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她拿着毛巾把头发卷成一团，刚想转身去找吹风机，身后的人便递了过来。
她愣半秒，然后接了过来，“谢谢。”
浴室里飘出温热又飘渺的雾，携着熟悉的花香。像夏季的雨后花园。
周寺原打算等她出来了就进去洗，现在想想，好像得等它们都出来了才能进去。
虞青就站在浴室门口吹起了头发，见周寺迟迟不走，转过头道：“你不去洗？”
周寺被问得语无伦次，“啊，我……我等等，里面太热了，等空调风吹进去了我再洗。”
虞青笑了下，“什么毛病，矫情鬼。”
“……”
直到虞青吹到半干后关了吹风机，转身看他一眼，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中午的事，那本笔记本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笔记呢？你没还我？”她抬眸，目光直白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是你的啊？”周寺一脸惊讶，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开始就觉得是你的，但当时你跟个没事人一样，下课也没人找我认领，我就珍藏起来了。”
“……”
当时她确实在装——主要是不想和周寺有什么交流。她心思算是细腻，平时周寺的书都放桌上，她打算趁周寺不在的时候再去偷偷拿回来。
然而现实很骨感，她在桌上压根找不到笔记本的影子，而抽屉乱七八糟，她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去翻别人的隐私。
“回了学校还我。”
见虞青要走，他忽然又开口问：“你里面写的‘周一二三五六七用，周四禁用’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周寺就对自己所做的愚蠢行为后悔了，闭紧嘴巴，决定今后再也不多嘴。
虞青发觉到有什么不对，目光不善，眉间狐疑，在见到周寺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后，她在心里一秒确定了答案。
“你知道吗，这个句子我写在了首页。”虞青面无表情道。
“……”
“那个句子上面一点就写着我的名字，”她皮笑肉不笑，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周寺僵硬地回答。
虞青也猜了个七八，扫他一眼抬腿就走，撂下一句话：“演技有待降低，智商有待提高。”
而周寺立马滚进浴室里锁上了门，复盘起今天的所有事。
越想越尴尬。
要不是他挺怕痛，高低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本来打算直接还给虞青的，但他又琢磨了一会儿，想逗逗她，还想她主动找自己说话，一两句也行。
于是，他就把书藏到抽屉最底端，拿了好多东西遮遮掩掩，以防她趁自己不在拿了回去。
现在他只觉得无尽的后悔。他那点小心思，虞青肯定都能猜到。
……
秋天，宜爬山。
大山一波接一波，被树叶遮挡得密不透风，绿如富营养化的湖水。
南方的树木几乎一年四季头戴绿帽。它们不放过任何一片老去的枯叶，没有感情地将其归还土地，为自己所用。
阳光透过绿叶搭成的筛网，随秋风撒落在山间小道。
小道上的台阶埋在了层层枯叶之下。
虞青专挑枯叶堆往上踩，有时踩出清脆声响，内心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是她的乐趣。
而学人精周寺总总迟她一步。他会在虞青脚步离开的一瞬间，踩上她踩过的树叶堆。
这是他的乐趣。
“你知道吗，这种枯叶里面最容易藏虫子。”周寺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那你还踩？”
“你踩过的我放心。”
“……”
走到交叉的路口，最前面的虞媛忽然转身问道：“走那边要不要？有条瀑布，去看一眼。”
走在后面的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表情可以说是一样的呆愣。
虞青依然踩着树叶前进，感受不到乏累。
不会儿，身后好像少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周身变得格外安静。
她有点疑惑地转过头，一路上跟在她身后的人此时正在五十米外，手里拿着细长木枝，在一颗杨桃树下捣鼓着什么。
虞青还想嘲他怎么这么幼稚，只见远处的杨桃树掉落一颗果实，被他眼疾手快接住，再捣鼓一下，又掉了一颗下来。
他双手各拿一个杨桃，笑得是春风满面，步伐轻快地向她奔来。
虞青头一回觉得杨桃像星星，刚刚想嘲讽的心思被他春风般的笑意拂去，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愉悦。
周寺眉眼间尽是得意，把手里的杨桃藏在身后，和虞青并肩着继续走，“你要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虞青眉眼弯弯，没回答，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继续说：“我亲手摘来的，一个给你，一个给虞媛姐，你先选一个呗。”
“你是找人试毒吗？”虞青还是没选。
“不是啊，我早就拿自己试过毒了，去年吃的，今年还没死，相信我好吗。”
他去年确实吃了，在管理员的允许之下。刚刚爬上来之前，也给山上的果农钱了。
虞青停了脚步，在路边捡了根木枝。在周寺疑惑的注视中，她随随便便在树下捅了一捅，瞬间掉下一颗发着亮光的杨桃，颜色正好在黄绿之间，饱满可爱。
周寺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笑道：“你才是专业的啊。”
她手里抛起杨桃又接住，笑容温和而明媚，“那你要尝尝我摘的吗？”
“好啊。”
拐过一个弯，把树叶掀开，被遮住的景色顿时呈现在眼前。
远处的瀑布如烟雾，从石崖一直连到了底下的水池。又如舞动的新娘，白色婚纱拖到了地上。
虞青顺着石阶下来站在一块巨石上，水流往巨石身上撞，激起细小浪花。
她蹲下来，身后的人跟上。
周寺站在她身后，见她把手虚虚放在浪花之上，像一只猫，伸出爪子，在鱼池岸上蓄势待发。
浪花打到她的手，从手指间的缝隙跃出，又一股脑冲进水中，消失不见。
“你是海伦凯勒？”周寺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挪开，蹲下身问。
虞青的目光依旧在自己手上，“如果是，你现在应该在我手心写上‘water’。”
周寺整个人像被定住，耳朵接收信息太快，大脑却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长时间的沉默，让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知道了，你连‘water’都不会拼，是我为难你了。”她若无其事地开启下一个话题，“不过没想到啊，你还知道海伦凯勒。”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得意道：“我从小到大什么课都不听，就语文课，不管多无聊我都喜欢。”
虞青笑出声来，他第一次听她笑得那么愉悦。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何老师到底是讲得多差，终止了你从小到大的喜好。”
周寺愣一下，随后也笑开了花。
他学着她的模样，把手伸在浪花之上。触摸她触摸过的水雾，感受她所感受过的水流。
虞青侧过头看他，又垂眸看他伸出来的手。
“你感受到什么了吗？”她声音比流水还低，也比流水清澈。
他沉吟一会儿，“像鱼从水面跳起，一下跃过我的手隙间。”
“鲤鱼跃龙门？”虞青眼里满满笑意，“那牵过你手的人是不是要飞黄腾达？”
两人视线交错，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她愣半秒，然后接了过来，“谢谢。”
浴室里飘出温热又飘渺的雾，携着熟悉的花香。像夏季的雨后花园。
周寺原打算等她出来了就进去洗，现在想想，好像得等它们都出来了才能进去。
虞青就站在浴室门口吹起了头发，见周寺迟迟不走，转过头道：“你不去洗？”
周寺被问得语无伦次，“啊，我……我等等，里面太热了，等空调风吹进去了我再洗。”
虞青笑了下，“什么毛病，矫情鬼。”
“……”
直到虞青吹到半干后关了吹风机，转身看他一眼，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中午的事，那本笔记本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笔记呢？你没还我？”她抬眸，目光直白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是你的啊？”周寺一脸惊讶，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开始就觉得是你的，但当时你跟个没事人一样，下课也没人找我认领，我就珍藏起来了。”
“……”
当时她确实在装——主要是不想和周寺有什么交流。她心思算是细腻，平时周寺的书都放桌上，她打算趁周寺不在的时候再去偷偷拿回来。
然而现实很骨感，她在桌上压根找不到笔记本的影子，而抽屉乱七八糟，她的道德底线不允许她去翻别人的隐私。
“回了学校还我。”
见虞青要走，他忽然又开口问：“你里面写的‘周一二三五六七用，周四禁用’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周寺就对自己所做的愚蠢行为后悔了，闭紧嘴巴，决定今后再也不多嘴。
虞青发觉到有什么不对，目光不善，眉间狐疑，在见到周寺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后，她在心里一秒确定了答案。
“你知道吗，这个句子我写在了首页。”虞青面无表情道。
“……”
“那个句子上面一点就写着我的名字，”她皮笑肉不笑，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周寺僵硬地回答。
虞青也猜了个七八，扫他一眼抬腿就走，撂下一句话：“演技有待降低，智商有待提高。”
而周寺立马滚进浴室里锁上了门，复盘起今天的所有事。
越想越尴尬。
要不是他挺怕痛，高低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本来打算直接还给虞青的，但他又琢磨了一会儿，想逗逗她，还想她主动找自己说话，一两句也行。
于是，他就把书藏到抽屉最底端，拿了好多东西遮遮掩掩，以防她趁自己不在拿了回去。
现在他只觉得无尽的后悔。他那点小心思，虞青肯定都能猜到。
……
秋天，宜爬山。
大山一波接一波，被树叶遮挡得密不透风，绿如富营养化的湖水。
南方的树木几乎一年四季头戴绿帽。它们不放过任何一片老去的枯叶，没有感情地将其归还土地，为自己所用。
阳光透过绿叶搭成的筛网，随秋风撒落在山间小道。
小道上的台阶埋在了层层枯叶之下。
虞青专挑枯叶堆往上踩，有时踩出清脆声响，内心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是她的乐趣。
而学人精周寺总总迟她一步。他会在虞青脚步离开的一瞬间，踩上她踩过的树叶堆。
这是他的乐趣。
“你知道吗，这种枯叶里面最容易藏虫子。”周寺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那你还踩？”
“你踩过的我放心。”
“……”
走到交叉的路口，最前面的虞媛忽然转身问道：“走那边要不要？有条瀑布，去看一眼。”
走在后面的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表情可以说是一样的呆愣。
虞青依然踩着树叶前进，感受不到乏累。
不会儿，身后好像少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周身变得格外安静。
她有点疑惑地转过头，一路上跟在她身后的人此时正在五十米外，手里拿着细长木枝，在一颗杨桃树下捣鼓着什么。
虞青还想嘲他怎么这么幼稚，只见远处的杨桃树掉落一颗果实，被他眼疾手快接住，再捣鼓一下，又掉了一颗下来。
他双手各拿一个杨桃，笑得是春风满面，步伐轻快地向她奔来。
虞青头一回觉得杨桃像星星，刚刚想嘲讽的心思被他春风般的笑意拂去，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愉悦。
周寺眉眼间尽是得意，把手里的杨桃藏在身后，和虞青并肩着继续走，“你要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虞青眉眼弯弯，没回答，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继续说：“我亲手摘来的，一个给你，一个给虞媛姐，你先选一个呗。”
“你是找人试毒吗？”虞青还是没选。
“不是啊，我早就拿自己试过毒了，去年吃的，今年还没死，相信我好吗。”
他去年确实吃了，在管理员的允许之下。刚刚爬上来之前，也给山上的果农钱了。
虞青停了脚步，在路边捡了根木枝。在周寺疑惑的注视中，她随随便便在树下捅了一捅，瞬间掉下一颗发着亮光的杨桃，颜色正好在黄绿之间，饱满可爱。
周寺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笑道：“你才是专业的啊。”
她手里抛起杨桃又接住，笑容温和而明媚，“那你要尝尝我摘的吗？”
“好啊。”
拐过一个弯，把树叶掀开，被遮住的景色顿时呈现在眼前。
远处的瀑布如烟雾，从石崖一直连到了底下的水池。又如舞动的新娘，白色婚纱拖到了地上。
虞青顺着石阶下来站在一块巨石上，水流往巨石身上撞，激起细小浪花。
她蹲下来，身后的人跟上。
周寺站在她身后，见她把手虚虚放在浪花之上，像一只猫，伸出爪子，在鱼池岸上蓄势待发。
浪花打到她的手，从手指间的缝隙跃出，又一股脑冲进水中，消失不见。
“你是海伦凯勒？”周寺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挪开，蹲下身问。
虞青的目光依旧在自己手上，“如果是，你现在应该在我手心写上‘water’。”
周寺整个人像被定住，耳朵接收信息太快，大脑却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长时间的沉默，让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知道了，你连‘water’都不会拼，是我为难你了。”她若无其事地开启下一个话题，“不过没想到啊，你还知道海伦凯勒。”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得意道：“我从小到大什么课都不听，就语文课，不管多无聊我都喜欢。”
虞青笑出声来，他第一次听她笑得那么愉悦。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何老师到底是讲得多差，终止了你从小到大的喜好。”
周寺愣一下，随后也笑开了花。
他学着她的模样，把手伸在浪花之上。触摸她触摸过的水雾，感受她所感受过的水流。
虞青侧过头看他，又垂眸看他伸出来的手。
“你感受到什么了吗？”她声音比流水还低，也比流水清澈。
他沉吟一会儿，“像鱼从水面跳起，一下跃过我的手隙间。”
“鲤鱼跃龙门？”虞青眼里满满笑意，“那牵过你手的人是不是要飞黄腾达？”
两人视线交错，不约而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