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府回家的路上,青叶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便与姑娘提议:“姑娘心心念念着‘璇玑’,小吴掌柜已经把地方选好了,需要的人手挑的差不多,不若咱们去瞧一瞧。”

    “去瞧一瞧也好,”说到这,容薏忽的想起来一个人,“从宫中出来的鹿蹊,现在在铺子里如何?”

    “还是在铺子里做事,不过,从前她不愿医治脸上的伤痕,近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怎得,涂了祛伤痕的药,看着是见好了。再坚持涂一段日子,应该就能摘下面纱了。”

    鹿蹊这一步棋,容瑾究竟想用来做什么,容薏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从宫中出来这么久了,才愿意涂药摘面具,未免也时间太久了些。

    走到中途,马车被人截停,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孩来请安传话,“容姑娘,我家主子裴诉有话想与您一叙,今日特意在瑕云涧设宴。”

    竹雨也在马车上,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丫鬟是男孩子扮的,还有些眼熟。“沝沝?你为何会在此?”

    “哦,原来是竹雨姐姐,我来替主子传话。”沝沝笑眯眯的向竹雨点头,既然竹雨姐姐也在,那他大概是不会被赶下马车无功而返了。

    这小孩古灵精怪的样子,很有眼缘,虽然并不想与裴诉见面,但是也没有恶狠狠的把他赶出去。

    “青叶,给他拿些点心,送到街口让他回去。”

    沝沝并不强求,利索的结了点心,谢过容薏之后,就跟着青叶往街口去。

    这一幕倒是给容薏看出了几分笑意,“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别人来说,可能一点都不想去,这小孩三言两语,倒是可爱的紧。”

    愿意去见就是好事,竹雨也不追根究底,姑娘究竟为何突然就转变了心意。

    瑕云涧大隐于市,在西市闹中取静,每天接待的客人极少,因此也清静的很。

    裴诉已经在此等了许久,知晓容薏与全少虞相看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容薏单独出门的机会见一面。

    见到裴诉的时候,他正负手站在檐下,仔细的端详一把做装饰的长弓。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笼罩在裴诉身上,显得愈加孤寂。

    如果二人再熟悉些,容薏就会发现,裴诉的情绪并不如看着那么淡定,甚至有些激动。

    容薏收起了手上的青竹伞,放在集伞的瓷缸中,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不知裴将军找我有何事?”

    裴诉回身直面容薏,抬起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容薏,能不能不与恭顺伯府结亲?”

    二人站的位置一高一低,容薏很容易就能看清楚裴诉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慌,不太自然的转过身,坐在凳子上才稳住心神。

    “结亲与否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更何况,全三公子还是很不错的人。”

    裴诉自雨中走来,周身带着一股凉意,并不敢太靠近容薏,但开口依然坚定:“嫁与全少虞,不若给我一次机会。”

    “裴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这样直白的话,容薏只想要躲避,并不去看裴诉,且不说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光是容家的一关,裴诉都过不去。

    “嫁与我,待日后,我若战死,你便可以裴夫人的名头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裴诉借着今日的机会,把心里话说了个明白。“整个京城没有更优于我的选择。”

    容薏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究竟是为何如此的自信?还满京城都没有人能更优于他?于是,故意出难题给裴诉。

    “裴诉,上次曲百景入狱之前,你我打赌,现下曲百景的那间衣裳布料铺子关门大吉,可他还有上护城河里去再走一遭,我倒是想看看你打算如何?”

    “愿赌服输。”

    ……

    在兄弟哥们和容薏之间做选择,裴诉自然是给曲百景安排了护城河夜游。

    喝的晕乎乎,掉进河里又被迅速捞上来的曲百景一脸悲愤,他堂堂七尺男儿掉进护城河一次不算什么,掉进去第二次多多少少是有些让人看笑话了。上了岸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又要被宋卿云那夜叉笑话了。

    当然了,曲百景也趁着这机会讹了裴诉这罪魁祸首一笔不菲的银子,武功那么好也不拉他一把,不然也是不能善了的。

    夜间,曲百景从护城河里爬出来的趣闻就传到了容薏的这里。

    青叶一边收拾箱笼一边问小声问枫叶,“这是不是说明裴将军把姑娘放在心上了?”

    “嘘!”枫叶比划出禁声的手势,轻声道:“总归是要看咱们姑娘的心意,能让姑娘开心的人才是要紧的,其他的人都不不算要紧的。”

    听着两人小声聊天,容薏心里也很难平静下来,随手放下了话本。她不明白的是,裴诉这股子非她不娶的劲是从何而来的。他们之间并没有见过多少次,反而是自己还无形中欠了裴诉不少的人情。

    难道真的有“情深不知所起”这样的人存活于世?想来想去都快要头疼了,想不明白容薏索性就不想了,凭白的徒增许多烦恼。

    容菱已经抄完了《忠君录》,但是还被禁足不能出门,闲来无事就逮着容薏一起闲聊解闷。

    “你这般为情所困的模样,可不是太妙。”

    “那也总要好过你连大门都出不去的好吧。”

    “其实,”容菱犹豫再三,还是把之前在街市上偶然遇上裴诉的事情说出来,“裴将军打听你的喜好,都是我随口胡乱编的。说你最喜欢的点心就是透心凉的那种,人生志趣就是将人从穷困潦倒中扶持起来。”

    “等等,我什么时候喜欢救人于水火了?”容薏福至心灵,原来裴诉之前那穷困潦倒的模样是从这来的。

    眼看容薏就要生气了,容菱赶紧解释道:“你就看在裴将军这么用心的份上饶了我吧。”

    “饶了你有什么用,爹爹是不会看好裴诉的。”

    容菱一看容薏的表情,就明白她的心里定是有裴将军一席之地的,认真的劝慰她:“爹爹是文官,与武官水火不容不是怪事。可是,姐姐,要嫁人的是你,不是爹爹,你若是只选一个娘亲和爹爹看好的人,对这人没有半分的欢喜,以后的日子漫漫,就如同大伯和大伯母那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吗?”

    今天容薏才发现妹妹对于婚事看的如此明白,同样,也是今天,容菱察觉了姐姐在父母面前遮掩很好的忧心,这样的忧心在舟哥儿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这种与父母的诚惶诚恐,容菱在走失又被寻回的那段时间,也曾有过,事情过去多年,这种感觉也淡了许多。

    “再说了,能否让爹爹愿意,这是他裴诉该担心的事情,若是他做不到,那你也不必为他伤心了。”

    “你呀。”说话很通透,容薏失笑,只是她已经反复拒绝了裴诉,恐怕裴诉的心思也该消散的差不多了。“总说我的事情,你与槐南如何了?”

    说别人的事情,容菱能够说的头头是道,到自己身上,颇有些认命了。

    “他,很好,但是言语间的意思是他这辈子定要出人头地,怕是中了举人才会往前走。”

    从秀才到举子,这其中的时间,少则五六年,多则数十年,若是槐南运气不佳,这一等就是很久。

    “那娘亲若是带你出门去,你打算如何?”

    “这个呀,我才不告诉你,省的你去娘亲那里告状。”

    虽然容薏预料不到容菱到时候会怎样做,但是清楚的是,一定会是大闹天宫的场面。

    感情是一回事,要做的事情也是一回事。容薏让吴右着手做的“璇玑”,已经有了初步的架构,明面上是一家镖局,除了各地商号消息沟通联络汇总通过“璇玑”,南北货物的运输也交由“璇玑”来做。如此一来,能够节约许多找马队的时间和银子,甚至能够成为一支走南闯北的马队。

    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铺开,在店铺和人手上处处都是制约,所以容薏不想再争一个两个的铺子,想做的是上游更大宗的生意。

    想要赚更多的钱,自然也会有更大的风险,其一就是商会的制约,京城多的是各地的会馆,许多的原料都被商会会馆握在手心里。

    容薏眼下能够做的一些货物交易,就是规模大的商会看不上的东西,比如蜀地盛产的香辛料,京城中并不流行辛辣的菜品,所以上好的香辛料并不是很受欢迎。容薏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这样在京城中冷门的东西,变得供不应求。在蜀地会馆着手运货之前,赚上一笔差价,等到香辛料叫不上价的时候就可以收手了。

    “璇玑”的想法,容薏也去信与外祖父商议过,他老人家也是支持这个想法的,在回信的最后却讲到:“生意并不是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好的,细水长流能保生意长久。”

    或许,这句话,是外祖父能够将生意做大做强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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