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立夏后的这段时间天气都有些阴晴不定。
本来一小时前还是明媚的艳阳天，居然说下雨就下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咸腥潮湿的气息，乌云层叠密布，把太阳遮的密不透风，阴沉沉地压下来，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雨势渐大，篮球场上的一行人连一场球都没打完，就迫不得已散了，着急忙慌地冲到教学楼，边跑边抱怨。
“这天气预报不准啊，不是说这雨晚上才下吗？还没天黑呢就下成这样了。”
“本来想趁着晚饭这会儿打打球放松放松的，这雨直接给我干没了。”
“高三放松的时间就没多少，连打球的快乐也被老天爷剥夺了，哎，真晦气。”
“真的晦气，本来我们这儿差几分就掰回来了，要不是这雨…草。”
“不得不说我舟哥刚那个篮下暴扣简直绝杀！太牛逼了！”
“.…..”
一干人聚在楼下意犹未尽地讨论刚刚场内的比分。
舟泽焱用外套胡乱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脸上雨水和汗水融为一体，对着其中一个人笑的张扬又肆意：“掰回来？”
“有时间打完整场你们也必输。”舟泽焱冲着那人倒竖大拇指比了个挑衅的动作，“下次照样干趴你。”
“哟——”大家纷纷起哄大笑。
“服了，你小子说话永远这么拽。”
“虽然你球打得好，但你那一脸b样真欠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有说有笑地上楼，各自回教室。
上到二楼楼梯拐角时，同行的王铠眼尖，透过走廊栏杆的缝隙，无意间瞥见远处在雨里寥寥走着的一个背影。
撞了撞旁边舟泽焱的肩膀，示意他往回看：“你看那女生好淡定，下雨了人家都用跑的，她用走的，还不打伞，没见过这么喜欢淋雨的女…”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旁忽的卷起一阵风，眨眼的功夫，舟泽焱人已经不见了。
王铠一脸懵逼地看他疾步跑下楼，“舟哥，你干嘛去？”
舟泽焱匆匆套上外套，下摆鼓风向后扬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
“买伞。”
？
王铠百思不得其解，“这都快走到教室了，你买什么伞啊？又淋不着你。”
“我乐意。”舟泽焱的声音轻飘飘地通过楼梯间的回音传上来。
…...
--
细雨绵密，空气潮湿闷热。
江祺夏沿北门慢慢往外走，穿过一条梧桐窄道，走进右转角一家小卖部。
这家小店的主人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为人善良亲和，资助了隔壁高中的好几个小孩子上学。
店子虽小，却也在这儿开了快十年，东西物美价廉，生意常年兴旺。
江祺夏和林霖是这儿的常客。
相比于对面不远处那家装修精美的店面，这家店未免有些老旧简陋，房顶装有一方灰扑扑的窄小塑料雨棚，细密的雨滴轻拍棚顶，汇集成一道道水柱，沿着边缘如同珠子般扑簌落下，砸在地上一个个凹凸不平的水洼上，在安静的雨天奏出连绵不断的滴答脆响。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悠悠地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店内面积不算大，寥寥摆着几个货架，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到家用小电器下到小零食，在货架上码的整整齐齐。
江祺夏径直走到文具区，挑了一盒黑色0.5mm的碳素笔芯，又拿了一支红色的按动笔，走到空无一人的柜台前，默默等着付账。
不一会儿，一个满鬓银霜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出来，见到江祺夏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和蔼的笑：
“小江又来买东西啊？”
“嗯。”江祺夏朝她轻轻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崔奶奶。
“孩子，怎么下雨了也不带把伞出来啊？”崔奶奶走近，看到江祺夏被雨水浸湿的额发，担忧地问，“回去感冒了怎么办？”
“没事儿，奶奶，雨下的小。”江祺夏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币，递给她，“正好十五，给您。”
老人缓缓接过钱，半眯着眼，透过厚重的老花镜镜片看到小姑娘一双泛红的眼眶，嗫嚅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被谁欺负啦？还是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啦？怎么眼睛这么红呀？”
江祺夏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个笑，“都没有。”
“就是遇到了一点烦心事，心情有点不好。”
“有事儿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可好受多了。”崔奶奶把老花镜摘下，仔细擦干净其上的污点，复而戴上，笑得慈祥：“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这个老骨头说说，奶奶的嘴可严实嘞。”
“当然，也可以不跟奶奶说，但一定要说出来，把坏情绪都发泄掉。”
江祺夏心下一暖，嘴唇翕张，踌躇了一会儿，喃喃问道：“奶奶，听说您和汪爷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您们在一起多久了呀？”
一下子提到汪爷爷，崔奶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苍老的面容猝然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回忆道：“认真算算，我和你汪爷爷在一起快四十年了。”
“我们两家当时是世交，双方父母还开玩笑定了娃娃亲呢。”崔奶奶嘴边掩着淡淡笑意，“但说实话啊，我其实小时候没那么喜欢他，觉得他就是一调皮捣蛋的脏小伙…”
说到这里，崔奶奶笑容更甚，满是幸福，“不过啊，后来遭不住他太喜欢我，死缠烂打，追我追了好久，我才嫁给他的嘞。”
“死缠烂打？”江祺夏问：“原来您当初没那么喜欢他吗？”
崔奶奶笑说：“其实我们那时候都是包办婚姻，但好在两家父母都开明。我当时啊一心想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个更好的呢？毕竟我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接触的异性就你江爷爷一个，我也想多挑挑看呢。”
话落，江祺夏眼里的光黯然了些，无言片刻，艰难地开口道：“那您最后又是怎么跟爷爷走到一起的呢？是凭着他的坚持吗？”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崔奶奶感叹说，“因为后来我发现，原来兜兜转转一圈，他才是最好的那个，只是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一直没发现他的好。”
“也幸好啊，他坚持等我，我们才没错过。”
江祺夏忍不住又问：“那如果，您当时就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呢？您还会选择汪爷爷吗？”
崔奶奶居然真的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设想，在江祺夏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犹豫道：“这…如果真的遇到更合适的，可能就不会了吧。可这也说不准…一切还得看缘分。缘深缘浅，还是老天说了算嘞。”
可能就不会了吧。
像是原本在沉沉雾霭里寻到一丝光亮，好不容易抓住了，却又猝不及防地灭了。
江祺夏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又死气沉沉地坠了下去。
在和许霁的这段关系里，她的心境就如同年少时的汪爷爷那样，患得患失。
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会和许霁分开，就连当初在巨大的压力下报考京传，也是因为将来想跟许霁去同一个城市。
她喜欢许霁，但总是自欺欺人地避开了那个她最不愿意设想的可能——许霁也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她。
或许就像崔奶奶说的那样，出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呢？
他说不定，也想挑挑看呢？
江祺夏试图把结果往好了想——
也许，他遇不到更好的。
也许，他兜兜转转发现，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
可从小到大养成的辩证思维让她不得不去往反了想：
世界这么大，也许，他真的能遇到那个更好的人...他…
不行。
江祺夏根本没法继续往下想。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觉得心脏像被一根尖刺轻轻地戳了一下，隐隐作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瓢泼的倾盆大雨哐哐地敲打着屋顶，在屋檐边形成一道道密集的水柱，如同断了线的泪珠，倾泻而下。
“孩子，这雨越下越大了，”崔奶奶见窗外的雨势汹汹，不免担忧起来，“你们等下不是还有晚课吗，赶紧回去吧。”
“等着啊，奶奶去给你找把伞。”说着，她焦急地走回里间，翻找了好一会儿，出来时却苦着一张脸，“瞧我这记性，你汪爷爷今天去进货把伞带走了。”
她又转而望向一旁空空如也的雨伞架，脸上皱纹更是深深地挤作一堆：“这可怎么是好啊。今天中午刚卖了最后一把雨伞出去，店里的新伞也没了。”
江祺夏朝她安慰地笑笑，“没事儿，奶奶，对面那家便利店应该有，我去那儿买一把就行了。”
“这雨这么大，一出去肯定就把你淋透了。”崔奶奶上前拉住她，“你干脆先别走，在这儿等等，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同学，借人的伞顺便一道走了。”
“真的没事儿，奶奶，”江祺夏安抚似地捏捏她的手，柔声说，“这么大的雨，大家肯定早就回去了，我跑对面去买伞就——”行。
轰隆隆——
从天边传来的一声闷雷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两人都被雷声惊的一颤。
“不行！”雷声一过，崔奶奶更加执意拉住她的手，“外面雨下那么大，淋坏了怎么办，遇不到人，那就等这雨小些你再走。”
“可是奶奶，”江祺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快上课了…这雨肯定一时半会儿小不了…”
正僵持不下，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手举一柄黑色长伞，握着伞柄的指骨修长白皙，手背的冷白皮肤下有几根青筋隐隐突起。
他个子很高，进门的时候甚至略微弯了弯腰，黑色的伞沿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半张脸在屋顶的白炽灯下忽明忽暗，只能看到那人高挺的鼻，浅淡的唇和脸侧清晰凌厉的下颚线。
“小舟？”崔奶奶先认出了人，不由惊呼：“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被叫住的人顺势往前走近一步，伞沿稍抬，带过一缕雨夜的凉风，露出一双清隽的眉眼。
他眉梢上挑，漆黑的眸里藏了些许懒散笑意，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祺夏一时怔愣的视线。
一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奶奶，我只是碰巧路过。”
“顺便——”
“接个人。”
本来一小时前还是明媚的艳阳天，居然说下雨就下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咸腥潮湿的气息，乌云层叠密布，把太阳遮的密不透风，阴沉沉地压下来，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雨势渐大，篮球场上的一行人连一场球都没打完，就迫不得已散了，着急忙慌地冲到教学楼，边跑边抱怨。
“这天气预报不准啊，不是说这雨晚上才下吗？还没天黑呢就下成这样了。”
“本来想趁着晚饭这会儿打打球放松放松的，这雨直接给我干没了。”
“高三放松的时间就没多少，连打球的快乐也被老天爷剥夺了，哎，真晦气。”
“真的晦气，本来我们这儿差几分就掰回来了，要不是这雨…草。”
“不得不说我舟哥刚那个篮下暴扣简直绝杀！太牛逼了！”
“.…..”
一干人聚在楼下意犹未尽地讨论刚刚场内的比分。
舟泽焱用外套胡乱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脸上雨水和汗水融为一体，对着其中一个人笑的张扬又肆意：“掰回来？”
“有时间打完整场你们也必输。”舟泽焱冲着那人倒竖大拇指比了个挑衅的动作，“下次照样干趴你。”
“哟——”大家纷纷起哄大笑。
“服了，你小子说话永远这么拽。”
“虽然你球打得好，但你那一脸b样真欠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有说有笑地上楼，各自回教室。
上到二楼楼梯拐角时，同行的王铠眼尖，透过走廊栏杆的缝隙，无意间瞥见远处在雨里寥寥走着的一个背影。
撞了撞旁边舟泽焱的肩膀，示意他往回看：“你看那女生好淡定，下雨了人家都用跑的，她用走的，还不打伞，没见过这么喜欢淋雨的女…”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旁忽的卷起一阵风，眨眼的功夫，舟泽焱人已经不见了。
王铠一脸懵逼地看他疾步跑下楼，“舟哥，你干嘛去？”
舟泽焱匆匆套上外套，下摆鼓风向后扬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
“买伞。”
？
王铠百思不得其解，“这都快走到教室了，你买什么伞啊？又淋不着你。”
“我乐意。”舟泽焱的声音轻飘飘地通过楼梯间的回音传上来。
…...
--
细雨绵密，空气潮湿闷热。
江祺夏沿北门慢慢往外走，穿过一条梧桐窄道，走进右转角一家小卖部。
这家小店的主人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为人善良亲和，资助了隔壁高中的好几个小孩子上学。
店子虽小，却也在这儿开了快十年，东西物美价廉，生意常年兴旺。
江祺夏和林霖是这儿的常客。
相比于对面不远处那家装修精美的店面，这家店未免有些老旧简陋，房顶装有一方灰扑扑的窄小塑料雨棚，细密的雨滴轻拍棚顶，汇集成一道道水柱，沿着边缘如同珠子般扑簌落下，砸在地上一个个凹凸不平的水洼上，在安静的雨天奏出连绵不断的滴答脆响。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悠悠地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店内面积不算大，寥寥摆着几个货架，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到家用小电器下到小零食，在货架上码的整整齐齐。
江祺夏径直走到文具区，挑了一盒黑色0.5mm的碳素笔芯，又拿了一支红色的按动笔，走到空无一人的柜台前，默默等着付账。
不一会儿，一个满鬓银霜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掀开里屋的门帘走了出来，见到江祺夏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和蔼的笑：
“小江又来买东西啊？”
“嗯。”江祺夏朝她轻轻点头，乖巧地叫了一声崔奶奶。
“孩子，怎么下雨了也不带把伞出来啊？”崔奶奶走近，看到江祺夏被雨水浸湿的额发，担忧地问，“回去感冒了怎么办？”
“没事儿，奶奶，雨下的小。”江祺夏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币，递给她，“正好十五，给您。”
老人缓缓接过钱，半眯着眼，透过厚重的老花镜镜片看到小姑娘一双泛红的眼眶，嗫嚅片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被谁欺负啦？还是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啦？怎么眼睛这么红呀？”
江祺夏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个笑，“都没有。”
“就是遇到了一点烦心事，心情有点不好。”
“有事儿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可好受多了。”崔奶奶把老花镜摘下，仔细擦干净其上的污点，复而戴上，笑得慈祥：“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这个老骨头说说，奶奶的嘴可严实嘞。”
“当然，也可以不跟奶奶说，但一定要说出来，把坏情绪都发泄掉。”
江祺夏心下一暖，嘴唇翕张，踌躇了一会儿，喃喃问道：“奶奶，听说您和汪爷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您们在一起多久了呀？”
一下子提到汪爷爷，崔奶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苍老的面容猝然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回忆道：“认真算算，我和你汪爷爷在一起快四十年了。”
“我们两家当时是世交，双方父母还开玩笑定了娃娃亲呢。”崔奶奶嘴边掩着淡淡笑意，“但说实话啊，我其实小时候没那么喜欢他，觉得他就是一调皮捣蛋的脏小伙…”
说到这里，崔奶奶笑容更甚，满是幸福，“不过啊，后来遭不住他太喜欢我，死缠烂打，追我追了好久，我才嫁给他的嘞。”
“死缠烂打？”江祺夏问：“原来您当初没那么喜欢他吗？”
崔奶奶笑说：“其实我们那时候都是包办婚姻，但好在两家父母都开明。我当时啊一心想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个更好的呢？毕竟我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接触的异性就你江爷爷一个，我也想多挑挑看呢。”
话落，江祺夏眼里的光黯然了些，无言片刻，艰难地开口道：“那您最后又是怎么跟爷爷走到一起的呢？是凭着他的坚持吗？”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崔奶奶感叹说，“因为后来我发现，原来兜兜转转一圈，他才是最好的那个，只是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一直没发现他的好。”
“也幸好啊，他坚持等我，我们才没错过。”
江祺夏忍不住又问：“那如果，您当时就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呢？您还会选择汪爷爷吗？”
崔奶奶居然真的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设想，在江祺夏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犹豫道：“这…如果真的遇到更合适的，可能就不会了吧。可这也说不准…一切还得看缘分。缘深缘浅，还是老天说了算嘞。”
可能就不会了吧。
像是原本在沉沉雾霭里寻到一丝光亮，好不容易抓住了，却又猝不及防地灭了。
江祺夏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又死气沉沉地坠了下去。
在和许霁的这段关系里，她的心境就如同年少时的汪爷爷那样，患得患失。
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会和许霁分开，就连当初在巨大的压力下报考京传，也是因为将来想跟许霁去同一个城市。
她喜欢许霁，但总是自欺欺人地避开了那个她最不愿意设想的可能——许霁也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她。
或许就像崔奶奶说的那样，出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呢？
他说不定，也想挑挑看呢？
江祺夏试图把结果往好了想——
也许，他遇不到更好的。
也许，他兜兜转转发现，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
可从小到大养成的辩证思维让她不得不去往反了想：
世界这么大，也许，他真的能遇到那个更好的人...他…
不行。
江祺夏根本没法继续往下想。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觉得心脏像被一根尖刺轻轻地戳了一下，隐隐作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瓢泼的倾盆大雨哐哐地敲打着屋顶，在屋檐边形成一道道密集的水柱，如同断了线的泪珠，倾泻而下。
“孩子，这雨越下越大了，”崔奶奶见窗外的雨势汹汹，不免担忧起来，“你们等下不是还有晚课吗，赶紧回去吧。”
“等着啊，奶奶去给你找把伞。”说着，她焦急地走回里间，翻找了好一会儿，出来时却苦着一张脸，“瞧我这记性，你汪爷爷今天去进货把伞带走了。”
她又转而望向一旁空空如也的雨伞架，脸上皱纹更是深深地挤作一堆：“这可怎么是好啊。今天中午刚卖了最后一把雨伞出去，店里的新伞也没了。”
江祺夏朝她安慰地笑笑，“没事儿，奶奶，对面那家便利店应该有，我去那儿买一把就行了。”
“这雨这么大，一出去肯定就把你淋透了。”崔奶奶上前拉住她，“你干脆先别走，在这儿等等，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同学，借人的伞顺便一道走了。”
“真的没事儿，奶奶，”江祺夏安抚似地捏捏她的手，柔声说，“这么大的雨，大家肯定早就回去了，我跑对面去买伞就——”行。
轰隆隆——
从天边传来的一声闷雷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两人都被雷声惊的一颤。
“不行！”雷声一过，崔奶奶更加执意拉住她的手，“外面雨下那么大，淋坏了怎么办，遇不到人，那就等这雨小些你再走。”
“可是奶奶，”江祺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快上课了…这雨肯定一时半会儿小不了…”
正僵持不下，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手举一柄黑色长伞，握着伞柄的指骨修长白皙，手背的冷白皮肤下有几根青筋隐隐突起。
他个子很高，进门的时候甚至略微弯了弯腰，黑色的伞沿遮住了他的眉眼，下半张脸在屋顶的白炽灯下忽明忽暗，只能看到那人高挺的鼻，浅淡的唇和脸侧清晰凌厉的下颚线。
“小舟？”崔奶奶先认出了人，不由惊呼：“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被叫住的人顺势往前走近一步，伞沿稍抬，带过一缕雨夜的凉风，露出一双清隽的眉眼。
他眉梢上挑，漆黑的眸里藏了些许懒散笑意，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祺夏一时怔愣的视线。
一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奶奶，我只是碰巧路过。”
“顺便——”
“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