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钟父钟母醒过来,发现离凝坐在他们房间门口撑头假寐。

    家里的房子不算小,一层里有个厨房,有钟父钟母的房间,还有几个储藏室。其中一个放了木床,但没有铺床铺,也有些落灰了,离凝就没睡,坐在老两口门口的沙发上等他们睡醒。

    这个沙发是木头做的长椅子上铺了厚棉垫子,坐着很舒服,离凝本来想打坐,但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不知道当初那场导致了穿越的地震到底带来了多少人,但真好,父母也来了,而且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钟父以前是大厨师,大锅炒饭又快又香,钟母厨艺也不赖,开着个小点心店。老俩口都准备着退休了,还说要回乡下住,自己弄个菜园子。现在附近田地那么多,总有些地可以给他们种吧。

    还可以到处帮忙做席,昨天的席就很好吃,看钟父在厨房里炒着土灶铁锅,钟母给他揉面洗菜,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每年回乡下过年的时候……

    “哎呀,怎么睡在这儿?坐着不腰疼吗?”钟母宿醉醒来后一度以为女儿回家只是一场梦,一出房门看见了那么大个女儿坐在门口,又惊又喜。

    “不疼。”离凝一点睡意都没有,立刻站了起来,“你们怎么样?头疼不疼?”

    钟母有些热泪盈眶:“不疼,不疼,哎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做早点吃,做你最喜欢的粢饭糕。老钟,老钟起来做早饭了!”

    钟父被喊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去了厨房,离凝想跟去看,却被按去了院子里的小方桌前。

    “你爸妈还不放心吗,坐着等吃就行了!”

    农家小院的土砖墙都很矮,离凝偏头就看到了在隔壁院子里练剑的方沐。

    上和山的弟子们剑修偏多,方沐这架势就是上和山的入门剑法,人和剑法。

    他动作缓慢,完全感觉不到力量,一推一点行云流水。周身似乎也有灵气随剑而流淌,看似轻柔,却绝不会觉得这缓慢的剑毫无攻击力,反而有种内蕴磅礴的压力。

    与他比起来,羽珞教给她的剑法更像是在跳舞,舞起来衣裙翩跹,冰泉更是会在日光照耀下像水面般波光粼粼,嗯……虽然也能防身,但没什么气势。

    离凝觉得等自己的钱花完了,可以去待书楼表演舞剑赚赚钱。

    围墙外也有些假装路过的凡人们偷偷看方沐练剑,小姑娘们偏多,等方沐练完一套后还试图上来打招呼。

    “方沐,你真厉害,可以教教我吗?”

    “方沐,这时我家母鸡新下的蛋,我娘让我送些来。”

    “方沐,我家枣树最近大丰收,送一篮给你们家吃。”

    方沐有些局促,还得靠方大娘出来救场:“谢谢姑娘们啊,让方沐先吃了早饭,一会儿还要去城中集合呢。”

    少女们恋恋不舍地走了,方大娘给方沐塞了个油纸包:“儿你路上吃。早些回来啊!”

    原来方沐的休假并非完全休假,这一个月假期里每日都得去水耳城向师叔报道,练完一套基本功再回来,颇为严格。

    钟母正好端出了早饭来,又向方沐塞了个肉包和粢饭糕,离凝看到那油纸包里已经有三块圆烙饼了,这下估计午饭都不用吃了。

    方沐哭笑不得,但也没推拒,带着长辈们满满的爱意御剑走了,霍,飞起来真有徐长卿那么帅,养眼。

    方大娘带着自己做的饼来钟家小院里一起吃,听离凝讲她是如何来到水耳镇的。

    “我从京城离开后,想着向南边走,回原来家乡附近的地方看看……”离凝省去了宫里的一段经验,只说自己醒来后就踏上了归乡旅程,一路走过了好些城镇,看过也吃过好多地方。

    这边虽然不全是原先的古代,但大家还都敬畏着皇宫,敬畏着大家氏族,且离凝还不确定他们听到自己可以修炼时会是什么反应,有些不敢说。当然还有原本毕业后才能谈的男朋友。

    “到了梅槐城之后,我去异星收容所登记,那边的阿姨听到我名字后立刻说你们在找我,让我跟着寻人纸来找你们。”

    钟母又有些想哭了:“孩子,你一个人走了那么远,太勇敢了。”

    离凝也并不是有意隐瞒自己恋爱,就试探着说了:“有一个朋友陪我一起的,他是本土人,知道好多。”

    钟母忙问道:“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怎么不见他呢?”

    离凝心跳加速:“是男的。他最近有事儿,说好过几个月再来找我。”

    “男的?”钟母试探问道,“是……在一起了?”

    离凝慢慢点了点头。

    几月未见的女儿竟然被不知名野猪拱了,老两口差点没背过气来。

    方大娘也有些呆愣,回想起昨天喝醉后似乎说过定亲的话,不禁后悔酒后多言。

    “你,你……”钟父老古板道,“这是私相授受……”

    “是自由恋爱。”离凝为羽珞正名。又不禁庆幸没说出自己还当过妃子,不然老俩口怕是会吓出心脏病。

    方大娘这个本土人反而更快反应过来了,对钟父钟母道:“老钟你们俩也管太严了,我们这儿不讲究这些。”又对离凝道,“但闺女你可得想清楚再嫁啊,弄清楚男方的人品,家世,性格……”

    随后方大娘就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她为人开朗大方,且能看出处事圆滑,并不在意说出自己的过去,也或许因为是周围人都知道的,自己藏掖起来也没用,就看开了。

    “方沐他父亲就是个没担当的……”

    年轻的方大娘与男人私奔而来,因为来到水耳镇时方大娘发作临盆,不得已住了下来。

    两人为了躲避追寻他们的人,一路几乎风餐露宿,方大娘怀着孕却一直提心吊胆,吃住不好,生下的方沐也体弱多病。

    为了方沐,两人在水耳城寻遍医师大夫,总也治不好。最后病一直没好,钱也花完了,男人的家人找来后,提出可以给一笔钱,但男人必须独自归家。

    为了妻子与儿子,男人同意了,留下了百两银子,且对方大娘承诺三年内必回来找她。

    方大娘苦等三年无果,托人回老家闻讯,得到的却是男人在当地娶妻生子的消息。

    “我并不后悔私奔离家,家中弟妹众多,少我一个不少,且老家远没有水耳镇山清水秀。”方大娘道,“我只是觉得,若他当初不回,我们哪怕过得穷苦些都好,现在却只有我一人了……”

    方沐已一脚踏入仙门,若以后修为渐长,归家的机会怕是只会越来越少。

    这一年她一人居住着,虽邻里因方沐的身份对她亲热不少,却总忍不住在一人时回想以前,也害怕着以后会一直这么一人住下去。若非钟父钟母天降,而后选择与她比邻而居,时常做出些好吃又少见的吃食招呼她,怕是会积郁成疾。

    痴心女子负心汉果然哪儿哪儿都是,离凝劝道:“大娘这些年既然放下了前缘,也该看看是否有现缘了哎呦!”

    钟母拍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

    方大娘大度笑道:“没事儿,你闺女看得开反而好呢,大娘我也不是没人追,新村里的老刘头,镇上铁匠铺的老王,还有那个读书的老呆子裘夫子,哪个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离凝听她连报三个名字,那点同情心顿时轻松不少,方大娘虽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且有个能修炼的儿子,人气可高着呢。

    “我可一个都没看上。”方大娘颇有些高傲。但她心里清楚,她害怕被再次伤害,宁可一个人拉扯大方沐也不愿寻人再嫁。

    钟父钟母其实也是头一次听方大娘的事儿,听完后对离凝的对象更紧张了,连忙抄底三连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做什么工作?

    离凝也是才反应过来,两人并没有说过对方的家庭情况,现在只知道他叫羽珞,不知道有没有住房与坐骑,工作的话也就模模糊糊一个龙神宫的赏金猎人,或许还有个宫廷术法导师的职位。

    但这情况哪儿能告诉爸妈啊,怕是会被念叨死,离凝只能笑道:“等他来找我的时候,带给你们见见呗。”

    一顿早饭吃得热闹,吃完后,钟父要去田里看看自己的小菜地,方大娘原本和钟母相约去镇上买东西,就拉着离凝一起走了。

    因为方沐每月都能领到五块下品灵石,能补给家用,方大娘也不再勤劳工作了,钟父钟母在这边算是中老龄,由异星收容所每月发少许银钱当养老金,也够用,加上小菜地和钟父偶尔帮村里人炒席面,几人的退休生活过得都不错。

    这边的福利太好了,凡人老后能从水耳镇官府养济院领钱,能从上和山的福利处领米粮,还有异星收容所之类的各处福利组织,和大家氏族不定期地过来关照孤寡老人,家中能从事生产的人越少领得越多,简直是以前不敢想象的安定无忧的晚年。

    离凝也想交出自己的小金库,当然只是一部分,被钟母哄回去自己留着用了,还嫌弃她衣服不朴素,要带她去镇上买新的。

    老妈的奇迹暖暖爱好一直都有,离凝也不拒绝,三人一起走到水耳镇门口的空地时,看到了被一堆人围观的上和山练剑大队。

    二十几人动作整齐地劈撩点刺,还有师叔在旁边时不时纠正架势,寻常仙山上才能看到的风景就这么挪到了人间,凡人们都愿意早起来围观。

    “第三排的小哥真高大啊,挥剑气势也足。”

    “哎,第一排的大师姐也动作潇洒利落,女中豪杰。”

    “不知道我闺女有没有福气能嫁一个,当妾也好啊。”

    “人家仙君都只找仙女,你闺女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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