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乌啼
浅呷下，杯中半盏残酿。
同着桂花淡香萦绕唇齿之间，夕醉忽拂袖以手扶额，故作微醺之态。
睹此一幕，国师心下了然，当即挑眉轻笑，尾音缱绻道：“何以谨慎至此？”
“不胜酒力罢了。”
回话间，女子鸦睫含雾，水眸潋滟～
宛似枝上桃花，醉魂酥魄。
美人凝露，我见犹怜。
当下，饶是自诩无情的冷清秋，亦不免心魂忽悸。故此持杯阴阳道：
“夕姑娘，倒是生就一副好样貌……”
不过，罢了。
左右那人已然降世红尘～
一世都等了，又何惧这朝夕之功？
思至此，睫羽低垂。
国师敛去眸底无边恶念，折扇初展间，再度回归、皎如玉树临风之姿。
彼时，宴席将尽，华灯初上。
耳闻弦乐袅袅，夕醉忽举目遥观玉白阶前，祖孙三代和乐之象。
方才违和，一时自心中挥之不去。
‘公主此番，绝非临时起意。’
但，愈要深想……
却又如镜里观花，欲摘不能。
所思无绪。
夕醉微敛睫羽，掩下满腹愁肠：
“若以寒潭相论。
京师诡谲，果然深不见底！”
*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一须臾过后，映着婆娑月影，青娥粉黛，翩跹渐止。
待到弦音缭绕，渺似轻烟一缕之际～
点点星火璀璨。
如花千树，漫天滴星陨落间……
这场盛大的寿辰之喜，终落下帷幕。
*
“公主请留步……”
闻此一言，霖铃蓦然回首。
满目疑惑中，夕醉步履如莲，素辉拂照之下的眉眼，渐映出浅笑浮光：
“今日圣典难求，民间亦复如是。
此刻良辰尚早，殿下何不与醉秉烛夜游，同赏十里鱼龙之舞？”
“这……”
见霖铃面上似存向往，却又在转瞬怀远望月之际，尽化作忧思重重。
夕醉心生不解，遂出言问道：
“公主可有难处？”
“何出此言，我不过……”霖铃话音倏滞，黛眉颦蹙间，仿若受到某种莫大痛楚。
“公主？！”
此幕变故突然，顿使夕醉心中一悸，当下便要急急遣人去寻太医至此。
却不料，反被霖铃止下。
“夕姐姐莫要慌张，我这……”贝齿狠咬下唇，勉强聚拢心神后，小公主强笑道：
“胎里的老毛病罢了，不值当去冲撞太后寿辰之喜。只是今夜无缘与姐姐把臂同游，倒实乃人生憾事。”
“这有什么要紧，你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一时情急，忘了尊卑之别，夕醉话落自觉失言，便再度补充道：
“公主千金之躯，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见身前女子，眸中担忧不似作伪。小公主心下忽暖，正欲出言，却觉噬骨之疼已然有所预兆。
“公主……”
亲睹霖铃一息之间，唇色全无，过往娇艳尽化作、如花凋零后的玉容憔悴。
夕醉心头忧虑愈甚。方要近前再劝，却见——
……
一缕风来，云遮月影。
夕醉唇瓣劝说之词，遽止于满目惊疑！
“公…主？”
似猛然意识到什么。
霖铃忽抬手抚额，以宽大的衣袂半遮眉眼，随即自嘲般苦笑道：
“我这幅身子，固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然，夏不耐炎，冬惧其寒。
虽无书中黛玉姣花照水，却也娇袭一身之病……”
言至此，小公主半含倦意，垂睫道：
“我乏了，来日方长，你且去罢。”
话罢，尚不待夕醉答复，霖铃转身唤来侍者，一道踏月离去。
“果真是我，多疑了么……”
夕醉嗫嚅着。
望向那道渐渐远去的翩然背影，脸色微不可察地轻松下来。
‘月色暗沉，许是云影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
夕醉便也、转身背道而行。
然，恰在此刻……
变故陡生！
*
“她，走远了吗？”
小公主紧攥着身侧侍女的玉腕，已尽强弩之末的娇躯，艰难道出这一语、气若游丝般的逼问。
“走远了，公主……”
红拂回首，明眸远眺。
遥见那抹月下缥缈之姿，衣袂翩然，仿若乘风归去的仙子般、不惹尘寰。
一时间，顿生祈念，不由心内暗叹道：
‘夕姑娘，若你真是神女就好了。如此，也可救一救我家殿下……’
*
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一瞬卸下心防的霖铃，仿若丧失了、周身用以伪装的全部气力。
故当下。
似西子捧心，一脚栽倒在贴身侍婢怀里……
“殿下！”
应着耳畔，红拂焦急的呼唤。
脸色惨白的霖铃，于一阵急喘过后，勉强抬起眼来，声音难掩痛苦地催促道：
“红拂，走！快走！”
闻言，那女使立时垂目应下，果断搀扶其匆匆离去。
*
皎皎流辉，似水倾泻。
夕醉方出得应天门，便见浮生并知雪已于城下等候多时。
“小姐……”
半日提心吊胆，此刻终归落至实处。
知雪眼眶微湿下，紧忙上前相迎。
“让我瞧瞧～”夕醉执手相看：“好端端，怎么泪光点点的？”
“小姐，莫要在打趣我了。”
眉间黯然稍褪。
知雪回望向身后万丈凤楼，沁凉的指尖、道不尽如蛆附骨之惧……
此地乃天子居所。
世间生杀予夺，莫不在其一念之间！
遥想自离幽州以来……
小姐几番险象环生，莫不皆由此而致。
先许神女之名，引四方暗恨。再赐夫妻和离，双鸟离巢。
又逢塞北刁难，火中取栗……
小姐已身入棋局，如一叶扁舟，飘摇于风雨既倒、暗石流窜的海面。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毕竟——
这里，从不论是非对错。
王道即天下！
君臣猜忌、父子反目、手足相残……
人命，不过草芥。
《佛经》有言：
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
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
短短一息之间～
这曾身陷泥沼的旧日海棠，忽再逢魔障。
亦因此、创建了日后名动京师的刺客组织——
月乌啼！
*
蝉鸣萤火，晚风徐徐。
一路月色如绮间，三人缓归至府邸。
“阿娘，怎不见秋梧？”
待放下碗筷，夕醉忽觉今日里肃外冷清，故而侧首问道。
“那孩子方才托人相告，说是身体忽感不适……”
言至此处，诗婉清眉心淡笼愁容，轻叹道：“连晚膳还不曾用过呢。”
见状，青婳赶忙插言道：“夫人莫要挂怀，秋公子少年气血，想也无碍。
何况，此地良医不知凡几，若公子明日仍是如此，我与妹妹再去请就是了。”
“就是就是，小心伤了身子要紧。”姐姐言罢，青芷连声附和。
一时间，倒引得夕醉无从置喙，只得无奈笑道：“母亲得你姐妹二人，倒显得我这做女儿的愈发相形见绌了，该罚该罚。”
话落，便自顾自起身，从内堂取来两串珍珠红玉璎珞，下坠‘花开并蒂’案赤金镌琢莲花，并垂饰以五色玛瑙流苏。
“此物，本该在幽州便赠与二位姐姐。不想世事风云万变，竟足拖到今日。
还请姐姐们莫要见怪，笑纳了罢～”
“这，使不得！使不得！”青家姐妹连连摆手，反被知雪恬然劝道：
“小姐既早有此意，你姐妹何不顺势成人之美。况月逢中秋，总不好教小姐一番盛意付诸东流不是？”
“这……”青婳青芷默默相视，夕醉忽趁此时机，示意知雪近前来托住锦匣。
而后，亲执璎珞，为其佩戴在青婳颈侧：
“姐姐们同我一道幽州，不远千里而来，雲绾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我有预感……”
女子嗓音倏地落寞下来，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彼时正端坐在主位上的诗婉清。
浅语呢喃道：“恐怕还需，多劳烦二位姐姐代我费心了。”
相较于青芷的未解其意……
当下，青婳陡然目露瞠愕，并在观得知雪同样黛眉紧锁之际，顿识弦外余音。
故立时，这位青家长姊迎着夕醉的眸光，抬眼相对，郑重道：
“小姐放心，我姐妹饮水思源，必不负平生展眉之约。”
*
前世久困佛堂，未得亲睹盛京风貌。
是以，夜逢中秋之际，夕醉本想邀公主秉烛同游，借机商榷一番。
不曾想……
眉间千虑，一隐而过。
夕醉伏案执笔，丹青挥毫处，一抹粉绡姝色跃然纸上。
“这是，公主？”
不知何时，浮生已立在身侧。
“夫……”生生咽下，那一语即将脱口而出的夫君。夕醉纤睫微颤，于满室静谧中回身收拢画卷，故作无事般开口说道：
“今宵月圆，美景难求。
本欲邀公主殿下，一道同赏烟柳画桥，祭月民风。
不想，霖铃她亦忽感不适……”
似遽有所觉。
当下，夕醉言语微滞，一线迸乍的灵光顿盘踞心头！
‘会是如此么？
可她，毕竟出身皇族，又是天子最宠爱的小公主。若按情理而言，此系煎水作冰、实乃无稽之谈。
但，转念一想，世无空穴来风。
这宠爱来的突然。又怎会，毫无代价……’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蓦然想到，昔日浮生亦曾从侍圣上，或可闻、天家秘辛。
故回首问曰：“浮生……”
*
背影窈窕。
却，仿若与他，所隔山海。
透着疏离的回避姿态……
使得浮生眉眼，隐忍之色较比往昔更甚。
‘绾绾～’
无声呢喃于唇齿缠绵，轻似一缕随风远去的薄云。
呼吸，仿佛在此刻凝滞。
微微颤抖的指骨，在即将触碰到那一片荼白帔帛之际，倏然垂落。
长睫稍敛，遮不住相思无处。
此情无计，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衣袂临风之时，隐约可见，男子指如冷玉，暗握成拳。
浮生若梦，惊鸿照影。
一执一念，缘起缘灭。
然，同花归尘土，一切终有尽时。
同着桂花淡香萦绕唇齿之间，夕醉忽拂袖以手扶额，故作微醺之态。
睹此一幕，国师心下了然，当即挑眉轻笑，尾音缱绻道：“何以谨慎至此？”
“不胜酒力罢了。”
回话间，女子鸦睫含雾，水眸潋滟～
宛似枝上桃花，醉魂酥魄。
美人凝露，我见犹怜。
当下，饶是自诩无情的冷清秋，亦不免心魂忽悸。故此持杯阴阳道：
“夕姑娘，倒是生就一副好样貌……”
不过，罢了。
左右那人已然降世红尘～
一世都等了，又何惧这朝夕之功？
思至此，睫羽低垂。
国师敛去眸底无边恶念，折扇初展间，再度回归、皎如玉树临风之姿。
彼时，宴席将尽，华灯初上。
耳闻弦乐袅袅，夕醉忽举目遥观玉白阶前，祖孙三代和乐之象。
方才违和，一时自心中挥之不去。
‘公主此番，绝非临时起意。’
但，愈要深想……
却又如镜里观花，欲摘不能。
所思无绪。
夕醉微敛睫羽，掩下满腹愁肠：
“若以寒潭相论。
京师诡谲，果然深不见底！”
*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一须臾过后，映着婆娑月影，青娥粉黛，翩跹渐止。
待到弦音缭绕，渺似轻烟一缕之际～
点点星火璀璨。
如花千树，漫天滴星陨落间……
这场盛大的寿辰之喜，终落下帷幕。
*
“公主请留步……”
闻此一言，霖铃蓦然回首。
满目疑惑中，夕醉步履如莲，素辉拂照之下的眉眼，渐映出浅笑浮光：
“今日圣典难求，民间亦复如是。
此刻良辰尚早，殿下何不与醉秉烛夜游，同赏十里鱼龙之舞？”
“这……”
见霖铃面上似存向往，却又在转瞬怀远望月之际，尽化作忧思重重。
夕醉心生不解，遂出言问道：
“公主可有难处？”
“何出此言，我不过……”霖铃话音倏滞，黛眉颦蹙间，仿若受到某种莫大痛楚。
“公主？！”
此幕变故突然，顿使夕醉心中一悸，当下便要急急遣人去寻太医至此。
却不料，反被霖铃止下。
“夕姐姐莫要慌张，我这……”贝齿狠咬下唇，勉强聚拢心神后，小公主强笑道：
“胎里的老毛病罢了，不值当去冲撞太后寿辰之喜。只是今夜无缘与姐姐把臂同游，倒实乃人生憾事。”
“这有什么要紧，你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一时情急，忘了尊卑之别，夕醉话落自觉失言，便再度补充道：
“公主千金之躯，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见身前女子，眸中担忧不似作伪。小公主心下忽暖，正欲出言，却觉噬骨之疼已然有所预兆。
“公主……”
亲睹霖铃一息之间，唇色全无，过往娇艳尽化作、如花凋零后的玉容憔悴。
夕醉心头忧虑愈甚。方要近前再劝，却见——
……
一缕风来，云遮月影。
夕醉唇瓣劝说之词，遽止于满目惊疑！
“公…主？”
似猛然意识到什么。
霖铃忽抬手抚额，以宽大的衣袂半遮眉眼，随即自嘲般苦笑道：
“我这幅身子，固是金尊玉贵的养着。然，夏不耐炎，冬惧其寒。
虽无书中黛玉姣花照水，却也娇袭一身之病……”
言至此，小公主半含倦意，垂睫道：
“我乏了，来日方长，你且去罢。”
话罢，尚不待夕醉答复，霖铃转身唤来侍者，一道踏月离去。
“果真是我，多疑了么……”
夕醉嗫嚅着。
望向那道渐渐远去的翩然背影，脸色微不可察地轻松下来。
‘月色暗沉，许是云影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
夕醉便也、转身背道而行。
然，恰在此刻……
变故陡生！
*
“她，走远了吗？”
小公主紧攥着身侧侍女的玉腕，已尽强弩之末的娇躯，艰难道出这一语、气若游丝般的逼问。
“走远了，公主……”
红拂回首，明眸远眺。
遥见那抹月下缥缈之姿，衣袂翩然，仿若乘风归去的仙子般、不惹尘寰。
一时间，顿生祈念，不由心内暗叹道：
‘夕姑娘，若你真是神女就好了。如此，也可救一救我家殿下……’
*
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一瞬卸下心防的霖铃，仿若丧失了、周身用以伪装的全部气力。
故当下。
似西子捧心，一脚栽倒在贴身侍婢怀里……
“殿下！”
应着耳畔，红拂焦急的呼唤。
脸色惨白的霖铃，于一阵急喘过后，勉强抬起眼来，声音难掩痛苦地催促道：
“红拂，走！快走！”
闻言，那女使立时垂目应下，果断搀扶其匆匆离去。
*
皎皎流辉，似水倾泻。
夕醉方出得应天门，便见浮生并知雪已于城下等候多时。
“小姐……”
半日提心吊胆，此刻终归落至实处。
知雪眼眶微湿下，紧忙上前相迎。
“让我瞧瞧～”夕醉执手相看：“好端端，怎么泪光点点的？”
“小姐，莫要在打趣我了。”
眉间黯然稍褪。
知雪回望向身后万丈凤楼，沁凉的指尖、道不尽如蛆附骨之惧……
此地乃天子居所。
世间生杀予夺，莫不在其一念之间！
遥想自离幽州以来……
小姐几番险象环生，莫不皆由此而致。
先许神女之名，引四方暗恨。再赐夫妻和离，双鸟离巢。
又逢塞北刁难，火中取栗……
小姐已身入棋局，如一叶扁舟，飘摇于风雨既倒、暗石流窜的海面。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毕竟——
这里，从不论是非对错。
王道即天下！
君臣猜忌、父子反目、手足相残……
人命，不过草芥。
《佛经》有言：
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
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
短短一息之间～
这曾身陷泥沼的旧日海棠，忽再逢魔障。
亦因此、创建了日后名动京师的刺客组织——
月乌啼！
*
蝉鸣萤火，晚风徐徐。
一路月色如绮间，三人缓归至府邸。
“阿娘，怎不见秋梧？”
待放下碗筷，夕醉忽觉今日里肃外冷清，故而侧首问道。
“那孩子方才托人相告，说是身体忽感不适……”
言至此处，诗婉清眉心淡笼愁容，轻叹道：“连晚膳还不曾用过呢。”
见状，青婳赶忙插言道：“夫人莫要挂怀，秋公子少年气血，想也无碍。
何况，此地良医不知凡几，若公子明日仍是如此，我与妹妹再去请就是了。”
“就是就是，小心伤了身子要紧。”姐姐言罢，青芷连声附和。
一时间，倒引得夕醉无从置喙，只得无奈笑道：“母亲得你姐妹二人，倒显得我这做女儿的愈发相形见绌了，该罚该罚。”
话落，便自顾自起身，从内堂取来两串珍珠红玉璎珞，下坠‘花开并蒂’案赤金镌琢莲花，并垂饰以五色玛瑙流苏。
“此物，本该在幽州便赠与二位姐姐。不想世事风云万变，竟足拖到今日。
还请姐姐们莫要见怪，笑纳了罢～”
“这，使不得！使不得！”青家姐妹连连摆手，反被知雪恬然劝道：
“小姐既早有此意，你姐妹何不顺势成人之美。况月逢中秋，总不好教小姐一番盛意付诸东流不是？”
“这……”青婳青芷默默相视，夕醉忽趁此时机，示意知雪近前来托住锦匣。
而后，亲执璎珞，为其佩戴在青婳颈侧：
“姐姐们同我一道幽州，不远千里而来，雲绾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我有预感……”
女子嗓音倏地落寞下来，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彼时正端坐在主位上的诗婉清。
浅语呢喃道：“恐怕还需，多劳烦二位姐姐代我费心了。”
相较于青芷的未解其意……
当下，青婳陡然目露瞠愕，并在观得知雪同样黛眉紧锁之际，顿识弦外余音。
故立时，这位青家长姊迎着夕醉的眸光，抬眼相对，郑重道：
“小姐放心，我姐妹饮水思源，必不负平生展眉之约。”
*
前世久困佛堂，未得亲睹盛京风貌。
是以，夜逢中秋之际，夕醉本想邀公主秉烛同游，借机商榷一番。
不曾想……
眉间千虑，一隐而过。
夕醉伏案执笔，丹青挥毫处，一抹粉绡姝色跃然纸上。
“这是，公主？”
不知何时，浮生已立在身侧。
“夫……”生生咽下，那一语即将脱口而出的夫君。夕醉纤睫微颤，于满室静谧中回身收拢画卷，故作无事般开口说道：
“今宵月圆，美景难求。
本欲邀公主殿下，一道同赏烟柳画桥，祭月民风。
不想，霖铃她亦忽感不适……”
似遽有所觉。
当下，夕醉言语微滞，一线迸乍的灵光顿盘踞心头！
‘会是如此么？
可她，毕竟出身皇族，又是天子最宠爱的小公主。若按情理而言，此系煎水作冰、实乃无稽之谈。
但，转念一想，世无空穴来风。
这宠爱来的突然。又怎会，毫无代价……’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蓦然想到，昔日浮生亦曾从侍圣上，或可闻、天家秘辛。
故回首问曰：“浮生……”
*
背影窈窕。
却，仿若与他，所隔山海。
透着疏离的回避姿态……
使得浮生眉眼，隐忍之色较比往昔更甚。
‘绾绾～’
无声呢喃于唇齿缠绵，轻似一缕随风远去的薄云。
呼吸，仿佛在此刻凝滞。
微微颤抖的指骨，在即将触碰到那一片荼白帔帛之际，倏然垂落。
长睫稍敛，遮不住相思无处。
此情无计，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衣袂临风之时，隐约可见，男子指如冷玉，暗握成拳。
浮生若梦，惊鸿照影。
一执一念，缘起缘灭。
然，同花归尘土，一切终有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