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境
云山雾罩间，一个空灵而又陌生的声音，如同旁观一般在念诗：“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只见红帐之中，两个身影与烛火相映……
他低头吻在她莹润的唇上，少年血气怎能满足于浅尝辄止，炙热的吻无比虔诚地落在每一处。
他望向她那双，最令他心动，此时却水光盈盈的双眼，情难再抑。失控既已无可挽回，索性就放纵自己冲撞在海棠盛开的嫣红，甘愿坠落在她的泥沼。
那张脸却始终模糊，他不欲再猜，却隐隐有了期待，如狼性觉醒，回归最本真的野性。
云雾消散，他透过昏暗烛火，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个陌生的声音，随着拍板落音：“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黎鸿猛地坐了起来，一幕幕荒唐梦境闪过眼前，阖上双眼，近乎真实的抚摸甚至残留于掌心，温暖触感，是独属于她的体温，不止于手掌，而是一路向下……
稍稍生出贪恋之心，不过片刻，抑制不住的念想已经烧灼全身，他抓着被子的手显出一条条触目的青筋。
几欲撕碎灵魂，亦或是不可及的痴心。
他下意识打了自己一耳光，此番下手极重，企图用痛唤醒尚存的理智。英俊的侧脸印上惊心的红痕，他用力抹了抹嘴角，手腕处是鲜艳的红，刺目的痛色，足以让他梦醒。
一阵寒风扑进热屋，黎鸿打了个寒战，眸中的炽热顿时消散，唯剩失望与罪恶。
他徐徐起身倒了一杯水，猛灌进嘴中，水渍顺着他的下巴滴到外露的胸膛上，凉意入肺，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七殿下。”门外出现一个黑影，轻轻叩门。
黎鸿定了定神，哑着嗓子：“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见黎鸿神色恹恹，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黎鸿低垂着头，幽暗神情堪比夜色，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抬起头：“风羽为何还不睡？”
何风羽是何君逸的侄子，是黎鸿从小到大的伴读。
何风羽看向黎鸿那双无波无澜，却如枯井深不见底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心虚：“我……睡不着，在廊下散散步。”
黎鸿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单手轻轻叩击着桌子，一下一下，敲得何风羽心里发慌，良久，他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何风羽哪敢说，七殿下方才梦境中的呓语，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还叫得……那般情意绵绵。
那个人，偏偏还是他最无法染指的。
“七殿下别多想了，早些睡吧，”何风羽看着面前这位不似往日平易近人，忽然变得气势逼人的殿下，无比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恨不得赶紧离开，哪里敢再留。
“多想？”黎鸿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微眯双眸，“多想什么？”边说边把玩起了手中的白瓷杯，力道之大几欲将其捏碎。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说罢，黎鸿走近何风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一字一句：“我-喜-欢-她。”
静默如斯的凉夜，何风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口的震荡，胸口隐隐作痛，他被黎鸿的话惊得半天回不过神，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不敢说话。
“你说，我哪里不如二哥？”黎鸿盯着何风羽，仔细观察着他复杂的神情，在其人吓得晕过去之前，接着补充：“我比二哥年轻，身后还有赵家的支持，父王对我又好……无论是位是人，不都指日可待么？”
“殿下别说了。”何风羽打断了黎鸿的悖逆之语，擦了擦冷汗，嘴唇颤抖：“臣先告退。”
黎鸿目送着何风羽离开，又起身开窗，向走廊两侧望了望，确定人已走远，才敢长舒一口气。
演戏真累。
黎鸿无奈地笑着，不过一戏，他便筋疲力尽，母妃却要日日违心讨好父王，真是受苦了。他早看出何风羽被高家策反，是高克礼安插在他身旁的细作。
而何风羽常明里暗里向他提及二哥的不是，拿长辈之间莫须有的过往说事，就是在高克礼的授意之下，意图让他们兄弟离心的其中一步。
至于高家究竟许以何风羽怎样的重利，才会让其舍弃十多年的情谊，背叛于他，黎鸿已经不想追究……
今夜，梦是真，黎鸿对于自己睡觉说梦话，也是始料未及，更没想到是，还被人听见了……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尴尬得恨不能重活一世。
还好他反应快，逢场作戏，说着自打巴掌的瞎话，也要让何风羽以为他们兄弟要为女人反目，进而迷惑高克礼，打乱他的判断。
再者，赵家支持二哥，但不能明着支持，不然也会为赵家招致灾祸。黎鸿只能用谎言，在赵家和二哥之间寻个平衡。两边他都要帮，但是更不能伤到谁。
黎鸿望着窗外惨白的月色，顿生了虚妄的悲凉。
按理说，他未经人事，不该有此一梦，定是近日看了些带图的话本……
至于他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因为这个梦境的搅扰，他还不敢确定。
能确定的是，他要离她远一点才好。对人对己都好。
*北燕勤政殿
黎夺锋正在翻阅贪腐案的奏折，细细看上了几遍，难得大悦：“这件事情办得极好！”说着，向黎渊和高克礼投去赞许的目光。
黎渊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谦虚道：“儿臣只是捡现成的功劳罢了，还要多亏了高大人大义灭亲。”
高克礼听着黎渊的讽刺之语，不置可否，淡淡道：“臣的父亲贪墨数额巨大，祸国殃民，臣容得了他，北燕百姓容不了。”
黎渊面上带笑，实则心中不屑，心道你高克礼不也是为了权势，装什么大义凛然。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高克礼才做得了忠臣良将。
几月前，北燕国君黎夺锋忽然下令清查燕都官员的资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国君借着清查资产，排除异己，一时间人人自危。四大家族首当其冲，为着其中大多数人能及时补足欠款，大都以训斥贬官为主。
但是高家旧掌权人高循，贪墨数额巨大，平日里也是无法无天惯了。他本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亲姐姐是故去的王后，亲外甥是当朝大王子黎渊。故有恃无恐，拒不补足欠款。本以为国君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这次国君动了真格，与他的儿子高克礼里应外合，找出了高循更多贪赃枉法的罪证。
其他几位出自高家的实权官员，见风向不对，纷纷倒戈高克礼，扶持他作为新的高家掌权人，以保全自身，保全高家。
黎渊也早就对这位胡作非为的舅舅不满，舅甥二人自先王后崩逝之后，日渐离心，高循非但在政局上帮不上忙，还常常因为丑闻拖其后腿。
他认为高循难当重任，是时候让贤，于是黎渊与高克礼一拍即合，高克礼有了王室的支持，愈加不可撼动。
最后以查没了几位高家官员的财产结案，高家的根基不但没有动摇，换的这位新掌权人也着实比其父强上不少。年纪不大，雷厉风行，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让众人又敬又怕，同样心服口服。
高克礼一上位就用雷霆手段稳住了高家，家族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影响。对他们来说，高循的落败，仅仅是丢掉一枚弃子的轻松与果断。
旁人看不清，可是黎渊却看得清楚，他明白父王此举，一方面，是为查贪腐，抄没财产充盈国库。另一方面，拎出高循杀鸡儆猴，打击世家。让世家诸人看看，就连国舅都难逃，他们那些所谓的亲缘，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更深一步，在高家扶植了一位新的年轻掌权人，把高家归为国君己用。
想到此处，黎渊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高克礼看着年轻，其实城府极深，该有的心思一点不少。自己与他共事，也不能完全拿住他……也就只有父王，这位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顶级谋算家，才能将他收入麾下。
至于是诚意归顺，还是与虎谋皮……他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事，让他交出那封信。”
黎夺锋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锐利如剑，深不可测，在旁人看来毛骨悚然。纵然黎渊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每当与父王对视之时，亦会感到心虚。
高克礼却不怵，淡淡应答：“是。”
……
黎渊和高克礼一前一后从勤政殿出来，并肩走着却一言不发。走至宫门口，高克礼的心腹高冥，递给他一封密信。高冥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可辨是位英俊男子，他身上的冷漠气质，与其主竟是一般无二。
“是何家小子送来的，要不一起看看？”高克礼边说，边打开了信。他足足看了三遍，不由得笑了出声，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
黎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此荒谬，你信么？”
高克礼似笑非笑：“我派去大宁的人，都说七殿下与那位郡主关系不错，原来是这么个不错法。”
“何家小子的话真假不知，但若是有一天把它做实了，不就成真的了么。”
黎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侧脸，暗自发笑，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却想不出人的主意。也就如同他这般淡漠伦理之人，才能想出此等主意。
高克礼其人，阴鸷狠厉，倒是生得极好：高挺的眉骨衬得一双阴沉眸子深似海，英俊冷酷的面容本像个好人，但是眼角浅浅的疤痕却带了几分恶质与桀骜，令北燕不少女子为他倾心。
二十五岁还未娶亲，而是将弟妹高修高妍当亲子女教养，这在北燕已算一桩轶事。照理说，如同高克礼这般有才有貌的人，尽管过了适婚年纪，应当也不乏求亲之人。但是鉴于他手段狠辣的恶名在外，哪里有人敢将女儿嫁与这位大魔头。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她的画像。”说罢，高克礼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信纸，点了点那个名字。
“当然……一个月之后，她死了更好。”
高冥点了点头，面具之下的凤眸，微不可察掠过一丝冷意，如同刀锋淬着寒光，唯有无情。
只见红帐之中，两个身影与烛火相映……
他低头吻在她莹润的唇上，少年血气怎能满足于浅尝辄止，炙热的吻无比虔诚地落在每一处。
他望向她那双，最令他心动，此时却水光盈盈的双眼，情难再抑。失控既已无可挽回，索性就放纵自己冲撞在海棠盛开的嫣红，甘愿坠落在她的泥沼。
那张脸却始终模糊，他不欲再猜，却隐隐有了期待，如狼性觉醒，回归最本真的野性。
云雾消散，他透过昏暗烛火，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个陌生的声音，随着拍板落音：“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黎鸿猛地坐了起来，一幕幕荒唐梦境闪过眼前，阖上双眼，近乎真实的抚摸甚至残留于掌心，温暖触感，是独属于她的体温，不止于手掌，而是一路向下……
稍稍生出贪恋之心，不过片刻，抑制不住的念想已经烧灼全身，他抓着被子的手显出一条条触目的青筋。
几欲撕碎灵魂，亦或是不可及的痴心。
他下意识打了自己一耳光，此番下手极重，企图用痛唤醒尚存的理智。英俊的侧脸印上惊心的红痕，他用力抹了抹嘴角，手腕处是鲜艳的红，刺目的痛色，足以让他梦醒。
一阵寒风扑进热屋，黎鸿打了个寒战，眸中的炽热顿时消散，唯剩失望与罪恶。
他徐徐起身倒了一杯水，猛灌进嘴中，水渍顺着他的下巴滴到外露的胸膛上，凉意入肺，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七殿下。”门外出现一个黑影，轻轻叩门。
黎鸿定了定神，哑着嗓子：“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见黎鸿神色恹恹，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黎鸿低垂着头，幽暗神情堪比夜色，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抬起头：“风羽为何还不睡？”
何风羽是何君逸的侄子，是黎鸿从小到大的伴读。
何风羽看向黎鸿那双无波无澜，却如枯井深不见底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心虚：“我……睡不着，在廊下散散步。”
黎鸿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单手轻轻叩击着桌子，一下一下，敲得何风羽心里发慌，良久，他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何风羽哪敢说，七殿下方才梦境中的呓语，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还叫得……那般情意绵绵。
那个人，偏偏还是他最无法染指的。
“七殿下别多想了，早些睡吧，”何风羽看着面前这位不似往日平易近人，忽然变得气势逼人的殿下，无比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恨不得赶紧离开，哪里敢再留。
“多想？”黎鸿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微眯双眸，“多想什么？”边说边把玩起了手中的白瓷杯，力道之大几欲将其捏碎。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说罢，黎鸿走近何风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一字一句：“我-喜-欢-她。”
静默如斯的凉夜，何风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口的震荡，胸口隐隐作痛，他被黎鸿的话惊得半天回不过神，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不敢说话。
“你说，我哪里不如二哥？”黎鸿盯着何风羽，仔细观察着他复杂的神情，在其人吓得晕过去之前，接着补充：“我比二哥年轻，身后还有赵家的支持，父王对我又好……无论是位是人，不都指日可待么？”
“殿下别说了。”何风羽打断了黎鸿的悖逆之语，擦了擦冷汗，嘴唇颤抖：“臣先告退。”
黎鸿目送着何风羽离开，又起身开窗，向走廊两侧望了望，确定人已走远，才敢长舒一口气。
演戏真累。
黎鸿无奈地笑着，不过一戏，他便筋疲力尽，母妃却要日日违心讨好父王，真是受苦了。他早看出何风羽被高家策反，是高克礼安插在他身旁的细作。
而何风羽常明里暗里向他提及二哥的不是，拿长辈之间莫须有的过往说事，就是在高克礼的授意之下，意图让他们兄弟离心的其中一步。
至于高家究竟许以何风羽怎样的重利，才会让其舍弃十多年的情谊，背叛于他，黎鸿已经不想追究……
今夜，梦是真，黎鸿对于自己睡觉说梦话，也是始料未及，更没想到是，还被人听见了……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尴尬得恨不能重活一世。
还好他反应快，逢场作戏，说着自打巴掌的瞎话，也要让何风羽以为他们兄弟要为女人反目，进而迷惑高克礼，打乱他的判断。
再者，赵家支持二哥，但不能明着支持，不然也会为赵家招致灾祸。黎鸿只能用谎言，在赵家和二哥之间寻个平衡。两边他都要帮，但是更不能伤到谁。
黎鸿望着窗外惨白的月色，顿生了虚妄的悲凉。
按理说，他未经人事，不该有此一梦，定是近日看了些带图的话本……
至于他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因为这个梦境的搅扰，他还不敢确定。
能确定的是，他要离她远一点才好。对人对己都好。
*北燕勤政殿
黎夺锋正在翻阅贪腐案的奏折，细细看上了几遍，难得大悦：“这件事情办得极好！”说着，向黎渊和高克礼投去赞许的目光。
黎渊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满是戏谑的笑意，谦虚道：“儿臣只是捡现成的功劳罢了，还要多亏了高大人大义灭亲。”
高克礼听着黎渊的讽刺之语，不置可否，淡淡道：“臣的父亲贪墨数额巨大，祸国殃民，臣容得了他，北燕百姓容不了。”
黎渊面上带笑，实则心中不屑，心道你高克礼不也是为了权势，装什么大义凛然。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高克礼才做得了忠臣良将。
几月前，北燕国君黎夺锋忽然下令清查燕都官员的资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国君借着清查资产，排除异己，一时间人人自危。四大家族首当其冲，为着其中大多数人能及时补足欠款，大都以训斥贬官为主。
但是高家旧掌权人高循，贪墨数额巨大，平日里也是无法无天惯了。他本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亲姐姐是故去的王后，亲外甥是当朝大王子黎渊。故有恃无恐，拒不补足欠款。本以为国君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这次国君动了真格，与他的儿子高克礼里应外合，找出了高循更多贪赃枉法的罪证。
其他几位出自高家的实权官员，见风向不对，纷纷倒戈高克礼，扶持他作为新的高家掌权人，以保全自身，保全高家。
黎渊也早就对这位胡作非为的舅舅不满，舅甥二人自先王后崩逝之后，日渐离心，高循非但在政局上帮不上忙，还常常因为丑闻拖其后腿。
他认为高循难当重任，是时候让贤，于是黎渊与高克礼一拍即合，高克礼有了王室的支持，愈加不可撼动。
最后以查没了几位高家官员的财产结案，高家的根基不但没有动摇，换的这位新掌权人也着实比其父强上不少。年纪不大，雷厉风行，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让众人又敬又怕，同样心服口服。
高克礼一上位就用雷霆手段稳住了高家，家族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影响。对他们来说，高循的落败，仅仅是丢掉一枚弃子的轻松与果断。
旁人看不清，可是黎渊却看得清楚，他明白父王此举，一方面，是为查贪腐，抄没财产充盈国库。另一方面，拎出高循杀鸡儆猴，打击世家。让世家诸人看看，就连国舅都难逃，他们那些所谓的亲缘，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更深一步，在高家扶植了一位新的年轻掌权人，把高家归为国君己用。
想到此处，黎渊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高克礼看着年轻，其实城府极深，该有的心思一点不少。自己与他共事，也不能完全拿住他……也就只有父王，这位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顶级谋算家，才能将他收入麾下。
至于是诚意归顺，还是与虎谋皮……他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事，让他交出那封信。”
黎夺锋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锐利如剑，深不可测，在旁人看来毛骨悚然。纵然黎渊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每当与父王对视之时，亦会感到心虚。
高克礼却不怵，淡淡应答：“是。”
……
黎渊和高克礼一前一后从勤政殿出来，并肩走着却一言不发。走至宫门口，高克礼的心腹高冥，递给他一封密信。高冥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可辨是位英俊男子，他身上的冷漠气质，与其主竟是一般无二。
“是何家小子送来的，要不一起看看？”高克礼边说，边打开了信。他足足看了三遍，不由得笑了出声，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
黎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此荒谬，你信么？”
高克礼似笑非笑：“我派去大宁的人，都说七殿下与那位郡主关系不错，原来是这么个不错法。”
“何家小子的话真假不知，但若是有一天把它做实了，不就成真的了么。”
黎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侧脸，暗自发笑，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却想不出人的主意。也就如同他这般淡漠伦理之人，才能想出此等主意。
高克礼其人，阴鸷狠厉，倒是生得极好：高挺的眉骨衬得一双阴沉眸子深似海，英俊冷酷的面容本像个好人，但是眼角浅浅的疤痕却带了几分恶质与桀骜，令北燕不少女子为他倾心。
二十五岁还未娶亲，而是将弟妹高修高妍当亲子女教养，这在北燕已算一桩轶事。照理说，如同高克礼这般有才有貌的人，尽管过了适婚年纪，应当也不乏求亲之人。但是鉴于他手段狠辣的恶名在外，哪里有人敢将女儿嫁与这位大魔头。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她的画像。”说罢，高克礼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信纸，点了点那个名字。
“当然……一个月之后，她死了更好。”
高冥点了点头，面具之下的凤眸，微不可察掠过一丝冷意，如同刀锋淬着寒光，唯有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