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黑影之下,凤瑞锦推开门时着实被下了一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推门方式错了。

    只见巫师倒在血泊中,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头发和衣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眼角的皱纹叠积在一起,额头上还有一个眉心痣,看起来……有点眼熟。

    小猫看见巫师后,拔腿扑上去,眼底似乎有泪,小心的用舌头舔着伤口。

    原本凤瑞锦还怀疑巫师是自杀,可看到这一幕,一切怀疑不攻自破。

    凤瑞锦上前拔掉巫师身上的刀,在她身旁放了一张安魂咒,再看了一眼眉心痣后,观察起短刀来。

    短刀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之处,魔界谁处可见,只不过,凤瑞锦目光一滞,这上面还刻了一片彼岸花,除了扶苍,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身,那这杀害巫师的人又是从何得知。

    要说神仙的真身本也不是秘密,可凤瑞锦不同,自带邪气,很容易就成为魔神,但偏偏凤瑞锦飞升做了神仙,像是一个玩笑般,原本修道只是为了度化心中邪气,却一不想成了神。

    巧合多了,变不再是巧合了,可转了一圈,凤瑞锦也没找到别的线索,凤瑞锦泄气的坐在地上,从上而下的观察巫师全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尤其是那颗朱红色的眉心痣。

    眉心痣一般都长在两眉中间,可巫师的好像偏下一点,仿佛故意长在这的一般。

    半响,凤瑞锦走上前,用手轻轻擦拭眉心痣,然后凤瑞锦就发现,这颗眉心痣根本就是画上去的,巫师真正想让凤瑞锦注意到的根本不是眉心痣,而是她的眼睛。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凤瑞锦的意识被夺走了。

    再睁眼时,凤瑞锦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两杯茶,竟是成了巫师本人。

    原来,巫师早就算好了,算到了有人要杀她,算到了凤瑞锦会来,而最初沾有魔气的杯盏,一开始,就是一场卦局的引子,可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卦局,想要告诉求命之人什么事呢,而她和那凶手,谁又是求命之人。

    凤瑞锦想站起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像是被束缚的提线木偶,重复着记忆中的事

    没一会,一位身着黑袍的人走进来,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分不清是男是女,黑布之下,只露出一只乌黑发亮的杏仁眼,看着这双眼,到像是位女子,可开口说话时,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又好像是位男子。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笑,可凤瑞锦明白,这分明是笑里藏刀:“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何必穿成这样来见我最后一面。”

    黑衣人没什么表情,十分平静道:“师父果然猜到了,不过师父手段高明,弟子可不敢大意了。”

    听到这个称呼,凤瑞锦感觉到心中一怔,像是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想去用手捂着,可藏在躯体下的手极其僵硬,却收不回来,忍着时不时的心痛想道:原来他们是师徒吗?可他们又有什么仇恨,要拔刀相向。

    心还在持续疼,又不得不被拉着站起身,用尽全力扇黑衣人一巴掌,边扇边骂道:“大逆不道,我那么尽心尽力教你,没想到你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不知道是不是凤瑞锦的错觉,她好像看见斗篷底下黑衣人脸上的疯狂,和冉冉升起的怒气。

    正当凤瑞锦以为黑衣人要发怒时,黑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巫师大叫道:“我没有错,我和她只能活一个,是你错了,是你不愿意帮我”黑衣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反而还高兴了。

    可糟糕的也是,她高兴了,不过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停下,手转起刀尖,瞬息之间就到了巫师眼前,紧接着,心脏又是一痛,凤瑞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巫师只够留下眉心痣,却留下不了自己的生命。

    重影叠嶂,凤瑞锦一个摇头,回到了现实,刚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连心痛也是。

    是什么让师徒二人变为仇人,又是什么让巫师选择了她当这个破解人。

    凤瑞锦看向桌子上另一杯没喝的茶,倒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奇怪的是,倒到最后,还留着一些水,好像怎么也倒不完,根据巫师的聪明,凤瑞锦笃定这特地留下的水还有别的深意,凤瑞锦将杯子微微倾斜,水中倒影之中,房梁之上,挂着一张羊皮纸,可她又不会轻功,要怎么拿下来?

    难道……是用弓箭吗?凤瑞锦看这地上不远处的剑若有所思想道。

    在凤瑞第不知道几次后,房梁上的羊皮纸终于被拿了下来,羊皮只有半张,上面画了一个卦局,可凤瑞锦根本看不懂。

    凤瑞锦正遗憾时,“轰隆”一声响起,屋子开始摇晃起来,凤瑞锦察觉不对,瞬间明白这张羊皮纸分明就是一个机关,一个毁灭密室的机关,凤瑞锦再看时巫师时,眼中充满了惊讶,巫师想永远封锁这个卦局。

    那她会让这个卦局成真的。

    再密室倒塌的前一刻,密室中亮起火光,小猫的灵魂与巫师重合在一起,熊熊大火中,似乎看见她们满怀笑意的望着凤瑞锦离去的背影。

    凤瑞锦拼命的跑,在密室完全倒塌之时逃了出来,再回头看,火光连成一片,吞没了所以,四周的墙合并,烛台也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直到有一天可以真相大白,卦局成真。

    凤瑞锦就这样一路跑着,将过去甩在脑后,又被坚硬的胸膛挡住去路。

    凤瑞锦揉着被撞疼的头,惊道:“顾景言,怎么是你?”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不免一个紧张,慌乱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难道已经发现了吗?怎么会?

    顾景言没有回答,眼眸中看不见半点波澜,顾景言的手攀上凤瑞锦被撞疼的头,揉了揉,薄唇轻言道:“走了”

    一旁的住持见状,上前道:“这位姑娘……”他话还没说完就木然停住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眼睛如铜铃似的睁得老大,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他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众横道:“水神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凤瑞锦就知道刚才就应该早点走,倒吸一口气,悬着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她连忙否定道:“我不是什么水神,你认错人了”说完,她就想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让顾景言知道她是水神,还是个已经坠落的水神

    可顾景言站在原地,凝视着凤瑞锦,显得深沉而又遥远,仿佛在遥望一段随着时间推移的岁月,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句话,是古书的最后一页

    “神喻无情,可众生有情。”

    就像现在一般,住持匍匐在地,拉着凤瑞锦不让她走:“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殿下,世人已经等了殿下五百年了,已经等不起了。”

    “人的寿命虽短,但重情重义。”

    好一句等不起了。

    “嘭”的一声五百年来所以的声音随着那一句等不起直直窜入凤瑞锦脑海中

    “殿下我不会忘了你的,永远不会”

    “水神殿下,是你救了云梦,是你救了天下”

    “水神殿下,是天下对不起你,我们永远等你归位”

    “人人都说她是自愿入魔,可我不信,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怎么会甘心坠落”

    “……”

    一条一条,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归盼,凡人不知道神明去了哪里,但他们愿意等神明回来。

    原来这水神殿本没有那么多长明灯,可来拜见水神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为了炽热的光

    阴司地主和天界水神本是两个人,可千丝万缕让她们有了联系。

    为什么扶苍坠落后会选择当阴司地主,为什么凤瑞锦天生魔性,为什么在扶苍走后,也选择当阴司地主,只是因为,阴司地主人人憎恶,杀人如麻,她以为,世人能忘了她的。

    眼泪滑落,落到的却是一件柔软的披风上,凤瑞锦蓦地抬头,看清来人后,又怯怯低下。

    他肯定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她的失魂落魄,她最不想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样子。

    疑或的是,那件披风最后落在了凤瑞锦身上,温暖的体温瞬间将凤瑞锦包围起来,她以为顾景言要问她,可他没有说话,只是帮凤瑞锦把披风系好,想碰她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猛得收回来

    “我们回家”他轻声道

    凤瑞锦没动,半响,凤瑞锦用力抿了下唇,艰难开口道:“顾景言,其实之前……”

    “我知道。”顾景言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语气。

    我知道你是神明,我知道你是阴司地主,可那样的你,都不是我知道的你。

    我只知道,你是你。

    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路兜兜转转,巫师的事也解决了,水神的事也发现了,这次云梦之行,真如当初凤瑞锦所说的,像玩一样,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水神殿的事,凤瑞锦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在顾景言面前可以不用装了。

    一切都落定了,便也可以启程回京。

    两人这次没有选择坐快船回去,而是乘着小舟,在水面上慢悠悠飘荡。

    船夫名叫班牙,是个话唠子,一路上说个没停:“二位是外来人吧,我们云梦,山高水长流,风景宜人,最适合配佳人。”

    还没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语:“这一切还要感谢水神殿下,她可是我们云梦的大恩人。”

    凤瑞锦抚着水面,水流顺着指尖滑过:原来,真的有那么多人记得她。

    班牙正说到兴头上,甚至还想说起关于凤瑞锦的事:“两位肯定不了解水神殿下吧,不如我给二位讲讲。”

    顾景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凤瑞锦,凤瑞锦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是了解一点的。”

    顾景言低声笑了一下,确实只是了解“一点。”

    好在前面有个急流,班牙没心思再聊这个话题。

    顾景言注意的前面的急流,有些担忧的看向凤瑞锦,凤瑞锦注意到眼神,笑道:“这点急流而已,我当水神的时候还见过更急的呢,你不会以为我会摔吧,怎么可……”

    “扑通”,凤瑞锦感觉自己心重重的跌了个跟斗,她上一秒还说不会摔,下一秒就撞进了顾景言怀里。

    看见顾景言一副预料的样子,凤瑞锦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凡人之躯。”

    她不好意思的坐起身,试图用笑容来掩饰刚才发生的事情。

    可她还没笑多久,又是扑通一声,她踉跄了一下,再次一头扎进顾景言怀中。

    “两位对不住啊,今天的水着实有些急,不知道是不是水神有了心爱之人。”

    这怎么就跟水神扯上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凤瑞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对上顾景言真诚的眼睛时,心里只一个劲的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水流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凤瑞锦慌忙地想从顾景言身上再爬起来,可却一不小心碰上了顾景言的腰,凤瑞锦快速把手收回。

    班牙看见这一幕,打趣道:“我说姑娘,你要不还是呆在他怀里吧,可别等下又摔了。”

    凤瑞锦哪里敢啊,她心想还是算了,又小心的要起来,可当她要起来的瞬间,她……又被顾景言按了回去,顾景言温和的朝她一笑:“呆着吧。”

    顿时,凤瑞锦的脑子轰地炸开了,凤瑞锦紧贴着顾景言强壮有力的胸膛,顾景言的心跳得飞快,怦怦的声音回荡在凤瑞锦脑海中。

    不经意间,淡淡的粉霞爬上两人的耳朵。

    岁月催时间,来时还是爽秋,回时已是冽冬,一晃眼,云梦就成了过去。

    两人骑着马,在上京城门前停下。

    顾景言跨身下马:“听闻太子殿下也出去云游了,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在说我,怎么?这么想我啊。”

    叶瑾宸和顾清婉也骑着马,挥手笑道:“好久不见。”

    凤瑞锦顾景言也回应道:“好久不见”叶瑾宸环顾四周,下马,疑惑道:“灵河和钟离还没来吗?”

    “来啦来啦”玄衣少年的声音夹带着风声袭来,他高扬着马鞭,骑着快马,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位白衣少年,眉宇间都带着冷傲。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众人面前,见所有人到齐,叶瑾宸才开口道:“进城 ”

    叶瑾宸扫了一眼风风尘尘的灵河:“灵河,你变了,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钟离吊儿郎当地摇头:“哪里变了,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个心”

    不远处,有一簇开得正艳的红梅,钟离突然觉得那与灵河甚配,俯身摘下一朵,趁灵河不注意时,轻轻插在他头上,等灵河发现,看向他时,他却假装低着头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今日的太阳格外温暖,便是再冷的心,也可为此融化,至于云梦发生的事,像一个不可告知的秘密,被众人永远藏在心中

    本是一副温馨的场面,却被突如其来的御林军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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