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梁暝飞第一次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居然是被一个六岁的小屁孩，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他依旧气得想笑。
他看着眼前的言竹，和小时候的蘑菇头重叠在一起，用天真的外表敲打着最响亮的算盘。
梁暝飞心想，自己的英雄情节大概就永远地折在了那一个融化的雪糕里。
言竹瞧着他又陷入了沉思，单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不叫爸爸，不然自己走回家去啊。”
“叫什么？”梁暝飞回过神来。
“爸爸啊。”
梁暝飞重重地应了一声以后，言竹才反应过来。
梁暝飞捂着肚子放声大笑，随后从兜里又拿出一串钥匙，“小屁孩，敢阴我？再等几年吧！”
言竹认出那串钥匙是魏北的，魏北每晚学校住宿，今天就把自行车给了梁暝飞骑。
她怎么也没想到，梁暝飞还提前准备了这么一手。
还想喊住他再坑那串钥匙时，梁暝飞却像看穿她的意图一般，抬腿跨到山地车上，使劲蹬了几下，身影逐渐消失在言竹的视线中。
言竹垂头丧气，嘴里嘟囔着：“惨败。”
她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忽然车子后面隐隐约约地传来脚步声。
那阵声音由远及近，还伴有粗重的呼吸声。
她急得一刹车，梁暝飞差点撞上去，“急刹车很危险的知道不。”
言竹故意问他：“大半夜的，你不骑着大北的自行车，在这吭哧吭哧跑步呐。”
“我锻炼身体。”
听到这个回答，言竹笑出声来。
梁暝飞：“顺带着让我竹妹儿消个气。”
言竹歪着头说，“那还得再跑个三公里。”
梁暝飞张开左手，伸出五根手指，“五公里。”说完，就继续跑了起来。
言竹从后面看他，风灌进他的校服里，短短的一茬头发上挂着汗珠。
她骑车赶上去，“我今天不想骑车，你负责把我载回去。”
言竹挪到后面去，梁暝飞心领神会地坐了上去。
*
“鬼有什么了不起？鬼就可以嚣张啦！”
电视机里播放周星驰的电影《回魂夜》，言竹拿靠枕挡在身前，恐怖的镜头一出现就将自己缩到枕头后面。
等到电视机里的声音趋于平和，才悄咪咪地从枕头后探出头来，又害怕又舍不得放过任何情节。
背景音乐又开始阴森起来，她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屏幕里面的演员在洗手，水龙头里清澈的水变成红色。镜头转向那人上卫生间时，一只诡异的手从马桶里慢悠悠地伸出来。
言竹瞳孔下意识地瞪大，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浑然不觉，直到“啪唧”一声客厅里的灯突然被打开。
她一回头，门口幽怨的一双目光看向自己，吓得放声尖叫了起来。
“言竹！”
直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传来，原来是自己的亲妈啊。
言竹松了一口气，吓得拍了拍胸口。
言母把手中的手提袋给她看，“这是书店新上的练习册，抽空习题做掉。”
言竹彻底回过神来，走过去接过练习册，书的重量压得她手中一沉。
看着无休无止的练习册，言竹在心里感慨，原来生活才是真正的恐怖片。
尽管电影没有再看下去，里面的场景依旧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次日言竹顶着颓靡的脸色准备上学时，隔壁的门也被推开。
梁暝飞看到言竹的神情，一下就乐了起来。
“你昨天挖煤去了？眼圈这么黑。”
言竹抬起脚从他腿窝处踹了一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两人从小区的车库里将自行车推出来时，言竹才开始讲起了昨晚的电影情节。
“那个老婆婆出来的那一下，眼角都是向下的，吓死个人……”
自行车在道路上疾驰，言竹滔滔不绝地开口说话，呼啸而过的风灌进她的嘴里。
梁暝飞：“要不你先歇会儿？”
言竹这才鼓着小脸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地骑车。
清晨走读的学生很多，都拥堵在一条窄窄的道路上，梁暝飞骑着骑着转了个方向，骑在了外道，让言竹靠着里面的路边骑。
等到人稍微少一点时，梁暝飞看言竹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随口提起：“你去过电影院没？比用电视看更有意思。”
言竹摇摇头，“没有，我爸只带我去过艺术堂的一个老电影播映，那个板凳都已经很破了。”
“这个周六我带你去市中心的电影院。”
言竹一听乐了，言母是个老古董，认为电影院一概是不学好的社会小年轻谈恋爱的地方，从来不让她去。
梁暝飞见她不说话，问：“去不？”
“去去去。”言竹反应过来，不停点头。
生怕梁暝飞后悔，她嘴里继续奉承着：“还是我大飞哥见多识广，这么时髦，带我去电影院长见识去。”
梁暝飞偏过头看她一脸假笑的样子，翻个白眼，“小姑娘整日虚伪得很！”
说着，脚下一个猛踩，山地车远超言竹而去。
言竹还在后面追着，“大飞哥，等等我啊！”
新开的电影院人头攒动，言竹一进大门就被花里胡哨的海报吸引住了目光。
“你快来看。”言竹拉着梁暝飞的袖子，快步走到一张巨幅海报面前，眼睛上下扫视一番，才在嘴里发出感慨，“蜘蛛侠啊。”
言竹只在电视里一星半点地看过片段，在摩登大楼中来回吐丝穿梭的场景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梁暝飞：“我去买票。”
“我们是看这个吗？”言竹指着这张海报，满眼期待地问他。
梁暝飞眼睛微微眯起，笑着摇了摇头。
言竹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我先去买票。”梁暝飞跑去前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吃爆米花吗？”
言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再加一杯可乐。”她看到很多来看电影的人，都是一手拿爆米花，一只手端着杯可乐嘬。
梁暝飞走到前台，指着电子大屏上的电影信息与售票员交流，售票员立刻低头“唰唰”地打印出两张电影票来。
言竹：“我们看哪一部片子呀？”
“等会你就知道了。”梁暝飞手搭在言竹后脑勺上，将人推了进去。
刚开的电影院人并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两三对情侣，再就是结伴而来的初中男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到电影片头开始，全场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等电影缓缓开场，出现一对涂着红脸蛋满脸诡异的童男童女时，言竹意识到这又是一部鬼片。
她一边心里犯怵，又不得不感慨梁暝飞实在是了解自己，对于恐怖片，言竹就是又胆小又爱看。
言竹转过头，看到梁暝飞一脸平静，她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小声问：“你不害怕吗？”
梁暝飞摇头。
一个红衣女鬼的跳脸杀出来以后，言竹实在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手一抖爆米花撒出来几个。
心脏被吓得难以平静，等到下一个恐怖场景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快要被吓哭。
梁暝飞嘴里轻声念叨一句，“不怕不怕。”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
言竹颤着声音问他：“我可以拉着你手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梁暝飞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这不太方便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梁暝飞小时候过马路都要紧紧牵住她，但后来慢慢进入青春期，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无顾及。
照言母的话说，那就是“男女七岁不同席。”
此刻言竹无心想那么多，只想感受到有人的体温存下，她才不至于太过害怕。
“手给我拉一下吧。”说着，手便不由分说地钻进了梁暝飞的掌心里。
她明显地感受到梁暝飞的身体一僵。
梁暝飞的脑海中挤进了孩童时的记忆，印象里言竹的手似乎一点都没变，软乎乎的像没有骨头一般。
接下来每逢害怕的场景，言竹的手便下意识地攥紧。
梁暝飞偷偷侧过头看她，鼻子挺翘，害怕时嘴唇轻轻一抿，还会咽口水。
一场电影看下来，梁暝飞出了很多手汗。
言竹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没出来，只感觉到手心里粘腻腻的，她垂头一看，梁暝飞触电般地松开手。
“我去洗个手，出了很多汗。”他表情不太自然。
言竹倒没想那么多，“我也去。”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梁暝飞和人站着说话，对面女生彩色的头发很扎眼，言竹认出来是上次的安初夏。
她也看到了言竹，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言竹问梁暝飞：“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碰巧遇到了，她过来打招呼。”
言竹没多问，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她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坏了，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不会找我麻烦吧。”
说完又自我推翻了，“可是刚才很和善啊。”
梁暝飞笑了笑，“那可说不定。”
“这事你惹出来的，你摆平。”
梁暝飞点头，“那肯定，你把我哄好了，大飞哥罩着你。”
说罢，一条胳膊搭在言竹肩膀上，将半侧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说来奇怪，平日里这些肢体接触不是没有，怎么今日牵个手就失态了。
梁暝飞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着眼前的言竹，和小时候的蘑菇头重叠在一起，用天真的外表敲打着最响亮的算盘。
梁暝飞心想，自己的英雄情节大概就永远地折在了那一个融化的雪糕里。
言竹瞧着他又陷入了沉思，单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不叫爸爸，不然自己走回家去啊。”
“叫什么？”梁暝飞回过神来。
“爸爸啊。”
梁暝飞重重地应了一声以后，言竹才反应过来。
梁暝飞捂着肚子放声大笑，随后从兜里又拿出一串钥匙，“小屁孩，敢阴我？再等几年吧！”
言竹认出那串钥匙是魏北的，魏北每晚学校住宿，今天就把自行车给了梁暝飞骑。
她怎么也没想到，梁暝飞还提前准备了这么一手。
还想喊住他再坑那串钥匙时，梁暝飞却像看穿她的意图一般，抬腿跨到山地车上，使劲蹬了几下，身影逐渐消失在言竹的视线中。
言竹垂头丧气，嘴里嘟囔着：“惨败。”
她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忽然车子后面隐隐约约地传来脚步声。
那阵声音由远及近，还伴有粗重的呼吸声。
她急得一刹车，梁暝飞差点撞上去，“急刹车很危险的知道不。”
言竹故意问他：“大半夜的，你不骑着大北的自行车，在这吭哧吭哧跑步呐。”
“我锻炼身体。”
听到这个回答，言竹笑出声来。
梁暝飞：“顺带着让我竹妹儿消个气。”
言竹歪着头说，“那还得再跑个三公里。”
梁暝飞张开左手，伸出五根手指，“五公里。”说完，就继续跑了起来。
言竹从后面看他，风灌进他的校服里，短短的一茬头发上挂着汗珠。
她骑车赶上去，“我今天不想骑车，你负责把我载回去。”
言竹挪到后面去，梁暝飞心领神会地坐了上去。
*
“鬼有什么了不起？鬼就可以嚣张啦！”
电视机里播放周星驰的电影《回魂夜》，言竹拿靠枕挡在身前，恐怖的镜头一出现就将自己缩到枕头后面。
等到电视机里的声音趋于平和，才悄咪咪地从枕头后探出头来，又害怕又舍不得放过任何情节。
背景音乐又开始阴森起来，她心脏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屏幕里面的演员在洗手，水龙头里清澈的水变成红色。镜头转向那人上卫生间时，一只诡异的手从马桶里慢悠悠地伸出来。
言竹瞳孔下意识地瞪大，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浑然不觉，直到“啪唧”一声客厅里的灯突然被打开。
她一回头，门口幽怨的一双目光看向自己，吓得放声尖叫了起来。
“言竹！”
直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传来，原来是自己的亲妈啊。
言竹松了一口气，吓得拍了拍胸口。
言母把手中的手提袋给她看，“这是书店新上的练习册，抽空习题做掉。”
言竹彻底回过神来，走过去接过练习册，书的重量压得她手中一沉。
看着无休无止的练习册，言竹在心里感慨，原来生活才是真正的恐怖片。
尽管电影没有再看下去，里面的场景依旧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次日言竹顶着颓靡的脸色准备上学时，隔壁的门也被推开。
梁暝飞看到言竹的神情，一下就乐了起来。
“你昨天挖煤去了？眼圈这么黑。”
言竹抬起脚从他腿窝处踹了一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两人从小区的车库里将自行车推出来时，言竹才开始讲起了昨晚的电影情节。
“那个老婆婆出来的那一下，眼角都是向下的，吓死个人……”
自行车在道路上疾驰，言竹滔滔不绝地开口说话，呼啸而过的风灌进她的嘴里。
梁暝飞：“要不你先歇会儿？”
言竹这才鼓着小脸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地骑车。
清晨走读的学生很多，都拥堵在一条窄窄的道路上，梁暝飞骑着骑着转了个方向，骑在了外道，让言竹靠着里面的路边骑。
等到人稍微少一点时，梁暝飞看言竹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随口提起：“你去过电影院没？比用电视看更有意思。”
言竹摇摇头，“没有，我爸只带我去过艺术堂的一个老电影播映，那个板凳都已经很破了。”
“这个周六我带你去市中心的电影院。”
言竹一听乐了，言母是个老古董，认为电影院一概是不学好的社会小年轻谈恋爱的地方，从来不让她去。
梁暝飞见她不说话，问：“去不？”
“去去去。”言竹反应过来，不停点头。
生怕梁暝飞后悔，她嘴里继续奉承着：“还是我大飞哥见多识广，这么时髦，带我去电影院长见识去。”
梁暝飞偏过头看她一脸假笑的样子，翻个白眼，“小姑娘整日虚伪得很！”
说着，脚下一个猛踩，山地车远超言竹而去。
言竹还在后面追着，“大飞哥，等等我啊！”
新开的电影院人头攒动，言竹一进大门就被花里胡哨的海报吸引住了目光。
“你快来看。”言竹拉着梁暝飞的袖子，快步走到一张巨幅海报面前，眼睛上下扫视一番，才在嘴里发出感慨，“蜘蛛侠啊。”
言竹只在电视里一星半点地看过片段，在摩登大楼中来回吐丝穿梭的场景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梁暝飞：“我去买票。”
“我们是看这个吗？”言竹指着这张海报，满眼期待地问他。
梁暝飞眼睛微微眯起，笑着摇了摇头。
言竹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我先去买票。”梁暝飞跑去前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吃爆米花吗？”
言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再加一杯可乐。”她看到很多来看电影的人，都是一手拿爆米花，一只手端着杯可乐嘬。
梁暝飞走到前台，指着电子大屏上的电影信息与售票员交流，售票员立刻低头“唰唰”地打印出两张电影票来。
言竹：“我们看哪一部片子呀？”
“等会你就知道了。”梁暝飞手搭在言竹后脑勺上，将人推了进去。
刚开的电影院人并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两三对情侣，再就是结伴而来的初中男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到电影片头开始，全场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等电影缓缓开场，出现一对涂着红脸蛋满脸诡异的童男童女时，言竹意识到这又是一部鬼片。
她一边心里犯怵，又不得不感慨梁暝飞实在是了解自己，对于恐怖片，言竹就是又胆小又爱看。
言竹转过头，看到梁暝飞一脸平静，她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小声问：“你不害怕吗？”
梁暝飞摇头。
一个红衣女鬼的跳脸杀出来以后，言竹实在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手一抖爆米花撒出来几个。
心脏被吓得难以平静，等到下一个恐怖场景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快要被吓哭。
梁暝飞嘴里轻声念叨一句，“不怕不怕。”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
言竹颤着声音问他：“我可以拉着你手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梁暝飞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这不太方便吧。”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梁暝飞小时候过马路都要紧紧牵住她，但后来慢慢进入青春期，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无顾及。
照言母的话说，那就是“男女七岁不同席。”
此刻言竹无心想那么多，只想感受到有人的体温存下，她才不至于太过害怕。
“手给我拉一下吧。”说着，手便不由分说地钻进了梁暝飞的掌心里。
她明显地感受到梁暝飞的身体一僵。
梁暝飞的脑海中挤进了孩童时的记忆，印象里言竹的手似乎一点都没变，软乎乎的像没有骨头一般。
接下来每逢害怕的场景，言竹的手便下意识地攥紧。
梁暝飞偷偷侧过头看她，鼻子挺翘，害怕时嘴唇轻轻一抿，还会咽口水。
一场电影看下来，梁暝飞出了很多手汗。
言竹还沉浸在电影情节里没出来，只感觉到手心里粘腻腻的，她垂头一看，梁暝飞触电般地松开手。
“我去洗个手，出了很多汗。”他表情不太自然。
言竹倒没想那么多，“我也去。”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梁暝飞和人站着说话，对面女生彩色的头发很扎眼，言竹认出来是上次的安初夏。
她也看到了言竹，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言竹问梁暝飞：“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碰巧遇到了，她过来打招呼。”
言竹没多问，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她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坏了，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不会找我麻烦吧。”
说完又自我推翻了，“可是刚才很和善啊。”
梁暝飞笑了笑，“那可说不定。”
“这事你惹出来的，你摆平。”
梁暝飞点头，“那肯定，你把我哄好了，大飞哥罩着你。”
说罢，一条胳膊搭在言竹肩膀上，将半侧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说来奇怪，平日里这些肢体接触不是没有，怎么今日牵个手就失态了。
梁暝飞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