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4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崇应彪，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快让开。”殷姝瞪了他一眼说道。马厩地处偏僻后院，本来约好时辰和锦儿于车马处会和，她却先碰上一反常态在此蹲守的崇应彪，只觉目的不纯。
然崇应彪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懒洋洋地半靠在马厩木门上，只不过换了个姿势抱起手臂在胸前，微微向前倾身，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殿下这般语气，倒叫人生疏得很。我看殿下最近常有愁容，似乎心有挂碍呀。”
殷姝微皱眉头，面色不耐道：“不劳你费心，我怎么样与你无关。你快让开。”
“哎？此言差矣。巧的是，我知晓殿下忧心为何，且此事与你我有关。”言毕，他将手臂放下上突然大踏两步上前，凑近到殷姝面侧近乎耳语地说道：“殿下的婚事。”
殷姝听他此言，扭过头怒目圆睁，没注意到碧玉耳垱随动作甩荡起来抽到了崇应彪的脸颊。她急忙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一脸愠色、语气冰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崇应彪面色略僵了一瞬，立马调整好表情，微眯了眯眼，面带得意道：“我便猜到，殿下对此不可能没兴趣。”
“有话快说，不说闪开。”
崇应彪不为所动，又双手抱臂在胸前道：“看来殿下有所不知啊。不过呢，您日日在二王子宫苑内，出宫也是跟着殷郊和他那西岐跟屁虫，怕是浑然不知近来东宫在跟北崇使节密切接触吧。”他满意地觑着殷姝阴晴不定的脸色继续道，“殿下离及笄不到一年，使节来此有何意图，您比谁都清楚。”
“空口无凭，我才不会信你。”
“殿下可自行查问东宫最近往来记录，一探便知我所言虚实。”崇应彪似是料到她会嘴硬，挑了挑眉继续道，“只怕要不了多久，您与我……”言及至此停顿了一下，带了丝讥笑继续道，“与我兄长、北崇世子的亲事就得普天同庆呢！”
一席话如一桶冰水从殷姝头顶浇下，使她浑身如坠冰窖，惊骇愠怒之余依然沉声道：“我倒高看了你的本事，原来堂堂北伯侯之子也惯会捕风捉影、胡言乱语的……说够了便闪开！”言罢看他还是懒洋洋挡在前方不动，殷姝忍无可忍，知晓此人耍赖起来便是油盐不进，便倏地拔出随身佩剑向前挥去。
伴随着剑身出鞘的嗡鸣和凛冽寒光，那细窄长剑走法轻灵却招招凌厉——质子营内用于练习的都是未开刃的剑，倒不怕真的伤人，殷姝此时只想轰走这“滚刀肉”，因此更是放开胆子刺去。崇应彪却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抽出自己的剑应对，“乒乒乓乓”剑锋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地处静辟之所，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了十几个回合。崇应彪虽破不了殷姝这处处精巧、干净利落的剑法，但到底是质子团内近战剑术最佳，倒觉打得过瘾。眼见二人不分胜负，崇应彪像是突然觉察了什么一般，又是几招过去转防为攻逐渐占了上风。殷姝被他这突然发力打了个猝不及防，幸而这些年在师傅指点下勤于练习，下意识反手提剑拨开。眼见败势显露，即便自己的剑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依然咬紧牙关抵挡。
很快，伴随眼前见寒光一闪，崇应彪持剑大力一击在殷姝剑上，震得她虎口发麻脱力，剑柄随之从手中滑落在地。而崇应彪剑刃堪堪靠近殷姝的脖颈右侧，又垂手使剑从她肩后方轻轻滑落。
殷姝快速转过身来，因着刚才的打斗而脸色微红，此时正好见他在自己身后收剑入怀，便恼怒地瞪着他道：“崇应彪，你闹够了没有？”
“殷姝，你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我可是好心前来报喜。将来咱们是一家人呢。”言毕殷姝正要发作，却听得不远处传来锦儿的呼喊声：“殿下，姝殿下！”
崇应彪双手握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看来殿下还有事要忙，在下先行告退。”说罢不待殷姝回应，扭身哼着歌儿大步离去，很快便没了影。
锦儿见自家主子捡起了地上的剑收回鞘中，瞪着远处离去的一个背影。待她走到跟前，殷姝蹙眉问道：“去哪儿了这是，怎的迟了这样久？”
锦儿面含愧色，连忙答道：“殿下恕罪，都是婢子不好。刚才……刚才都是那北方阵的苏全孝牛皮糖一样缠着婢子，一会儿谈天说地一会儿问东问西，还硬拉我去他们院说要给我看个东西，婢子几番推脱不开，最后还是同他急眼了才跑出来，也不知今日发的什么疯……”
殷姝瞥了眼崇应彪身影消失的方向，冷笑道：“哼，只怕他们今日都犯的一种姓‘崇’的疯病。”
“啊？殿下，这是为何？”
殷姝眼神微暗不言，心里思忖着，崇应彪今天挖空心思指使得力手下支走锦儿，如若只是想用编排好的传言戏耍她，也未免太兴师动众。可如果他所言为真，那岂不是……况且，崇应彪此人真有那么好心提前来告诉她？
殷姝心不在焉地准备提裙上马车回宫，却在转身时听见锦儿一声惊呼：“哎呀，殿下！您的发尾散了，那束发金铃……”
殷姝抬手一拢发髻后的垂下的发辫末梢，果然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之前别出心裁系在发尾的那只小巧的束发金铃已不知踪影。一主一仆低头找寻了一圈，可惜没见到。
“罢了，估计是刚刚掉在哪里了，等回宫再命人做一个便是。”殷姝猜测是在校场或是刚刚同崇应彪纠缠打斗时甩落到某处角落，“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锦儿听后也点点头，扶着殷姝登上马车。
待车马停到了宫苑门口已是日落黄昏，她一下车便对迎上来的小舟道：“去悄悄打听打听，近来有哪些外臣常常出入东宫，特别关注下有没有北崇来的，一有确切些的消息就尽快禀报。记住，切不可引人注意！”
小舟见她语气严肃神态郑重，忙点点头，领命去办了。
第二日晌午，殷姝刚用完午膳便见小舟来回话：“殿下，您昨日交代婢子去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殷姝正百无聊赖地将新得的珊瑚手串放在手中把玩，听得此言忙挥退了其他侍从，只留下锦儿和小舟在内室，问道：“如何了？”
小舟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近来……确有北崇家臣常常出入东宫。但东宫上下口风极严，婢子问了几个平日熟识的侍婢都说不知，直到偷听东宫几个贴身内侍私下议论之语，太子殿下似乎……”小舟语气顿了顿，犹疑又担忧地看了殷姝一眼，见她点点头示意继续，便道，“太子殿下似乎有意将殿下许配给北伯侯世子为妻。”
“啪！”珊瑚手串被用力挣断，鲜红浑圆的珊瑚珠叮叮当当地四散滚落，仅余几粒被殷姝用力攥在手中，直到关节青白。殷姝似浑然不觉般，忽地站起身便要出去，却不慎踩到落在地上的珊瑚珠险些摔倒。
锦儿和小舟俱是吓了一跳，忙疾步上前扶住她。锦儿亦是急道：“殿下小心！您这是要做什么？仅听几个侍从言语，事情尚未打听清楚，且陛下也未下出降旨意，定然有转圜余地。不如咱们先找姜夫人问问，想必娘娘也有听过一些风声，还能帮您想想法子。”
殷姝承姜夫人教导自小早慧，每临大事素有急智，只因刚刚情急之下乱了方寸，此时被锦儿一语点醒反倒冷静下来，稍思索片刻后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快去见叔母。”
“崇应彪，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快让开。”殷姝瞪了他一眼说道。马厩地处偏僻后院，本来约好时辰和锦儿于车马处会和，她却先碰上一反常态在此蹲守的崇应彪，只觉目的不纯。
然崇应彪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懒洋洋地半靠在马厩木门上，只不过换了个姿势抱起手臂在胸前，微微向前倾身，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殿下这般语气，倒叫人生疏得很。我看殿下最近常有愁容，似乎心有挂碍呀。”
殷姝微皱眉头，面色不耐道：“不劳你费心，我怎么样与你无关。你快让开。”
“哎？此言差矣。巧的是，我知晓殿下忧心为何，且此事与你我有关。”言毕，他将手臂放下上突然大踏两步上前，凑近到殷姝面侧近乎耳语地说道：“殿下的婚事。”
殷姝听他此言，扭过头怒目圆睁，没注意到碧玉耳垱随动作甩荡起来抽到了崇应彪的脸颊。她急忙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一脸愠色、语气冰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崇应彪面色略僵了一瞬，立马调整好表情，微眯了眯眼，面带得意道：“我便猜到，殿下对此不可能没兴趣。”
“有话快说，不说闪开。”
崇应彪不为所动，又双手抱臂在胸前道：“看来殿下有所不知啊。不过呢，您日日在二王子宫苑内，出宫也是跟着殷郊和他那西岐跟屁虫，怕是浑然不知近来东宫在跟北崇使节密切接触吧。”他满意地觑着殷姝阴晴不定的脸色继续道，“殿下离及笄不到一年，使节来此有何意图，您比谁都清楚。”
“空口无凭，我才不会信你。”
“殿下可自行查问东宫最近往来记录，一探便知我所言虚实。”崇应彪似是料到她会嘴硬，挑了挑眉继续道，“只怕要不了多久，您与我……”言及至此停顿了一下，带了丝讥笑继续道，“与我兄长、北崇世子的亲事就得普天同庆呢！”
一席话如一桶冰水从殷姝头顶浇下，使她浑身如坠冰窖，惊骇愠怒之余依然沉声道：“我倒高看了你的本事，原来堂堂北伯侯之子也惯会捕风捉影、胡言乱语的……说够了便闪开！”言罢看他还是懒洋洋挡在前方不动，殷姝忍无可忍，知晓此人耍赖起来便是油盐不进，便倏地拔出随身佩剑向前挥去。
伴随着剑身出鞘的嗡鸣和凛冽寒光，那细窄长剑走法轻灵却招招凌厉——质子营内用于练习的都是未开刃的剑，倒不怕真的伤人，殷姝此时只想轰走这“滚刀肉”，因此更是放开胆子刺去。崇应彪却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抽出自己的剑应对，“乒乒乓乓”剑锋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地处静辟之所，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了十几个回合。崇应彪虽破不了殷姝这处处精巧、干净利落的剑法，但到底是质子团内近战剑术最佳，倒觉打得过瘾。眼见二人不分胜负，崇应彪像是突然觉察了什么一般，又是几招过去转防为攻逐渐占了上风。殷姝被他这突然发力打了个猝不及防，幸而这些年在师傅指点下勤于练习，下意识反手提剑拨开。眼见败势显露，即便自己的剑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依然咬紧牙关抵挡。
很快，伴随眼前见寒光一闪，崇应彪持剑大力一击在殷姝剑上，震得她虎口发麻脱力，剑柄随之从手中滑落在地。而崇应彪剑刃堪堪靠近殷姝的脖颈右侧，又垂手使剑从她肩后方轻轻滑落。
殷姝快速转过身来，因着刚才的打斗而脸色微红，此时正好见他在自己身后收剑入怀，便恼怒地瞪着他道：“崇应彪，你闹够了没有？”
“殷姝，你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我可是好心前来报喜。将来咱们是一家人呢。”言毕殷姝正要发作，却听得不远处传来锦儿的呼喊声：“殿下，姝殿下！”
崇应彪双手握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看来殿下还有事要忙，在下先行告退。”说罢不待殷姝回应，扭身哼着歌儿大步离去，很快便没了影。
锦儿见自家主子捡起了地上的剑收回鞘中，瞪着远处离去的一个背影。待她走到跟前，殷姝蹙眉问道：“去哪儿了这是，怎的迟了这样久？”
锦儿面含愧色，连忙答道：“殿下恕罪，都是婢子不好。刚才……刚才都是那北方阵的苏全孝牛皮糖一样缠着婢子，一会儿谈天说地一会儿问东问西，还硬拉我去他们院说要给我看个东西，婢子几番推脱不开，最后还是同他急眼了才跑出来，也不知今日发的什么疯……”
殷姝瞥了眼崇应彪身影消失的方向，冷笑道：“哼，只怕他们今日都犯的一种姓‘崇’的疯病。”
“啊？殿下，这是为何？”
殷姝眼神微暗不言，心里思忖着，崇应彪今天挖空心思指使得力手下支走锦儿，如若只是想用编排好的传言戏耍她，也未免太兴师动众。可如果他所言为真，那岂不是……况且，崇应彪此人真有那么好心提前来告诉她？
殷姝心不在焉地准备提裙上马车回宫，却在转身时听见锦儿一声惊呼：“哎呀，殿下！您的发尾散了，那束发金铃……”
殷姝抬手一拢发髻后的垂下的发辫末梢，果然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之前别出心裁系在发尾的那只小巧的束发金铃已不知踪影。一主一仆低头找寻了一圈，可惜没见到。
“罢了，估计是刚刚掉在哪里了，等回宫再命人做一个便是。”殷姝猜测是在校场或是刚刚同崇应彪纠缠打斗时甩落到某处角落，“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锦儿听后也点点头，扶着殷姝登上马车。
待车马停到了宫苑门口已是日落黄昏，她一下车便对迎上来的小舟道：“去悄悄打听打听，近来有哪些外臣常常出入东宫，特别关注下有没有北崇来的，一有确切些的消息就尽快禀报。记住，切不可引人注意！”
小舟见她语气严肃神态郑重，忙点点头，领命去办了。
第二日晌午，殷姝刚用完午膳便见小舟来回话：“殿下，您昨日交代婢子去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殷姝正百无聊赖地将新得的珊瑚手串放在手中把玩，听得此言忙挥退了其他侍从，只留下锦儿和小舟在内室，问道：“如何了？”
小舟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近来……确有北崇家臣常常出入东宫。但东宫上下口风极严，婢子问了几个平日熟识的侍婢都说不知，直到偷听东宫几个贴身内侍私下议论之语，太子殿下似乎……”小舟语气顿了顿，犹疑又担忧地看了殷姝一眼，见她点点头示意继续，便道，“太子殿下似乎有意将殿下许配给北伯侯世子为妻。”
“啪！”珊瑚手串被用力挣断，鲜红浑圆的珊瑚珠叮叮当当地四散滚落，仅余几粒被殷姝用力攥在手中，直到关节青白。殷姝似浑然不觉般，忽地站起身便要出去，却不慎踩到落在地上的珊瑚珠险些摔倒。
锦儿和小舟俱是吓了一跳，忙疾步上前扶住她。锦儿亦是急道：“殿下小心！您这是要做什么？仅听几个侍从言语，事情尚未打听清楚，且陛下也未下出降旨意，定然有转圜余地。不如咱们先找姜夫人问问，想必娘娘也有听过一些风声，还能帮您想想法子。”
殷姝承姜夫人教导自小早慧，每临大事素有急智，只因刚刚情急之下乱了方寸，此时被锦儿一语点醒反倒冷静下来，稍思索片刻后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快去见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