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显光这套唬人的本事,紫晴早就见识过了。

    她蹬了一脚,站在他跟前,告诫道:“你最好老实说,别再整这出吓人把戏,要叫二奶奶惊着了,我要你好看。”

    实则是紫晴多虑了,凌佳蕊虽然忧心楼啸川的身体。

    但只要人能救回来,他身子残了便残了罢,总归将来是要同他和离的,不必担心守一辈子活寡。

    遂宽心道:“人能救回来便好,旁的都无碍。”

    “那就辛苦二奶奶了。”章显光作了个揖,“我去后头给二奶奶煎一碗养身子的药,等服下后再去里屋罢。”

    因他平日也时常给凌佳蕊煎药,故而凌佳蕊没当回事。

    “多有劳烦了,药先煎着罢,我先进去看看将军,一会儿再吃就行。”她不以为意,说罢朝里屋走。

    章显光眼疾手快,伸手一横,算是轻挡了一记,“二奶奶使不得,你身体的情况,我是知道的,避子汤可以不喝,可这养身汤药最好还是先服下,否则,以将军现在的情况,二奶奶怕是要吃大苦头的。”

    关避子汤什么事?

    凌佳蕊没问出声,投去一个怪异目光。

    “这汤药吃了能减轻二奶奶的痛感,还有滋阴的功效。”章显光解释起来。

    凌佳蕊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楼啸川没伤到要害,“这是要我做什么?”

    “怪我讲得不清楚。”章显光又作揖,“将军昨日服用了大量蛇乐子,这药很刚猛,从将军大腿上的刀伤来看。”

    说着摊开血污的手掌,“他是先以疼痛压制,后因自身强烈的克制力同药物冲撞,而造成暂时的昏厥。”

    章显光拒了紫晴递来的帕子,“擦没用,将军是我行医以来,见过血最为浓厚的人了,还要劳烦紫晴姑娘打一盆温水,让我洗洗。”

    “我叫后头多烧些水,二奶奶你也洗洗手。”

    “是该多烧些,接下来两天有的用了。”章显光斜翘着嘴角,“我方才已经给将军施了针,不时便会醒过来。但......”

    直到紫晴退了出去,他还没说。

    “但什么?”凌佳蕊见他犹豫,“但说无妨。”

    章显光朝她身后看了眼,凌佳蕊清退了其余下人,只留黛蓝一个。

    “但蛇乐子不同于五石散,后者可以靠时间熬过去,可前者不行。”

    “不行是什么意思?”凌佳蕊又问。

    章显光清了清嗓子,尽可能让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听着正经一些。

    “只能是阴阳调和才能化解。”

    至于如何调和,自然不用章显光再说,凌佳蕊的脸霎时红透了,窘迫万分。

    “这,这不关我事。”她脱口而出。

    “二奶奶说的也对,也未必非要是二奶奶相助,换做其他女子也是可以的。”

    凌佳蕊点点头,“没错,那章大夫,可还有什么旁的需要特别当心?”

    “倒是有的。”

    章显光原顾忌凌佳蕊身份,更为难堪的话还没说呢,现得知她未必要亲自去解楼啸川的药力,反而放开了。

    “我摸将军的脉,这猛药显然服过不止一回,且上一回便没有彻底清除。新的旧的加在一块,要是寻常男子,恐怕都要暴毙了,也就是将军体格强悍,才能硬挺下来。”

    “是以。”章显光声音轻了三分,“待将军醒过来,药力复又发作,需得立时替他纾解了。且二奶奶最好寻几个身体健朗些的,不然是真怕受不住啊。”

    “几个?”凌佳蕊吃惊极了,心说还能这样吗?

    章显光全然不是说笑,“若是二奶奶不在意,寻些经验老道的更好。毕竟将军的体魄本就与常人有别,再有药物辅佐,后果不可预计。”

    “知道了。”凌佳蕊心里不是滋味,语气带着些不耐。

    前世裴延青就因去过一次勾栏,而嫌弃她没有趣味,凌佳蕊吃过亏,如今,又要她亲自把妓子叫到家里来,白送到楼啸川的床上。

    气闷归气闷,可章显光说的也有道理。

    楼啸川有多少本事,凌佳蕊自然清楚,她既怕吃苦头,又不想叫旁人进去伺候,不由得愁思起来。

    章显光知道这不是小事,“将军恐再有半个时辰便能醒了,二奶奶要早做打算啊。”说罢朝外头走,“不管如何,温养的药我还是先煎上。”

    凌佳蕊用指甲刮擦手上的血,忽而压着眉毛,狠声道:“黛蓝,去温玉楼一趟,把他们家花魁请过来。”

    “啊?”黛蓝一愣,“二奶奶你想好了?”

    凌佳蕊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银子要多少给多少,你驾了马车来回,一定要快!”

    “唉。”黛蓝轻叹,只好匆匆走了。

    凌佳蕊也没闲着,趁着楼啸川还没醒,叫来下人擦身。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楼啸川被撕坏的裤腿已经硬了,上头的血厚厚的,腥苦味很重。

    大腿处的伤已经被章显光处理过,上过药粉又包扎了细纱,看不到里头的伤势。

    但光是这血量,也够骇人的了,凌佳蕊觉得,就是放光自个儿身上的血,也不过如此。

    五六个下人围着楼啸川的腿转悠,很快就替他换上了干净裤子。

    被褥上也碰了血,可几人合力也抬不起楼啸川,只好暂且任由褥子脏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楼啸川眼见着要醒了,凌佳蕊急急将下人全赶了出去。

    屋里只剩躺着的楼啸川,和还在等花魁的凌佳蕊。

    她焦灼地掰着手指头,见下人端来四个海碗。

    是章显光煎好了药,又嘱咐可以多喝,有益无害。

    凌佳蕊看着桌上整齐排列的汤药,急切地等黛蓝回来。

    苦等不到来人,凌佳蕊坐不住了,一会进里屋转悠,一会出来探头。

    她不时去看楼啸川有没有醒,心里爬满了虫蚁。她生怕花魁还没到,人就醒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凌佳蕊刚这样想,楼啸川就真动了眼皮。

    她惊弓之鸟般冲出里屋,躲到屏风后头偷瞄。

    床上的男人冷不防睁开眼睛,凌佳蕊见他摸了把脸,又把手往下伸,登时不敢再看,吓得站直了身子。

    她自觉没发出动静,可楼啸川却敏感的出奇,立时叫了她的名字。

    “蕊儿,进来。”

    那嗓音仍旧那么嘶哑,带着少有的哀求意味,又好像痛苦难当。

    凌佳蕊想逃,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此时进屋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不敢进,就像章显光说的那样,楼啸川的体魄不同常人,她真怕自己挨不住。

    花魁呢,花魁?

    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花魁身上。

    好像听到黛蓝敲门,凌佳蕊转身就走,手腕却被大力抓住了。

    凌佳蕊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什么时候起来了?

    那手很大,很烫,轻松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敢回头,好像只要不回头,那人便不是楼啸川似的。

    凌佳蕊佯装镇定,实则双腿战战,“黛蓝回来了,我去给她开门。”认命般闭上眼。

    原以为楼啸川会把自己拉进去,不想对方真把手松了。

    “去罢。”楼啸川喘着热气,听得出声音里头的烦躁不安。

    那手甫一离开,凌佳蕊撒丫子就跑,小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又叫身后的男人猛然抓住了,才没趴倒。

    然黛蓝不得回应,已经领着玉灵子进来了。

    “二奶奶,我带人回来了,这位玉灵子姑娘,是温玉楼现在的头牌。”黛蓝不敢往里走,停在前屋等候,看到桌上的四碗汤药,心头一紧,悲怜地看了一眼玉灵子。

    此人不亏是温玉楼的魁首,长得确属极品。

    她模样瞧着是江南水土养出来的,皮肤细腻光洁,脸上手上不见半分毫毛。

    身材却纤长窈窕,又似北人。

    最惹眼的,还是她曼妙的腰肢,加上胸前满满当当十分有料。

    别说是男人了,就连黛蓝刚才看到她,都口水直流。

    再加上玉灵子眉眼之间挂了钩子,只要和她目光碰上,便会被深深缠住,想走可就不容易了。

    于是乎,黛蓝劲量不去看她,探头轻喊:“二奶奶?”

    凌佳蕊一阵小跑,形容狼狈地逃出来。

    见到玉灵子第一眼,同黛蓝是一模一样的想法。

    这人太美人,凌佳蕊咽了口水,“有劳了。”

    玉灵子明白的,眉眼娇笑,软声软调道:“能伺候将军是妾的福气。”

    说不上是担忧她,还是别的什么。凌佳蕊心头一梗,像被两只手扒住,狠狠往两边撕扯,疼得不知所以。

    “谁要你伺候?”楼啸川跨出来,满面阴沉。

    他狠戾地看着玉灵子,肯定道:“出去。”

    “别啊!”凌佳蕊回眸,可一见到楼啸川的模样,后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看得出来,楼啸川此刻很痛苦,额头鬓边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还不滚?”楼啸川眯了眸子。

    玉灵子哪里受过这般冷待,她本想走的,可见了楼啸川却挪不动腿。

    她自诩见过金陵纨绔无数,却无一比的上眼前男子。

    玉灵子想尝尝这般强健男子的滋味,她很有勾人的本事,微微侧过身子,低头抬眸,以她最为魅惑的一面示人。

    “将军,让妾为您顺顺气。”说着娇滴滴朝楼啸川走过去。

    凌佳蕊觉得自己定是突发恶疾,心口被扒得快要吐血。

    她捂着痛处,勉强勾了勾嘴角,“这药对身子好,你办事前喝一些。”

    再不看屋里的人,一鼓作气,拉着黛蓝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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