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开都河,小船加快速度箭一般在平原上前行,迦罗蓝和怀远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奇怪,迦罗蓝看着背对着她的年轻僧人,刚要说话,前面的怀远仿佛提前知道她要说话似的,抢在她前面道:“国主,既然我们天亮才能进入龟兹国境,还请国主细查,方才的火,是否对您有伤害。”

    迦罗蓝一愣,正要说话,怀远又道:“您体内的圣火源现在只是勉强达到平衡,或许方才的火并不起眼,若是真的对国主产生了什么影响,贫僧百死难赎其罪。”

    “好,我现在细查,还请法师不要担心了。”迦罗蓝闻言闭目查探,前方的怀远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开,他继而叹息,双目微凝,浑身漾起金光,口中诵念佛经,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他又是那个修习通明琉璃体,有着无漏金身的大德高僧。

    过了许久,仿佛这夜再也没有尽头,迦罗蓝道:“好了,法师,我是真的感觉不到有丝毫影响,我觉得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迦罗蓝抬眸看着怀远的背影,许久怀远都没有说话,迦罗蓝上前,来到怀远身边,怀远忽而睁开眼睛,那双眼中,一片澄明。一切那个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怀远。

    迦罗蓝顿了顿,道:“法师,你还好么?”

    “国主,您没事么?”

    二人一同问话,却一同愣住,“您先说。”“您先说。”

    又是不约而同,迦罗蓝忽然笑了,“法师这是在关心我?”

    怀远不说话,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关心这位相识没多久的女王,或许因为若没有他,她该是那个高居昆仑,俯视世间的神裔,完全不必卷入这场纷争,踏上如此凶险的旅途。他方才心中漫起的潮水滚滚而来,万千心绪实在是太过复杂,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有诵念心经,将他们一并压下去。

    却见迦罗蓝笑道:“法师当然应该关心我啊。难道法师受伤,我就会无动于衷么?我以为我们走了一路,应该是朋友对么?这是朋友之谊,人之常情啊,若是连这一点心情都没有,岂非无情?”

    怀远错愕,迦罗蓝敏锐地捕捉到怀远那一瞬间的情绪,又道:“我们是人啊,又不是磐石一块,什么都不懂得,不在意。即便如法师您,要修的是佛,不是石对么?”

    怀远看着迦罗蓝那双过分笃定的眼,双手合十,郑重道:“自从国主身中圣火源,我们在商路上遇到那商人,还有阿奇尼攻龟兹种种事件,背后都透着几分诡异,还请国主慎之又慎,千万小心。”

    迦罗蓝直视怀远的眼睛,点点头,“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一定第一个告知法师。”

    天边晨光熹微,迦罗蓝道:“我们将要进入龟兹了。”二人抬首,迦罗蓝却用余光看向身旁沉默的僧人。

    一行人循着阿奇尼军队的步伐进入龟兹境内,龟兹所在的是一片一片的绿洲,只是原本应当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怀远道:“鸟啼虫鸣皆无,这是一片死地。”

    迦罗蓝自是发现了问题,她对身后毘雅等人吩咐道:“你们去周边村镇查探一番,在昭怙厘寺会合。”身后众人应声而散,迦罗蓝则带着怀远向前,她道:“我们先往前面的荒城去,我从前来龟兹的时候途径那里,那里距离昭怙厘寺不过几十里,我们还可以往昭怙厘寺一探,那里应当还有几位高僧,若是能够询问他们一些关于龟兹的情况,要比一无所知好些。”

    怀远对迦罗蓝的安排自是没有异议,二人相携疾驰往荒城而去,周围景色抛诸脑后,二人眼前只有那座荒原上的城池。

    二人抵达城池前时已经是正午,沙漠烈日下的城池早已荒芜,目下所见不过是断壁残垣罢了,迦罗蓝带着怀远在荒城中转了一圈,驻足于城池前方的大池,怀远下船围绕大池查验一番,神色凝重。

    迦罗蓝来到怀远身侧,她道:“这里有阿奇尼军队驻扎的痕迹。”

    怀远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那浑浊的大池前,迦罗蓝来到他身边,见怀远对这里有些感兴趣,便道:“说起这座大池,还有一个故事,据说这里曾是金龙的居所,也是城中人汲水之处,夜间有金龙出来化为人形与城中女子□□,年长日久,城中人多有金龙血脉,素来骁勇善战,桀骜不驯,是以龟兹王室引西狄入城,将城中老幼屠杀殆尽,我还猜测昭怙厘寺兴建,会不会与当年这一桩陈年往事相关。”

    “国主,此地已荒芜了五百年之久。”

    迦罗蓝点头,“是的,可能更久。”

    怀远轻叹,“此处怨气孽力久久不散,贫僧仿佛能感觉到有人在惨痛呼号。”

    “屠城这样的惨事,若是什么都不留下,那才奇怪呢?”迦罗蓝自然地牵了牵怀远的衣角,“走吧,我方才查探了一下阿奇尼军队的去向。”说到这里,迦罗蓝顿了顿,“他们往昭怙厘寺的方向去了。”

    二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怀远回神,与迦罗蓝一并上船离开荒城。

    昭怙厘寺距荒城不过几十里,以小船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怀远立于船头,轻轻抚摸随身携带的罗坻手札,迦罗蓝见了,道:“这座昭怙厘寺对罗坻法师应当是意义颇深,我记得法师同我说过,罗坻法师就是在那里踏佛足履迹,见到了关于真经的启示。我们此行,除了向昭怙厘寺里面的僧人打探消息,说不定还能看一看佛足遗迹,能不能找到罗坻那卷真经的线索。”

    迦罗蓝所道皆是怀远所想,他双手合十,叹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若能得见佛足遗迹,怀远不虚此行。”

    迦罗蓝爽朗一笑,“这有何难?法师若是想看,我带你去吧。”

    但见小船飞驰向前,怀远看着迦罗蓝的身影,忽而心中一暖。

    二人抵达昭怙厘寺的时候已是下午,远远便可见一条长河缓缓流淌,小船来到河面,不消片刻就见两侧山峦之上遍布高塔屋舍。昭怙厘寺被这条贯穿其中的河流分为东西两侧,只见东侧佛寺依山而建,寺中高塔林立,西侧则是有一座大殿,极是宏伟。迦罗蓝的小船自河中跃出来到山下,她道:“佛足履迹就在东侧寺院,我们上去吧。”

    迦罗蓝本想他们施展功法,或者她掀起一阵风直接上去,却见那僧人形容整肃,开始认真地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她弯了弯唇角,三步并做两步抢先往上去,她站在上面对着怀远招手道:“喂,我在上面等你。”

    怀远点头,“还请国主小心。”

    迦罗蓝摆摆手,也不知究竟听清楚怀远说什么没有,直接就爬了上去。

    这座临河的山看起来高大,若真是要爬,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迦罗蓝爬上来后立在门前,细细打量,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不曾注意的地方,这座昭怙厘寺已经是她第二次来了,眼前寺院虽是黄土夯制,其中却也是屋舍井然,巍峨宏伟,即便是夜间也当是灯火通明,梵唱四起,可现如今此处灯火全,悄无声息,昭怙厘寺本就是商路上香火极旺的寺院,更是龟兹的皇家寺院,现在这副情景,恍若方才的荒城。

    迦罗蓝心道此处必然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异变,她绝非莽撞之人,故停在门前,并不贸然入内。

    片刻,怀远一步一叩拜走了上来,迦罗蓝倚着身后的土墙,看着怀远的身影,真不愧修习佛门密藏的高手,即便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可怀远依然不惹尘埃,风姿依旧。

    怀远来到迦罗蓝身前,对她道:“我们进去吧。”

    迦罗蓝见了怀远忽而心中大定,望了望眼前寺院,只觉这里虽然黑洞洞的,倒也没那么吓人。

    怀远则是不留痕迹地将迦罗蓝护在身后,二人一同进入寺中,此刻已是暮色四合,天光暗沉,他们穿过前庭,而后在寺中四下搜寻,最终确定这偌大的昭怙厘寺中竟然空无一人,而后进入大殿,但见殿中佛像安然端坐于莲座,四周一片静谧。

    怀远口呼佛号叩拜,迦罗蓝行礼,便在殿中四下查探,昭怙厘东寺大殿墙壁上画满了色彩鲜艳的壁画,其中多是一些本生故事,迦罗蓝对这个自然是不感兴趣,只是在寻找那佛足履迹,不过就在她移开眼睛的时候,身后的壁画人物眼珠忽然滚动起来,那些人物面上或是拈花一笑或是庄严肃穆,可若是配上那双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眸子,无端端多了几分诡秘,不过迦罗蓝并未注意,她的心神全被大殿中佛像后的那块玉石吸引,她道:“法师,我找到佛足履迹了。”

    怀远来到迦罗蓝身侧,只见空地上摆放一块巨大的玉石,二人上前,只见黄白色形如海蛤的玉石,其上佛足履迹清晰可见,可是这佛足履迹却毫无反应,迦罗蓝有些好奇,想要上手去触碰,却被怀远拦下,怀远道:“若是此刻没有反应,只怕是还不到时候。”

    迦罗蓝颔首,道:“昭怙厘寺中应当是发生了某些事情,我们非但没有线索,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中,看来你我要尽快赶往龟兹王城,才能知悉龟兹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人在昭怙厘寺中一无所获,只得离开,迦罗蓝和怀远踏出昭怙厘大寺,深掩的大殿中,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眸子在黑暗中隐隐闪烁,嘈嘈切切的声音在殿中此起彼伏,这座佛门圣地充满了令人难以察觉的诡谲气氛。

    二人下山,正好碰上了查探归来的毘雅等人,她们将龟兹周边村镇一一探查后又去了昭怙厘西寺,竟然一无所获,龟兹这个商路上势力极强的国家,周边的百姓居然全部消失了,怀远与迦罗蓝登船,全速前往龟兹王城——伊罗卢城。

章节目录

圣僧取经,女王取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芳未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芳未歇并收藏圣僧取经,女王取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