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暮回教室时正好卡在课间点，全班人几乎都趴在桌上争分夺秒休息，她从后门进去，动作自然把包子粥拎在对方桌面上。
“给。”
沈黎抬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紧抿下唇。
“不知道你口味，四种馅各给你拿了一个。”秦暮低头就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亲戚刚开店免费尝，你就当帮忙品评一下，别嫌弃。”
包子不算大，胜在皮薄馅多，特意加封了纸袋外套塑料袋，加上她路上赶得快，如今还暖腾腾冒热气，散发淡淡麦香。
沈黎愣了会，停下手里的单机游戏，切回主页打开软件，“多少钱，把收款码给我。”
“好。”
秦暮没拒绝，拿出手机时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不用，咱俩应该有好友，直接转我。”
沈黎：?
什么时候有的好友，他怎么不知道？
以前加的僵尸号好友太多，他懒得删，平常不太用聊天软件，本身也没有那么多可聊天的朋友，一般都是别人给他发消息，他看到后直接点开到单独界面。
点开通讯录，沈黎一条一条好友看过去，直到翻到底，也没能想出任何一点和秦暮有关的。
他翻找的功夫，突然传来一声消息通知振动。
他切回首页，正看见一株黄蕊粉红莲花盛开正灿烂，四周荷叶作陪衬，底下配字“好运莲莲”的头像，对他戳一戳。
他要是能找到就怪了！
秦暮看他表情古怪，有些疑问，“怎么，没收到消息？”
然后把自己这边手机屏幕反手递过去，证明自己刚刚确实给他发了消息。
沈黎皱眉摇头，一晃眼正看见她手机屏幕上，两人居然还有过对话。
再仔细一看，对话显示时间为几年前。
其中不乏有仙人球、道歉、转账，转账退还等字眼。
沈黎整个人还是懵的，左眼皮突然一突，紧接着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大脑。
他记得初中，好像真有一段时间是和秦暮同班过。
当时班里搞植物角活动，要求人人带一株植物去，他就顺手从姥姥的花房里拿了盆最不起眼的仙人球。
好打理，事儿少，随便仍在哪里十天半月不浇水都能活。
然后他就请假回家了几天，这种生命力极强，堪比小强的植物就被秦暮帮忙照料死了。
事发突然，他当时也没精力顾暇这些，赵忠同闹离婚，没过几周沈月汝就带着他转学去外省。
等秦暮加上他社交账号道歉主动要赔钱，才后知后觉，想起学校里还有这么一盆仙人球。
他没收钱，敷衍几句过去，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连件小插曲都算不上。
后来生活刚略微缓和一阵，沈月汝就出了意外，姥姥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作。
二人相继离世，那段时间他作息昼夜颠倒，浑浑噩噩完全混乱，一直以来他都在竭力回避这段时间的记忆。
秦暮看他脸色难看，把粥插上吸管塞进他手里，“钱数目我发给你，早转晚转不差这一会儿，先吃再说，再晕就得去医务室了。”
沈黎木然应下，看她起来去讲台拿湿抹布擦黑板，上节课布置的课堂作业被一行一行抹去。
他低头吸了一口粥，煮开花的南瓜小米在唇齿间化开，冲淡了胃里那阵酸痛。
——
秦暮见他吃完饭，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看着他结痂的下唇挑眉轻笑，“又往哪翻墙去了，还能把嘴磕成这样，可别是倒栽葱狗啃泥。”
沈黎下意识摸下唇结痂，早上他睡醒后格外难受，胡乱洗了把脸刷完牙，联系好修窗户师傅就来了学校，本来是打算补一上午觉，“难看？”
“别揭，留疤。”秦暮撇开头，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晦涩，语气轻松，“还行，没我帅。”
沈黎绷着脸起来把垃圾扔进角落垃圾桶里，像是看在她带饭的面子上，就不回怼她了。
吃人嘴软，沈黎打开手机又看见了高牧发给他的消息，“下午请个假，晚自习就回来。”
外面下节课预备铃打响，秦暮从桌子上一排书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卷，“行啊。”
她下午正好也出去。
蒋卓松一早就想约她打球，正好最近复习进度略微放缓，下午的课以讲试卷为主，昨晚就自行复习完了。
她也想抓紧调节调节心态，有张有驰放松会儿。
上午过去，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宿舍里秦暮穿了身轻便运动装打算提早出门。
陈文怡蹲在地上，拿个喷壶对那几捧茎浸在水里，娇艳欲滴的各色花朵定点喷水保持新鲜。
旁边俩人桌子上还摆放着用来包花的彩纸，大红大绿配色令人目不忍睹。
“你确定用这些东西就能贿赂她们……食堂那些阿姨大爷就喜欢这些？”她语气有些迟疑。
秦暮把收拾好的物品又检查了一遍，走到门口换鞋，“不是贿赂，这叫关爱老年人送温暖，大俗即大雅。”
陈文怡开始自我怀疑，“可这也太土了吧唧了，我也没见我奶奶眼光是这样的啊？”
她仔细想了想，可事情就是这么离谱又神奇，“我真觉得吧，这和花没关系，和送花的人有关系，你看看每次不管是食堂的大爷还是宿管大妈，对你就笑的跟花似的，给你打饭甚至都偷摸加块肉，就没见过对谁有这待遇。”
羡慕心噌一下点燃，陈文怡突然想到什么，捧腹大笑，“都说上帝给人打开一扇门就会也给他关上一扇窗，你老少通吃，可偏就对一个人走不通——”
“与其来打趣我，你倒不如先问问方孔绍今天和他吃饭的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老房子烧塌了还有闲心吃别人家瓜。”
陈文怡坐不住了，“他和谁吃饭？不是你先讲清楚！”
本来一只脚都踏出门的秦暮顿住，转头取下门口张扬挂着的羽毛球拍，抬手挥拍把羽毛球打到陈文怡头顶。
“英语老师而已。也不怕查寝，把你床上那堆衣服都收拾好。”
——
D城中小学学校很多，而且一半扎堆聚集在这片区域，附近店铺生意也就基本面向学生服务，就连公建篮球场也建在不远处。
夜夜爆满，平常放学假期时间肯定挤不上号，也就是胆大的才翘课出来，这时候的篮球场最空荡。
秦暮赶到时，场地上早已经稀稀落落聚集了一些人，他们的面孔在校园荣誉榜上秦暮也见过部分，这些人看秦暮过来见怪不怪。
蒋卓松没想到秦暮这么早过来，看见她一身白色素衣先是眼前一亮，随即脸色犹豫。
秦暮摁开手机屏幕，刚刚出门前忘了调亮度，现在在阳光底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借记忆去划拉提高亮度，“怎么了？”
“那啥，你来的还挺早，上次那局和人只打了一半，本来我计划着和人家打完你就正好来。”
亮度终于被提高到合适，秦暮抬下巴嗯了声，“那你打，我去买瓶水。”
她找了家便利店拿瓶温矿泉水，刚想结账，就看见门口晃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校服拉链没拉敞着怀，随风飘动脱离上半身。
流量有些卡，付款界面灰色圆环循环转了几个圈才显示支付成功，老板柜子上的收款机扯着机械音高叫“微信到账两元”。
秦暮出门往沈黎过去的方向一瞥，发现对方进了篮球场。
一丝想法入脑，她当即转移方向朝篮球场上边的观景台走，挑了个隐蔽能观战的角落坐下。
秦暮拧开瓶盖喝了五分之一，场地上人逐渐都到齐，秦暮一眼扫过去，以蒋卓松打头的三班嚣张气焰并没有随沈黎来而减弱，力压沈黎这边。
毕竟前半场见识过蒋卓松的强大实力，整体团队配合力又强，实力碾压，他们气馁很正常。
蒋卓松旁边一个高壮男生抱着球，“要不别打了吧，反正胜负已经定了。”
“就是，打也打不赢。”另一个男生完全忽略了沈黎一行人，朝蒋卓松吹了声口哨，“何况我们这边某个人一会还有约，是吧蒋哥？”
蒋卓松没阻止他们，抬腕看表，“好歹打完给人家尊重，反正就一会的事，不耽误。”
如果放在平常别人身上他会出来打圆场，可对待问题班的人，他没什么好印象。
差班就是差班，没素质乱又菜，先前恶意抢夺场地，违规事情都没少干。
尤其是这个沈黎，一转班就连累别人，替他受罚。
一伙人瞬间哄笑起来，把高牧这边不少人气的脸通红。
高牧向前一步，“我们之前那是人没来全，还没比你定什么，输赢又不是嘴说出来的。”
蒋卓松那边又是一阵笑，其中一个矮个子语腔阴阳怪气，“那你们这次来全了？”
从进场就一言不发的沈黎突然抬起头来，直直与蒋卓松的眼睛对上。
从刚才他就觉得这人一直在关注自己。
那种眼神让人心里不舒服，不仅仅有轻视，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并不认为和对方有过什么过节。
沈黎只当对方有病，胜负欲太强，“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开始吧。”
比赛接着上半场继续。
三班人包括蒋卓松，压根没把沈黎的加入当回事，动作带有刻意耍弄，像是逗猴一样闹高牧一行人玩。
这边硬抢绝对抢不过，士气低落，让对方更加趾高气昂嚣张。
直到篮球被突然插进来的一只手抢走，以一个非常稳的抛物线上篮入篮筐。
被抢走篮球的那个人傻眼，目怔口呆看向那个刚刚被他轻视过的男生。
这巧合的吧？
沈黎拽了拽衣襟，神色没有变化，“继续？”
虽然没有任何挑衅，但此时无声胜有声，高牧一行人仿佛也被打入了针镇心剂。
看吧，他就说黎哥很行！
蒋卓松反应过来，“继续！”
刚刚太轻心大意了！
有这一次疏忽，三班全体开始谨慎，难度明显肉眼可见的上升，严防死守。
和三班人非常系统正派学过篮球不同，高牧他们玩的都是野路子，尤其沈黎，黑色衬衣翻飞，时刻抓机会突进，整体团队经过刚才进的那一球磨合，也恢复往日熟练配合。
三班被沈黎再一次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实在不按常理出牌，几个人似乎完全不分配似的，假动作又多，格外扰人注意力。
高牧哈哈大笑，“怎么样，胜负已定？”
蒋卓松冷眼不语，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困住那个沈黎，主攻他们前边。”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沈黎只在上篮，明显投篮是短板。
高壮男生伸手用手背擦淌到眼角的汗，火辣辣直刺得眼睛疼，“耗死他？好。”
沈黎这种打法虽然迅猛，但对体力消耗也不一般大，很快队里就有人开始气喘吁吁动作明显慢下来，就连他自己也在极力调整呼吸，上衣紧紧贴在身上。
高牧这边在竭力投入一个球后也顶不住，张嘴大口大口往肺里倒空气，“黎哥，时间快到了！”
沈黎有些气短，“还差多少能追上？”
上半场差距拉的太大，想赢太难几乎不可能，他只能尽力把差距拉小。
“不多了。”
两人对接完，前头队友被围攻撑不住，只能把球抛过来，沈黎刚伸手接住，两个人就一左一右追击，强行迫使他离开了上篮界线。
沈黎无奈叹息，蒋卓松眼中尽是嘲讽。
看吧，一般这种情况，这伙人就要耍赖了！
谁知下一秒，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沈黎一个垫步，直接绷紧胳膊往筐里投。
蒋卓松脚步一顿。
沈黎站的远，球脱手那一刻明显感觉掌心发疼，球速度放缓脱离航线，刚蹭了个球框边就开始往下坠落。
高牧着急，“稳住！”
他能感觉出沈黎迫切想反超，但是这种事哪是能急来的，大不了输就输吧。
沈黎：“好，顾你自己那边！”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手疼得更厉害了，连串上胳膊肌肉，像抽筋。
他想把筋拉揉开，可身边两个人抓着机会迅速又把他拦起来，其他人情况极度不乐观，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秦暮目不转睛盯着场地，手机传来来电铃声，是陈文怡。
一般情况她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果不其然秦暮刚接通，就听见对方那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你在哪呢，抓紧回来，汪汪在外面抓着几个逃课的，现在正在一个班一个班亲自检查呢！”
“现在查到哪个班了？”秦暮问。
“刚开始上楼。”
场上，蒋卓松掐表。
“时间到了，你手都抽筋了，行了停下吧，你们够呛赢！”
疯子一样，不过这股拼劲倒是和问题班那帮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耍赖使坏的人不一样。
“不会！”
就在蒋卓松刚说完，沈黎突然找到机会冲出阻拦，把球从半空抢下来，又一次跳起，投篮。
随裁判喊停声同一秒，篮球入框，落地。
追平？！
结束了，两方队友在此时此刻却意外的默契，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天气预报说今天还有雨，可天上太阳明明正毒辣，晒的人睁不开眼。
沉寂了半晌，蒋卓松甩甩发丝上的汗，表情无所谓先开口，“你赢了。”
“不算，吹哨了。”沈黎笑了笑，“你赢了。”
他一走下场，高牧满脸狗腿递过来一瓶冰水。
能把这场比赛追平实在超过他意料，这已经很牛逼了！
沈黎接过来，迟疑一秒钟，便拧开盖小口小口抿，从嘴里含的不那么凉再咽下去。
蒋卓松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他能这么干脆，似乎和想象中有那么点不一样，“你技术不错，以后要不要约……”
“虽然有点煞风景，大家最好还是先回学校。”
秦暮缓步走过来，出声打断他。
高牧像是不敢置信，“体委，你怎么又在这里？”
“场地又不是你建的，什么叫又。”
把刚又去便利店买的温矿泉水扔给沈黎，“最近翘课的太猖獗，主任刚抓着几个现在动怒了，正在挨班亲自查高三人数。”
除了蒋卓松眼底那点刚升起的友好瞬间又变得疏远，没人关注秦暮这个随意动作。
全部被话内容吸引，脸色在几秒钟时间内完成了一场戏剧性转变，“卧槽不会这么点背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回去，汪汪发起火来六亲不认，谁也没好果子吃！”
“死定了死定了，我上次被罚他就记住我了，这次再被逮到肯定会叫我爹来！”
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几乎连滚带爬，着急忙慌顾不得什么形象，争先恐后往学校方向跑。
蒋卓松刚跑两步，疑惑又担心看着秦暮，“你不走？”
秦暮漫不经心，“我有请假条。”
“……”
看蒋卓松也逐渐跑远，秦暮伸了个懒腰，兜里手机突然传来好友转账两元提示音。
一回头，就见沈黎手里夹着手机，转账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出，拧开水急迫往喉咙灌，喉结轻动。
秦暮默默等他把半瓶水都喝掉喘口气，不动声色，“走？”
“嗯。”沈黎点头。
他好友消息界面上，显示已阅读“好运莲莲”的消息:
检查刚开始，不用急。
“给。”
沈黎抬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紧抿下唇。
“不知道你口味，四种馅各给你拿了一个。”秦暮低头就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亲戚刚开店免费尝，你就当帮忙品评一下，别嫌弃。”
包子不算大，胜在皮薄馅多，特意加封了纸袋外套塑料袋，加上她路上赶得快，如今还暖腾腾冒热气，散发淡淡麦香。
沈黎愣了会，停下手里的单机游戏，切回主页打开软件，“多少钱，把收款码给我。”
“好。”
秦暮没拒绝，拿出手机时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不用，咱俩应该有好友，直接转我。”
沈黎：?
什么时候有的好友，他怎么不知道？
以前加的僵尸号好友太多，他懒得删，平常不太用聊天软件，本身也没有那么多可聊天的朋友，一般都是别人给他发消息，他看到后直接点开到单独界面。
点开通讯录，沈黎一条一条好友看过去，直到翻到底，也没能想出任何一点和秦暮有关的。
他翻找的功夫，突然传来一声消息通知振动。
他切回首页，正看见一株黄蕊粉红莲花盛开正灿烂，四周荷叶作陪衬，底下配字“好运莲莲”的头像，对他戳一戳。
他要是能找到就怪了！
秦暮看他表情古怪，有些疑问，“怎么，没收到消息？”
然后把自己这边手机屏幕反手递过去，证明自己刚刚确实给他发了消息。
沈黎皱眉摇头，一晃眼正看见她手机屏幕上，两人居然还有过对话。
再仔细一看，对话显示时间为几年前。
其中不乏有仙人球、道歉、转账，转账退还等字眼。
沈黎整个人还是懵的，左眼皮突然一突，紧接着一段模糊的记忆涌上大脑。
他记得初中，好像真有一段时间是和秦暮同班过。
当时班里搞植物角活动，要求人人带一株植物去，他就顺手从姥姥的花房里拿了盆最不起眼的仙人球。
好打理，事儿少，随便仍在哪里十天半月不浇水都能活。
然后他就请假回家了几天，这种生命力极强，堪比小强的植物就被秦暮帮忙照料死了。
事发突然，他当时也没精力顾暇这些，赵忠同闹离婚，没过几周沈月汝就带着他转学去外省。
等秦暮加上他社交账号道歉主动要赔钱，才后知后觉，想起学校里还有这么一盆仙人球。
他没收钱，敷衍几句过去，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连件小插曲都算不上。
后来生活刚略微缓和一阵，沈月汝就出了意外，姥姥受不了打击心脏病发作。
二人相继离世，那段时间他作息昼夜颠倒，浑浑噩噩完全混乱，一直以来他都在竭力回避这段时间的记忆。
秦暮看他脸色难看，把粥插上吸管塞进他手里，“钱数目我发给你，早转晚转不差这一会儿，先吃再说，再晕就得去医务室了。”
沈黎木然应下，看她起来去讲台拿湿抹布擦黑板，上节课布置的课堂作业被一行一行抹去。
他低头吸了一口粥，煮开花的南瓜小米在唇齿间化开，冲淡了胃里那阵酸痛。
——
秦暮见他吃完饭，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看着他结痂的下唇挑眉轻笑，“又往哪翻墙去了，还能把嘴磕成这样，可别是倒栽葱狗啃泥。”
沈黎下意识摸下唇结痂，早上他睡醒后格外难受，胡乱洗了把脸刷完牙，联系好修窗户师傅就来了学校，本来是打算补一上午觉，“难看？”
“别揭，留疤。”秦暮撇开头，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晦涩，语气轻松，“还行，没我帅。”
沈黎绷着脸起来把垃圾扔进角落垃圾桶里，像是看在她带饭的面子上，就不回怼她了。
吃人嘴软，沈黎打开手机又看见了高牧发给他的消息，“下午请个假，晚自习就回来。”
外面下节课预备铃打响，秦暮从桌子上一排书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卷，“行啊。”
她下午正好也出去。
蒋卓松一早就想约她打球，正好最近复习进度略微放缓，下午的课以讲试卷为主，昨晚就自行复习完了。
她也想抓紧调节调节心态，有张有驰放松会儿。
上午过去，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宿舍里秦暮穿了身轻便运动装打算提早出门。
陈文怡蹲在地上，拿个喷壶对那几捧茎浸在水里，娇艳欲滴的各色花朵定点喷水保持新鲜。
旁边俩人桌子上还摆放着用来包花的彩纸，大红大绿配色令人目不忍睹。
“你确定用这些东西就能贿赂她们……食堂那些阿姨大爷就喜欢这些？”她语气有些迟疑。
秦暮把收拾好的物品又检查了一遍，走到门口换鞋，“不是贿赂，这叫关爱老年人送温暖，大俗即大雅。”
陈文怡开始自我怀疑，“可这也太土了吧唧了，我也没见我奶奶眼光是这样的啊？”
她仔细想了想，可事情就是这么离谱又神奇，“我真觉得吧，这和花没关系，和送花的人有关系，你看看每次不管是食堂的大爷还是宿管大妈，对你就笑的跟花似的，给你打饭甚至都偷摸加块肉，就没见过对谁有这待遇。”
羡慕心噌一下点燃，陈文怡突然想到什么，捧腹大笑，“都说上帝给人打开一扇门就会也给他关上一扇窗，你老少通吃，可偏就对一个人走不通——”
“与其来打趣我，你倒不如先问问方孔绍今天和他吃饭的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老房子烧塌了还有闲心吃别人家瓜。”
陈文怡坐不住了，“他和谁吃饭？不是你先讲清楚！”
本来一只脚都踏出门的秦暮顿住，转头取下门口张扬挂着的羽毛球拍，抬手挥拍把羽毛球打到陈文怡头顶。
“英语老师而已。也不怕查寝，把你床上那堆衣服都收拾好。”
——
D城中小学学校很多，而且一半扎堆聚集在这片区域，附近店铺生意也就基本面向学生服务，就连公建篮球场也建在不远处。
夜夜爆满，平常放学假期时间肯定挤不上号，也就是胆大的才翘课出来，这时候的篮球场最空荡。
秦暮赶到时，场地上早已经稀稀落落聚集了一些人，他们的面孔在校园荣誉榜上秦暮也见过部分，这些人看秦暮过来见怪不怪。
蒋卓松没想到秦暮这么早过来，看见她一身白色素衣先是眼前一亮，随即脸色犹豫。
秦暮摁开手机屏幕，刚刚出门前忘了调亮度，现在在阳光底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借记忆去划拉提高亮度，“怎么了？”
“那啥，你来的还挺早，上次那局和人只打了一半，本来我计划着和人家打完你就正好来。”
亮度终于被提高到合适，秦暮抬下巴嗯了声，“那你打，我去买瓶水。”
她找了家便利店拿瓶温矿泉水，刚想结账，就看见门口晃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校服拉链没拉敞着怀，随风飘动脱离上半身。
流量有些卡，付款界面灰色圆环循环转了几个圈才显示支付成功，老板柜子上的收款机扯着机械音高叫“微信到账两元”。
秦暮出门往沈黎过去的方向一瞥，发现对方进了篮球场。
一丝想法入脑，她当即转移方向朝篮球场上边的观景台走，挑了个隐蔽能观战的角落坐下。
秦暮拧开瓶盖喝了五分之一，场地上人逐渐都到齐，秦暮一眼扫过去，以蒋卓松打头的三班嚣张气焰并没有随沈黎来而减弱，力压沈黎这边。
毕竟前半场见识过蒋卓松的强大实力，整体团队配合力又强，实力碾压，他们气馁很正常。
蒋卓松旁边一个高壮男生抱着球，“要不别打了吧，反正胜负已经定了。”
“就是，打也打不赢。”另一个男生完全忽略了沈黎一行人，朝蒋卓松吹了声口哨，“何况我们这边某个人一会还有约，是吧蒋哥？”
蒋卓松没阻止他们，抬腕看表，“好歹打完给人家尊重，反正就一会的事，不耽误。”
如果放在平常别人身上他会出来打圆场，可对待问题班的人，他没什么好印象。
差班就是差班，没素质乱又菜，先前恶意抢夺场地，违规事情都没少干。
尤其是这个沈黎，一转班就连累别人，替他受罚。
一伙人瞬间哄笑起来，把高牧这边不少人气的脸通红。
高牧向前一步，“我们之前那是人没来全，还没比你定什么，输赢又不是嘴说出来的。”
蒋卓松那边又是一阵笑，其中一个矮个子语腔阴阳怪气，“那你们这次来全了？”
从进场就一言不发的沈黎突然抬起头来，直直与蒋卓松的眼睛对上。
从刚才他就觉得这人一直在关注自己。
那种眼神让人心里不舒服，不仅仅有轻视，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并不认为和对方有过什么过节。
沈黎只当对方有病，胜负欲太强，“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开始吧。”
比赛接着上半场继续。
三班人包括蒋卓松，压根没把沈黎的加入当回事，动作带有刻意耍弄，像是逗猴一样闹高牧一行人玩。
这边硬抢绝对抢不过，士气低落，让对方更加趾高气昂嚣张。
直到篮球被突然插进来的一只手抢走，以一个非常稳的抛物线上篮入篮筐。
被抢走篮球的那个人傻眼，目怔口呆看向那个刚刚被他轻视过的男生。
这巧合的吧？
沈黎拽了拽衣襟，神色没有变化，“继续？”
虽然没有任何挑衅，但此时无声胜有声，高牧一行人仿佛也被打入了针镇心剂。
看吧，他就说黎哥很行！
蒋卓松反应过来，“继续！”
刚刚太轻心大意了！
有这一次疏忽，三班全体开始谨慎，难度明显肉眼可见的上升，严防死守。
和三班人非常系统正派学过篮球不同，高牧他们玩的都是野路子，尤其沈黎，黑色衬衣翻飞，时刻抓机会突进，整体团队经过刚才进的那一球磨合，也恢复往日熟练配合。
三班被沈黎再一次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实在不按常理出牌，几个人似乎完全不分配似的，假动作又多，格外扰人注意力。
高牧哈哈大笑，“怎么样，胜负已定？”
蒋卓松冷眼不语，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困住那个沈黎，主攻他们前边。”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沈黎只在上篮，明显投篮是短板。
高壮男生伸手用手背擦淌到眼角的汗，火辣辣直刺得眼睛疼，“耗死他？好。”
沈黎这种打法虽然迅猛，但对体力消耗也不一般大，很快队里就有人开始气喘吁吁动作明显慢下来，就连他自己也在极力调整呼吸，上衣紧紧贴在身上。
高牧这边在竭力投入一个球后也顶不住，张嘴大口大口往肺里倒空气，“黎哥，时间快到了！”
沈黎有些气短，“还差多少能追上？”
上半场差距拉的太大，想赢太难几乎不可能，他只能尽力把差距拉小。
“不多了。”
两人对接完，前头队友被围攻撑不住，只能把球抛过来，沈黎刚伸手接住，两个人就一左一右追击，强行迫使他离开了上篮界线。
沈黎无奈叹息，蒋卓松眼中尽是嘲讽。
看吧，一般这种情况，这伙人就要耍赖了！
谁知下一秒，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沈黎一个垫步，直接绷紧胳膊往筐里投。
蒋卓松脚步一顿。
沈黎站的远，球脱手那一刻明显感觉掌心发疼，球速度放缓脱离航线，刚蹭了个球框边就开始往下坠落。
高牧着急，“稳住！”
他能感觉出沈黎迫切想反超，但是这种事哪是能急来的，大不了输就输吧。
沈黎：“好，顾你自己那边！”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手疼得更厉害了，连串上胳膊肌肉，像抽筋。
他想把筋拉揉开，可身边两个人抓着机会迅速又把他拦起来，其他人情况极度不乐观，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秦暮目不转睛盯着场地，手机传来来电铃声，是陈文怡。
一般情况她也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果不其然秦暮刚接通，就听见对方那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你在哪呢，抓紧回来，汪汪在外面抓着几个逃课的，现在正在一个班一个班亲自检查呢！”
“现在查到哪个班了？”秦暮问。
“刚开始上楼。”
场上，蒋卓松掐表。
“时间到了，你手都抽筋了，行了停下吧，你们够呛赢！”
疯子一样，不过这股拼劲倒是和问题班那帮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耍赖使坏的人不一样。
“不会！”
就在蒋卓松刚说完，沈黎突然找到机会冲出阻拦，把球从半空抢下来，又一次跳起，投篮。
随裁判喊停声同一秒，篮球入框，落地。
追平？！
结束了，两方队友在此时此刻却意外的默契，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天气预报说今天还有雨，可天上太阳明明正毒辣，晒的人睁不开眼。
沉寂了半晌，蒋卓松甩甩发丝上的汗，表情无所谓先开口，“你赢了。”
“不算，吹哨了。”沈黎笑了笑，“你赢了。”
他一走下场，高牧满脸狗腿递过来一瓶冰水。
能把这场比赛追平实在超过他意料，这已经很牛逼了！
沈黎接过来，迟疑一秒钟，便拧开盖小口小口抿，从嘴里含的不那么凉再咽下去。
蒋卓松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他能这么干脆，似乎和想象中有那么点不一样，“你技术不错，以后要不要约……”
“虽然有点煞风景，大家最好还是先回学校。”
秦暮缓步走过来，出声打断他。
高牧像是不敢置信，“体委，你怎么又在这里？”
“场地又不是你建的，什么叫又。”
把刚又去便利店买的温矿泉水扔给沈黎，“最近翘课的太猖獗，主任刚抓着几个现在动怒了，正在挨班亲自查高三人数。”
除了蒋卓松眼底那点刚升起的友好瞬间又变得疏远，没人关注秦暮这个随意动作。
全部被话内容吸引，脸色在几秒钟时间内完成了一场戏剧性转变，“卧槽不会这么点背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回去，汪汪发起火来六亲不认，谁也没好果子吃！”
“死定了死定了，我上次被罚他就记住我了，这次再被逮到肯定会叫我爹来！”
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几乎连滚带爬，着急忙慌顾不得什么形象，争先恐后往学校方向跑。
蒋卓松刚跑两步，疑惑又担心看着秦暮，“你不走？”
秦暮漫不经心，“我有请假条。”
“……”
看蒋卓松也逐渐跑远，秦暮伸了个懒腰，兜里手机突然传来好友转账两元提示音。
一回头，就见沈黎手里夹着手机，转账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出，拧开水急迫往喉咙灌，喉结轻动。
秦暮默默等他把半瓶水都喝掉喘口气，不动声色，“走？”
“嗯。”沈黎点头。
他好友消息界面上，显示已阅读“好运莲莲”的消息:
检查刚开始，不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