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金瘢蛊

    得了药引,章济邗立时入药,观察过汤药成色,确认无异后给小处用下,果然先前那不堪药性的排斥反应未再出现。

    还不至午夜时分,小处身上的烧热便退去了,叶任生心头悬而未垂的巨石霎时沉定,连忙将这一消息告知为等药效后况,而歇在隔壁的章济邗。

    恰好后者也正挑灯苦翻古籍,得知这一好消息后,眼底的乌青都瞬间淡了不少。

    “太好了,太好了,三毒除二,有了这等药方,想来疫灾形势便能控制。”

    说着,他连忙收拾了随身物什,打算向叶任生辞别。

    “时辰这般晚,济邗兄何不就在此休息至天亮。”

    “不了,我得赶紧回惠仁堂告知其他人,还得完善药方并制药,尽可能天亮后便给患者用上。”

    “那好,”叶任生唤来院中小厮,“小冬,你好生送章圣医回去。”

    目送着章济邗离开小院,叶任生转身回了屋内。

    退热后,小处脸颊虽还有些泛红,却比先前好了许多,且呼吸平缓,睡眠安稳,肉眼可见的好转中。

    董嫂嫂仍旧满脸愧疚地坐在床榻,或以帕巾擦拭孩子的鬓角,或轻拍着被褥哄睡。

    叶任生走上前,“小处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董嫂嫂你操劳一夜,快去休息休息吧。”

    “我不累,”董嫂嫂立时摇头,“我想在这儿守着小处,倒是姑娘你连日辛苦,眼下有我守着,你快去歇歇吧。”

    叶任生试过女儿额头,“我也歇不下,西边疫蛊还未解,东边又出了锡虫毒,这帮阴毒南蛮在我大胤境地为非作歹,简直该千刀万剐。”

    “济邗兄彻夜不眠地寻解方,我亦不能拖后腿,必得将这群歹人揪出来。”

    董嫂嫂叹气,“可这夜已深,我瞧姑娘眼下发青,纵然想缉贼,也得歇息好了才有气力不是,便是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用的啊。”

    一连多日奔波,今日又先遭贼人刺杀后遇爱女染疫,接连受惊,现下叶任生确实感到身心疲倦,纵使寻到了贼人踪迹,怕也没有精力去查。

    “那好吧,我去阖一个时辰的眼,劳累嫂嫂帮我照顾小处。”

    “应该的,”董嫂嫂连忙点头,“你快快去歇着。”

    叶任生只得出了卧房,到外头躺椅上坐下,本是想打个盹,谁知一闭眼便到天明。若非外头传来吆喝声,她恐是日上三竿都不会醒。

    她连忙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六锣,外头什么声音?”

    六锣刚从门外打探回来,“似乎是林氏巡城兄弟寻到了可疑南蛮,林掌事正带人搜查。”

    “什么?”

    叶任生立时走到门外,却见林氏搜查的弟兄脚步匆匆地跑出了巷口。

    她只得赶紧跟上去,一直走出三条街巷,才在东市糖枣铺子前,看到被林氏弟兄包围着的林啸洐。

    见他身前有不少南疆人被捆着跪在地上,她走上前,“抓到了吗?”

    林啸洐诧异她来得如此之快,“还不能确定是否是这些人,得带回去问问。”

    “好,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林啸洐点头,“据说京里下派的大人午时前就要到了,到时可要交给你去应付了。”

    “嗯。”

    二人相视过,林啸洐带着人离开了街头,叶任生便朝商会赶去。

    城中因疫灾封城锁道,四下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行至早市前街望去,到处惨淡。偶有一二为生计而迫不得已开张者,也是战战兢兢。

    叶任生心有不忍,上前要了一碗汤粉。

    边吃边惆怅,多少无辜商户苦心经营,一朝遭难,灭顶之灾兜头而下,心血付之东流。越想越愤怒,匆匆吃完汤粉后,她直奔西郊而去。

    先前提议的施粥棚已陆续搭好,疫区第一锅粥开火后,城中自东往西,从内城到郊区,皆是如火如荼,先前因流言惶惶不安的百姓难得在街头露出了笑脸。

    叶任生到时正赶上清晨的第一波放粥,然而锅中粥稀如水,她忍不住上前抓过铁勺抄底而起。

    “这粥怎的如此稀薄?”

    “叶掌事,”那放粥小厮面上窘困,“灾民太多了,而且近几日许多城东的人听说疫区病患多,所以汤粥要比其他地方浓稠,就纷纷赶来要,眼下粮食已然不足了。”

    “不够就向上报,难道不知商会所在何处吗?”

    “已经上报了,可管事说存粮不足,实在拨不出多余的了。”

    闻此,叶任生眉头紧拧,将粥勺撂下后急匆匆地赶去了商会。

    一进门,她便唤来助干陈响,“负责疫区施粥的管事是谁?把他叫来。”

    陈响闻声走出,不过片刻,带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小的卫彭见过叶掌事。”

    叶任生瞥了他一眼,不算眼生,“那疫区粥棚里的粥,稀薄似水,猫儿吃了都难以果腹,下头说是几番上报都无用,你是怎么办事的?”

    “叶掌事,并非小的不拨,实在是拨无可拨,”卫彭一片为难,“灾情严重,病患众多,先前划定赈灾的粮食没几日就吃完了,就眼下这些,还是陈粮空后,小的还从库里提出的新粮……”

    “纵然商会存粮不若城中仓多,但也不至如此拮据,先前不是刚从东北路来了一批粮吗?”叶任生先前重返商会时,雷厉风行谈下的订单,如今该都到了。

    “是有不错,但那都已封了条,不日便要上缴的。”卫彭说。

    叶任生皱眉,“上缴数目我早已置备妥当,且为防万一在二号仓中预留了不少,我不是交代过你们如有欠缺,可从那里提吗。”

    听闻此言,卫彭先前愁容霎时消散,“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哎呀都是小的蠢钝,一忙就给忙忘了,都是小的过错……”

    见他一阵敲头拍脸,自责连连,叶任生立时挥手,“好了好了,别在这聒噪,赶紧放精神点去办正事。”

    “是是。”卫彭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叶掌事,”卫彭一走,李掌事上前来,“京都的大人马上就要到了,因事先毫无知会,我等也不曾准备,这招待上……可如何是好啊?”

    “还能如何准备,”叶任生不以为然,“眼下城中疫情如此严峻,商户日损营收千百记,谁还有其他心思去‘准备’,他既是上头派来赈灾查案的,便按规矩腾出地儿供他吃穿做公即可。”

    “这,这……”李掌事甚觉不妥,“可那是稽尉左令,我等怠慢不得啊……”

    “便是稽尉大人亲来了,我也这般,”叶任生望向他,“他若是当真为公为民,便不会要求什么‘准备’,我等按着规矩来,左右别叫挑出错处,他应当不会为难。但他若心存别念,那便是他的问题,我等不入仕途,何须怕他,他若使绊子便尽管来,商会里外的桩桩件件都记录在册,一清二楚,对簿公堂也无所畏惧。”

    说着,她宽抚道,“无碍的,我先前听家父说过,稽尉处的大人们都担得上公正,不会为难你我的,况且他此番不一早提醒匆匆而来的行径,明显就不是那等需繁琐‘准备’之人。”

    “那便最好不过了。”李掌事轻叹了口气。

    临至午时,除却林啸洐外,叶任生等商会掌事同城督等人,皆于城门前迎候稽尉左令。

    马车哒哒而来,行至近前时,众人齐跪地作揖。

    “晟州商会众掌事人恭迎左令大人。”叶任生率先开口。

    “晟州城督众人恭迎左令大人。”城督紧随其后。

    闻声,马车缓步而停,轿中人不待侍者撩起轿帘,便自行掀开走出,小心翼翼地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随而赶忙走到众人面前,“诸位快请起。”

    “谢左令大人。”

    众人纷纷起身,叶任生这才抬头看清来人。

    稽尉左令曹彦识瞧着年逾四十,许是一路颠簸,面色颇为疲惫。

    为其一一介绍过身边众人后,叶任生笑道:“左令大人这一路风尘仆仆,甚是劳累吧。”

    曹彦识摇头叹气,“惭愧,出了京都还不觉有恙,然而踏上山路颠簸几回,就开始浑身酸痛,还当真是不得不服老啊。”

    “猜到左令大人一路辛苦,我等在望仙楼制备了酒菜,日上午时,还请左令大人前去用饭休憩一二。”

    “不急不急,”曹彦识摆手,“我方才才在车上用过干粮,现下腹中不空,就先不用了,诸位若是还未用饭可先去用着,不必特意迁就我。”

    “这……这恐怕不妥啊。”四下诧异。

    “哎呀没什么不妥的,”曹彦识望向叶任生,“我一早听说城中疫灾严峻,担忧不已,想赶紧去疫区看看,烦请叶掌事着几个下人引我前去即可。”

    想过下派的稽尉左令或许会是公正严明之人,不成想竟如此奉公克己,勤俭为民,叶任生不禁心下欢喜。

    “既如此,便由小的带您前去吧。”

    “可叶掌事不是还未用过午饷?”

    “不打紧,小的腹中也不空。”

    闻此,左令面上一笑,“那就有劳叶掌事了。”

    “左令大人请。”

    坐了一路马车,曹彦识实在不愿再颠簸,进入内城后,便下了车,同叶任生等人一道走去疫区。

    叶任生便趁此向他汇报城中疫灾境况,并将如何安置病患,赈济灾民,开设粥棚,以及眼下所掌握的南蛮祸乱线索等一一告知。

    曹彦识听罢,不禁连连感叹,“来晟前便听闻商会人才济济,忠君爱民,勤勉克己,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得嘉商美名百年不衰。”

    “曹大人这话真令我等惭愧啊,如今疫灾险峻,城中商民营收大损,四下萧寂,分明是我等少德无才,办事不力。”

    “叶掌事谦虚了,尔等近日来的所作作为,可远盛许多空食俸禄的为官者啊。”曹彦识叹了口气。

    望着疫区近在眼前,他像是不愿再多说哀叹之话,加快了脚步。

    一进疫区望着四下痛苦的病患,左令面上泛起阵阵愁绪。

    “叶掌事方才说,已经寻得了克蛊之药?”

    “是,”叶任生引着他去章济邗的帐篷,“是章门弟子章济邗,同惠仁堂的大夫们一起研制出来的,昨夜初次使用,疗效甚好。”

    “济邗兄,”掀开帐篷不见人,她左右寻过,“章圣医去哪儿了?”

    “在后头。”一妇人指向身后。

    叶任生望去,眉头微蹙,“曹大人,那边是重疫区,不宜进入,您且在此处等候,我去寻——”

    “无碍无碍,章圣医和叶掌事都不忌进出,我更无忌讳,来此赈灾本就该亲力亲为。”

    说罢,曹彦识便朝后头走去。

    叶任生只得赶忙跟上,一入重疫区便瞧见了忙碌不休的章济邗。

    “济邗兄,这是从京都来的稽尉左令曹大人。”

    章济邗闻声加快了手上动作,包扎过后,净了手,同二人走出病患帐篷后才作揖,“草民见过曹大人。”

    “章圣医不必多礼,听闻您已制出了解疫克蛊之药?”

    “是,”章济邗将脸上纱布取下,“今晨开始陆续给病患使用过,效果还不错,”他指向南边,“那边轻症区的不少病患这会子已然退去烧热,且鼻间也不再渗血,想来不出三日便会大好。”

    “好,好啊。”曹彦识面上大喜。

    “如此之快,”叶任生也有些惊讶,“那重疫区……”

    “重疫区因还染过虫尸茧,所以疗效不佳,但也并非无效,我也已从古籍中寻到了另一种蛊虫。”

    “当真?是何蛊虫?”叶任生好奇。

    “金瘢蛊,”章济邗说,“一种非常古老的蛊虫,中蛊者会神智混乱、口溢白沫、浑身起血疹,因血疹会不断胀大至破裂,而后迅速凝结成金褐色疮瘢,表面瞧着若结痂,其实于皮下糜烂迅疾且疼痛不堪,故而被称为金瘢蛊。染此蛊者不出半月便会身亡,几百年前曾在南疆盛行,其后莫名衰退乃至消匿,不成想,几百年后还能寻到这蛊虫的踪迹。”

    曹彦识闻之心中生瑟,“如此歹毒之物,可有解法?”

    “我现下已有对策,只是需要费些时日验证。”

    “那便好,”曹彦识卸了口气,“章圣医若是有需要老朽帮忙的,尽管开口,老朽一定全力相助。”

    “在下还当真有一事需曹大人帮忙,”章济邗直言,“纵然有解方,但病患多日疫病缠绵,神思惊悸孱弱,又加之食不果腹,身心俱疲,想尽快恢复,怕不是件易事。”

    “此事无妨,”叶任生望向他,“原是我商会不周,管疫区施粥的管事忙里慌神,忘了前去调我先前准备的预留粮,被我训了一遭,想来马上就能调来粮食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曹彦识眉眼流转,“说来,晟州商会应该也有向京都缴赈灾份例粮吧,在下会向京中汇报眼下情况,或许能从份例中扣除一部分,充作此次疫灾的赈灾粮。”

    “当真?”叶任生眉眼见喜,立时作揖,“如此,便多谢曹大人了。”

    “叶掌事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在下此番前来该做的。”

    ……

    巡过疫区形势,叶任生便带着曹彦识分别去了商会和做公与安置处,不成想曹彦识瞧过后,拒了她的安排,声称在商会里随便寻处闲置的空屋子给他即可。

    “可是商会里的房屋大都狭小……”

    “无碍,能置得下桌案床榻即可。”

    纵然左令大人勤俭为公,叶任生却也不能真叫他委屈在商会陋室之中。

    只好收拾出一间窗景还算雅致的厢房供他做公,并在商会近处重新寻了间屋舍使其下榻安置,好说歹说,叫他接受了安排。

    打点妥当后,曹彦识当晚便着手了查案事务。

    正好经过连番查证后,林啸洐那边也有了初步结果。

    白日里抓到的那些南蛮中,多半是无辜商民,其余人中有四五人最为可疑,经过一番硬手段拷问后,得到了不少线索。

    只是按着规矩,稽尉左令到来后,林啸洐便不得再私自审讯,只能将人交给曹彦识处置。

    曹彦识从城督处调了些人手后,连夜开始了审讯事宜。

    然而令曹彦识和一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起子南蛮见了京都来的大胤官员后,忽而口风甚紧,无论如何拷打都不再吐露半点线索,满心满眼的,是对大胤官员的不屑与鄙夷。

    以至曹彦识一连几日都扑在此事上,劳心费神。

    朝员有朝员的办事章程,叶任生等商人不好再询问,更不好插手,只得转而忙碌赈济灾民等事务上。

    是那日,林啸洐正欲同叶任生一起前往疫区寻章济邗商议事宜,转过街角却瞧见不远处屋顶上,有一神色鬼祟之人,双双立时隐在了墙角。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叶任生探出头瞧过,“莫非又是来刺杀我的?”

    林啸洐将她护在身后,探头巡过四处,“这条路并非你常走的,若是杀你,不该在这里。”

    “那这是要杀谁?”叶任生蹙眉。

    说话间,一面色疲倦,身形熟稔之人从街头渐渐靠近。

    “济邗兄?!”

    望着那因章济邗出现而霎时戒备的刺客,林啸洐眸光一冷,“看来他是要杀章圣医。”

    叶任生眉眼大睁,“可济邗兄从不与人交恶,怎么会有人要刺杀他?!”

    “不知道,总得先将人拿了再说,”林啸洐转头望向她,“你在这里千万不要动,不要被发现。”

    “嗯。”叶任生下意识将手搭在腰间软剑之上。

    见状,林啸洐眉心蹙起,“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出去,若是情况当真不妙,就赶紧跑。”

    见他满眼的不放心,叶任生只得点头,“我知道了。”

    以眼神确认后,林啸洐便悄声拐出墙角,隐在檐下迅速朝那刺客所在方向行进。

    叶任生心跳疾速,眼瞧着他一步步朝贼人靠近,直至章济邗行至那处商铺门前,刺客霎时飞跃而下,利剑直冲其喉管而去。

    “铮!”剑刃相击,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林啸洐及时从暗处现身,以剑挡开了那刺客,并迅速起招,接连往那贼人身上刺去。

    那贼人身手矫健,除却第一下被刺中后,其余皆躲过。

    章济邗猝不及防一下跌在地上,原本疲倦的神思霎时清明,听闻林啸洐一声快走后,连忙爬起来就跑。

    身后林啸洐仍在与那刺客纠缠,哐哐的利剑相撞声响在街巷深处。

    “济邗兄!”

    见人慌张跑到近前,叶任生悄声唤向他。

    后者惊悸不已,见是她后忙跑过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林啸洐来寻你,瞧见有人在屋顶守株待兔,想刺杀你。”

    “啊?为,为何要杀我?”章济邗面色有些发白,他悬壶济世半生,从未遇过此等刺杀之事。

    “不知,但愿林啸洐能将那贼人擒住,定要好生拷问拷问。”叶任生愤恨。

    说话间,哒哒的脚步声逼近,二人瞬间紧张,叶任生下意识以剑挡在身前,好在来人是林啸洐。

    “怎么样,擒住了吗?”叶任生问。

    林啸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见落于下风,会被我擒住逃不掉后,就咬毒自尽了。”

    “自尽?”叶、章二人惊诧。

    “嗯,”林啸洐擦过手上的血迹,“此人与先前刺杀你的人不同,明显就不抱任何生还之希冀,我仔细看了,是乔装成胤人的南蛮。”

    “南蛮……”叶任生眉眼流转,蹙眉思忖,“那我便能理解,为何济邗兄会遭刺杀了。”

    她望向章济邗,“想来该是你接连破解了南疆禁蛊,坏了歹人奸计,被盯上了。”

    “原来如此,”章济邗擦过额角冷汗,“那,那我日后可得万分当心了……”

    叶任生宽抚他,“别担心,我会寻些身手好的弟兄,日夜护着你进出的。”

    “那便好,那便好,说来,今日还多谢二位救命。”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林啸洐示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好。”

    三人一路脚步匆匆,到达疫区后,才缓下了心神。

    “当真是讽刺,”章济邗气喘吁吁,“从来无人愿涉足的疫区险境,眼下竟成了最安全的去处。”

    叶任生也不禁苦笑过,瞧着他眼下愈发浓沉的乌青,说:“济邗兄你方才那般晃神,定是近来操劳所致,纵然蛊毒难解,你也要当心身体,否则我等更是束手无策了。”

    说起蛊毒,章济邗惊悸未定的心绪立时沉了几分,“嗯,放心吧。”

    ……

    或许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横遭刺杀后没多久,章济邗夙兴夜寐,险些要病倒之时,终于琢磨出了金瘢蛊的解方。

    林啸洐亲自护着他从惠仁堂到疫区,在重疫区病患身上试用过有效后,四下皆是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章神医,多谢林掌事、叶掌事多日操劳奔波,我等贱民无以为报。”

    众人纷纷跪地叩谢,竟叫三人甚是无措。

    “快起来,身负重症不可苦心劳神,都不要再说了。”章济邗示意众人赶紧起来。

    “我等不是苦心,是开心啊。”一病患感激涕零。

    闻此,叶任生也忍不住热泪润眶,“开心好,开心好。”

    见状,林啸洐下意识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湿润,“别哭。”

    叶任生一时喜极,竟忘了躲开他的手,只望着他,一遍遍诉说着心底由衷的欢欣。

    林啸洐回望向她,许久才缓缓意识到,他竟已有两年多不曾在人世间,见过如此之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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