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拆下谢砚舟腰上的绷带,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只是猩红的伤口清晰可见。屋内只有太医换药的声音,寂静的可怕。

    “殿下的伤势已然好了不少,只是短期内不可用武,以免伤口恶化。”太医为谢砚舟换了药嘱咐道。

    谢砚舟系上里衣,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魏太医,本王伤势如何你应当最清楚。”

    一旁的侍卫拔出长剑架在魏太医脖颈上。

    魏太医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药箱,跪在地上声线颤抖:“殿下被凶兽所伤严重卧病于床,需得静养,所幸未伤及根本,若加以时日调养便会无碍。”

    “走吧。”谢砚舟满意的轻扬下巴,声音沉静。

    “是,臣告退。”魏太医用袖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缓缓退离。

    谢砚舟走到书案前落座,一袭云绫锦织藏色青衣,墨色的发披散在耳后,用镂空镶金的发冠束着。

    浑身散发出帝王家的淡漠疏离,俊美的脸上清冷无温,鼻梁高挺,黑眸幽冷。

    候在谢砚舟身旁的侍卫少徽,黑色玄衣着身,衣摆绣着宁安王府特有金丝垂鳞纹。

    待魏太医离去后,适才开口:“殿下,您命属下查的东西,在永昌王的府邸中找到了。”

    “三哥可没这个胆子,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不用想便知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哥栽赃给他的。”谢砚舟轻笑一声,只觉得好笑,随后顺手拿起手旁的书册翻阅。

    少徽语气极淡,不带丝毫温度:“圣上昨日召见永昌王和宣王时龙颜大怒,想必是为了殿下受伤一事,圣上也看出有人对殿下下手了。”

    谢砚舟不禁轻笑一声。

    “想必三哥此时最是不好过,遭大哥连累,这可与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很。”谢砚舟垂眸,话语戏谑。

    殿内沉寂片刻,谢砚舟漫不经心开口:“那日围猎救我的姑娘,三哥的旧相识,可有查出什么?”

    “属下无能,并未查出可用情报。”少徽单膝跪地,稍稍垂下头。

    谢砚舟摆了摆手,示意少徽起身:“无妨,她是镇国将府的人,查不出也属正常,继续派人盯着。”

    “是。”少徽颔首起身。

    “当真是一场好戏啊……”谢砚舟一贯清俊的脸上浮现一丝讽刺的浅笑。

    话音未落,门外的侍卫便敲响了房门。

    “殿下,苏小姐求见。”

    谢砚舟的视线始终落在书册上,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少徽手握长剑,只看了谢砚舟一眼,便抬脚离开房内,一路走到府外门前。

    “苏小姐。”少徽持剑行礼。

    苏琬宜轻轻点了下头,脚步轻快欲跨进大门,向来是觉得少徽是来迎她进去的,却不想被他拦了下来。

    “少徽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探望砚舟哥哥的。”苏琬宜语气不悦,可少徽确是半步不退让。

    少徽挡在宁安王府门前:“殿下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不可被打扰,小姐请回吧。”

    未等苏琬宜开口,少徽接着道:“待殿下伤势好转,定当知会小姐。”

    苏琬宜闻言这才不闹着要往里闯,目光中尽是沮丧:“也罢,珠云。”

    苏琬宜唤了一声身旁的丫鬟,珠云立马将手中的物品抬起递给少徽。

    “这些补药虽比不上宁安王府的珍贵,却也是琬宜的一片心意,待砚舟哥哥有所好转琬宜再来探望。”

    苏琬宜的话语似乎是没给少徽拒绝的余地。

    少徽也未再推辞,欣然接下。

    待苏府的马车离去,少徽才拎着“心意”回府。

    “殿下,苏小姐送来的东西,属下不敢拂了小姐的好意。”

    谢砚舟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送到库中搁着吧。”

    “是。”

    时间过的快,谢砚舟装病躲了整整一月,多少官宦朝臣找由头来拜访,都被一一拒绝。

    此时已是入冬,天气微冷,夕阳从半斜的隔窗投射进来,外头是临安城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

    男人一身素色锦袍,衣襟飘逸,腰间束着玉带,肩上披着的烟色裘袍底端却绣着金丝龙纹,一眼便能看出他异于旁人的身份。

    男人五官生的极好,眉目深邃,高鼻薄唇,笑时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只是他的目光流转于地下的繁华街道,似是有些期待谁的到来,指尖无序的敲着桌面。

    直至一辆华贵的马车停下,千年金丝楠木,车门悬挂着两盏镂空竹雕灯笼,车门前装饰着金制雕刻,繁华富丽。

    帘子被丫鬟轻轻掀起,竹苓扶着应双桑下了马车,披着软毛织锦的红色披风,轻轻走动间,红色的绒毛随风飘动,即使没见着内里的衣裳,那倾城的容貌,已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球。

    “醉江月……”洛珩看着高高悬起的牌匾轻声道。

    司命看着那夺目的牌匾不禁点了点头:“好风雅……”

    洛珩抬眼看去,便看到坐在窗边等人的男人。下巴扬了扬示意司命向那看:“这是阿霜历劫的师兄林朗,一同前去东海的那位。

    “有意思了。”司命只瞧了一眼便翻看命簿,轻笑出声:“这便是永昌王,谢北筱。”

    小厮在前面带路,应双桑到了一处雅阁门前,竹苓递给了小厮一块碎银后,他便识趣的离开。

    竹苓将竹门拉开,原本坐在椅上的谢北筱瞬间站起。

    “桑桑来了……”谢北筱眸子清亮,唇边挂着欣喜的笑意。

    应双桑走近后规矩的行礼,谢北筱赶忙拦下:“你我二人之间何时多了这些虚礼,来,尝尝这上好的庐山云雾。”

    说罢,两人便落座,应双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汤青碧,末沉华浮。殿下的茶清润心脾,我倒是想将这点茶之人请去我将军府,占为己有了。”

    “哈哈哈……”谢北筱笑的爽朗,“你栖云雪阁的人点茶的手艺可在这之上,桑桑倒是谦虚了。”

    应双桑似乎心情不错,唇角微弯。她生得一副好容貌,莹白透润的肌肤似是发了光般,纤眉朱唇,犹如浑然天成的朱砂美玉。

    谢北筱的目光始终落在应双桑身上不肯离去,良久,少年满载期待开口。

    “桑桑,我的心意你是晓得的,过些时日父皇便会为我们兄弟三人指婚,你若是愿意我便请旨娶你,可好……”谢北筱话语试探,手紧紧攥着,掌心尽是汗水。

    应双桑纤细的手指轻轻托着茶盏落到桌上,抬眸看向谢北筱,神色平静无波澜:“婚姻大事,又岂容你我儿戏,殿下如今的处境已是不易,不可再失圣心,万事定当谨言慎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北筱垂下头,不禁有些自嘲,眼眶泛酸,声音略显沙哑:“可是桑桑,此次指婚你定在其中,若不是我,便是……”

    谢北筱的话卡在喉咙,最后那两个字硬生生的哽在那处无法出口。

    应双桑看着谢北筱发红的眼眶,并为言语,沉默片刻后起身行礼:“殿下今日累了,双桑先行告退。”

    “桑桑……”谢北筱挽留的话语被关上厢门的声音掩盖。

    应双桑刚出“醉江月”便被少徽拦下:“应小姐,宁安王殿下有请。”

    应双桑的视线顺着少徽身后看去,一辆金顶马车正停在她将军府的马车跟前,帘布上绣着垂鳞纹。

    应双桑不用想便知,此刻楼上的谢北筱正瞧着她,她刚婉拒了谢北筱若是转身便上了宁安王的马车,可就是场好戏了。

    这宁安王真是心机颇多,哪怕是这种小心思也不会嫌幼稚。

    “臣女今日身子实在不适,麻烦转告宁安王殿下,改日定去宁安王府赔罪。”

    黑色金织的帘子后传来朗润的嗓音,语调散漫。

    “碰巧我府上御医还在候着,替姑娘把上一脉也未尝不可。”

    应双桑的眸子盯着那块帘子,似是要透过帘子看看那头的人此刻是副什么嘴脸。

    “……多谢宁安王”应双桑只沉默片刻便出声回应,竹苓小心翼翼的扶着应双桑上了宁安王府的马车。

    谢砚舟此刻却将帘子掀开,抬眼看向楼上的谢北筱,唇角牵起,目光中短暂的闪过一丝挑衅。

    “回府。”谢砚舟笑的轻蔑,放下帘子吩咐道。

    谢北筱双手攥的很紧,似是因愤怒而略微颤抖。片刻后他便调整了呼吸,将面前的清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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