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近日最热闹的谈资便是那吏部李尚书府里了,家里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

    “先是有人听说那李秋华与一市井平民私奔,逃出了长安城,正当大家还在打听具体的消息时,又传来那尚书府主母病故的消息,等众亲友去府里吊唁时,只见那李秋华好好地的在府里与大姑娘一道协理丧仪,正疑惑着为何有如此谣言时,却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人说道这里忽然停下,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急的围坐一块的人不停地催促,“哎,你这人,赶紧说呀,卖什么关子。”

    “那大姑娘腹部平坦,竟无一点有孕之相,不是说已经有孕七月有余,也未听说贺府今日添丁的信儿啊。”

    “是了,我家娘子两月前同我说过这事,当时说已有五月了,如今算来,可不是得七月有余了嘛。”旁边有人插嘴道。

    “那到底何故,这接二连三的说法,总得有个缘故。”有人疑惑道。

    “谁知道呢,这大官府里头的事情,哪是我们可以打听出来的。”

    “那这李秋华到底有没有与人有私?”

    “那肯定是没有啊,都亲眼瞧见着她在府里了,那私奔之事不就是胡诌了。”

    “我现在反倒悟出一些事儿了。”有人神神秘秘,众人期待地看过来。

    “这李秋华好似从镇国公府倒了之后,关于她的各种传言那真是多,你说按照传言她做的那些事儿,有从垂髫之时就开始的,那咋可能嘛。”

    此人又悄声地说着,“我瞧着还是针对镇国公的。”

    众人闻此言都有些害怕,忙道家中有事离去者不少,但还有人顶着好奇继续听下去。

    “都说镇国公意图起兵遭反,但咱也别忘了,朝廷这么多年各藩镇造反者不在少数,都靠镇国公平乱安稳了二十多年,就算他已死了三四年了,藩镇现下都老实着呢。”

    “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啊,谋反是圣上盖棺定论的,不能因为他以前有功,谋反这事就能善了。”有人正色道。

    “哎,我就是这么一说,没说他谋反有理,那我岂不是成同谋了,我就是想说这李秋华命不好而已。”

    “我反正平日头听着她的事情,从不搭腔,我都没见过她,哪里知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另有人一副清高的模样,招来众人鄙夷。

    “你说的有道理啊。”又有一人赞同先前那人道。“那镇国公谋反之事,因着圣上下旨自会传遍各州,但这李秋华不过一个小娘子,不过幼时因着受宠跋扈些,怎地也传出些恶名来。”

    “那不也是殷忠天蛮横的原因嘛,她有甚命不好的。”

    众人的你来我往,尽数传到一旁的郑凌耳中,待天色渐晚,回到府中时,有随从来回话:

    “郎君,确实如你所想,那人与一人隐秘相见,之后见他之人往京兆府去了,未着官服。”

    郑凌思考着,吩咐道:“再往其他几处试试,注意分寸。”

    待随从退下,郑凌也起身,神伸懒腰,不免感叹一番自己就是靳东阳的奴仆,看着月亮高悬,面上平静无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贺府内,修养了一个月多的李春容,还是坚持起床来,开始打理府中一应事务。大房手里还没有捂热的权柄又给人拿了回去,崔氏在房内气的不行。

    这要不是泰山尚在,还未分家,何苦受这气,她崔氏做这管家主母难道辱没了贺家不成,一府有两主母,还是个小辈与她分管,她每次回娘家,总要被几个阿嫂取笑。

    这不回家还没有得意几日,又让人自己管了回去,她倒是可以捂着不给,但她那侄媳是个固执的,直接往她那里一坐,直接开口,她又不好当着面吵嚷起来,真是受些暗气。

    等分府就好了,谁爱管那些破闲事。

    每当崔七娘在房里准备开骂时,贺大郎立马就找借口跑掉,绝不让她的气撒在自己身上,见此崔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对抱在怀里的庶子说道:“你可千万别长成你父亲那没出息的样儿。”

    “才不会,孩儿今后要做大将军。”幼童一副正经模样这般说话,把房内几个嬷嬷婢女都一起被逗笑了,笑道这大房看样子未来还有指望了。

    “娘子,既然李氏自己要管家,您就让她管吧,她自己身子都成那样儿,还如此与您较劲,何必找这个事儿呢?”身边有嬷嬷劝解道。

    “你不懂,她哪是与我较劲,她是与自己较劲,不知道她是否能有一日能醒悟过来。”崔氏望着门外的天色,日头正好,阳光撒的满地都是。

    “你们平日里不要总与她那边作对,我每回不过是被阿嫂们激狠了,觉着失了面子,母亲也总劝我不要在意。”

    “娘子,我们从未为难那边,只是二房总是在各项事宜上想单独挑出来单论,上回罗管事回长安交账,过了我们这边就完事了,那边非要他再去回一次,罗管事觉着我们不信任他,好一通闹呢。”那嬷嬷抱怨道。

    “这事我找机会跟诚儿讨论下,我们还未分府,虽有些产业各自置于两房名下,但还是合在一起管理的,如今这般不过是多生事宜。”

    “还有一件,婉琼那边,你们也注意照看些,李氏总有力不逮之时,其他倒是事小,婉琼身子重要。”

    管事嬷嬷自是连忙答应。

    而贺婉琼这边,因着她身子不好,一直待夏氏的丧仪治理完,才告诉她发生的这些事,当然贺诚也未多说,只道夏氏乃突发疾病去世,李春容伤心过度方才落了胎。

    贺婉琼流了好几日的眼泪,悲痛不已,不论如何劝着,仍是止不住的伤心,眼瞧着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见着坏了一些。

    贺诚自是急的不行,现如今他虽不用再跪祠堂,但圣上私下让贺太师管教,罢了他三个月朝事,他只好在家陪母亲,眼见着贺婉琼如此,只能焦虑的每日都去太医署请医。

    因着他在家照顾,李春容才趁此机会从崔氏那处将二房的管家事宜又拿了回来,这几日正是忙碌的时候,也就无法一直守在靳婉琼房里,待贺诚给胸闷的靳婉琼喂完药后,怔怔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心下一阵难过时,却发现没有李春容的身影。

    回到自己院里,又见着忙着安排一应事宜的李春容脸色也不见好,又心疼起来。

    “容娘,现在你跟母亲的身子最重要,这些事宜何须你亲自操心,安排下面的人去做呀。”

    看着她忙碌了好一阵儿,把事情都打发下去之后,贺诚便开口劝了起来。

    “郎君,身为府里的主母,哪有不管家的,各家的娘子都是如此过来的。”李春容温和的笑着说道。

    这话,听着倒也没有太大毛病,只是她说道家里的主母的时候,贺诚脑中闪过崔氏与母亲,但转瞬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心疼她。

    还不到劝解的话出口,李春容忽的又情绪低沉起来道:“我如今只能忙碌起来,才能不去想母亲,你就让我做些事情罢。”

    替她擦了泪,贺诚也唏嘘起来,没了母亲会怎样,这是他从小不敢想却又一直在想的事,推己及人,又是自己心爱的娘子,哪能不心疼。

    “你要顾惜自己,不可太过劳累。”

    “我知晓的。”

    此时,两人心里都有心事许多,但却像不是在对的时机,最终除了关心的言语,再也没有其他话说出口。

    ......

    李秋华身着素衣,在兴庆宫里陪着太后下棋。

    太后并不善弈,李秋华一边下一边教,间或聊着几句家常话,倒也其乐融融。

    “太后您看,我这一处的棋子都已排布好,您若是下在此处,看似成了这几颗子的气,但是我若把这里堵死,您这一子不仅白白浪费,还错失原应封锁我此路的关键一步,您看......”

    随着说出的话,手里的棋子也一道来回排布着,太后这么一看便瞬间了然。

    “哎呀,我怎么就看错了这眼,秋华好生厉害,你这不只往前看了一步啊,至少看了三步。”太后笑着说道。

    李秋华但笑不语,心想:我若是只看三步怕也是不够哄着老太后开心。

    杨嬷嬷在一旁给两人递茶递吃食,不比他两闲。

    几人正说着,忽然有宫人来传话,说是盛内管来了。

    将人请进来之后,盛忠行了一个礼道:“太后,圣上正与李尚书对弈,因嫌李尚书棋艺太臭,发了一通脾气呢。”

    太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秋华,对盛忠边说边笑道,“李尚书本就不以棋艺为长,宫里那么多棋待诏,他非要找人家不善棋的,还嫌弃上人了。”

    盛忠也是一脸忍俊不禁道:“您是没有瞧见李尚书一脸委屈,有苦难言的样子。”

    太后闻言大笑起来,还拍着李秋华的手臂,道:“秋华,你听听,你父亲真是有些可怜。”

    李秋华只能在旁陪着笑,实在是摸不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盛忠又道:“李尚书极不服气的说,自己虽然棋臭,但今日入宫的二娘棋艺甚佳,问圣上要不要与二娘对弈一局呢。”

    看了眼太后,继续道:“圣上闻言来了兴致,估摸着这个时辰太后要午憩了,就差奴婢来瞧瞧,如果二娘要告退了,好去紫宸殿替她父亲扳回一城,顺便再一道出宫呢。”

    太后边喝茶边顺气,对李秋华道:“你父亲倒是生了你这个好女儿,都能替他去陛下那边找回颜面了,你快些去罢,不然不知道陛下还要如何数落你父亲呢。”

    李秋华只能行礼告退,随着一脸笑眯眯的盛内官在宫内行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待两人一出宫门,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消,摩挲着茶杯,一脸凝重。

    “杨琴,这李秋华,你怎么看。”

    “奴婢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人是聪慧识礼的。”杨嬷嬷看着太后的脸色回答道。

    “很多时候,我反倒宁愿给东阳配一位蠢笨的娘子,如此她便只能完全依附郎君,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太后叹口气,满脸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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