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芰荷伸手替他拢了拢衣裳，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玉扶光肩头。
带着体温的柔软锦缎将玉扶光牢牢拢住，她看着他，心软了几分。
又无端生出丝缕担忧，玉扶光惯常心思深沉，如若不解释清楚，他便会日日悬于心头反复盘算，忧思过重对他心疾也无益处。
于是还是纵着他，温言软语问道“是听见我与紫菂的交谈了吗？”
话说的坦荡又直接，她无意隐瞒，或者说，她早已从种种迹象中觉察了异样。现在不过是借由对方的沉默直白问出口罢了。
“仰春。”她唤他表字，顿了顿继续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乔芰荷坐在塌边，耐心的等着。
迎上乔芰荷的目光，玉扶光轻轻摇了头。
纵观这一生，他几乎一直在失去。
生来弱症，囿于方寸，腥风血雨的江湖代代更迭，接连失去父亲，然后失去言说的能力。
未及弱冠便只能独自撑起这偌大的碧城山庄，他背负了太多，被期待，被束缚，世人敬仰的不过是他碧城山庄庄主的身份，并不是他这个人。
十五年的光阴，仿若弹指一瞬，玉扶光一下子恍惚起来。
此时，眼前的人和初见时懵懂娇俏的少女一一重叠，他们自十五年前相识后，便日夜相伴，从未分离，时光慢慢浸润，俨然足够了解彼此。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乔芰荷心中了然，淡淡一笑，却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开口又道“仰春，我无意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只是心疼你。”
寝室内烛光莹莹，玉扶光一时没有再动作，像是在挣扎。
他知道瞒不住，可实在太害怕会因此失去。只是想着，能找到更恰当的机会，亦或者，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扭转乾坤。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卑怯。
他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更何况他自己都不能接受，又叫他想要呵护的乔芰荷如何能欣然接允。
抬手覆上了乔芰荷的脸颊，温热的体温紧贴着皮肉传来，指尖微凉的温度，细细摩挲。
乔芰荷转过脸来，玉扶光凑到了她的耳边，低低呓语“娇娇，你会走吗？”
声音哑的听不见，他说完，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乔芰荷的小指指节，试图牵她的手。
乔芰荷旋即读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她略略吃惊的看着对面的人。
她一直以为像玉扶光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月亮，高高又清冷的挂着，不会低头，不会求饶，不会谄媚奉承，不会为谁掉眼泪。
可他分明问的小心翼翼，让她忍不住心颤了几瞬。
光影沉浮，平添一抹如麻的心绪。
“不会。”她想也不想，答的坚定，“若是为了我刚刚问你的话而忧虑，那完全不必。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自以为对我好的决定而已，但如果你有自己的考量，我能理解并接受。”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与紫菂交谈也不仅仅只是这些，你生来弱症，心疾又日日不见好转，现在还有残毒未清，我哪里能坦然自若，心中担忧也是自然。如若毫不在意，那你才要考虑考虑我是否贪图你的钱财。待你一命呜呼，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掠夺你的万贯家财。那时本姑娘坐拥碧城山庄，再寻些标致男子豢养在此处，岂不快哉。”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恶狠狠冷哼，“顷刻间便把你忘了！”
乔芰荷边说，边打量玉扶光，他一向霸道，心意互通后惯是把她当做所有物，最不能容忍拿这些打趣调侃。
只见玉扶光脸色登时变了，倾身过来堵她的唇。唇齿交融间，玉扶光蛮横又莽撞的惩罚这张讨厌的嘴，他拥着乔芰荷，把她牢牢锁在怀里，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
玉扶光虽休憩了片刻，但身体到底亏空太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如初的。刚刚吻得又急又凶，胸腔窒闷，很快便坚持不住了。
头倚在乔芰荷肩头微微喘息，手却不肯松开。
乔芰荷偷笑，心里了然，在他耳畔低低呓语“真没用，我说了那些话，你就只会这样堵我的嘴吗？
那人坐正了身体，捧着这张笑颜如花又狡黠的脸，终是再次开了口，严肃又跋扈，只说了两个字，“不许。”
是回答前面乔芰荷要把他忘了的，当然不许，他自十一岁起，唯有面前的这人与他一路同行，她被珍重的放在心间日日惦念，俨然被时光打磨成了唯一的一颗心头血。
“不许就不许，但你再跟我耍脾气，我可不哄你了。”乔芰荷嫣然一笑，又道“即便不是残毒，你那沉疴难愈，又时常发作。我哪里又曾真的松快过？你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担忧也是常理。又不是第一天如此，怎还闹起了别扭。知你忧思过重，但请大少爷放一百个心，我即说了陪你，便定会陪你。难道这十几年来，种种过往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在回来的路上起了誓，若你此次出事，我绝不独活！”
这话的分量太重，砸的玉扶光眼角红痕突显，眼眶中泪光盈盈。
得一人相守本就不易，在这颠倒黑白，阴谋诡计肆意的江湖之中，得上天垂怜，此生能与乔芰荷相伴便是最佳的赏赐。
但此刻他失去了开口的能力，任何言语都无法回馈这样深沉的爱意。
他心中酸涩，隐忍而克制，只能又一次把她拥住，埋首在她的颈侧，嗅着让人安心的味道，调整自己因心绪翻涌而凌乱的呼吸。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她真的如承诺的那般——永远陪他。即使他声名狼藉，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乔芰荷任他索取，如若他是逆风生长的劲草，那她便甘愿做他脚边一支缠绕攀附的茑萝。
她轻抚着玉扶光单薄的背脊，低低切切的在他耳边继续哄道“可安心了？”
冗长的黑夜里，每一盏灯火都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柔情，玉扶光松开双手，眸中水汽尽退，但眼尾的绯红却愈发清晰。
他目光灼灼，似乎有话要讲，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抿紧了唇瓣，自床头的小匣里取了一副手钏和一张纸来。
乔芰荷颇为耐心的等他，将他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见他小心翼翼，分外珍重，心中竟生出些不可名状的温情，轻易抹去了先前的龃龉。
玉扶光玉指纤纤，尖端绀紫淡去，只留薄薄的一层透红，触手微凉。他轻轻执起乔芰荷的手，将那做工精巧的银铃手钏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铃声清脆，在静谧的深夜里仿若夜莺的鸣唱。
接着捻着一张纸笺递到乔芰荷手中，抬眸凝视她，不想错过任何神情，微启双唇，无声说道“给你的。”
子时一刻，夜幕深重，空气无声的流转，裹挟着寝室内淡淡的药香，稍稍有些凉意，但此刻萦绕在彼此间升温的情愫却让乔芰荷放下了所有戒备，倍感心安。
她接了过来，腕间银铃作响，指尖细细抚摸平滑的纸笺，几行小字，笔力遒劲，——“浮生固短，顽疾难愈，因绵绵情意方才朝暮可期，盼修良缘于斯日，愿成佳偶于永年，谨以白首之约不负卿，吾妻可否？”
乔芰荷细细读了几遍，而后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玉扶光，眼波流转。
纸笺被攥在手中，上挑的眉眼在灯火下分外妖冶，面色却少有的娇羞，乔芰荷噙着笑，不轻不重的坚定回道“好啊。”
玉扶光，你是人是佛是妖是魔，与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脱去皮囊无非两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可有一万八千相。
我亦并非皎皎白月，漫长岁月回响，已经教会我识人观骨。即便前路坎坷，一如既往，甘之若饴。
对你的偏爱，从来都是在人声鼎沸的地方，人尽皆知。
带着体温的柔软锦缎将玉扶光牢牢拢住，她看着他，心软了几分。
又无端生出丝缕担忧，玉扶光惯常心思深沉，如若不解释清楚，他便会日日悬于心头反复盘算，忧思过重对他心疾也无益处。
于是还是纵着他，温言软语问道“是听见我与紫菂的交谈了吗？”
话说的坦荡又直接，她无意隐瞒，或者说，她早已从种种迹象中觉察了异样。现在不过是借由对方的沉默直白问出口罢了。
“仰春。”她唤他表字，顿了顿继续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乔芰荷坐在塌边，耐心的等着。
迎上乔芰荷的目光，玉扶光轻轻摇了头。
纵观这一生，他几乎一直在失去。
生来弱症，囿于方寸，腥风血雨的江湖代代更迭，接连失去父亲，然后失去言说的能力。
未及弱冠便只能独自撑起这偌大的碧城山庄，他背负了太多，被期待，被束缚，世人敬仰的不过是他碧城山庄庄主的身份，并不是他这个人。
十五年的光阴，仿若弹指一瞬，玉扶光一下子恍惚起来。
此时，眼前的人和初见时懵懂娇俏的少女一一重叠，他们自十五年前相识后，便日夜相伴，从未分离，时光慢慢浸润，俨然足够了解彼此。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乔芰荷心中了然，淡淡一笑，却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开口又道“仰春，我无意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只是心疼你。”
寝室内烛光莹莹，玉扶光一时没有再动作，像是在挣扎。
他知道瞒不住，可实在太害怕会因此失去。只是想着，能找到更恰当的机会，亦或者，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扭转乾坤。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卑怯。
他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更何况他自己都不能接受，又叫他想要呵护的乔芰荷如何能欣然接允。
抬手覆上了乔芰荷的脸颊，温热的体温紧贴着皮肉传来，指尖微凉的温度，细细摩挲。
乔芰荷转过脸来，玉扶光凑到了她的耳边，低低呓语“娇娇，你会走吗？”
声音哑的听不见，他说完，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乔芰荷的小指指节，试图牵她的手。
乔芰荷旋即读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她略略吃惊的看着对面的人。
她一直以为像玉扶光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月亮，高高又清冷的挂着，不会低头，不会求饶，不会谄媚奉承，不会为谁掉眼泪。
可他分明问的小心翼翼，让她忍不住心颤了几瞬。
光影沉浮，平添一抹如麻的心绪。
“不会。”她想也不想，答的坚定，“若是为了我刚刚问你的话而忧虑，那完全不必。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自以为对我好的决定而已，但如果你有自己的考量，我能理解并接受。”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与紫菂交谈也不仅仅只是这些，你生来弱症，心疾又日日不见好转，现在还有残毒未清，我哪里能坦然自若，心中担忧也是自然。如若毫不在意，那你才要考虑考虑我是否贪图你的钱财。待你一命呜呼，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掠夺你的万贯家财。那时本姑娘坐拥碧城山庄，再寻些标致男子豢养在此处，岂不快哉。”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恶狠狠冷哼，“顷刻间便把你忘了！”
乔芰荷边说，边打量玉扶光，他一向霸道，心意互通后惯是把她当做所有物，最不能容忍拿这些打趣调侃。
只见玉扶光脸色登时变了，倾身过来堵她的唇。唇齿交融间，玉扶光蛮横又莽撞的惩罚这张讨厌的嘴，他拥着乔芰荷，把她牢牢锁在怀里，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
玉扶光虽休憩了片刻，但身体到底亏空太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如初的。刚刚吻得又急又凶，胸腔窒闷，很快便坚持不住了。
头倚在乔芰荷肩头微微喘息，手却不肯松开。
乔芰荷偷笑，心里了然，在他耳畔低低呓语“真没用，我说了那些话，你就只会这样堵我的嘴吗？
那人坐正了身体，捧着这张笑颜如花又狡黠的脸，终是再次开了口，严肃又跋扈，只说了两个字，“不许。”
是回答前面乔芰荷要把他忘了的，当然不许，他自十一岁起，唯有面前的这人与他一路同行，她被珍重的放在心间日日惦念，俨然被时光打磨成了唯一的一颗心头血。
“不许就不许，但你再跟我耍脾气，我可不哄你了。”乔芰荷嫣然一笑，又道“即便不是残毒，你那沉疴难愈，又时常发作。我哪里又曾真的松快过？你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我担忧也是常理。又不是第一天如此，怎还闹起了别扭。知你忧思过重，但请大少爷放一百个心，我即说了陪你，便定会陪你。难道这十几年来，种种过往你还看不明白吗？我在回来的路上起了誓，若你此次出事，我绝不独活！”
这话的分量太重，砸的玉扶光眼角红痕突显，眼眶中泪光盈盈。
得一人相守本就不易，在这颠倒黑白，阴谋诡计肆意的江湖之中，得上天垂怜，此生能与乔芰荷相伴便是最佳的赏赐。
但此刻他失去了开口的能力，任何言语都无法回馈这样深沉的爱意。
他心中酸涩，隐忍而克制，只能又一次把她拥住，埋首在她的颈侧，嗅着让人安心的味道，调整自己因心绪翻涌而凌乱的呼吸。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她真的如承诺的那般——永远陪他。即使他声名狼藉，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乔芰荷任他索取，如若他是逆风生长的劲草，那她便甘愿做他脚边一支缠绕攀附的茑萝。
她轻抚着玉扶光单薄的背脊，低低切切的在他耳边继续哄道“可安心了？”
冗长的黑夜里，每一盏灯火都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柔情，玉扶光松开双手，眸中水汽尽退，但眼尾的绯红却愈发清晰。
他目光灼灼，似乎有话要讲，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抿紧了唇瓣，自床头的小匣里取了一副手钏和一张纸来。
乔芰荷颇为耐心的等他，将他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见他小心翼翼，分外珍重，心中竟生出些不可名状的温情，轻易抹去了先前的龃龉。
玉扶光玉指纤纤，尖端绀紫淡去，只留薄薄的一层透红，触手微凉。他轻轻执起乔芰荷的手，将那做工精巧的银铃手钏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铃声清脆，在静谧的深夜里仿若夜莺的鸣唱。
接着捻着一张纸笺递到乔芰荷手中，抬眸凝视她，不想错过任何神情，微启双唇，无声说道“给你的。”
子时一刻，夜幕深重，空气无声的流转，裹挟着寝室内淡淡的药香，稍稍有些凉意，但此刻萦绕在彼此间升温的情愫却让乔芰荷放下了所有戒备，倍感心安。
她接了过来，腕间银铃作响，指尖细细抚摸平滑的纸笺，几行小字，笔力遒劲，——“浮生固短，顽疾难愈，因绵绵情意方才朝暮可期，盼修良缘于斯日，愿成佳偶于永年，谨以白首之约不负卿，吾妻可否？”
乔芰荷细细读了几遍，而后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玉扶光，眼波流转。
纸笺被攥在手中，上挑的眉眼在灯火下分外妖冶，面色却少有的娇羞，乔芰荷噙着笑，不轻不重的坚定回道“好啊。”
玉扶光，你是人是佛是妖是魔，与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脱去皮囊无非两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可有一万八千相。
我亦并非皎皎白月，漫长岁月回响，已经教会我识人观骨。即便前路坎坷，一如既往，甘之若饴。
对你的偏爱，从来都是在人声鼎沸的地方，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