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您是世子,但让我们放弃唾手可得的祥瑞,实在是心有不甘。这白骆驼担惊受怕数日,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万一侥幸逃脱,再想擒获可就难了。”说话之人是位高挑健美的姑娘,皮肤白皙,斗志昂扬。就差把谁也别想好过说到明面上了。

    庭州提醒:“祥瑞是我们擒获的。”

    领头的姑娘耍无赖:“我们来晚一步,什么都没看到。”

    小世子颇有气度:“我见过你。”

    姑娘上前行叩拜之礼:“仆固兰因拜见世子。”

    庭州想起来了:“你是仆固多弥大将军的长女。”

    仆固兰因并未起身:“世子殿下好记性。”

    庭州抬手:“起来吧。”仆固兰因起身退回原处。

    庭州不是傻小子:“祥瑞能者得之。可为了祥瑞坏了黑骑营的感情,未免得不偿失。既然有心相争,那就一招定胜负,落子无悔,可好?”

    仆固兰因跃跃欲试:“不知怎么个比法,还请世子赐教。”

    庭州上前一步:“你我切磋,生死不论。”

    仆固兰因犹豫:“世子还是个孩子,下官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庭州并没有被小看的恼怒:“敌人可不会因为我是幼童而手下留情。他们只会庆幸我还没来得及长大。”

    仆固兰因看向纯白圣洁的白骆驼,几番天人交战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抱拳道:“还请世子赐教。”

    庭州直接跳起,出拳直奔仆固兰因面门。仆固兰因退后一步,用手去挡。谁知小世子单手如铁钳,牢不可动。

    庭州左手使力,一个转身,将仆固兰因踩在脚下。“够敏捷,基本功扎实。”庭州踢踢有些发蒙的仆固兰因,示意她可以起身了。

    仆固兰因愿赌服输:“世子神力非凡,更胜一筹,天佑西境。”

    庭州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无倨傲,更无胜利的喜悦,多出来的是超越年龄的沉稳:“你说错了,我不及娘亲万分之一。娘亲神力收放自如,而我只会用蛮力。匹夫之勇罢了。”

    庭州一行走远后,仆固兰因收队:“将世子擒获祥瑞经西北路段返回王帐的消息传出去。”

    “头儿?”这不好吧?

    “这可是世子扬名立威的绝佳时机,错过了多可惜。”仆固兰因像个赌徒。

    “可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世子才多大。输了是应该,赢了是我们胜之不武。世子威名远扬,胜似其母,我西境才能长治久安。”仆固兰因能在黑骑营拔得头筹,成为骑长的有力竞争者,不是没有原因的。

    事实上,想要擒获祥瑞在王爷面前大放异彩者不占少数,半路截胡世子者寥寥无几。毕竟想要拥有仆固兰因的胆色,还需要雄厚的家世作为支撑。

    郭清晏亲戚不多,但也不少。作为漠北新主勇毅可汗的“长子”兼继承人,郭清晏至今依旧认不清她所有的侄儿侄女。

    “阿热尚拜见世子。”来人一脸稚气,与健硕的身量极为不匹配。

    庭州戒备中带着几分惊喜:“尚三哥?”

    阿热尚是阿热执宜众多孙儿中的一位,因母亲是药罗葛家的贵女,导致他们这一支在玄武城默默不得志,索性全家搬到敦煌寻出路。目前来看,这一决定显然是正确的。庭州很喜欢这位“堂兄”。

    “恭喜殿下擒获祥瑞。”阿热尚上前一步。

    庭州一脸警惕:“尚三哥不像是来道喜的。”

    阿热尚也不隐瞒:“前日恰巧遇到仆固兰因。”

    庭州也不废话:“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阿热尚丢下武器:“还请小殿下赐教。”别说,阿热尚兼具了力量与机敏,在庭州手上走了十招,最终力有不逮败下阵来。

    庭州很是满意:“我们阿热氏出勇士,尚三哥好样的。”

    “不及世子万分之一。”阿热尚走得干净利落。

    “三公子真是位妙人。”看向阿热尚一行远去的方向,舒吉尔脱口而出。

    庭州全力赶路:“五叔被祖父选去联姻,迎娶药罗葛家的贵女,这些年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哪里是肆意张扬的仆固兰因能比的。”

    舒吉尔没想到:“世子长大了。”

    庭州好笑:“你当二爷爷只会娇惯我?”

    世子承雍,得天眷顾,国之栋梁。擒获祥瑞,天佑西境。特赐加封指挥使衔,军号钦原,掌黑骑营。

    “钦原?钦原军?这军号一点儿都不威风!”黑骑营作为钦原军的框架,日后要在世子帐下为武威浴血奋战的。仆固兰因想要个威风些的军号,完全可以理解。

    “没想到堂堂仆固家的女郎君竟是个不读书的!”阿热尚贱嗖嗖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臭和尚你说什么呢?找死!”要不是王帐在前,仆固兰因早动手了。阿热尚在黑骑以克己复礼、严苛的自我约束而出名,人送绰号“和尚”。

    “山海经西山经有云,西南西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有兽焉,其状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阿热尚引经据典,说完还关切询问:“听得懂吗?”

    仆固兰因咬牙切齿:“不就是剧|毒之鸟,来自昆仑神山,当谁是傻子!”

    “孺子可教。”阿热尚像个老学究。

    仆固兰因目光凶狠:“你给我等着!”

    “钦原来自昆仑,常伴陆吾神左右,是比鸩鸟还|毒的毒|鸟。咱们王爷真是一如既往、始终如一。”阿热尚突然来了一句。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确实是好名字。”仆固兰因不得不承认。

    黑骑营在素叶川地毯式搜索了二十余天,如今祥瑞到手,是时候班师回城,痛痛快快过新春。

    王帐内,一家三口正在用早膳。西境人喜食羊肉,餐餐离不得。郭清晏喜甜,饭后糕饼是必须的。

    庭州恭恭敬敬送上一块羊乳膏:“刚出锅,最是甜软不过,母亲快尝尝。”

    谁知这孝心被中途拦截,郭鸩断下儿子的羊乳糕,反手送来一块杏儿糕:“羊乳糕多腻,香儿尝尝这块杏儿糕,中间是剁碎的杏脯,最是解腻不过。”

    郭清晏先吃杏儿糕,后尝羊乳糕,最后喝清茶清口:“有什么话说吧。”

    庭州郑重其事:“素叶川真有祥瑞?”

    “有话直说,干脆些。在爹娘面前玩这一套,当心挨揍!”话虽如此,郭清晏很是喜欢儿子装大人的小模样。

    “母亲不该……儿子担不得这般筹谋,受之有愧。”庭州低着头,无比坚定道。

    郭清晏只问:“我儿为何担不起?”

    庭州说不出来:“兴师动众,暗中谋划,我是世子,更应该堂堂正正。”

    如此甚好。“我就说我们家庭州聪明吧!什么时候发现的?”郭鸩一脸骄傲。

    “早就看出来了,舒吉尔太过刻意了些。”小小的人儿神气极了。

    既然要装大人,那就来场大人之间的对话好了。“眼看舒吉尔着急为难,身后鹰卫寝食难安,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母亲和郡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

    庭州有自己的骨气:“儿子才不要做那没半分本事只知败家的纨绔!”

    有骨气是好事。“那后来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庭州有些脸红,低下头吱吱呜呜:“擒得祥瑞,是家事更是国事。不能因一己之私,坏了王爷的大计。”

    有志气,顾全大局,很好。郭鸩逗儿子:“庭州说说,黑骑营九百锐士谁最有可能擒得祥瑞?”

    “母亲恕罪,经儿子多日观察,发觉这祥瑞空有其名,除了毛色奇异外,同寻常骆驼无异,并无瑞兽之姿,不过是噱头罢了。既是寻常畜|生,连日惊惧,恐生意外。黑骑众将出身不凡,皆为骁勇之辈。拔剑挑头者有之,不服者更有之。既无领头羊,那便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天赐祥瑞,王爷治下有方,进献之人不能服众,好好一出戏偏在谢幕时演砸了,岂不可惜。”庭州说到这里,看向爹娘讨好一笑:“幸亏舒大哥忠心,否者儿子可要辜负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见儿子想得通透,郭鸩骄傲坏了:“好儿子,有志气是好事,可要是意气用事,岂不成了死脑筋。庭州不知,爹爹为了将那白毛骆驼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素叶川,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庭州一脸崇拜:“白骆驼是爹爹寻到的?”

    郭鸩也不居功:“咱们家鹰卫隼房遍天下,区区白毛畜|生而已!”

    庭州好奇:“为什么白骆驼的皮毛是白色的?”

    这个……郭鸩真没想过。“兴许是病了。”郭清晏推测道。

    “病了?”父子两异口同声,默契极了。

    郭清晏回忆过去:“我曾经在迦南一嘉良夷部落见到一白发、白眉、白肤、红瞳的婴儿,同妖邪无异。后来得知,这个部落及其封闭,从不与外族通婚。相传是一对姐弟为躲避仇家,遁入深山繁衍至今。常有浅发、浅肤的婴儿诞生。”

    庭州关切:“那婴儿后来如何了?”

    郭清晏脸上明暗交错:“被丢入山谷自生自灭。”

    “啊?不是应该见怪不怪了吗?”庭州为婴儿的命运叹息。

    郭清晏学过医,当年对此事很是上心。奈何偶遇的嘉良夷部落太过排外,无法得到太多确切信息。“听闻这浅色异变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人不过是肤色偏浅,生有黄发而已,不太影响日常生活。银白发、雪肤、红瞳是最严重的异化,生来眼盲。小型部落本就生存艰难,不愿养累赘情有可原。”

    庭州听得神乎其神:“真想见识见识。”

    郭鸩比郭清晏更骄纵儿子:“也不是不行。”

    庭州直接扑过去:“阿爹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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