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说晚殊妹妹,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夏栀寒豪饮一口什锦果茶,顾不上擦去嘴角残余的水渍,就被林晚殊明明很是严肃正经地一问,给逗得忍俊不禁。

    “我都感觉啊,昭县令是实在找不到,底细清白又稍微有些威望势力的人了!这才将我扶了上去……”她一手举着装果茶的瓷杯,一手轻轻用手绢擦去嘴角颜色略显鲜艳的水渍,嘴上自嘲的笑意一直未止,“昭县令派人来只会我准备就职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目前县衙里还有哪些职位,需要换年轻有为的新人呢!你这样让我怎么推理,一些可能的人选呢?”

    说罢,夏栀寒稍微放下了一些淑女的架子,开始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夹着菜吃了起来。

    林晚殊和晏传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接话内容,就略显拘束地在不同菜里夹了几筷子,整齐摆在自己盘子里,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也完整地感受到了夏栀寒的用心。

    吃完碗里的大部分食物后,晏传义转转眼珠辛苦回忆了一番,尝试记起他入职那日,与应县丞等人的聚会上的更多细节,尤其是哪些人看起来年纪大,他们在被介绍的时候,是什么职位。

    良久后,他似有顾虑地微微蹙眉,看向夏栀寒道:“夏坊主,另外两个需要换青壮年顶上的职位,分别是掌序吏吏目和文志馆馆长,您想想在您认识的人里面,有谁比较适合担任这两个职位。”

    掌序吏是一支专门用于维护治安秩序的小吏队伍,吏目自然是指他们的头目,约等于执法队队长。而文志馆负责整理县志、以及日常联络引导书院学堂、贩书店铺的经营人,类似于一个拥有教育与新闻出版职能的部门。

    仔细想来,昭县令要换人的三个职位,分别是偏武的、偏文的,以及一个广言县特色的职位,这么看来虽说人有些少,但至少一点儿都不偏科。晏传义心里稍微多了几分安全感。

    见晏传义和林晚殊如此真诚,夏栀寒便也不打算敷衍了,轻轻放好碗筷,轻茗了一口杯中的果茶,浅笑缓缓道来:“这两个职位,前者虽可以算半个武职,却主要还是侧重与百姓打交道的能力,后者则是一个完全侧重学识与品性的典型文职。在广言县颇有些势力的人里面,能符合上这两点中其一的人并不多……

    “一般家里吃穿不愁又稍微有些势力的人,都做不到设身处地,为那些艰难讨生活的寻常百姓着想。这样的人自然是难以做掌序吏的,更别说是做吏目了。”说到兴浓时,她也不再那么紧绷着的了,脸上的笑意不再那么客气礼貌,而是带着愉悦的,“至于学识渊博的人,我们广言学堂甚少,孩童们在机杼之声中熏陶长大,也没多少爱诗书的。我娘小的时候,县里出过几个年纪轻轻就中了举的读书人,都是爷爷辈的人了,如今都背井离乡去繁华一些的地方做官去了。至于我这一辈?”

    她略带苦涩与尴尬地笑了笑。

    “没出过我娘那辈那般优秀的读书人!倒也有几个天资一般却勤勉过人的,也基本靠着敦厚踏实的性子遇到了贵人,到富裕一些的地方做小官去了。如今唯一一个还留在广言县的,是繁云书行海掌柜家的二公子。他跟我娘那辈的几个读书人比,也是天资出众的——中秀才时的年纪最小,通过每一级的考试也一直都比较顺利,是见过宰相,差一点儿就要见到皇帝的人。可也就是因为前半生一直太顺利了,在帝京那种才子如云的地方受了挫,一下子失去了斗志回到了广言县。

    “他应该是目前县里,除了昭县令最有学识的年轻人了。只是他性格桀骜孤僻,恐怕不适合与应县丞那样的人共事,不过文志馆长在广言县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闲差,昭县令若是最重视底细清白的话,那他担任这一职务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另一个我认为比较适合在县衙做事、又学识渊博的人,是我娘家中最小的一个堂弟,也是我最小的舅舅。他是上一辈读书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也有四十岁了,性格老成稳重,不过他的身体不大好,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没能去外地做官,老是水土不服,未必能当几年馆长。我担心昭县令若想扶持他的话,必然会因为他的体质,而收到反对意见……”

    二人目不转睛地听她说完了这番话,记住了两个关键人物。

    “海二公子,还有您的小堂舅!”

    林晚殊加重音重复了一遍,与她再确定一番。

    “是的。我的小堂舅叫江文泉,平时就住在我这山庄的那片杏林里,你们若要拜访他,一定要找个天晴的时候。他腿脚有些顽疾,一到下雨天会膝盖疼,就会提前住到郎中家里去。至于海二公子,去繁云书行找他就是了。”

    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晏传义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嘴上的笑容也更加明媚。

    “多谢夏坊主。”

    没有让二人虚枉此行,夏栀寒也感到愉悦放松。

    “哦对了,您刚才说,在有一定家族势力的人里面,很难有能够胜任掌序吏这类职务的人,那有没有出身平凡甚至是贫苦,却经过自身奋斗,在县里名誉颇好的人呢?”

    晏传义还是没有忘记掌序吏那一回事儿。

    “噢?”他居然又记起来了,夏栀寒尴尬一笑,“哈哈哈,这样的人,广言县可就多了。例如负责搬运织机的那群人里面,又有力气又能管好一大帮子愣头青的那种人,都是我认为顶适合做掌序吏的人,可是他们出身又太差了,估计很难让昭县令发掘。如果你们存心要找,就根据我说的这些特点,多在各个地方找找看看就是了。”

    不管怎样,夏栀寒愿意告知这些,已经是很够意思了。晏传义也不想在一个本该和谐欢快的气氛里,为一点点根本不确定的事情,继续为难地逼问她。

    将那几个精美又实用的提灯送给她之后,林晚殊和晏传义打算下山回去了。

    可是这把提着来的灯当作礼物送给了别人,这黑漆漆的夜路,自个儿又该怎么回去了。

    看着傻憨憨的两个人,夏栀寒找来了一盏灯油快要用完的旧灯,里面的灯油撑过这一晚上是绝对没问题的,让二人提着它回家。

    提着灯蹑手蹑脚地,从夏栀寒的山间小舍走出去后,月光下竹林里的两个人,在一片黯淡光线中,看着对方憋着笑的表情,哪怕再努力憋笑,也是再也忍不住一点了。

    晏传义想起刚才把灯都送出去,搞得自己没灯回家的傻缺事情,再看看林晚殊那张傻气足足的脸,就先扶好了一棵挺拔而又表面相对光滑的书,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声瞬间惊扰到了一大群突然起飞的夜鸟。

    “哈哈哈,我说你刚才,真的好傻啊!”

    “今晚这事儿,怎么又怪我?”她十分不满意地娇嗔道。

    要知道,以前晏传义说她傻,她十次有九次都是傻傻地一笑而过的,然后等着他的腮帮子因为生气而鼓起来,她调皮的手指就上去戳。

    可是今天,她居然叉着腰,一脸傲娇地反对起来了。

    “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要用手提花灯当人家夏坊主的上门礼物,买了三个,也送出去三个,搞得自己没有灯回家……”

    她一脸委屈地,戳了戳晏传义的衣领。

    别说,还挺疼。

    她的指尖纤细得很,根据受力面积越小,压强越大的原理,确实不怎么用力也会挺疼的。

    他不提着灯的那只手护住自己衣领,嘴上赶忙求饶:“行了,你快点收手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

    见她调皮的小指头尖儿还想来触碰他,他也不打算让着了,一个灵活的转身,到了她的身后,摸了摸她的头顶,发现她的头发,要比她的手指还更凉。

    “你不是一直在走路吗?怎么手和头发,都这么冰冰的?”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忍住心中一股火呆呆转身看向他,晏传义趁势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料,薄如蝉翼,还比较透气,显然已经不适合秋天的气温了。

    “原来你穿得这么少。”

    “呃……”她本来生气涨红的脸,现在涨上一抹羞红,“广广言县的布匹种类,好,好丰富……我到现在,都,都没有弄懂哪种材质是哪个季节穿,比较好……”

    “你身上这件看起来感觉又厚又长又挡风,实际上最显著的优点,就是夏天日头晒时好遮阳。”

    晏传义一边学着穿搭博主的语气分析衣服质感,见她的注意力有所转移,再将她的一半都紧紧拥入怀中,拿着那盏灯的手一边最大限度往外伸展。

    “你看,还是我的金丝雪衣实用价值比较高。”

    尽管手上的动作那么亲昵,他的语气却还是那么正经,像是在和寻常友人聊寻常天。

    “你看你一下就感到暖和了吧?”

    准备往下走的时候,晏传义慢慢放松了动作,与她简单地牵着手。

    往树木稍微稀疏一些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更加皎洁明亮的月色,看到更多飞舞于草木之间的萤火虫。

    这些光亮,让夜路走得容易了许多。

    “哎哟,我怎么就饿了啊!”

    还没有走出山林的时候,林晚殊的肚子在一片夜晚的寂静中,咕咕叫了起来。

    “都是走路走得,消化了呗。”

    晏传义终于舍得放开了,她那已经被他握出汗的手掌。

    “可是我明明吃了很多啊。刚出来那会儿,我都感觉我得扶着墙……”

    “我觉得是她的饮子与甜品,要比主菜味道出色许多,我也是一直在喝饮料,菜都没吃几口。饮子的话,出一身汗就消化掉了。”

    晏传义一边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豆大汗珠。

    “对,确实是。”林晚殊也开始擦汗,“她的饮子简直天下一绝,我在帝京都没喝过比这好喝的,搞得我都顾不上吃主菜了。”

    走了这么多路之后,她明明热得出汗,却还是想撒着娇往他怀里钻:“等我们下山了,如果路上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吃不吃夜宵?”

    “那当然吃啊!还能让你饿着肚子睡觉到天亮?”

    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山口,再走过几座小溪上的桥,就到了还有一半灯火通明的主街上。

    “那海二公子和江先生,我们先去见谁呢?”

    “海二公子吧。身体不好的先生,这个点肯定都入睡了,毕竟要注重身体嘛。”晏传义回忆了一下繁云书行的位置,牵着林晚殊往那边走,“你觉得他们俩,谁更有可能当上新的文志馆馆长呢?”

    “呃……”他突然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林晚殊愣了一下,“他们两个,一个性格不行,一个身体不行……如果昭县令能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俩都不大可能入选。”

    “可现在的情况是,昭县令没有更好的选择啊——广言县算得上出挑的读书人本来就少,底细又足够清白的就更少了……”

    晏传义灭掉灯,认真喜爱地看着她。

    “如果是我们的话……”她也好好思索了一番,期待地看向星空,“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海二公子那样的人共事……”

    “为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目光好奇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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