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从蕊珠院出来，竹秋跟在珈月身后，见她面色不快，便时不时拿眼去瞥策凌。
策凌挠挠头，小公主为何不高兴，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珈月兴致勃勃和他下棋的，怎么最后反而好像是他犯了错似的。
重活一世，在珈月面前，策凌感觉脑子似乎也并未因此更灵光。且又不敢多说话惹恼了她，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珈月身后。
三人往天馥斋方向走，路过妙答应落水处，珈月忽地停住了脚步。
“轻车都尉可知妙答应摆的那盘棋局是何意思？”
策凌见她主动与自己说话，略一思忖便道：“臣妄测，臣落下的那枚黑子便是整个棋局的关键。又或许，妙答应便是一场不为人知棋局中的那颗黑子。”
珈月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这家伙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看起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令人生厌。
珈月早先得知妙答应遗落的手帕上的题字是“相思断”，就已经有了其自喻棋子的猜想，今日不过是来求证的。
至于妙答应是谁的棋子，还得弄明白这宫里在下一盘怎样的棋局才是。
当务之急是，调查谁送了那盆杜鹃花给妙答应。
事情并不复杂，蕊珠院附近的宫人没见着是谁送来的盆栽，却不代表别处宫人没瞧见。
这世上之事，但凡做了，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于是，傍晚时分，竹秋的蜂蝶儿就带回了消息。
“公主，那盆杜鹃花是从西花园送出来的。”竹秋轻轻给珈月打着扇。
珈月搁下手里的书本，沉吟：“也就是说，和胤珴有关咯？”
竹秋禁不住思维发散：“莫不是公主身上那些经年流言是妙答应传出来的？”
珈月轻轻摇头：“不好说，以当年孙妙仪小宫女的身份，她能造谣，却不具备传谣的能力。”
竹秋深以为然，喟叹：“也是了，所谓人微言轻，咱们做奴婢的说错话，没得教人拔舌头都是好的，更遑论将信口开河的言论传得人尽皆知，有几条命够造的。”
珈月见她时刻不忘做奴婢的本分，少不得取笑：“再过几年，等你大些了，将你放出宫去，就不用整日里奴婢长奴婢短地念叨了。”
竹秋也不急着表忠心，直言：“奴婢是等不到放出宫的年纪了，肯定是要随着主子出降，去到公主府的。”
珈月道：“那就将你从公主府打发出去，还能早些让你自由。”
竹秋手上小扇轻扑，对珈月的话不以为意，心中仿佛早有一番计较。
“离开公主有什么好，无非是嫁人这一条出路。奴婢早就想好了，哪怕是嫁人，奴婢也要在公主身边伺候。不单说伺候公主是份天大的荣耀，光是靠自己每月挣得几两月例银子，也比嫁人后整日围着孩子灶台转强上几分。”
珈月佯怒，推开她摇扇的手：“敢情你这丫头把我当做吃饭的生计了呀。”
竹秋素来知晓珈月性情，忙赔笑：“公主，您是明白奴婢的。奴婢待公主一片赤诚，您在奴婢心中比命还重，可不就是唯一的生计嘛。”
巧言令色。
珈月可管不了竹秋怎么想，有所求最好，哪有人心甘情愿做奴婢的。
“话说回来，公主，若十阿哥已经知晓妙答应与流言有关，岂非好事。您和十阿哥就不必像从前那样唯恐避之不及了。”
“好事？”珈月冷哼，“还不知谁这么好心，费这许多心思让我和胤珴消除隔阂呢。”
凝春堂这边，宫女们张罗着布置膳桌，雁容扶着德妃缓缓来到东次间。
天气炎热，虽来了园子避暑，但因着近日生出诸多烦心事，德妃一丝胃口也无。
雁容体察入微，晚间只让人备了些没骨鱼、骨董汤，鮆鱼糊涂、螃蟹面四样，简单却精细。青白釉菊瓣碗盛着汤色浓白的面条，面上卧着蟹黄、茭白丝和小青菜。
再没有食欲的人也禁不住想尝尝面条汤味。
德妃从雁容手里接过面碗，怏怏道：“难为你费这许多心思。”
雁容拿勺替德妃盛了小半碗汤，声音恭谨：“娘娘近日忧心烦闷，一饮一啄皆没往日称意，奴婢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紧。”
德妃小口吃着面条，不作回应。
一刻钟后，德妃取了帕子轻拭唇角，淡淡道：“今日六公主去蕊珠院可查出什么了？”
雁容颔了颔首：“娘娘想让六公主知道的，都已经传达到位了。”
“可恨那孙妙仪，交代她的事情还没办成，人就没了！”德妃恨恨骂道，声调上扬了几分，又迅速平复，“本宫总觉得，孙妙仪的死，透着蹊跷。”
“娘娘的意思是？”雁容似有所感，但不敢妄言。
德妃看了雁容一眼，又环视左右，屋内其余伺候的人忙退了出去。
“她不该就这么死了，她还没说出，当初是谁指使她散播六公主鸠占鹊巢的流言呢。”
雁容肩头轻颤了一下。
“可是，侍卫们调查，皆说妙答应是失足落入菱角泡的，难道事实不是如此？那是谁让侍卫统一口径的？”雁容惊得瞪大了眼。
德妃半歪着头靠在圈椅里，揉了揉额。
“这件事本来按照原计划，折掉一个妙答应，就能达成目的。如今看来，棋子不想为咱们所用，还引来了旁人加入棋局。既然六公主插手其中，还引起皇上注意，咱们行事越发束手束脚了。”
“娘娘勿虑，妙答应虽然不能按照咱们的意愿开口，却也替咱们保守了秘密。只需在不起眼处，使些手段，就能借这没了的人，再替咱办事。”
德妃见她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微笑着眯了眯眼，“你果真是最贴心体己的，本宫没白抬举你。”
雁容敛着笑容，往德妃身边挪了两步，轻声道：“娘娘可要奴婢今晚便将模仿妙答应字迹的书信，放入蕊珠院？”
德妃挥了挥手：“着手去办吧，务必小心妥帖。”
“是。”
雁容刚要退出房间，德妃额角青筋陡然一跳，忙叫住她：“等等，容本宫再想想。”
倘若，孙妙仪是皇上下旨赐死的呢？
多年行事谨慎的德妃，霎时一阵心惊。
她只顾着争夺那个更进一步的位子，差点急功近利将从前筹谋全盘摧毁。
德妃感觉身上的力量缓缓抽离，身体不由得往椅内塌陷，一张粉面含威的脸忽然苍白得像纸一样。
“雁容，先什么也不要做，容本宫再想想。”
雁容狐疑地望着自家主子，忙回过身来，见德妃面色实在难看，忙搀扶她去休息。
从里间出来，雁容边思索方才德妃的话，边让人撤了膳桌，半晌方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
入夜，珈月一人伏案摆棋局，玩左右互搏。
然而实在是思索不出什么头绪，只能闲闲地拿棋子轻轻敲击棋盘。
胤珴既然知晓了妙答应与流言有关，送一盆杜鹃花去蕊珠院，想必是有请君入瓮之意。
意外的是，这盆杜鹃一经送出，人没找上门来，反而没了。
以胤珴那草包性格，应该刚知晓妙答应与那桩经年往事有关，否则早嚷嚷开了。
那么，是谁告诉他的，翻出陈年旧事又是为的什么？
至于妙答应的死，也是疑点所在。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投湖，亦或是自杀，都很难说。
珈月手里落着棋子，心里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窗外夏虫儿鸣叫个不停，吵吵嚷嚷的惹人烦躁。
珈月没叫竹秋上楼，自顾自灭了其余烛灯，只留下窗边炕几上的一盏。
有微风徐徐吹入，烛光摇曳，屋内光线本就黯淡，这下更是明明灭灭了。
珈月素手探出窗外，感受了一下屋外早已退去暑热的空气。
皎洁的月光却洒落在她手心，映照在白玉莲花镯上泛着清冷的光辉。
房顶上的人本来仰躺着，听着“嗒嗒”的棋子落玉盘声赏星赏月。
屋内泄出的烛光骤灭，他坐直了身子，却见一截柔美的皓腕探了出来，忙将目光移向别处，不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身，看了过来。
他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最近宫里暗流汹涌，他得保护公主。
策凌自顾自开解，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珈月望着镯子上的幽光出了半会儿神，骤然将支着窗的撑杆取下，“啪嗒”一声闭了窗。
她躺回床榻上，习惯性地摸了摸枕头下的短刃，抿抿唇，却没有拿出来。
又隔了二三日，珈月琢磨着是否要上清溪书屋，将近日查到的细枝末节向皇帝禀告时，通贵人却派了沛若姑姑到天馥斋寻珈月。
“姑姑何事？”珈月专心描着花草样子，头也未抬。
“公主，主子怕您呆在园子里憋闷，让奴婢寻您去集凤轩同几位娘娘一起消暑，好解解烦闷呢？”
集凤轩敞阔，那几位叶牌搭子便住在一个院子里凑趣。
珈月没好气道：“说得好听，也不知是为我解闷儿，还是让我过去给她们解闷的。”
她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让竹秋将书案上的文房收了。
“公主说笑了，几位娘娘无有不疼您的，哪能让您给她们解闷。”沛若陪着笑，又替珈月摇着小扇。
“佟妃娘娘、赫舍里妃、咸福宫妃都盼着您过去呢，都道今日天气凉爽，多日不见六公主，想得很呢。”
“好了好了，这不是在收拾了吗。”珈月嘴上不耐烦，心里还是很乐意去集凤轩一趟的。
集凤轩位于畅春园东，距离天馥斋不到一刻钟脚程。沛若姑姑担心珈月身子弱，要叫小太监抬步辇来，被珈月制止了。
竹秋撑着阳伞，沛若姑姑打着扇，三人往集凤轩去。
刚步入紫云堂外围的竹径，就听见一丛蓊竹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策凌挠挠头，小公主为何不高兴，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珈月兴致勃勃和他下棋的，怎么最后反而好像是他犯了错似的。
重活一世，在珈月面前，策凌感觉脑子似乎也并未因此更灵光。且又不敢多说话惹恼了她，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珈月身后。
三人往天馥斋方向走，路过妙答应落水处，珈月忽地停住了脚步。
“轻车都尉可知妙答应摆的那盘棋局是何意思？”
策凌见她主动与自己说话，略一思忖便道：“臣妄测，臣落下的那枚黑子便是整个棋局的关键。又或许，妙答应便是一场不为人知棋局中的那颗黑子。”
珈月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这家伙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看起来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令人生厌。
珈月早先得知妙答应遗落的手帕上的题字是“相思断”，就已经有了其自喻棋子的猜想，今日不过是来求证的。
至于妙答应是谁的棋子，还得弄明白这宫里在下一盘怎样的棋局才是。
当务之急是，调查谁送了那盆杜鹃花给妙答应。
事情并不复杂，蕊珠院附近的宫人没见着是谁送来的盆栽，却不代表别处宫人没瞧见。
这世上之事，但凡做了，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于是，傍晚时分，竹秋的蜂蝶儿就带回了消息。
“公主，那盆杜鹃花是从西花园送出来的。”竹秋轻轻给珈月打着扇。
珈月搁下手里的书本，沉吟：“也就是说，和胤珴有关咯？”
竹秋禁不住思维发散：“莫不是公主身上那些经年流言是妙答应传出来的？”
珈月轻轻摇头：“不好说，以当年孙妙仪小宫女的身份，她能造谣，却不具备传谣的能力。”
竹秋深以为然，喟叹：“也是了，所谓人微言轻，咱们做奴婢的说错话，没得教人拔舌头都是好的，更遑论将信口开河的言论传得人尽皆知，有几条命够造的。”
珈月见她时刻不忘做奴婢的本分，少不得取笑：“再过几年，等你大些了，将你放出宫去，就不用整日里奴婢长奴婢短地念叨了。”
竹秋也不急着表忠心，直言：“奴婢是等不到放出宫的年纪了，肯定是要随着主子出降，去到公主府的。”
珈月道：“那就将你从公主府打发出去，还能早些让你自由。”
竹秋手上小扇轻扑，对珈月的话不以为意，心中仿佛早有一番计较。
“离开公主有什么好，无非是嫁人这一条出路。奴婢早就想好了，哪怕是嫁人，奴婢也要在公主身边伺候。不单说伺候公主是份天大的荣耀，光是靠自己每月挣得几两月例银子，也比嫁人后整日围着孩子灶台转强上几分。”
珈月佯怒，推开她摇扇的手：“敢情你这丫头把我当做吃饭的生计了呀。”
竹秋素来知晓珈月性情，忙赔笑：“公主，您是明白奴婢的。奴婢待公主一片赤诚，您在奴婢心中比命还重，可不就是唯一的生计嘛。”
巧言令色。
珈月可管不了竹秋怎么想，有所求最好，哪有人心甘情愿做奴婢的。
“话说回来，公主，若十阿哥已经知晓妙答应与流言有关，岂非好事。您和十阿哥就不必像从前那样唯恐避之不及了。”
“好事？”珈月冷哼，“还不知谁这么好心，费这许多心思让我和胤珴消除隔阂呢。”
凝春堂这边，宫女们张罗着布置膳桌，雁容扶着德妃缓缓来到东次间。
天气炎热，虽来了园子避暑，但因着近日生出诸多烦心事，德妃一丝胃口也无。
雁容体察入微，晚间只让人备了些没骨鱼、骨董汤，鮆鱼糊涂、螃蟹面四样，简单却精细。青白釉菊瓣碗盛着汤色浓白的面条，面上卧着蟹黄、茭白丝和小青菜。
再没有食欲的人也禁不住想尝尝面条汤味。
德妃从雁容手里接过面碗，怏怏道：“难为你费这许多心思。”
雁容拿勺替德妃盛了小半碗汤，声音恭谨：“娘娘近日忧心烦闷，一饮一啄皆没往日称意，奴婢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紧。”
德妃小口吃着面条，不作回应。
一刻钟后，德妃取了帕子轻拭唇角，淡淡道：“今日六公主去蕊珠院可查出什么了？”
雁容颔了颔首：“娘娘想让六公主知道的，都已经传达到位了。”
“可恨那孙妙仪，交代她的事情还没办成，人就没了！”德妃恨恨骂道，声调上扬了几分，又迅速平复，“本宫总觉得，孙妙仪的死，透着蹊跷。”
“娘娘的意思是？”雁容似有所感，但不敢妄言。
德妃看了雁容一眼，又环视左右，屋内其余伺候的人忙退了出去。
“她不该就这么死了，她还没说出，当初是谁指使她散播六公主鸠占鹊巢的流言呢。”
雁容肩头轻颤了一下。
“可是，侍卫们调查，皆说妙答应是失足落入菱角泡的，难道事实不是如此？那是谁让侍卫统一口径的？”雁容惊得瞪大了眼。
德妃半歪着头靠在圈椅里，揉了揉额。
“这件事本来按照原计划，折掉一个妙答应，就能达成目的。如今看来，棋子不想为咱们所用，还引来了旁人加入棋局。既然六公主插手其中，还引起皇上注意，咱们行事越发束手束脚了。”
“娘娘勿虑，妙答应虽然不能按照咱们的意愿开口，却也替咱们保守了秘密。只需在不起眼处，使些手段，就能借这没了的人，再替咱办事。”
德妃见她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微笑着眯了眯眼，“你果真是最贴心体己的，本宫没白抬举你。”
雁容敛着笑容，往德妃身边挪了两步，轻声道：“娘娘可要奴婢今晚便将模仿妙答应字迹的书信，放入蕊珠院？”
德妃挥了挥手：“着手去办吧，务必小心妥帖。”
“是。”
雁容刚要退出房间，德妃额角青筋陡然一跳，忙叫住她：“等等，容本宫再想想。”
倘若，孙妙仪是皇上下旨赐死的呢？
多年行事谨慎的德妃，霎时一阵心惊。
她只顾着争夺那个更进一步的位子，差点急功近利将从前筹谋全盘摧毁。
德妃感觉身上的力量缓缓抽离，身体不由得往椅内塌陷，一张粉面含威的脸忽然苍白得像纸一样。
“雁容，先什么也不要做，容本宫再想想。”
雁容狐疑地望着自家主子，忙回过身来，见德妃面色实在难看，忙搀扶她去休息。
从里间出来，雁容边思索方才德妃的话，边让人撤了膳桌，半晌方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
入夜，珈月一人伏案摆棋局，玩左右互搏。
然而实在是思索不出什么头绪，只能闲闲地拿棋子轻轻敲击棋盘。
胤珴既然知晓了妙答应与流言有关，送一盆杜鹃花去蕊珠院，想必是有请君入瓮之意。
意外的是，这盆杜鹃一经送出，人没找上门来，反而没了。
以胤珴那草包性格，应该刚知晓妙答应与那桩经年往事有关，否则早嚷嚷开了。
那么，是谁告诉他的，翻出陈年旧事又是为的什么？
至于妙答应的死，也是疑点所在。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投湖，亦或是自杀，都很难说。
珈月手里落着棋子，心里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窗外夏虫儿鸣叫个不停，吵吵嚷嚷的惹人烦躁。
珈月没叫竹秋上楼，自顾自灭了其余烛灯，只留下窗边炕几上的一盏。
有微风徐徐吹入，烛光摇曳，屋内光线本就黯淡，这下更是明明灭灭了。
珈月素手探出窗外，感受了一下屋外早已退去暑热的空气。
皎洁的月光却洒落在她手心，映照在白玉莲花镯上泛着清冷的光辉。
房顶上的人本来仰躺着，听着“嗒嗒”的棋子落玉盘声赏星赏月。
屋内泄出的烛光骤灭，他坐直了身子，却见一截柔美的皓腕探了出来，忙将目光移向别处，不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身，看了过来。
他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最近宫里暗流汹涌，他得保护公主。
策凌自顾自开解，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珈月望着镯子上的幽光出了半会儿神，骤然将支着窗的撑杆取下，“啪嗒”一声闭了窗。
她躺回床榻上，习惯性地摸了摸枕头下的短刃，抿抿唇，却没有拿出来。
又隔了二三日，珈月琢磨着是否要上清溪书屋，将近日查到的细枝末节向皇帝禀告时，通贵人却派了沛若姑姑到天馥斋寻珈月。
“姑姑何事？”珈月专心描着花草样子，头也未抬。
“公主，主子怕您呆在园子里憋闷，让奴婢寻您去集凤轩同几位娘娘一起消暑，好解解烦闷呢？”
集凤轩敞阔，那几位叶牌搭子便住在一个院子里凑趣。
珈月没好气道：“说得好听，也不知是为我解闷儿，还是让我过去给她们解闷的。”
她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让竹秋将书案上的文房收了。
“公主说笑了，几位娘娘无有不疼您的，哪能让您给她们解闷。”沛若陪着笑，又替珈月摇着小扇。
“佟妃娘娘、赫舍里妃、咸福宫妃都盼着您过去呢，都道今日天气凉爽，多日不见六公主，想得很呢。”
“好了好了，这不是在收拾了吗。”珈月嘴上不耐烦，心里还是很乐意去集凤轩一趟的。
集凤轩位于畅春园东，距离天馥斋不到一刻钟脚程。沛若姑姑担心珈月身子弱，要叫小太监抬步辇来，被珈月制止了。
竹秋撑着阳伞，沛若姑姑打着扇，三人往集凤轩去。
刚步入紫云堂外围的竹径，就听见一丛蓊竹后传来窃窃私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