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倒是高兴起来，任三人实力再强劲，若没有丰富的药材以供选择，也难以制出好药，尤其是毒药。
东边自然产药，但多是寻常药材，过于寻常便难出奇。
方荟影扶额，侯府的教养让她忍住了臭骂荀潜一顿的冲动，但嫌弃一个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荀潜出身商贾之家，然而荀家家底丰厚，他是被娇宠长大的幼子，又天资聪颖通晓诗书，气度姿仪均属上乘。除非他自己表明来历，否则旁人多半会以为他出身官宦人家。
向来是家族中翘楚的荀潜并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人脸色呢？
是以，众人瞧见素来好说话的荀公子此时也下了脸子。
二人一个娇骄固执，一个骄傲倔强，互不让步。
俞唱晚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左右二人的袖子，小声道：“亲者痛仇者快。”不错，她是那个心累的亲者，而另外六位同窗便是那“痛快的仇者”。
有几位“仇者”的确心下痛快，就差得意地笑起来——游历是要三人始终在一起的，最后的成果虽然是每人交上三份东西，但合作完成方能事半功倍。因此其余人对三人内部不和不说要落井下石，起码也乐见其成。
荀潜瞬间明白俞唱晚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了句：“东边，没有危险。”
方荟影见其余人面色各异，自然不愿叫人看了笑话，又听荀潜递了台阶旋即收了脸子，假笑着接过话茬儿：“正是，至少我们三人能全须全尾回来，愿诸位亦是。”
方四姑娘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要气死人。方才看笑话的几人登时变了脸色，却畏惧对方出身，唯有在心底暗骂几句。
邢江见气氛凝滞，忙道：“下一个。”
杨善明上前抽取了“贰”号。
方才同窗有矛盾，此人神情最是幸灾乐祸，周泰山素来不喜这样的人，便冷笑：“运道不错，广州、闽地都去得。”
然而杨善明三人却并不欣喜，盖因他们认为广州闽地过于危险，三人的理想去处是云州或者西域，可惜可惜。
最后是卓春，抽中“壹”号——云州、黔州都可去。
他们三人旋即雀跃起来，云、黔二州药材丰富且大山大河景色壮丽，实在危险的去处三人不涉足便是。
方荟影和荀潜看着另外两组的游历地，直接黑了脸。
“这壹、贰、肆都有了，叁是何处？”邹德清大夫好奇地问。
“西域。”丁北斗噙着笑。
他和周泰山高兴了，邢江却苦了脸——他们三人每年都会出去游历，而今年丁北斗想玩花样，决定三组学子抽剩下的地方，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三人曾经去过西域两次，雪山极冷，山路难行，更可怕的是一到那边就会呼吸困难，吃不好睡不香走不动。
邢江仰天长叹，回去先制些止晕止吐药，否则会被师父和师伯轮番敲打，甚至一起敲打。
接下来便不再授习，而是分发了舆图供众人自行商议何时出发，路线如何安排，该准备哪些行李。
俞唱晚这组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她从没出过桃源县；方荟影乃大家闺秀，出门有人打点好一切，她只管跟着走；荀潜其实跟方荟影差不多，好在他是男子，历练多些，在外行走的时间也多些。
二女齐齐看向荀潜，毫无疑问，这趟游历靠他主导。
“我研究了舆图，又翻阅了游记，选择去莱州适合。”
这属于矬子里找高子，毕竟东边着实不产特殊的药材。往北，青州、辽州等正在打仗等闲别去添乱，便只能考虑东边儿往南走，但又不能进去闽地，可选择的范围便缩小了很多，莱州是相对产药比较多的地方。
方荟影不知莱州在何处，但对江南感兴趣，便道：“为何是去莱州？不如去浙州？那边儿不是有很多山么？”
俞唱晚、荀潜：……
有山就一定有药材么？
方四姑娘眼皮轻抬，杏眼直视荀潜。后者毫不让步，迎上她的目光。
俞唱晚不自觉身子后仰，生怕被二人之间的电闪雷鸣给伤及。
“嘶～不如我们先去浙州再去莱州？”水葱也似的手指指着舆图道，“还挺顺路的，时间应该够。”
方荟影淡淡移开眼，罢了，权当给俞唱晚面子，省得她夹在中间难做，便同意了这个说法。
荀潜垂下眼眸，觉着只要时间足够能多走些地方多长见识是好事，也赞成此提议。
俞唱晚长舒一口气。
三日后。
天刚蒙蒙亮，小豆苗便穿着新衣来接俞唱晚，二人在俞家人的目送下走上了官道。
周氏抱着青山靠在丈夫肩头哭，俞良生低声安慰妻子：“阿晚身边有小豆苗还有一位男同窗，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可她十六年来从未离开过我，我难受。”周氏心中很复杂，既欣慰于女儿的成长，又失落于女儿的独立，还怕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因风餐露宿而恶化。
直到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俞良生接过幼子，揽着妻子往回走，“我又何尝不担心？但孩子始终要离开我们的，就算不去游历，将来也会成家，咱们啊，该试着放手，你要相信阿晚。”
母亲也好父亲也罢，当初为孩子们遮风挡雨的大山终究只能变成他们人生路上的喝彩者与助力者，而不再是掌舵者。
是了，孩子不能永远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何况她的阿晚羽翼渐丰，该飞出去看看了。
只是周氏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俞行舟过了府试成了童生，她才高兴起来。
却说俞唱晚和小豆苗来到城门口时，已有两个人等在那儿了。
荀潜穿着湖蓝色的窄袖袍子，脚上是千层底。长随半夏牵着马，背着两个又大又鼓的包袱，两匹马脖子上挂着褡裢、水壶。
俞荀二人略作寒暄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眼见气氛僵硬，小豆苗干巴巴问：“方姑娘还没来么？”
半夏同样干巴巴回答：“还没。”
相对无话，尴尬蔓延开来，四人一字排开立在城门口的大石头边，各自看着天边的云。
“俞姑娘，荀公子。”
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四人回头，见她小跑到跟前，福了福身道：“二位久等了，我们姑娘这就来。”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
俞唱晚、荀潜和小豆苗顺着看过去，同时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半夏更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只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正从城门口驶出，后面跟着八辆稍微不那么打眼的青帷马车。
俞唱晚料到方荟影的行李不少，可没想到有那么多！
九辆马车齐齐停在官道上，若不是此刻时辰尚早，只怕要被百姓们围观。
方荟影提着墨绿色的裙子下车，娇俏一笑，“我没来迟吧？你行李呢？”瞥见好友只背了一个包袱，略嫌弃了下，很快又慷慨道，“你东西少没关系，我带得多，到时分你一份。”说着就要拉俞唱晚上车。
想到还有个荀潜，方荟影黑眸动了动，大发慈悲道：“荀公子若是骑马骑累了，可以去后面押送行李的车上坐坐。”
“等等。”荀潜声音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有八车行李？”
不是显而易见么？方荟影嗔了他一眼。
“你搬家呢！”荀潜忍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们是游历，不是去走亲戚，当轻车简行。你带这么多车东西会拖慢行程。”
方荟影按住俞唱晚劝她的手，寸步不让，“你懂什么？我们此行半年，难免会住荒郊野外，没锅碗瓢盆怎么吃？你是会打猎？还是会捕鱼？车上不过是些精米白面，衣裳首饰、床褥被褥、坐垫、常用杯壶，我并没有带无关紧要的。”
俞唱晚、荀潜：……
含笑上前保证，“箱笼都是婢子收拾的，已再三精简过。”
荀潜当真被气笑了，直接翻身上马一鞭子抽在马腹上扬长而去，半夏见状连忙上马喊着“少爷等等我”追了上去。
马匹扬起尘土，方荟影赶忙掩住口鼻，蹙眉嗤笑，“到底是商贾，没有一点教养。哼，叫嚷我东西带太多，他抽了个东边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说罢气呼呼地上了马车，俞唱晚和含笑无奈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小豆苗如今已满十三，便坐在车辕上，跟车夫李师傅一起赶车。
一行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上了路。
舆图在荀潜身上，他气归气但还是在不远处等着两位姑娘。
半夏趁机劝道：“方姑娘带的东西周全，咱们也能跟着享福不是？”精米白面不知比干粮好到哪里去了。
荀潜旋即朝他射来几记眼刀。
半夏登时闭上嘴不敢再说，心中却腹诽，少爷自入杏园来几乎没跟方姑娘说过话，眼下怎的跟结过梁子似的？
荀潜冷静后也费解，论养气功夫，他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而今面对方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破功，这实在不好。当即再三默念：男子要大度，游历需和睦。
一连走了五日仍在官道上，沿途驿站不少。三人虽没甚经验，但日出赶路日落住宿，一路尚算顺利。
这日在驿站用过晚饭，荀潜指着舆图道：“明日我们便会下官道，将要过一段山路，可能有些危险。”随即转向方荟影，“我建言你舍弃掉一些行李，山路狭窄东西太多太重容易翻车。”
俞唱晚认为他说得有理，“你瞧我们一路上都有客栈，晌午那顿其实用不了这许多东西，不若……就听他的吧。”
方荟影虽娇纵但明事理，便吩咐含笑连夜清减东西，例如壶杯碗碟每样只留一个，这么一整理便少了一车行李。
车夫是方家的人，次日带着清理出的东西原路返回桃源县，其余人带着七车行李继续赶路。
一行人下了官道驶入山中。
时值六月，山里草木葳蕤野花盛开，美不胜收。
方荟影打起车帘，“我没觉得这山路有多窄啊，你说那人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减少行李的？”
俞唱晚一愣，她也不觉得这山路很窄，但也仅比马车宽约一个车轮。
坐在车辕上的小豆苗嘀咕道：“之前还能遇见商队、赶路人，怎的这段路如此冷清？”
阅历丰富的李师傅猛然警醒起来，是了，太安静了，周围都是群山，怎可能连鸟鸣都没有？
“姑娘和俞姑娘当心。荀公子，这段路不对头，我们走快些。”
方荟影听到李师傅的话心中一紧，他是她姨娘的同乡，受了姨娘的恩惠才进方府当差，对她很忠心，更不会无的放矢，她立时关上车窗。含笑麻利地收了小桌上的茶具。俞唱晚则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包袱。
荀潜换右手拿缰绳，左手解下了佩剑——他不会功夫，这把剑只是用来防身的。
一行人方才加速，忽听山中聪哨一声，不远处陡然闯出二十余个大汉来，皆围头短褐，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堵住了去路。
为首者虬髯瞠目，咤呼：“诸位哪里走？趁早留下行李马匹，我等尚可饶过你等性命去。”
东边自然产药，但多是寻常药材，过于寻常便难出奇。
方荟影扶额，侯府的教养让她忍住了臭骂荀潜一顿的冲动，但嫌弃一个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荀潜出身商贾之家，然而荀家家底丰厚，他是被娇宠长大的幼子，又天资聪颖通晓诗书，气度姿仪均属上乘。除非他自己表明来历，否则旁人多半会以为他出身官宦人家。
向来是家族中翘楚的荀潜并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人脸色呢？
是以，众人瞧见素来好说话的荀公子此时也下了脸子。
二人一个娇骄固执，一个骄傲倔强，互不让步。
俞唱晚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左右二人的袖子，小声道：“亲者痛仇者快。”不错，她是那个心累的亲者，而另外六位同窗便是那“痛快的仇者”。
有几位“仇者”的确心下痛快，就差得意地笑起来——游历是要三人始终在一起的，最后的成果虽然是每人交上三份东西，但合作完成方能事半功倍。因此其余人对三人内部不和不说要落井下石，起码也乐见其成。
荀潜瞬间明白俞唱晚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了句：“东边，没有危险。”
方荟影见其余人面色各异，自然不愿叫人看了笑话，又听荀潜递了台阶旋即收了脸子，假笑着接过话茬儿：“正是，至少我们三人能全须全尾回来，愿诸位亦是。”
方四姑娘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要气死人。方才看笑话的几人登时变了脸色，却畏惧对方出身，唯有在心底暗骂几句。
邢江见气氛凝滞，忙道：“下一个。”
杨善明上前抽取了“贰”号。
方才同窗有矛盾，此人神情最是幸灾乐祸，周泰山素来不喜这样的人，便冷笑：“运道不错，广州、闽地都去得。”
然而杨善明三人却并不欣喜，盖因他们认为广州闽地过于危险，三人的理想去处是云州或者西域，可惜可惜。
最后是卓春，抽中“壹”号——云州、黔州都可去。
他们三人旋即雀跃起来，云、黔二州药材丰富且大山大河景色壮丽，实在危险的去处三人不涉足便是。
方荟影和荀潜看着另外两组的游历地，直接黑了脸。
“这壹、贰、肆都有了，叁是何处？”邹德清大夫好奇地问。
“西域。”丁北斗噙着笑。
他和周泰山高兴了，邢江却苦了脸——他们三人每年都会出去游历，而今年丁北斗想玩花样，决定三组学子抽剩下的地方，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三人曾经去过西域两次，雪山极冷，山路难行，更可怕的是一到那边就会呼吸困难，吃不好睡不香走不动。
邢江仰天长叹，回去先制些止晕止吐药，否则会被师父和师伯轮番敲打，甚至一起敲打。
接下来便不再授习，而是分发了舆图供众人自行商议何时出发，路线如何安排，该准备哪些行李。
俞唱晚这组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她从没出过桃源县；方荟影乃大家闺秀，出门有人打点好一切，她只管跟着走；荀潜其实跟方荟影差不多，好在他是男子，历练多些，在外行走的时间也多些。
二女齐齐看向荀潜，毫无疑问，这趟游历靠他主导。
“我研究了舆图，又翻阅了游记，选择去莱州适合。”
这属于矬子里找高子，毕竟东边着实不产特殊的药材。往北，青州、辽州等正在打仗等闲别去添乱，便只能考虑东边儿往南走，但又不能进去闽地，可选择的范围便缩小了很多，莱州是相对产药比较多的地方。
方荟影不知莱州在何处，但对江南感兴趣，便道：“为何是去莱州？不如去浙州？那边儿不是有很多山么？”
俞唱晚、荀潜：……
有山就一定有药材么？
方四姑娘眼皮轻抬，杏眼直视荀潜。后者毫不让步，迎上她的目光。
俞唱晚不自觉身子后仰，生怕被二人之间的电闪雷鸣给伤及。
“嘶～不如我们先去浙州再去莱州？”水葱也似的手指指着舆图道，“还挺顺路的，时间应该够。”
方荟影淡淡移开眼，罢了，权当给俞唱晚面子，省得她夹在中间难做，便同意了这个说法。
荀潜垂下眼眸，觉着只要时间足够能多走些地方多长见识是好事，也赞成此提议。
俞唱晚长舒一口气。
三日后。
天刚蒙蒙亮，小豆苗便穿着新衣来接俞唱晚，二人在俞家人的目送下走上了官道。
周氏抱着青山靠在丈夫肩头哭，俞良生低声安慰妻子：“阿晚身边有小豆苗还有一位男同窗，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可她十六年来从未离开过我，我难受。”周氏心中很复杂，既欣慰于女儿的成长，又失落于女儿的独立，还怕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因风餐露宿而恶化。
直到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俞良生接过幼子，揽着妻子往回走，“我又何尝不担心？但孩子始终要离开我们的，就算不去游历，将来也会成家，咱们啊，该试着放手，你要相信阿晚。”
母亲也好父亲也罢，当初为孩子们遮风挡雨的大山终究只能变成他们人生路上的喝彩者与助力者，而不再是掌舵者。
是了，孩子不能永远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何况她的阿晚羽翼渐丰，该飞出去看看了。
只是周氏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俞行舟过了府试成了童生，她才高兴起来。
却说俞唱晚和小豆苗来到城门口时，已有两个人等在那儿了。
荀潜穿着湖蓝色的窄袖袍子，脚上是千层底。长随半夏牵着马，背着两个又大又鼓的包袱，两匹马脖子上挂着褡裢、水壶。
俞荀二人略作寒暄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眼见气氛僵硬，小豆苗干巴巴问：“方姑娘还没来么？”
半夏同样干巴巴回答：“还没。”
相对无话，尴尬蔓延开来，四人一字排开立在城门口的大石头边，各自看着天边的云。
“俞姑娘，荀公子。”
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四人回头，见她小跑到跟前，福了福身道：“二位久等了，我们姑娘这就来。”说着冲身后招了招手。
俞唱晚、荀潜和小豆苗顺着看过去，同时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半夏更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只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正从城门口驶出，后面跟着八辆稍微不那么打眼的青帷马车。
俞唱晚料到方荟影的行李不少，可没想到有那么多！
九辆马车齐齐停在官道上，若不是此刻时辰尚早，只怕要被百姓们围观。
方荟影提着墨绿色的裙子下车，娇俏一笑，“我没来迟吧？你行李呢？”瞥见好友只背了一个包袱，略嫌弃了下，很快又慷慨道，“你东西少没关系，我带得多，到时分你一份。”说着就要拉俞唱晚上车。
想到还有个荀潜，方荟影黑眸动了动，大发慈悲道：“荀公子若是骑马骑累了，可以去后面押送行李的车上坐坐。”
“等等。”荀潜声音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有八车行李？”
不是显而易见么？方荟影嗔了他一眼。
“你搬家呢！”荀潜忍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们是游历，不是去走亲戚，当轻车简行。你带这么多车东西会拖慢行程。”
方荟影按住俞唱晚劝她的手，寸步不让，“你懂什么？我们此行半年，难免会住荒郊野外，没锅碗瓢盆怎么吃？你是会打猎？还是会捕鱼？车上不过是些精米白面，衣裳首饰、床褥被褥、坐垫、常用杯壶，我并没有带无关紧要的。”
俞唱晚、荀潜：……
含笑上前保证，“箱笼都是婢子收拾的，已再三精简过。”
荀潜当真被气笑了，直接翻身上马一鞭子抽在马腹上扬长而去，半夏见状连忙上马喊着“少爷等等我”追了上去。
马匹扬起尘土，方荟影赶忙掩住口鼻，蹙眉嗤笑，“到底是商贾，没有一点教养。哼，叫嚷我东西带太多，他抽了个东边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说罢气呼呼地上了马车，俞唱晚和含笑无奈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小豆苗如今已满十三，便坐在车辕上，跟车夫李师傅一起赶车。
一行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上了路。
舆图在荀潜身上，他气归气但还是在不远处等着两位姑娘。
半夏趁机劝道：“方姑娘带的东西周全，咱们也能跟着享福不是？”精米白面不知比干粮好到哪里去了。
荀潜旋即朝他射来几记眼刀。
半夏登时闭上嘴不敢再说，心中却腹诽，少爷自入杏园来几乎没跟方姑娘说过话，眼下怎的跟结过梁子似的？
荀潜冷静后也费解，论养气功夫，他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而今面对方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破功，这实在不好。当即再三默念：男子要大度，游历需和睦。
一连走了五日仍在官道上，沿途驿站不少。三人虽没甚经验，但日出赶路日落住宿，一路尚算顺利。
这日在驿站用过晚饭，荀潜指着舆图道：“明日我们便会下官道，将要过一段山路，可能有些危险。”随即转向方荟影，“我建言你舍弃掉一些行李，山路狭窄东西太多太重容易翻车。”
俞唱晚认为他说得有理，“你瞧我们一路上都有客栈，晌午那顿其实用不了这许多东西，不若……就听他的吧。”
方荟影虽娇纵但明事理，便吩咐含笑连夜清减东西，例如壶杯碗碟每样只留一个，这么一整理便少了一车行李。
车夫是方家的人，次日带着清理出的东西原路返回桃源县，其余人带着七车行李继续赶路。
一行人下了官道驶入山中。
时值六月，山里草木葳蕤野花盛开，美不胜收。
方荟影打起车帘，“我没觉得这山路有多窄啊，你说那人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减少行李的？”
俞唱晚一愣，她也不觉得这山路很窄，但也仅比马车宽约一个车轮。
坐在车辕上的小豆苗嘀咕道：“之前还能遇见商队、赶路人，怎的这段路如此冷清？”
阅历丰富的李师傅猛然警醒起来，是了，太安静了，周围都是群山，怎可能连鸟鸣都没有？
“姑娘和俞姑娘当心。荀公子，这段路不对头，我们走快些。”
方荟影听到李师傅的话心中一紧，他是她姨娘的同乡，受了姨娘的恩惠才进方府当差，对她很忠心，更不会无的放矢，她立时关上车窗。含笑麻利地收了小桌上的茶具。俞唱晚则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包袱。
荀潜换右手拿缰绳，左手解下了佩剑——他不会功夫，这把剑只是用来防身的。
一行人方才加速，忽听山中聪哨一声，不远处陡然闯出二十余个大汉来，皆围头短褐，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堵住了去路。
为首者虬髯瞠目，咤呼：“诸位哪里走？趁早留下行李马匹，我等尚可饶过你等性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