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热烈的风好像都能在一瞬间变冷。

    这是齐胥现在最贴切的感受。

    谈季桢的话似一把结了冰的利刃插进他满是幻想的脑海里,附在利刃上的冰霜在进入他脑海里那一刻,瞬间侵蚀完他所幻想出来和感受到愉悦的点点滴滴。

    他,有些挫败。

    齐胥微微仰头,以极慢地速度吐出那口突然堵在他胸口上的气,他跟还在观看他反应的谈季桢对视上,他动了动手指,在她冷淡的注视下,握紧后又松开。

    “好,我会改正。”

    谈季桢看着他殷红的眼尾,突然说道,“齐胥。”

    齐胥不想在她面前失态,依旧轻嗯一声,尾音稍稍上扬:“嗯?”

    “如果你因为我的话感到难堪的话,我会为我的言行向你道歉。”,谈季桢一手插进口袋里,在口袋里摩挲着那根烟和齐胥给她的棒棒糖。

    她原先去问过这个牌子的厂家,这款棒棒糖其实早就没得卖了,不知道齐胥在哪里买到的。

    谈季桢背后的太阳被云朵遮住,她背后的光亮突然降了下来,大地的色调也降了降。

    齐胥眼前有些模糊,但他却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真切。

    他摇摇头,声音大了一倍,“不用,不用道歉,这是我的问题。”

    谈季桢永远不用向他道歉。

    这次成为她的模特是他主动提出,她答应的很干脆,是给了他一个能够接近她的机会,如果他把握不住,那就是他的问题。

    他的反应都在谈季桢的眼里发生,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和得出结论,他就已经收拾好情绪。

    谈季桢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整理情绪的方法,便不再多说,“走吧,等晚点再过来。”

    齐胥点头应好,他快速上马,这次骑行在谈季桢的身边,他主动问起谈季桢,“关于…你说眼里多一点这片土地,我需要怎么去呈现?”

    他是第一次来这样广阔无垠的疆土上拍摄,这两天的头脑因为能够天天看见谈季桢太过兴奋,从而忘了他是来当模特的,还是正在参加比赛的模特。

    听到这个问题,谈季桢其实有没有确定的答案。

    她眯着眼看又从云层钻出来的太阳,光太过刺眼,她伸手挡了挡,想了想缓缓说道,“多走,多看,多感受。”

    她是真的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她自身本就毫无感情可言。

    可只要诚信去看去感受,一定能收获不少东西,这也是她要参加这次摄影比赛的一个原因——去感受一些属于这个世界,也属于她的情感。

    听说感受到感情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

    齐胥侧头看她时,阳光正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他总是觉得她比景色要美得多。

    齐胥匆匆收回视线,“好,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齐胥拿出手机接电话,手机那头是韦洞焦急的声音,“小齐,营地这边出事了,萧原也急发高反了,现在呼吸困难、浑身无力还有点咳血,可能跟肺有关,他之前有过肺这方面的病史,我想能不能……麻烦借用一下你的直升机,将他送到马尔康或者更低海拔的医院去?”

    齐胥按了免提,谈季桢也听得到,她瞥向齐胥,并没说什么。

    齐胥也看她一眼,直接对着手机说,“你们做好准备,我让他们现在过来,这次时间应该要久一点,我现在赶回来。”

    韦洞连连道谢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齐胥偏头问:“我先回去一趟?”

    谈季桢颔首,“我先去接扎巴。”

    两人就此分开成两条路线。

    谈季桢到草地时,扎巴还躺在草地上睡得正香呢。

    谈季桢蹲在扎巴身边,拍了拍他印出几根草叶的脸。

    扎巴惊醒,倏地弹坐起来,手还胡乱挥舞着,“谁?是谁!报上名来!”

    “……”

    他看清是谈季桢后,呆住。

    谈季桢又拍了拍他的脸,不说话,“……”

    扎巴知道她就这样,于是凑到她面前讨好地笑笑,眼睛笑成一条线,“是小谈姐姐啊!咦,齐胥哥哥呢?”

    谈季桢无比的冷酷,没回答他的话,直接将他拎起来,“走了,回去。”

    她先将扎巴放上马,自己在上去,让扎巴的小手也抓住马缰的一部分,两个人骑着石头往营地的方向走。

    扎巴睡了一觉,现在脑子清醒不少,他摸了摸马的头,终于想起他今天来的目的。

    “小谈姐姐,你喜不喜欢萝卜,哦,不,你喜不喜欢石头啊?”,稚嫩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谈季桢目视前方,“一般。”

    扎巴又说,“小谈姐姐,石头可好了,又威猛又英俊,你骑马的样子可帅了~是我见过骑马的姑娘里面…数一数二的!对!数一数二!”

    这个词还是在听他阿爸卖马时说过才知道,既然能说马,那也能说在人身上。

    谈季桢听着来自扎巴的夸奖,毫无波澜:“嗯。”

    “石头将来还会长大长高,成为马群里的佼佼者!”

    “嗯。”

    “小谈姐姐,你这么会骑马,你应该有马吧?”

    “嗯。”

    “那小谈姐姐,你喜欢石头吗?”

    “一般。”

    扎巴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跟小谈姐姐说话好难哦,但他还是想说服小谈姐姐买下石头,“这样好的马,小谈姐姐,你愿意拥有它,买下他吗?”

    扎巴仰头看着谈季桢的下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谈季桢的嘴巴。

    谈季桢一直在看路,没看他,只淡淡吐出一个字,“不。”

    扎巴听见后,立马缩回头将脑袋趴在石头的身上,瘪瘪嘴,“为什么啊?”

    谈季桢等了几秒,说道,“麻烦。”

    对于她来说她在这里买一匹马太过麻烦。

    扎巴垂着头,眼里止不住的失落,他低声嘟囔,“可是石头就要被卖给那个什么也不懂,不会骑马,只知道看马的人带回家了,石头以后再也不能在草地上奔跑了。”

    谈季桢听着扎巴委屈与不舍的声音,只问,“为什么要卖掉?”

    扎巴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小声解释,“我阿哥生病了,需要用钱,不然我阿爸也不会将马卖给那个人。”

    谈季桢觉得现在应该拍拍他的头,“嗯。”就没再说什么。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她们就到了营地。

    谈季桢将石头绑在大石头上,带着扎巴往萧原的帐篷走。

    那儿正围着一群人,韦洞他们已经帮萧原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更难的他们也不敢轻易妄动,现在正焦急地等待着直升机的到来。

    齐胥也靠在帐篷旁边的车上。

    宋雨寒也在,她看见谈季桢走过来,眼睛亮了亮。

    看见谈季桢带着一个本地的小朋友走过来的众人,都惊诧不已,怎么就一个上午还带个小朋友回来。

    只有齐胥朝扎巴找了找手,扎巴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孩子,他见大家的脸色沉重,不敢大声高叫,只慢慢走到齐胥身边,叫了他一声齐胥哥哥。

    韦洞朝扎巴身后的谈季桢点了点头,“耽误你们拍摄了。”

    都知道齐胥成了谈季桢的模特。

    谈季桢摇头,“没事,人更重要。”

    虽然她不能共情这些,但是该说的话,她还是会说。

    韦洞又回头看了萧原的帐篷一眼,抓了把头发,低声说,“他是我带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齐胥,眼里满是担忧,“那个,小齐,能帮我问问直升机还要多久才能到吗?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已经离齐胥打电话调直升机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齐胥应好,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那边的人。

    得到的答案是,大概还需要40分钟。

    韦洞募地松了口气,“快了就好,快了就好。”

    谈季桢眉梢却蹙了起来,她侧头注视着齐胥,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从马尔康到炉霍,这段路程有255公里,要是选择开车的话,大概在五个小时左右,要是选择直升飞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就行。

    但这片区域别说直升飞机,连正常拍摄的无人机都需要管控,所以直升飞机临时飞行前,得向有关临时飞行管制部门提出报备和申请才行,即便最快速也会耽误一些时间。

    这次萧原高反,齐胥从打电话到问到确定时间,全程时间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左右,那上次陈泰初怎么半个小时之内就被直升机接走了?

    谈季桢盯着齐胥的眼神,越发聚神。

    齐胥知道谈季桢在他看,但他不敢看回去。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谁让他心虚呢。

    他帮陈泰初叫过来的那辆直升机,是他早在马尔康时,就让人去报备好、提前计划临时飞行了,他们到炉霍时,那辆直升飞机已经等在离炉霍100公里的位置了。

    没想到陈泰初果然不出他意料,到达炉霍的第二天就倒下了,他趁机上位,一举拿下谈季桢模特的位置。

    而齐胥就在刚刚收到了来自陈泰初所在医院的消息,说陈泰初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注意休息就行。

    齐胥没忍住侧头,翘了翘嘴角,又迅速用手挡住嘴。

    远远观察着一切,也想明白了的宋雨寒,又吸了口凉气,难怪齐胥在送走陈泰初后,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原来他早就在觊觎谈季桢了!

    齐胥轻咳一声,走到谈季桢身边,挡住宋雨寒的视线,跟她说道,“医院那边说,陈泰初状态不错,不用担心。”

    谈季桢仰头凝眸片刻,点头,“谢谢。”

    谈季桢眼里的情绪永远都是平的,齐胥早就见过,但是他永远都看不够,她的眉眼不着妆容却依旧精致,越看越好看。

    看得他直接心跳加速,齐胥突然捂着胸口。

    谈季桢不知道他干什么,问他,“你怎么了?”

    宋雨寒被齐胥挡住了视线,悄悄走到他们身边,听见这句话瘪瘪嘴,他能怎么了,他肯定是想引起女神你的注意啊!

    齐胥放下手笑笑,笑得灿烂,嗳,被谈季桢关心就是好。

    他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心跳有点乱。”

    谈季桢双手交叉环抱,单挑眉,“心跳乱?”

    “怎么,你心律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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