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知道这些天余灿很忙,没主动去打扰,但时不时会找人问问华恩技术部门的最新进展。

    但在一周内得到两份进度报告之后,他开始担心了。

    那天,孟宴臣收到肖亦骁的消息,说是燕城隔壁市有个不错的限定活动,问他要不要门票,可以拿到两张位置最好的早鸟,在活动正式开始之前就进去看看。

    他一看活动介绍就有了想法,但想着应该告诉余灿这件事,正好晚饭还没个着落,干脆在下班之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余灿接了,并主动邀请他去黎思亭吃晚饭。

    只是,孟宴臣听出她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不怎样,实在放心不下,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余灿的沉默很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孟宴臣顿时又担心又紧张,也懒得再去什么黎思亭了,一脚油门去了华恩实验室。

    等他到的时候,实验室的其他人也差不多下班回去了,余灿还撑着脑袋坐在最里面那间里写报告。

    他顾不上其他的,敲门进去:“余灿。”

    余灿确实在等他,听见声音之后也没急着回头,反而是孟宴臣着急地拖了椅子坐在她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奇怪,状态不对。”

    她保存了当前进度,闭了闭眼,总算下定决心,转过来看着他:“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只需要坦诚回答即可,好吗?”

    孟宴臣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本想伸手过去给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孟宴臣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还是先点头。

    余灿暗暗握拳,很快又松开,从白大褂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随后慢吞吞地推到孟宴臣面前。

    他瞬间顿住。

    “第一个问题是……你认识他,你认识Adam,对吗?”

    孟宴臣收回手,但指腹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拂过Adam嘚瑟的笑脸,声音渐轻:“对,我们是那场商科模拟大赛的队友。”

    “你在那个组负责什么?”

    “presentation的文稿,数据的整合……一些比较笼统的工作。”

    余灿顿顿地点头,声音轻得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那在决赛里……你负责那个小组的哪个部分?”

    孟宴臣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似乎知道了答案,但还在等着他开口,目光灼灼。

    “决赛的script都是我写的,一二三轮都是,但第二轮的稿子没用上。”

    孟宴臣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甚至不敢再看余灿,指尖微微颤抖。

    “命题老师是沃顿商学院的教授,当时那个题目……看似很简单,但坑很多,我们组收集完数据之后准备写稿,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太行,两天时间,拉着大家一起重新做了一遍。”

    余灿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碎掉,那瞬间差点没坐稳。

    她对Adam产生初印象,就是因为他在第一轮的展示:语言流畅,逻辑完整,数据详细,表格清晰,条件明确,措施有效,考虑周全,能在照顾到多方面因素和多层次需求的前提下,采取最有力的手段来处理问题并规避后续风险。

    所以严格来说,给她留下印象的不是Adam,而是那份展示,Adam只是把演示画面和script展示给大家看了而已。

    决赛最终轮,也就是第三轮,各组成员需要即兴发挥。

    Adam那一组是线上组,组员平时通过线上会议室沟通,参加最终轮的还有另外两个线上组,所以现场还切了一块大屏出来展示他们的沟通过程。

    余灿现在想起来了,当时她很关心Adam组的成绩,边看他和组员沟通的画面边不时看一眼台下打分老师的表情,在看到Adam组同时将六个可能产生影响的因素考虑进去的时候,打分老师脸上甚至有了光。

    没记错的话,六个要素里面,至少有四个要素是同一个人提出的。

    所以,他们组能拿特等奖,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

    毕竟,那是孟宴臣。

    但她偏偏没有去关注当时就在屏幕上的他们组其他成员,眼里只有戴着耳机听队友发言的Adam。

    如果那个时候她抬头了,哪怕只有一眼,她也能看到画面里的孟宴臣。

    哪怕只有一眼。

    但她没有。

    孟宴臣看余灿越来越沮丧,心像是被人揪成一团,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余灿,没关系的,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余灿依然没有看他,只是垂着脑袋:“你一直都知道Adam和我的关系吗?”

    “不知道。大赛结束之后,我只和Adam见了一面,就是照片里的这一面。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没跟我说过任何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也不会去主动问。”

    “那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顿了两秒,还是决定说实话:“你给我看那份script的时候。在那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和Adam还有关系,我甚至都不记得Adam长什么样了,毕竟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余灿倏地揪住头发。

    孟宴臣心疼得不得了,担心她再次恐慌,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确定的是,她和当初那个小哭包一样,哪怕只是蹙眉垂眼,他的心脏就会在无形中变成她的解压玩具,揉搓捏按,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我要是记得就好了……不至于……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孟宴臣轻抚着她的后脑勺。“灿灿,过去很重要没错,但更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知道,我也不想骗你。灿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看到当下,好吗?”

    余灿没再回应,但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服。

    那瞬间,孟宴臣仿佛能听见自己如雷鸣的心跳声。

    他不是没抱过人,但像现在这样慌张到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她的情绪还是先平复自己的心跳的经历,他从没有过。

    诚然,余灿是特殊的,是在他这里最特别的那个。

    他该做决定了。

    但同时,他也时刻在提醒自己,他现在是在和一个已逝之人竞争。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结局:余灿会时不时回加州的实验室去获取最新数据,而田纳西的公墓必然是她每次回加州前后都要去的地方。

    眼前的、印象几乎没有的童年玩伴,已逝的、一眼钟情的初恋爱人,光是摆在一起,好像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

    “灿灿,周三有空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下周三?”

    意料之中地看到她已经变红的眼睛,孟宴臣还是抽了张纸过来,边给她擦眼角边回答她的问题:“对,下周三——但或许还得搭上周四。因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一天时间不确定能不能来回。”

    “去哪里?”

    “暂时是个秘密。”

    余灿吸吸鼻子,暂时把情那些负面情绪都收起来,满眼好奇地盯着他,在他肯定的注视下,好奇又逐渐转化为期待,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我看看我的工作安排表。”

    看她边用手背蹭脸还边盯着电脑屏幕,孟宴臣顿时心软,但多少有些蛮横地把她的椅子拉近了些。

    “我下周三……哎呀你先别动。”余灿头也没回,拍了拍那只停在她座椅扶手上的手。“我下周三周四都是常规工作,检查各组进展再分析数据这些。”

    “那就是可以翘班了。”

    “什么翘班,你想逃班也别拉着我,我是给人打工的,我的工资和考勤挂钩的。”

    孟宴臣简直哭笑不得:“那请两天假,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余灿居然就这样盯着他然后陷入了沉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把她拉回神。

    余灿咂嘴,但确实一副求知劲:“孟董,如果是其他人跟我说刚刚那句话,你觉得我可以相信吗?”

    孟宴臣被她逗乐,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你别给我一种我好像在骗人的感觉,我没骗人,更不会骗你。”

    “那不一定,骗子一般不会说自己在骗人。”

    他这回是真笑了,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捏捏她的脸颊:“那我换个说法。余总上次害得我迟到,说是听我安排,我现在有想法了,并且把这个想法安排在下周三、下周四两天,余总认为呢?作为商人,基本的诚信要有吧?”

    余灿确实没想到孟宴臣还藏着这一手,顿时坐直。

    她尽可能忍着嫌弃的模样完整落在孟宴臣眼里,逗得他差点当着她的面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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