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梨罕见地睡迟了。
她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
堪比突击队紧急集合。
匆匆捞上东西出门，又跟着大妈一起奋力挤上公交，到达片场时，距离开拍时间险险还剩五分钟。
……好险。
裴珍吸着豆浆，含糊不清地道：“哈喽美女，吃早饭了吗？”
沈梨看着她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没有。”
“哦。”裴珍很上道地将包子往她那边怼了怼，她刚想道谢，对方就拿了回去，面露遗憾，仿佛刚才只是展示。
“很可惜，这个包子很美味，但我今天只有这个。”
“不能跟你分享了。”
“……”
她无言滚去片场，将手上包装好的东西亲自交给杨导。
杨导吩咐工作人员收好，笑眯眯的。
“小沈，你工作效率挺高啊。昨天提了一嘴，这么快就搞定了。”
沈梨：“应该的。”
.
正式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忙碌繁琐，经过几天的拍摄，沈梨逐渐摸清了片场的流程。
首先，一档纪录片的拍摄需要非常多工作人员的配合。
化妆师裴珍负责她和其他上镜人员的妆容，策划岑宿负责沟通细节和进度，是片场最好说话的一个，日常满片场跑。杨导负责控场，常常以严肃认真的形象示人。
只有私下聊天的时候才会恢复和蔼可亲的样子。很有不怒自威那味。
不过跟某位擅长冷脸的摄影师比起来，还是收着了点。
自从听裴珍跟她说谢苏年外号“谢大小姐”之后，沈梨看向谢苏年的目光，逐渐被这句话洗脑。
变得不对劲起来。
有意无意地，发现了这人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
比如，谢苏年不喜欢吃早饭，经常买冰美式续命，日常冰美式不离手，让人怀疑那个才是他的本体。
不怎么喜欢说话，偶尔开口几句都是怼，像是专门奔着把人气死去的。
跟组里人相处却意外的和谐。
有种独一份的懒散气场。
某几个瞬间，甚至能让她梦回订婚宴的窒息时刻。
就很无语。
当然，以上仅限于休息时间。
工作的时候这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尤其喜欢冷脸，看摄像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摄影机对面的沈梨，总有种换成别人，甚至一只狗，他也照拍的感觉。
除了拍摄期间会有偶尔几句接触，她和谢苏年，还真就像领证那天说的一样，毫无交集。
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同事。
连她和岑宿的熟稔程度都达不到。
不过，再怎么说，自从结婚后，奚世琴找她的频率显然变少了，沈家那边也没有再联系她。
能靠一桩婚约甩掉沈家的控制，沈梨自然乐得如此。
更别提这个结婚对象还这么省心。
忙碌又井井有条的准备期结束后，楚韵终于进入了平稳拍摄阶段。
沈梨在各个工作人员之间都混了个脸熟，工作状态直线up，进度也拉得更顺畅了。
能心无旁骛地泡在工作里，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快乐生活。
裴珍对此十分不理解：“有点离谱。”
沈梨问：“什么？”
“你这种一工作就打了鸡血的类型，很离谱。”
“……”
裴珍看着她：“说吧。杨导是不是偷偷给你塞加班费了。”
沈梨冤枉“哪有。”
“也是。”裴珍大发慈悲地点了一下头，“咱们组里工作狂还是挺多的。除了我哈。”
沈梨还想继续拌她两句，目光一偏，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杨导在打电话，神色凝重，仿佛遇到了什么困难。
不会是被甲方拖欠赞助了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杨导立刻道：“小沈。”
“……”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慢吞吞挪了过去，电话对面是个女声。
还挺清晰。
隐约传来几声“非要来看她哥”“麻烦”之类的话。
杨导还没聊完，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嘴里却都是好话。
“嗯嗯，放心好了。”
“贵千金我们一定会看好。”
“嗨，这有什么。”
一头雾水。
结束聊天后，杨导无缝衔接满脸善良的笑容，看着她道：“小沈啊。你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
沈星曜那个小怨种应该算吧。
沈梨想了想：“有。”
“是这样的。”杨导开始绕弯子，“一会儿呢，咱们片场可能会来个小妹妹。”
“然后呢？”
“我们组里就属你看上去最有亲和力，到时候就拜托你照顾了。”
到底是哪家的小孩，让他这么如临大敌。
其实她更想说，片场这种工作的地方，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又不好玩，不能直接拒绝家长的无理要求吗？
杨导对工作还是挺认真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拒绝不了。
今天后半段补拍其他人和场景细节的镜头，沈梨没有拒绝的借口，只能答应。
“行，但是我不太会……”
话还没说完，裙角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感。
沈梨今天穿了一条咖色的垂坠长裙。
裙摆落在脚踝处，后腰用丝带系着一个蝴蝶结。
此刻，丝带下摆正被什么人扯住。
杨导脸色一变。
她僵硬转头。
一位穿着jk裙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看她。
蓝色百褶短裙，米色毛绒外套，配上光腿神器和奶白堆堆袜。
刘海整齐落在眉上，扎了个俏皮活泼的公主头身后背着一个小书包，发间点缀了几道马卡龙色系的一字发卡。
皮肤雪白，眉眼精致，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
跟沈星曜差不多大。
估计就是杨导说的那个小妹妹了。
沈梨定了定神，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眨了眨眼，说：“安安。”
沈梨重复了一遍：“安安？”
小姑娘点点头，拉着她的裙子，目光左右扫视。
没看多久，老气横秋地仰头问她。
“我听说阿黏在这里，你知道他在哪吗？”
阿黏。
整个组里好像没有叫这个的。
也不排除是小姑娘口齿不清说错的缘故。
沈梨耐心道：“哪个‘黏’字，安安能告诉我吗？”
“你干嘛像哄小孩一样。”
可能是她的语气太温柔，小姑娘瞅她一眼，纠正道：“我都上初中了。”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沈梨有点好笑，顺口问她：“你在哪读初中？”
小姑娘一板一眼：“星沙一中。”
……星沙一中。
还真和沈星曜在一所学校。
杨导在一旁看着，颇为欣慰，趁机给沈梨使了个眼色。
虽然没有说话，但沈梨还是能读懂他的意思。
明晃晃的。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认命地站直身子，打算拉小姑娘去别的地方转转。
一抬头，视线忽然被一件浅灰色卫衣填满。
目光再往上，是宽阔的肩线，和轮廓清晰的喉结。
最上方，是谢苏年，面无表情的脸。
这人平白无故挡人路干什么。
沈梨愣了一下，犹豫着往旁边让了半步。
“您先过？”
“……”
谢苏年没理她，下颔偏了偏，开口懒懒道：“谢岁安。”
身旁的小姑娘肉眼可见地炸毛了一下，慢吞吞往对面挪了挪。
他不紧不慢补上：“过来。”
谢、岁、安。
难怪杨导那副表情。
整个南城，也不会有哪家人比谢家更难搞了。
谢岁安一步一小挪，挪了好几分钟，终于在谢苏年身边停下了。
眼巴巴地说：“哥。”
“直说，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呀。”
谢苏年冷笑一声：“难道不是考差了不敢回家？”
谢岁安耷拉着脑袋，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蠢。”
小姑娘瘪了瘪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
卷子很薄，沈梨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数字。
……怎么说。
谢苏年妹妹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估摸着谢岁安会被她哥接着说，沈梨悄无声息地转身，想趁机离开。
下一秒，耳边传来谢苏年的声音。
淡淡的。
“沈梨。”
组里人很少叫她全名，身边的朋友也不会喊，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这个名字从谢苏年嘴里说出来，更显得奇怪。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停了下来：“还有事吗？”
谢苏年单手拎着试卷，掀起眼皮抬眼看她，眼底带着若有所思的情绪。
似乎在忖度。
沈梨站在原地，莫名感觉自己是在等待他的审判。
过了半天，这位才慢悠悠道：“没什么。”
“……”
毛病。
有那么一瞬间，沈梨觉得，谢苏年是想让她帮忙看妹妹。
但是又不想说出口。
气氛有些僵持。
谢岁安鬼机灵劲儿上来，突然上前拉住沈梨，转头做无辜状：“哥。”
“说。”
“你先忙吧，别管我了。”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意思很明显。
试卷已经签完名了，你可以滚了。
谢苏年被她气笑了：“过河拆桥是吧。”
“你不是等下还有工作嘛。”谢岁安熟练地甩锅，“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沈梨下午没有拍摄，不过谢苏年是主摄，显然抽不开身照看谢岁安。
谢岁安说完，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答应：“你说呢，美女。”
小姑娘嘴还挺甜。
刚才杨导已经吩咐过她了，沈梨看了眼谢苏年，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行。”
.
下午没有工作，她只能带着谢岁安去找裴珍唠嗑。
裴珍窝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娴熟地一只手刷手机一只手握着奶茶猛吸，见她带了个小孩过来，大惊失色：“这谁啊？”
“安安。”
沈梨说：“谢苏年妹妹。”
“哦，谢苏年妹妹。”
“……”裴珍反应过来，震惊道，“谢家小小姐啊？”
“嗯。”沈梨提醒她，“谢家应该只有一个女儿吧。”
裴珍一抬下巴：“那不是有个谢大小姐吗？”
“……”
沈梨有点不理解。
不是很懂裴珍为什么这么执着给谢苏年安外号。
可能她对谢苏年了解得不多吧。
她跟谢苏年相处的时间都没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他共事的时间长。
和裴珍说话的时候，谢岁安就一个人乖乖坐在一边。
小姑娘在陌生人面前还挺懂事，不怎么闹腾。
沈梨怕她无聊，故技重施，提出要给她点奶茶。
然后被谢岁安无情拒绝：“谢谢姐姐，我吃过饭了。”
沈梨想到沈星曜最喜欢玩游戏：“那你要不要玩下我的手机？”
这次小姑娘同意了：“好呀。”
初中生果然对手机没有抵抗力。
谢岁安一个人美滋滋玩手机，倒也挺安静。
睫毛长长，神色认真，眉眼间跟谢苏年有几分相像。
沈梨和裴珍围在一起看明天的拍摄资料，没过多久，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该带谢岁安去找她哥了。
她站起身，和裴珍打过招呼，拉着谢岁安出门。
出乎意料，没看见谢苏年，反倒是岑宿等在门边。
“怎么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
岑宿笑了一下：“想请你吃个饭。”
沈梨刚想说没空，小姑娘牵着她的手略微用力，抬头很天真地看着他们。
接着说：“姐姐要先送我回家。”
岑宿像是才看见她似的：“这位是？”
“是我妹妹。”
沈梨转过头。
谢苏年抄着兜，身姿清瘦，浅灰色卫衣衬出挺括的肩颈。
很矜贵也很从容。
他的目光不轻不重落在对面，嗓音低沉清楚。
“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
堪比突击队紧急集合。
匆匆捞上东西出门，又跟着大妈一起奋力挤上公交，到达片场时，距离开拍时间险险还剩五分钟。
……好险。
裴珍吸着豆浆，含糊不清地道：“哈喽美女，吃早饭了吗？”
沈梨看着她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没有。”
“哦。”裴珍很上道地将包子往她那边怼了怼，她刚想道谢，对方就拿了回去，面露遗憾，仿佛刚才只是展示。
“很可惜，这个包子很美味，但我今天只有这个。”
“不能跟你分享了。”
“……”
她无言滚去片场，将手上包装好的东西亲自交给杨导。
杨导吩咐工作人员收好，笑眯眯的。
“小沈，你工作效率挺高啊。昨天提了一嘴，这么快就搞定了。”
沈梨：“应该的。”
.
正式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忙碌繁琐，经过几天的拍摄，沈梨逐渐摸清了片场的流程。
首先，一档纪录片的拍摄需要非常多工作人员的配合。
化妆师裴珍负责她和其他上镜人员的妆容，策划岑宿负责沟通细节和进度，是片场最好说话的一个，日常满片场跑。杨导负责控场，常常以严肃认真的形象示人。
只有私下聊天的时候才会恢复和蔼可亲的样子。很有不怒自威那味。
不过跟某位擅长冷脸的摄影师比起来，还是收着了点。
自从听裴珍跟她说谢苏年外号“谢大小姐”之后，沈梨看向谢苏年的目光，逐渐被这句话洗脑。
变得不对劲起来。
有意无意地，发现了这人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
比如，谢苏年不喜欢吃早饭，经常买冰美式续命，日常冰美式不离手，让人怀疑那个才是他的本体。
不怎么喜欢说话，偶尔开口几句都是怼，像是专门奔着把人气死去的。
跟组里人相处却意外的和谐。
有种独一份的懒散气场。
某几个瞬间，甚至能让她梦回订婚宴的窒息时刻。
就很无语。
当然，以上仅限于休息时间。
工作的时候这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尤其喜欢冷脸，看摄像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摄影机对面的沈梨，总有种换成别人，甚至一只狗，他也照拍的感觉。
除了拍摄期间会有偶尔几句接触，她和谢苏年，还真就像领证那天说的一样，毫无交集。
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同事。
连她和岑宿的熟稔程度都达不到。
不过，再怎么说，自从结婚后，奚世琴找她的频率显然变少了，沈家那边也没有再联系她。
能靠一桩婚约甩掉沈家的控制，沈梨自然乐得如此。
更别提这个结婚对象还这么省心。
忙碌又井井有条的准备期结束后，楚韵终于进入了平稳拍摄阶段。
沈梨在各个工作人员之间都混了个脸熟，工作状态直线up，进度也拉得更顺畅了。
能心无旁骛地泡在工作里，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快乐生活。
裴珍对此十分不理解：“有点离谱。”
沈梨问：“什么？”
“你这种一工作就打了鸡血的类型，很离谱。”
“……”
裴珍看着她：“说吧。杨导是不是偷偷给你塞加班费了。”
沈梨冤枉“哪有。”
“也是。”裴珍大发慈悲地点了一下头，“咱们组里工作狂还是挺多的。除了我哈。”
沈梨还想继续拌她两句，目光一偏，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杨导在打电话，神色凝重，仿佛遇到了什么困难。
不会是被甲方拖欠赞助了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杨导立刻道：“小沈。”
“……”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慢吞吞挪了过去，电话对面是个女声。
还挺清晰。
隐约传来几声“非要来看她哥”“麻烦”之类的话。
杨导还没聊完，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嘴里却都是好话。
“嗯嗯，放心好了。”
“贵千金我们一定会看好。”
“嗨，这有什么。”
一头雾水。
结束聊天后，杨导无缝衔接满脸善良的笑容，看着她道：“小沈啊。你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
沈星曜那个小怨种应该算吧。
沈梨想了想：“有。”
“是这样的。”杨导开始绕弯子，“一会儿呢，咱们片场可能会来个小妹妹。”
“然后呢？”
“我们组里就属你看上去最有亲和力，到时候就拜托你照顾了。”
到底是哪家的小孩，让他这么如临大敌。
其实她更想说，片场这种工作的地方，不是什么娱乐场所，又不好玩，不能直接拒绝家长的无理要求吗？
杨导对工作还是挺认真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拒绝不了。
今天后半段补拍其他人和场景细节的镜头，沈梨没有拒绝的借口，只能答应。
“行，但是我不太会……”
话还没说完，裙角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感。
沈梨今天穿了一条咖色的垂坠长裙。
裙摆落在脚踝处，后腰用丝带系着一个蝴蝶结。
此刻，丝带下摆正被什么人扯住。
杨导脸色一变。
她僵硬转头。
一位穿着jk裙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看她。
蓝色百褶短裙，米色毛绒外套，配上光腿神器和奶白堆堆袜。
刘海整齐落在眉上，扎了个俏皮活泼的公主头身后背着一个小书包，发间点缀了几道马卡龙色系的一字发卡。
皮肤雪白，眉眼精致，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
跟沈星曜差不多大。
估计就是杨导说的那个小妹妹了。
沈梨定了定神，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眨了眨眼，说：“安安。”
沈梨重复了一遍：“安安？”
小姑娘点点头，拉着她的裙子，目光左右扫视。
没看多久，老气横秋地仰头问她。
“我听说阿黏在这里，你知道他在哪吗？”
阿黏。
整个组里好像没有叫这个的。
也不排除是小姑娘口齿不清说错的缘故。
沈梨耐心道：“哪个‘黏’字，安安能告诉我吗？”
“你干嘛像哄小孩一样。”
可能是她的语气太温柔，小姑娘瞅她一眼，纠正道：“我都上初中了。”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沈梨有点好笑，顺口问她：“你在哪读初中？”
小姑娘一板一眼：“星沙一中。”
……星沙一中。
还真和沈星曜在一所学校。
杨导在一旁看着，颇为欣慰，趁机给沈梨使了个眼色。
虽然没有说话，但沈梨还是能读懂他的意思。
明晃晃的。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她认命地站直身子，打算拉小姑娘去别的地方转转。
一抬头，视线忽然被一件浅灰色卫衣填满。
目光再往上，是宽阔的肩线，和轮廓清晰的喉结。
最上方，是谢苏年，面无表情的脸。
这人平白无故挡人路干什么。
沈梨愣了一下，犹豫着往旁边让了半步。
“您先过？”
“……”
谢苏年没理她，下颔偏了偏，开口懒懒道：“谢岁安。”
身旁的小姑娘肉眼可见地炸毛了一下，慢吞吞往对面挪了挪。
他不紧不慢补上：“过来。”
谢、岁、安。
难怪杨导那副表情。
整个南城，也不会有哪家人比谢家更难搞了。
谢岁安一步一小挪，挪了好几分钟，终于在谢苏年身边停下了。
眼巴巴地说：“哥。”
“直说，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呀。”
谢苏年冷笑一声：“难道不是考差了不敢回家？”
谢岁安耷拉着脑袋，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蠢。”
小姑娘瘪了瘪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
卷子很薄，沈梨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数字。
……怎么说。
谢苏年妹妹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估摸着谢岁安会被她哥接着说，沈梨悄无声息地转身，想趁机离开。
下一秒，耳边传来谢苏年的声音。
淡淡的。
“沈梨。”
组里人很少叫她全名，身边的朋友也不会喊，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这个名字从谢苏年嘴里说出来，更显得奇怪。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停了下来：“还有事吗？”
谢苏年单手拎着试卷，掀起眼皮抬眼看她，眼底带着若有所思的情绪。
似乎在忖度。
沈梨站在原地，莫名感觉自己是在等待他的审判。
过了半天，这位才慢悠悠道：“没什么。”
“……”
毛病。
有那么一瞬间，沈梨觉得，谢苏年是想让她帮忙看妹妹。
但是又不想说出口。
气氛有些僵持。
谢岁安鬼机灵劲儿上来，突然上前拉住沈梨，转头做无辜状：“哥。”
“说。”
“你先忙吧，别管我了。”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意思很明显。
试卷已经签完名了，你可以滚了。
谢苏年被她气笑了：“过河拆桥是吧。”
“你不是等下还有工作嘛。”谢岁安熟练地甩锅，“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沈梨下午没有拍摄，不过谢苏年是主摄，显然抽不开身照看谢岁安。
谢岁安说完，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答应：“你说呢，美女。”
小姑娘嘴还挺甜。
刚才杨导已经吩咐过她了，沈梨看了眼谢苏年，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行。”
.
下午没有工作，她只能带着谢岁安去找裴珍唠嗑。
裴珍窝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娴熟地一只手刷手机一只手握着奶茶猛吸，见她带了个小孩过来，大惊失色：“这谁啊？”
“安安。”
沈梨说：“谢苏年妹妹。”
“哦，谢苏年妹妹。”
“……”裴珍反应过来，震惊道，“谢家小小姐啊？”
“嗯。”沈梨提醒她，“谢家应该只有一个女儿吧。”
裴珍一抬下巴：“那不是有个谢大小姐吗？”
“……”
沈梨有点不理解。
不是很懂裴珍为什么这么执着给谢苏年安外号。
可能她对谢苏年了解得不多吧。
她跟谢苏年相处的时间都没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他共事的时间长。
和裴珍说话的时候，谢岁安就一个人乖乖坐在一边。
小姑娘在陌生人面前还挺懂事，不怎么闹腾。
沈梨怕她无聊，故技重施，提出要给她点奶茶。
然后被谢岁安无情拒绝：“谢谢姐姐，我吃过饭了。”
沈梨想到沈星曜最喜欢玩游戏：“那你要不要玩下我的手机？”
这次小姑娘同意了：“好呀。”
初中生果然对手机没有抵抗力。
谢岁安一个人美滋滋玩手机，倒也挺安静。
睫毛长长，神色认真，眉眼间跟谢苏年有几分相像。
沈梨和裴珍围在一起看明天的拍摄资料，没过多久，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该带谢岁安去找她哥了。
她站起身，和裴珍打过招呼，拉着谢岁安出门。
出乎意料，没看见谢苏年，反倒是岑宿等在门边。
“怎么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
岑宿笑了一下：“想请你吃个饭。”
沈梨刚想说没空，小姑娘牵着她的手略微用力，抬头很天真地看着他们。
接着说：“姐姐要先送我回家。”
岑宿像是才看见她似的：“这位是？”
“是我妹妹。”
沈梨转过头。
谢苏年抄着兜，身姿清瘦，浅灰色卫衣衬出挺括的肩颈。
很矜贵也很从容。
他的目光不轻不重落在对面，嗓音低沉清楚。
“就不劳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