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并没有说出慕景白与夏子信之间的过往,他知道他家王爷已经将慕景白忘记了,所以,只是胡编了一个理由,说是生辰那日在路边碰上。

    夏子信虽觉不可置信,却果然从三福的箱子里,找出了一封信。信,仍是完整未拆封。

    三福道:“我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也不清楚他的目的,只是觉得那位慕公子的行为有些奇怪,所以,一直没敢交给王爷。就算王爷拆开来看,也当慎重考虑。”

    夏子信将信将疑拆开信封,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慕景白会给他写什么东西?祝贺他生辰快乐吗?若只是这样,又何必交给三福?

    难不成,是要想跟他争夺林清秋?这是他下的战书?

    然而,任凭夏子信如何猜想,他都万万没有想到,信中的内容,竟然是一份名单!

    当他展开书信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行字,写的是:刘应全,原镇国大将军旗下监军,出征永定,现为正一品太傅。

    夏子信惊得瞪大双眼——“镇国大将军”,这不正是父亲当年出征永定的封号吗?慌忙看向第二行。写的是:越中天,原明王麾下车骑校尉,出征永定,现为从二品御林军统领。

    第三行:朱道存,原明王麾下致果校尉,出征永定,现为正三品工部尚书。

    第四行:陆震,原明王麾下宣节副尉,出征永定,现为正四品武卫军中郎将。

    第五行:黄令山,原明王麾下振威副尉,出征永定,现为从四品明威将军。

    看到这里,夏子信已不觉全身发麻,怒目圆睁。这些人,他奶奶的,都是在永定背叛父王的混蛋!

    当年,他年纪尚小,被贬爵后,所有人都回避着他,生怕与他多说半句话。他虽知父王是遭人背叛,可是除了一个刘应全和一个越中天飞黄腾达以外,其余人都一无所知。

    当看到朱道存和陆震的名字时,夏子信猛然发现,自己竟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愚不可及、蠢笨如猪!

    可是,再往下看时,却没有了。只有一行落款,写的是:慕景白于东城之外三十里凤凰湖,静候音讯。

    果然是慕景白!他是怎么知道这些官员的身份和名字,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将这几人的名单交给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夏子信惊讶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刀子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王爷!”

    “怎么了?”

    小刀子推开门,手里握着一支箭,脸色苍白,眼睛睁得硕大,颤声道:“刚才,刚才有人从黑暗里射了一支箭进来!”

    “什么?”夏子信心下惶惶,赶忙拿过箭来一瞧,发现这是标准的铁箭,若是射伤身体,会要人性命的。

    难不成,有人想暗杀他?

    正惊之间,小刀子却从另一只手上,颤抖拿出一个包袱来,道:“还、还有这个东西,是跟着箭,带进来的。”

    夏子信一把夺过包袱,扔在地上,后退了几步,生怕里面有什么暗器。

    可是,看了半天,想象之中的毒蛇蝎子统统没见出来,屋里也没有散发出什么异样的气味。

    小刀子这才道:“王爷,这里面,好、好像是药。”

    “药?”夏子信怒道:“是药你为什么不早说,怎么还怕成这样?”

    小刀子颤声道:“刚才那箭,可是,可是射、射在小人耳朵旁边,差、差点要了小人的性命。”

    夏子信方上前拿起包袱,展开一看,果然是黄纸包成的药材,一包一包全是取好分开,上面还写着各种药名。其中一包,写着金创药。

    “这是金创药,太好了,三福,你有救了!小刀子,别在外头站着了,快进来帮忙。”

    “哦,哦。”小刀子连忙进来,为三福上药。

    有了金创药,三福的伤,可就有救了。

    夏子信又惊又喜,不知到底是谁知道他们急需用药,特地用这种方式送进来。正想着,忽然发现包袱底部有一张字条,拿出来一瞧,字迹竟与刚才看到的信上,一模一样。写的是:

    郡王如晤,知悉王府有难,特来相助。三日之内,必解禁足,望心安。慕景白。

    慕景白……天哪,慕景白,怎么又是慕景白!

    夏子信感觉脑袋都要乱了,几乎理解不过来。慕景白怎么会知道他被禁足?不,他被禁足之事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不奇怪,可是三福挨打和府里急需伤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府内之人,外面谁也不知晓啊。

    “慕景白,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起慕景白在静安侯府时的样子,他除了一副书生模样、生得还算眉清目秀以外,似乎也没看出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倒是有一点奇怪,哪怕自己当时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没有责怪之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知道自己多少事?

    夏子信惊讶、好奇之余,再次细细对比着两张纸上的字迹,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熟悉之感!

    忽地,他的目光落到了“三日之内,必解禁足”这八个字上……一时间,仿佛像是不认识这些字一般,看了又看,越看越大,越看越惊。

    好家伙,他怎么敢说出这种大话?

    即便他号称什么“凤凰公子”,能设计抓到杀死付成玉的凶手,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下令禁足的人乃是当今太后,他难道还能左右太后的决定,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圣母出尔反尔、收回禁令不成?

    更何况,还放言三日,这怎么可能!

    然而,夏子信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暗暗希望他信上所写,能够成真。再一想,若慕景白真的在想办法救自己,那,今日来的两拨“要债”之人,莫非都是他所安排?

    “王爷,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小刀子见他对着两张纸发呆,好奇地问。

    “没什么。”夏子信说罢,忙将两张纸小心收入怀中。

    次日,夏子信便早早起床,让小刀子随时去门上偷听消息。

    结果,一天下来,门口安静无比,连上门要债的都没来。小刀子听了一天,听到的尽是几个禁军在门口聊着什么女人、媚妇、青楼,哪家娘子他们睡过,哪个青楼的姑娘本事最强,真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夏子信听到回报,颇为失望。看来,慕景白写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让他不要放弃罢了。

    他猜得没错,要想让当今太后收回禁令,哪有那么容易,且三日之期,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又过了一天,门口的禁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几个,连门外的气氛都显得有些严谨。

    小刀子从门缝看出去,之前那些闲来聊天的禁军,现在也不聊了,一个一个像木桩子一样实实在在站在外面。唯有他们的将军陆震走来走去,眼睛像刀一样,一不小心发现他偷看,还踢了一下大门,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

    “唉,外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小的什么也听不着,还白白被骂了几句。爷,您到底想让小的听什么?”小刀子又来回禀消息,说得垂头丧气。

    他这两天也用了慕景白送来的药,现在走路都利索了许多。

    夏子信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神情又是懒懒,又是烦乱,满脑子都是慕景白。

    对人抱有期待的感觉真是不好,对方许了诺言,可又没有去履行,这真是叫人满怀希望又生出失望,比思念一个美人还要牵肠挂肚、愁肠满怀。

    于是,时间一晃,便到了信上所写的第三天。

    这日,夏子信直接睡了一个大懒觉。他昨天夜里梦见了慕景白,醒来时,自己都懵了,他都没有梦见过林清秋,怎么偏偏就梦见了慕景白,真是可笑、荒唐!

    “小刀子,我要喝水。”他刚坐起来,迷迷糊糊觉得口渴,便对外大喊道。

    “爷,爷,来人了,外头来人了!”小刀子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张口说道。

    夏子信瞬间来了精神,连忙问:“来了什么人?”

    “女人。”

    “什么女人?”

    “年凤轿年小姐……”

    “嘿,我还以为是谁呢,”夏子信打断道:“我早就知道她早晚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晚。”说着,指着茶壶道,“快,给我水,渴。”

    小刀子忙给夏子信倒了一杯水,端到床前。

    夏子信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年凤轿上次不是说,她要等着选秀,不能出门吗,今天怎么来了?”

    小刀子笑道:“小人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来的不只是年小姐,还有镇国公家的两个女儿。”

    “什么,李承欢、李静欢那两个疯丫头也来了?”

    “还不止,还有……”

    夏子信一把将杯盏塞到小刀子手中,迫不及待道:“还有谁,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还有许大将军的女儿许飞飞小姐,大理寺卿张韬的女儿,张仙仙小姐。”

    夏子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叹道:“这几个小魔女,不是冤家就是对头,她们怎么都来了?来干嘛?”

    “送茶水。”

    “送什么茶水?”

    “就是‘茶水’。爷若不信,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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