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有福和有喜摸不准皇帝陛下的脾性，不敢多加置喙，便由着荀琰自己想入非非，也正因为没人懂他的心思，他也不肯同旁人说，才造就了后来的许多笑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正是午间，宫门处不少宫女采买刚回来，人来人往，倒显得有些络绎不绝。
明婵正是知事懵懂的年纪，对一些都很好奇，大眼睛水亮亮的瞧着来往的人，拉了拉明姣的手。
明姣会意，于是两姐妹落后了明夫人两步，明婵附在明姣耳边道：“长姐，你瞧，皇宫里的宫女来往采买，和咱们家像不像？”
她这话是孩童之言，不过明姣上一世居于深宫，处处都尊着规矩，便道明婵这话有些逾矩了。瞧了一眼身旁，并无人能听见，随后才道：“这些话在家里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许随意胡说。”
明婵聪明，经姐姐一提点，立刻就懂了，马上做可爱状掩了掩自己的唇，眨眨眼示意自己懂了。
随后又小孩子故作深沉，长叹气道：“长姐你瞧，宫里一点都不好，规矩也忒多了，我瞧着那些个宫女死气沉沉的，一点也比不上咱们府上热闹。皇上么，也就是一张脸生的好看，但是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顾二有趣呢！”
明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说前几句时，我还当你心思灵透，原来说到后来只是为了夸赞顾二公子。”
“哎呀长姐~~”明婵脸蛋微红，见她只管笑，便快走两步不同她说了。
直到坐上马车，明婵还脸蛋微红着不肯理明姣。
明姣知道这丫头惯爱折腾，就由着她气去了。倒是明夫人，看着两个女儿闹时，不似平常喜悦，倒是有些惆怅颜色。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红色宫墙越来越远，明姣不知为何，心中陡然清亮许多。大约是离那让她不堪回首的地方越远，心越安定吧。
此刻她坐在马车中，偶尔感受到母亲投来的目光，心中便知晓母亲定是有所猜测。回想今日，她心情杂乱，大约是没掩饰好情绪。恐怕不止母亲，太后娘娘想必也会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即便她心中坦诚，却也无法向众人说明，只能交代给时间。
她望向卷帘外的长街，阳光倾照在她白瓷般的侧脸上，若是有人此时从长街经过，瞧见她面孔含愁，大约会觉得奇怪，怎么豆蔻年华的女儿竟有了如此深沉的心事。
如今的明姣沉浸在对过去的愤懑中，所以压根没意识到，事实上是自从今日荀琰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思就乱了，所以才会忘记在太后和明夫人面前掩藏情绪。
*
寿安宫里，檀香阵阵。
皇帝和明家三人走后，寿安宫的宫人将内殿的门敞开，重新换了花卉和水果，伺候的嬷嬷扶着太后娘娘去内殿的美人榻处歇着。
嬷嬷为太后娘娘净手后，问道：“太后既看出了皇上和明家大姑娘之间的不寻常，为何不点破？”
太后闻言浅笑了一下，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净干了手上的水，似笑似无奈般叹口气，道：“皇帝年轻，人年轻时心性不定，今日喜欢这个，明日着意那个，哪知道什么是长久。”
嬷嬷了然：“原来太后是怕陛下自己变了心，所以才不点破的。可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从没见陛下对哪位姑娘这样热络，那明大姑娘分明是惹了陛下的，可陛下竟丝毫没有怪罪，只瞧了明姑娘一眼，眼底便都是开怀了。奴婢瞧着，若不是娘娘拦下了陛下，陛下只怕就要追出去说话了。”
嬷嬷瞧出来了，太后自然也瞧出来了，便笑：“他如今是半分沉不住气了。那日来哀家这里，巴巴地说了半日选秀的事，哀家瞧着，就是来打听明家姑娘在不在册子上，当真是……”
说着荀琰的事，主仆两人一同笑起来，嬷嬷道：“娘娘从前总说盼望着能有个人管管陛下，陛下却对儿女情长不热衷，如今陛下动心了，娘娘却不帮着陛下，太后是不喜欢明家姑娘？”
想起明姣，太后眼底笑意更甚：“非也，明姣聪慧，识大体，小小年纪，身上气度却从容，又活泼，跟皇帝的性子实在是相配。哀家很喜欢明家那位姑娘。”
“只是，哀家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不是哀家看到的那么简单。且看明姣对皇帝退避三舍的样子，便与寻常姑娘不同。两人之间的事，两人理清最为紧要，旁人若随意插手，恐怕反倒适得其反。所以哀家只提点皇帝两句，让他自己留意着，到底为何明姣对他避如蛇蝎吧。”
嬷嬷闻言笑道：“原是如此，明家姑娘得了陛下和娘娘的青眼，倒是好福气，只是选秀单子上没有明姑娘，这……”
太后摆摆手：“且不管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
明家的马车一路缓驰，明姣和妹妹说说笑笑，路上还去绸缎铺看了新的料子式样，又挑了些首饰，一路边逛边走，约莫午膳时间，母女三人便回到了明府。
甫一踏进大门，明姣便瞧见小厮匆匆从半人高的花坛后走过来，脸带忧愁。
见着明夫人，简直如见救星。
“怎么了这是？”明夫人问道。
小厮擦了擦额上的汗：“夫人快进去看看吧，将军发脾气呢，管事嘱咐让把大门关上，怕隔墙有耳！”
自家父亲脾气爆，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通常也就是闹腾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就没了后文，所以明姣和明婵对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但是也好奇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于是便跟着母亲一同去正院里，准备看看这次是什么八卦。
刚进正院，便见大门开着，丫鬟小厮齐齐立在廊下，内堂里传来明大将军的怒吼：“立刻着人把请帖退回去！我明家再不同他往来！”
明大将军近身伺候的小厮莱芜此刻正在廊下踟蹰，手上捧着一个红色漆木盒子，满脸惶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明姣挽着母亲的手，走到近前，开口道：“莱芜，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大姑娘的声音，莱芜可算是找回了自己的七魂六魄，忙走过来道：“夫人，两位姑娘，您们可算回来了，将军发了大脾气了！”
明夫人道：“你慢慢说，怎么了。”
莱芜擦了擦汗，将事情细细说了。原来再过几日便是成国公府长子弱冠生辰，成国公夫妇二人广邀京中好友，将请帖一一送到了府上。成国公一门武将，战功赫赫，与明大将军亦有沙场过命之交情，明家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只是，令明将军生气的缘由并不在此处。
明家一门武将，脾性秉直，于朝政之事上一向畅所欲言，且大约是武将与言官大多有所不和，所以明将军最看不上文臣的酸儒礼节，其中，最令明将军不喜的，就是翰林大学士顾大人，皇上刚登基时，两人便因政见不合在金銮殿外大吵了一架。
那次两人足足争辩了半个时辰，期间，连一向将礼数两个字挂在嘴边的顾大人都忍不住几次口出恶言，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皇上派了身边的有福来劝架，直说两位大人都是为国尽心种种，才将两人劝回去。
从那以后，明将军和顾大人便是对彼此视若无睹，这在朝中人尽皆知。
而成国公府和明家一向来往甚密，成国公和明将军更是知己好友，本来都是对翰林大学士视若无睹的，这次成国公府长子弱冠之礼，竟然邀请了翰林大学士一家，怎不让明将军生气！
这厢明姣刚听明白事情由来，便听里面又传来父亲的声音：“成国公转投他顾家，便是背信弃义之徒！我明家绝再不与其往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正是午间，宫门处不少宫女采买刚回来，人来人往，倒显得有些络绎不绝。
明婵正是知事懵懂的年纪，对一些都很好奇，大眼睛水亮亮的瞧着来往的人，拉了拉明姣的手。
明姣会意，于是两姐妹落后了明夫人两步，明婵附在明姣耳边道：“长姐，你瞧，皇宫里的宫女来往采买，和咱们家像不像？”
她这话是孩童之言，不过明姣上一世居于深宫，处处都尊着规矩，便道明婵这话有些逾矩了。瞧了一眼身旁，并无人能听见，随后才道：“这些话在家里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许随意胡说。”
明婵聪明，经姐姐一提点，立刻就懂了，马上做可爱状掩了掩自己的唇，眨眨眼示意自己懂了。
随后又小孩子故作深沉，长叹气道：“长姐你瞧，宫里一点都不好，规矩也忒多了，我瞧着那些个宫女死气沉沉的，一点也比不上咱们府上热闹。皇上么，也就是一张脸生的好看，但是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顾二有趣呢！”
明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说前几句时，我还当你心思灵透，原来说到后来只是为了夸赞顾二公子。”
“哎呀长姐~~”明婵脸蛋微红，见她只管笑，便快走两步不同她说了。
直到坐上马车，明婵还脸蛋微红着不肯理明姣。
明姣知道这丫头惯爱折腾，就由着她气去了。倒是明夫人，看着两个女儿闹时，不似平常喜悦，倒是有些惆怅颜色。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红色宫墙越来越远，明姣不知为何，心中陡然清亮许多。大约是离那让她不堪回首的地方越远，心越安定吧。
此刻她坐在马车中，偶尔感受到母亲投来的目光，心中便知晓母亲定是有所猜测。回想今日，她心情杂乱，大约是没掩饰好情绪。恐怕不止母亲，太后娘娘想必也会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即便她心中坦诚，却也无法向众人说明，只能交代给时间。
她望向卷帘外的长街，阳光倾照在她白瓷般的侧脸上，若是有人此时从长街经过，瞧见她面孔含愁，大约会觉得奇怪，怎么豆蔻年华的女儿竟有了如此深沉的心事。
如今的明姣沉浸在对过去的愤懑中，所以压根没意识到，事实上是自从今日荀琰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思就乱了，所以才会忘记在太后和明夫人面前掩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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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里，檀香阵阵。
皇帝和明家三人走后，寿安宫的宫人将内殿的门敞开，重新换了花卉和水果，伺候的嬷嬷扶着太后娘娘去内殿的美人榻处歇着。
嬷嬷为太后娘娘净手后，问道：“太后既看出了皇上和明家大姑娘之间的不寻常，为何不点破？”
太后闻言浅笑了一下，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净干了手上的水，似笑似无奈般叹口气，道：“皇帝年轻，人年轻时心性不定，今日喜欢这个，明日着意那个，哪知道什么是长久。”
嬷嬷了然：“原来太后是怕陛下自己变了心，所以才不点破的。可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从没见陛下对哪位姑娘这样热络，那明大姑娘分明是惹了陛下的，可陛下竟丝毫没有怪罪，只瞧了明姑娘一眼，眼底便都是开怀了。奴婢瞧着，若不是娘娘拦下了陛下，陛下只怕就要追出去说话了。”
嬷嬷瞧出来了，太后自然也瞧出来了，便笑：“他如今是半分沉不住气了。那日来哀家这里，巴巴地说了半日选秀的事，哀家瞧着，就是来打听明家姑娘在不在册子上，当真是……”
说着荀琰的事，主仆两人一同笑起来，嬷嬷道：“娘娘从前总说盼望着能有个人管管陛下，陛下却对儿女情长不热衷，如今陛下动心了，娘娘却不帮着陛下，太后是不喜欢明家姑娘？”
想起明姣，太后眼底笑意更甚：“非也，明姣聪慧，识大体，小小年纪，身上气度却从容，又活泼，跟皇帝的性子实在是相配。哀家很喜欢明家那位姑娘。”
“只是，哀家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不是哀家看到的那么简单。且看明姣对皇帝退避三舍的样子，便与寻常姑娘不同。两人之间的事，两人理清最为紧要，旁人若随意插手，恐怕反倒适得其反。所以哀家只提点皇帝两句，让他自己留意着，到底为何明姣对他避如蛇蝎吧。”
嬷嬷闻言笑道：“原是如此，明家姑娘得了陛下和娘娘的青眼，倒是好福气，只是选秀单子上没有明姑娘，这……”
太后摆摆手：“且不管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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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的马车一路缓驰，明姣和妹妹说说笑笑，路上还去绸缎铺看了新的料子式样，又挑了些首饰，一路边逛边走，约莫午膳时间，母女三人便回到了明府。
甫一踏进大门，明姣便瞧见小厮匆匆从半人高的花坛后走过来，脸带忧愁。
见着明夫人，简直如见救星。
“怎么了这是？”明夫人问道。
小厮擦了擦额上的汗：“夫人快进去看看吧，将军发脾气呢，管事嘱咐让把大门关上，怕隔墙有耳！”
自家父亲脾气爆，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通常也就是闹腾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就没了后文，所以明姣和明婵对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但是也好奇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大发雷霆，于是便跟着母亲一同去正院里，准备看看这次是什么八卦。
刚进正院，便见大门开着，丫鬟小厮齐齐立在廊下，内堂里传来明大将军的怒吼：“立刻着人把请帖退回去！我明家再不同他往来！”
明大将军近身伺候的小厮莱芜此刻正在廊下踟蹰，手上捧着一个红色漆木盒子，满脸惶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明姣挽着母亲的手，走到近前，开口道：“莱芜，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大姑娘的声音，莱芜可算是找回了自己的七魂六魄，忙走过来道：“夫人，两位姑娘，您们可算回来了，将军发了大脾气了！”
明夫人道：“你慢慢说，怎么了。”
莱芜擦了擦汗，将事情细细说了。原来再过几日便是成国公府长子弱冠生辰，成国公夫妇二人广邀京中好友，将请帖一一送到了府上。成国公一门武将，战功赫赫，与明大将军亦有沙场过命之交情，明家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只是，令明将军生气的缘由并不在此处。
明家一门武将，脾性秉直，于朝政之事上一向畅所欲言，且大约是武将与言官大多有所不和，所以明将军最看不上文臣的酸儒礼节，其中，最令明将军不喜的，就是翰林大学士顾大人，皇上刚登基时，两人便因政见不合在金銮殿外大吵了一架。
那次两人足足争辩了半个时辰，期间，连一向将礼数两个字挂在嘴边的顾大人都忍不住几次口出恶言，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皇上派了身边的有福来劝架，直说两位大人都是为国尽心种种，才将两人劝回去。
从那以后，明将军和顾大人便是对彼此视若无睹，这在朝中人尽皆知。
而成国公府和明家一向来往甚密，成国公和明将军更是知己好友，本来都是对翰林大学士视若无睹的，这次成国公府长子弱冠之礼，竟然邀请了翰林大学士一家，怎不让明将军生气！
这厢明姣刚听明白事情由来，便听里面又传来父亲的声音：“成国公转投他顾家，便是背信弃义之徒！我明家绝再不与其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