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兽。
他转过身蹲下来，背对着安塔尔丝，双手抱住头。
他听见她万箭穿心的诅咒，她说他们的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
阁楼上的雨点敲得更响了，风越来越猛。
安塔尔丝蜷缩在被窝里，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揪了起来。
“起来。”贝拉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拎起来似的。
安塔尔丝不满地抗议，“放手……”然而没用，贝拉仍旧坚持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门口走。
被关在阁楼里将近一个月，安塔尔丝已经快忘记外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这会被贝拉强制性地从床上拖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阁楼的木门打开了，贝拉粗鲁地推搡着安塔尔丝向前走。
“跟我来。”
“干什么啊？”安塔尔丝还想抱怨几句，可贝拉显然没有那个耐心。
直到到了大厅，贝拉毫无预兆地松了手，安塔尔丝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臂。
“交给你了，卢修斯。”贝拉双手抱臂，扬了扬下巴。
安塔尔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大厅的长桌旁坐着三个人。
除了罗道夫斯，卢修斯穿着黑色马甲，袖口挽起到手肘处，正低头玩弄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神情平淡无波。
“别磨磨蹭蹭的了。”另外一个人突然开口。
他站了起来，巨大的体型比罗道夫斯还要高半个头，说话时能看见一口尖尖的牙齿，嘴角还长着口疮。
野兽——安塔尔丝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她注意到对方肮脏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黄指甲，袍子很不舒服地紧紧勒在身上，样貌丑陋极了。
贝拉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罗道夫斯则微笑着朝那个人手里塞了一袋金加隆。
那人接过钱袋，露出满足的表情，拍了拍罗道夫斯的肩膀，贪婪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安塔尔丝。
“哈——多可爱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咬上一口，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罗道夫斯赔笑着，随即转向安塔尔丝，语调温和，“安尔，这位是格雷伯克先生，审讯的时候由他负责照顾你，如果你觉得有哪不适应，可以告诉他。”
格雷伯克——是那个害得卢平变成狼人的罪魁祸首。
安塔尔丝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立即转身逃跑，谁知刚跨出一脚，就被人捉了回去。
他们轻而易举就带走了她，卢修斯抓着她的胳膊时，还冷冷地提醒了一句，“别浪费力气了，审讯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安塔尔丝被迫跪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也许是因为收了钱，格雷伯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拖来了椅子，让她坐在上面。
“别害怕，莱斯特兰奇小姐。”格雷伯克咧开嘴，“我不喜欢欠人情，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
安塔尔丝愤恨地瞪着他，只留给他们一个侧脸。
“你认识纳特利吗？”格雷伯克问道。
纳特利……安塔尔丝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他总是一副绅士模样，曾经帮助过自己，可惜最终却……
安塔尔丝摇头，“我当然认识教过我的教授，除此之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看样子是不承认了，真遗憾。”格雷伯克若有若无瞥了一眼卢修斯，后者保持着沉默。
“我听说纳特利是凤凰社的成员，”格雷伯克故作疑惑地皱眉，然后继续说，“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安塔尔丝心跳得厉害，却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否清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结果。”卢修斯终于开口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格雷伯克变得烦躁起来。
“够了！”格雷伯克恶狠狠地说，“别逼我用野蛮的办法撬开你的嘴。”
“我说了，我不知道！”安塔尔丝倔强地偏着头。
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扇了过来，安塔尔丝痛苦地捂着肿胀的腮帮，眼眶泛红，却死撑着没哭。
她的思绪在神游，在想假如自己真的牺牲了，若干年后说不定会在魔法史课上被宾斯教授提起，成为巫师大战中年龄最小的牺牲者。
伴随着卢修斯的叹息声，格雷伯克又一次问，“现在知道了吗？”
安塔尔丝缓慢地眨了眨眼，示意格雷伯克凑近。
她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大声骂道，“滚开，你这个罪该万死的狼人、畜生——”
格雷伯克愣了两秒，暴怒地吼叫起来，“我要杀了你！”
他肮脏又尖锐的指甲抓住她的胳膊，显露出狼人的凶狠和面目狰狞。
“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尽管很害怕，安塔尔丝还是勇敢的大声反驳。
“格雷伯克，这种事轮不到你做主。”卢修斯的声音冷静极了，“别忘了你得到了什么好处。这丫头身上要是有一点伤，恐怕你都拿不到剩下的钱吧。”
格雷伯克握拳，额头青筋迸起，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意。
“那就交给你来审问了。”他阴沉地哼了一声，又恶毒地补充了一句，“卢修斯，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巫师有什么能耐。”
卢修斯半蹲着，视线平视着安塔尔丝。
“安塔尔丝，我希望你没有说谎，如果你知道摄神取念术的存在……只有擅长大脑封闭术的人才能封住与谎话矛盾的感觉和记忆。”
他的目光与她接触，杖尖越来越近。
安塔尔丝下意识地躲闪，却发现周围在她眼前晃动着消失了。
“罗道夫斯！”
忽然传入她耳中的童声吓了她一跳，她看见六岁的她扑到了少年怀里。
她披散着卷曲的金色长发，被罗道夫斯举过头顶，骑在脖子上驮着玩。
女孩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冲站在旁边耸耸肩的拉巴斯坦挥舞拳头。
紧接着是雷雨夜暴怒的达西，对她大吼大叫，再然后是分院…哑炮运动的混乱，离家出走…纳特利暑假陪她去游乐场…
“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她对卢修斯愤怒地说。
一切无济于事，安塔尔丝清晰地看见画面来到了陋居，纳特利和韦斯莱先生的对话一字不落落入她的耳中。
“费比安和吉迪翁一切都好。”这是纳特利的声音。
“谢天谢地。”莫莉说。
“如果我们没有孩子，也许会加入……”
亚瑟和纳特利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卢修斯没有感情的声调取代了他们。
“我很遗憾，安塔尔丝，你明明知道，不是吗？”他无情地说。
“不——”安塔尔丝像从潮水中挣扎出来的溺水者般嘶喊。
她从椅子上重重摔了下去，跌落在地上，脸埋在手心里。
一阵恍惚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正面迎上卢修斯嘲弄的眼睛。
“她确实不知道那家伙是凤凰社的人。”卢修斯对格雷伯克说。
安塔尔丝不明白，他为什么隐瞒了这件事。
格雷伯克一脸失望，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让主人知道你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并不是完全毫无收获。”卢修斯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得到了两个凤凰社成员的名字。”
“看来魔法部的工作不足以让韦斯莱养活他那一家子，穷得令人发笑——”
卢修斯嘲讽地说，一只手搭在安塔尔丝的肩上，假情假意地安慰，“你做得很好，安塔尔丝，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安塔尔丝抓住他的袖口，她说不出话来。
费比安和吉迪翁是否会因为身份暴露被食死徒杀死，她无法想象莫莉哭泣的样子，绝望无力的眼神。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更强大……
审问第二天还在继续，这次是卢修斯和卢克伍德。
安塔尔丝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开始反问卢修斯是否打算让她看见所有食死徒的脸，卢修斯脸色难看的厉害。
于是第三天就换成了贝拉和罗道夫斯。
安塔尔丝和罗道夫斯依旧无话可说。
她不管不顾冲出房间，罗道夫斯没有拦她，但是在刚跑出门的瞬间，贝拉就扯住了她的头发。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她把她重新推进房间。
安塔尔丝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罗道夫斯。
罗道夫斯的脸绷得很紧，“你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
“你恨我，但这不是理由——”
“卢修斯什么都跟我说了。”他看起来很生气。
“你骗了我，安塔尔丝，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你的家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别把所有错误推给我，”安塔尔丝说，“从头到尾，我都是莫名其妙被卷入的那个。”
“有什么能比发现亲人是杀人凶手更糟糕的事呢？”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罗道夫斯的表情僵硬，喉咙哽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纳特利设了个陷阱，他是故意接近你的，”罗道夫斯脱口道，“表面上装出一副友善的样子，实际上他在引导你认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对的，他在利用你！”
“他没利用我！”安塔尔丝尖锐地喊，“他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污蔑他？！”
“如果他不是骗子，为什么暑假的时候会恰好成为你的邻居，然后又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监视我们？你怎么敢保证他没有其他的目的？”
一连串的质问让罗道夫斯的语气变得激烈，他一口咬定安塔尔丝就是被纳特利哄骗了。
“你根本不懂，他是在帮我！”安塔尔丝喘着气。
她并不相信罗道夫斯说的话，但是也心灰意冷地意识到，纳特利的接近确实有可能有所图谋，这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回看她十五年的人生，安塔尔丝悲观地发现，她是他们透明橱窗里供人观赏的漂亮标本，被迫捆绑翅膀在温室里忍痛挨过漫长季节。
而真正和她感同身受，真正与她同病相怜的，是那个已经逃出了吃人的家族，不顾一切追求自由的西里斯·布莱克。
假如下一秒抵达生命的尽头，安塔尔丝最先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如果是西里斯，他会怎么做？
她幻想他在阳光下弯起眼睛，爽朗地大笑，然后朝她伸出手，告诉她逃吧，她有她的英雄主义。
原来她一直是羡慕西里斯的。
安塔尔丝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恨透了这些所谓的家人，这种不纯粹的痛苦夹杂着恨的爱，当它们翻涌出来的时候，仍然如此沉重。
冠冕堂皇的假象，虚伪的面孔，卑鄙的阴暗，这些是她所厌恶憎恨的东西，如今她才发现，她享受到的优渥生活都来自这些谎言。
他们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将她的人生灌注在对她的保护中。
这样的期盼和保护，早在一年前，就被她亲手粉碎了。
“我想回霍格沃茨。”她颤抖地说，声音几乎不属于自己。
审讯时的摄神取念术已经暴露了费比安和吉迪翁的名字，这三天来安塔尔丝度日如年，挥之不散的阴影一直纠缠着她。
再快些，再快些，她焦虑地想。
“不行，亲爱的。”贝拉拒绝了她，安塔尔丝立马开始尖叫，像一只愤怒的炸尾螺。
她太清楚怎么伤害爱她的人了，因为伤害他们太简单了。
这是一件轻易又顺手的事，只要她痛苦，只要她愤怒，她就可以把一切都丢给他们，拉着他们一起承受。
所谓报复，不过如此。
安塔尔丝感受到摧毁别人那一瞬间的快感，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嚎啕大哭，像个疯子一样，泪水滴落在地板上。
罗道夫斯站在一旁，脸色灰白，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
“别叫了！我让你别叫了！”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力气大得惊人。
贝拉冷眼旁观这一切。
求生本能驱使着安塔尔丝，试图让罗道夫斯松手。
“放、放开……我……”她艰难地吐词，每吐一个字，肺腑就像燃烧着火焰一般。
她就这样神情恍惚地看着罗道夫斯，看着他的面容和过去的样子重合。
一如既往的英俊，但是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温情脉脉，反而多了许多漠然与残忍。
安塔尔丝尖叫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又混乱的叫喊。
“我的天哪！罗道夫斯！”
“你要杀了你妹妹吗？！”阿德琳·莱斯特兰奇的嗓门尖得吓人，“放手啊！你这个蠢货！”
妇人语无伦次地叫喊，不断地挥舞双臂，企图分开罗道夫斯。
罗道夫斯终于松开了手，安塔尔丝大声地咳嗽起来，她剧烈地喘息，眼角湿润，被阿德琳舅妈抱在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兽。
他转过身蹲下来，背对着安塔尔丝，双手抱住头。
他听见她万箭穿心的诅咒，她说他们的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