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坐在木椅上，眼中饱含悲切与愧疚。
今日早朝，使臣提议和亲之事后，他第一反应是权衡利弊，不是顾及闻人暧的感受，也未想到皇家脸面。他心中有杆秤，右端是憺云公主，左端是辛鸟开出的条件。两者相较，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朝堂上七嘴八舌，有人反对有人沉默。而圣上，他望着周旸，轻轻抬了抬下颚，他在等周旸说话。
周旸是光景军统帅，二十几年朝代更迭时，他算开国功臣，也是他接管了萧条的水师，一手培养到如今能抵抗外来侵略，正是如此，圣上才能将闻人兰放心交给他照料。
闻人洧冷眼看着下面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他岂能不知此事重大，若问他最真实的想法，必然是和亲为上策。謇国年历不过二十年左右，兵力不算太强，但连接各族各部都有统帅，水师骑兵各有千秋。对内是女儿，对外是公主，可对作为圣上的自己来说，闻人暧没有值得倾注情感的地方。她在某时是个人，也能在需要时作为棋子。
所以，闻人洧不想拒绝。他是圣上，这话不能由他说出口。
“蒙汜水灾，突穷虎视眈眈，此时再树外敌对己不利。”周旸开口。
祁安踏出，弯腰，“臣赞同纯厚将军的话。辛鸟族依水吃水，对于船只建造和海域研究要先于本国，两方联姻，利大于弊。望圣上慎重考虑。”
木樛站在另侧，有点后悔没能拉住相国。他叹了口气，想着回家如何向祁庇颜解释。木樛知晓，对于相国来说，一切以謇国为上，以百姓为主。对于祁庇颜来说，是背叛。
果然，祁庇颜问了木樛，“父亲是什么态度？”
木樛起身端起托盘，借口说：“我将这个收拾收拾，夫人你最近累不累，我来时看到了好几位女眷，是哪位大人家的，夫人和我讲讲吧。”
祁庇颜和木樛婚期定在年后，各大人家的女眷都来贺喜，祁庇颜每日都在备席和母亲商议嫁妆。
祁庇颜拉住他的衣角，来到窗台向外呼唤“鱼丽”，顷刻，鱼丽推门走进，又风风火火地退出去。
“你先告诉我。”祁庇颜的语气已经有点不满，她不想这样的，或者说她对外人从不这样。
木樛挨着祁庇颜坐下，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开口：“公主和亲对于謇国对于蹇州百姓都有好处，我们换取近几十年的和平，还有，商道开放，水上贸易不绝，可填补国库。”
祁庇颜眼中那一丝侥幸的火光被浇灭，她感到寒意一阵阵在心底翻涌。有人询问过憺云公主吗？没有。她只是交易中最重要的商品。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整个人生都是为了他人存在。
在祁庇颜印象中，祁安对她很好很好，不似闻人兰口无遮拦的年纪述说的圣上，也不是自己懂事后接触到的那些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儿女的父亲。在祁庇颜心中，她的父亲威猛高大，心系天下，怜悯慈悲，温和宽厚。她希望木樛说出父亲反驳痛斥和亲，现实却事与愿违。
祁庇颜的脸色惨白，木樛抱住她，抚摸她的发。手碰到盘发的簪子，便抽出发簪，青丝落下。
“辛鸟那湿气肯定很重，她在宫中待久了，怎么会习惯。她才比我大三岁…”
“夫人，你要这么说，夕揽境你可去不了。”木樛开始转移祁庇颜的注意力，“夫人离开过京城吗？萍翳临边有海，日光晻有座高山立在渝州和辞羌之间，是天然防线。”
祁庇颜忍无可忍，捂住了木樛的嘴。“我对将军所描述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但此时我们不谈论这个。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圣上的想法是什么？”
木樛揉了揉祁庇颜的头，起身将她拽起，“准备进宫吧，有没有东西想交给憺云公主的，现在备好。此次去了，日后宴请，我替你推掉。”
祁庇颜一听，了然圣上决策，她开始低头寻簪子，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她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无奈地对木樛说：“将军，说话就说话，抽我发簪作何？”
木樛摊手，素玉簪躺在他的手掌，他比祁庇颜高许多，抬手便开始盘发。边回忆曾经看到过的手法，边笑，“本想哄你睡觉的，最近你一边应付女眷一边盯久九课业，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祁庇颜对于木樛较为娴熟的手法感到震惊，她快言快语，问：“将军居然会盘发？”
木樛着急忙慌手一松，好不容易卷起的发再次散开，祁庇颜发笑，伸手捋顺发丝。木樛连忙摆手解释，“我是学的，我没有替他人盘过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祁庇颜走至铜镜前，有缕碎发黏在了她的眼尾，她弯腰仔细拨弄。木樛无言站在她身后，待她弄好后拿起翠梳，温柔地梳祁庇颜的头发。
祁庇颜安静地盯着镜中木樛的脸，专注的神情，深邃的眼瞳，还有细碎的疤痕。木樛黑了许多，铜黄的肤色和黝黑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凌厉冷漠，以至于江苌对他抱怨连连。祁庇颜想到这轻笑，不小心牵动发梢，扯了一下。
木樛立马停手，“没事吧，疼吗？”
祁庇颜摇头，对木樛说：“将军还是让鱼丽来吧，日后闲暇再让将军学。”
木樛瘪嘴，祁庇颜抬手牵住他的手，瞬间，他露出笑。
憺云公主宫中。
闻人勉拎着从宫外带进的吃食躲进闻人暧宫中，闻人暧应付着前来寻找的侍卫，面无表情指着另一个方向。待侍卫走后，闻人勉从闻人暧屏风后走出，他将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姐！我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闻人暧拾起书，头也不抬地卧在榻上。“这次学乖了，知道往我这跑了。母亲也是，安排这么多人干什么。”她翻页，继续说：“又是和闻人昡曜吗？”
闻人勉挑出糖葫芦递给闻人暧，闻人暧侧头张嘴，闻人勉习以为常地喂了一颗，然后一直摊手放在闻人暧下巴处，闻人暧剔出果核正好落到他手中。他傻傻地笑，回应，“是的，昡曜兄对我可好了。”
闻人暧放下书，敲了敲闻人勉的脑袋，教育着说：“少和他来往，他不是心思单纯的人。”
闻人勉不以为意，他又喂了一颗。“知道了知道了。”
“你要听进心里去，别每次都当耳旁风。我…我离开后谁还保全的了你，母亲和舅舅不管我们，你要找靠得住的人。”
闻人暧对弟弟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久了，她发觉弟弟其实不傻，就是固执单纯。喜欢一个人很久不敢开口，将对错一分为二，不相信混沌之物。他追崇性本善，认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闻人暧想尽全力保护弟弟，也保护弟弟心中的世界。
闻人勉放下糖葫芦，眼中泪花打着转。“姐，你是不是要去和亲了，我不想你离开我。辛鸟那么远，你要是水土不服怎么办，那里有好的太医吗？”
闻人暧苦笑，刚才已经宣旨，年后出嫁。嫁妆由母亲安排，太后在此基础上再添。送走太监后，闻人暧的第一反应是弟弟怎么办。她已经习惯逆来顺受，天高地远，她的身上总有镣铐。
她不喜欢待在宫中，她从小就十分羡慕闻人兰，闻人兰比她小却见识过人。殿前司武试她偷偷看过，一招一式酣畅淋漓，每个人都将她看作对手而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后来，她与祁庇颜见了几面。祁庇颜的脸圆圆的，眼睛比葡萄还大，稚嫩懵懂地玩闹。祁思乐为妹妹打架的事传遍京城，相国唯有一妻，家庭和睦，那是闻人暧可望不可及的。
她不嫉妒任何人，却不得不防备任何人。母亲在外肆意结仇，遭受苦难的却是她和弟弟。
闻人暧故作嫌弃表情，挽起袖子擦闻人勉的眼睛。
“哭什么哭，又不是见不到了。”她指了指糖葫芦，“这个还不错，辛鸟要是没有，我还指望你给我送。”
闻人勉立马挑出一颗喂到闻人暧嘴中，闻人暧咀嚼着，不知不觉也红了眼。
忽然，来人通传。“木将军和美冀君在外，说要拜访公主。”
一听祁庇颜来了，闻人勉破涕为笑，他在桌上挑挑拣拣，想拿出什么招待祁庇颜。闻人暧一看不舒服起来，她让人撤下吃食换上了宫中糕点。来者是贵客，街头小吃怠慢了他们。绝对不是因为闻人勉带的，她不舍得。
祁庇颜看到闻人勉，想起最近四起的流言，她愣怔片刻，犹豫该坐到何处。木樛先她一步，将两张凳子拉到身旁，殷切地盯着祁庇颜。
“拜见憺云公主和五皇子。”祁庇颜福礼。
“拜见憺云公主和五皇子。”木樛低头重复。
“参见信直将军。”闻人暧笑着拉过弟弟。
闻人勉的眼睛黏在祁庇颜身上，木樛心中冒火面上没有露出分毫，他淡淡地笑。
闻人暧揪着闻人勉耳朵，闻人勉这才回过神，“参见将军和美…”
祁庇颜吓得半死，手足无措地向木樛身后躲。闻人暧叹气，拽回闻人勉。
祁庇颜落座，闻人暧挤开弟弟坐到了她身旁。祁庇颜偏头示意木樛，木樛回握她的手，然后站起客气地对闻人勉说：“五皇子，我们出去聊会。”
闻人勉还未反应过来，闻人暧警惕地抬头，凝视着木樛，询问，“将军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说。”
满城风言风语，闻人暧怕木樛找闻人勉麻烦。闻人勉依旧傻笑，他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木樛刚想说话，祁庇颜连忙替他辩解，“是我有话想对你说，公主别为难他了。”
木樛好歹在官场那么多年了，看透一件事还是很简单的。且闻人勉比他小，傻傻呆呆的，他不至于和他置气。
房内，祁庇颜双膝跪地，闻人暧大惊失色，上前扶起她。
“你这是干什么？”
“我代替父亲向你道歉。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以我现在的身份，你可能会怀疑我猫哭耗子，但我是真的难过。”祁庇颜起身，闻人暧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或者说看到了两个人的倒影。
祁庇颜和闻人暧所经历的一模一样，都是莫名间被迫接受的婚姻，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显然，我的父亲在支持和亲这个决定时忘记了他有女儿。闻人暧，若日后有幸，我想去看你。我说不出辛鸟族长对你不好我要将他怎样怎样，我更希望，他是个好人。”祁庇颜手中没有瑾瑜，她又焦虑，便开始抠手。“我同你处境相似，将军很好，我希望你要相伴终生的人，比他好。”
听到这闻人暧实在憋不住，她拉着祁庇颜坐下。
“既然你对我有愧，那我开门见山。我想将闻人勉拜托给你。”
祁庇颜忧心忡忡，“我和将军成婚后要去夕揽境。”
闻人暧撑头，眼中闪出狡黠的光，“是让你去找闻人昡曜。”
祁庇颜恍然大悟，点头应下。
今日早朝，使臣提议和亲之事后，他第一反应是权衡利弊，不是顾及闻人暧的感受，也未想到皇家脸面。他心中有杆秤，右端是憺云公主，左端是辛鸟开出的条件。两者相较，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朝堂上七嘴八舌，有人反对有人沉默。而圣上，他望着周旸，轻轻抬了抬下颚，他在等周旸说话。
周旸是光景军统帅，二十几年朝代更迭时，他算开国功臣，也是他接管了萧条的水师，一手培养到如今能抵抗外来侵略，正是如此，圣上才能将闻人兰放心交给他照料。
闻人洧冷眼看着下面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人，他岂能不知此事重大，若问他最真实的想法，必然是和亲为上策。謇国年历不过二十年左右，兵力不算太强，但连接各族各部都有统帅，水师骑兵各有千秋。对内是女儿，对外是公主，可对作为圣上的自己来说，闻人暧没有值得倾注情感的地方。她在某时是个人，也能在需要时作为棋子。
所以，闻人洧不想拒绝。他是圣上，这话不能由他说出口。
“蒙汜水灾，突穷虎视眈眈，此时再树外敌对己不利。”周旸开口。
祁安踏出，弯腰，“臣赞同纯厚将军的话。辛鸟族依水吃水，对于船只建造和海域研究要先于本国，两方联姻，利大于弊。望圣上慎重考虑。”
木樛站在另侧，有点后悔没能拉住相国。他叹了口气，想着回家如何向祁庇颜解释。木樛知晓，对于相国来说，一切以謇国为上，以百姓为主。对于祁庇颜来说，是背叛。
果然，祁庇颜问了木樛，“父亲是什么态度？”
木樛起身端起托盘，借口说：“我将这个收拾收拾，夫人你最近累不累，我来时看到了好几位女眷，是哪位大人家的，夫人和我讲讲吧。”
祁庇颜和木樛婚期定在年后，各大人家的女眷都来贺喜，祁庇颜每日都在备席和母亲商议嫁妆。
祁庇颜拉住他的衣角，来到窗台向外呼唤“鱼丽”，顷刻，鱼丽推门走进，又风风火火地退出去。
“你先告诉我。”祁庇颜的语气已经有点不满，她不想这样的，或者说她对外人从不这样。
木樛挨着祁庇颜坐下，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开口：“公主和亲对于謇国对于蹇州百姓都有好处，我们换取近几十年的和平，还有，商道开放，水上贸易不绝，可填补国库。”
祁庇颜眼中那一丝侥幸的火光被浇灭，她感到寒意一阵阵在心底翻涌。有人询问过憺云公主吗？没有。她只是交易中最重要的商品。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整个人生都是为了他人存在。
在祁庇颜印象中，祁安对她很好很好，不似闻人兰口无遮拦的年纪述说的圣上，也不是自己懂事后接触到的那些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儿女的父亲。在祁庇颜心中，她的父亲威猛高大，心系天下，怜悯慈悲，温和宽厚。她希望木樛说出父亲反驳痛斥和亲，现实却事与愿违。
祁庇颜的脸色惨白，木樛抱住她，抚摸她的发。手碰到盘发的簪子，便抽出发簪，青丝落下。
“辛鸟那湿气肯定很重，她在宫中待久了，怎么会习惯。她才比我大三岁…”
“夫人，你要这么说，夕揽境你可去不了。”木樛开始转移祁庇颜的注意力，“夫人离开过京城吗？萍翳临边有海，日光晻有座高山立在渝州和辞羌之间，是天然防线。”
祁庇颜忍无可忍，捂住了木樛的嘴。“我对将军所描述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但此时我们不谈论这个。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圣上的想法是什么？”
木樛揉了揉祁庇颜的头，起身将她拽起，“准备进宫吧，有没有东西想交给憺云公主的，现在备好。此次去了，日后宴请，我替你推掉。”
祁庇颜一听，了然圣上决策，她开始低头寻簪子，披头散发成何体统。她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无奈地对木樛说：“将军，说话就说话，抽我发簪作何？”
木樛摊手，素玉簪躺在他的手掌，他比祁庇颜高许多，抬手便开始盘发。边回忆曾经看到过的手法，边笑，“本想哄你睡觉的，最近你一边应付女眷一边盯久九课业，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祁庇颜对于木樛较为娴熟的手法感到震惊，她快言快语，问：“将军居然会盘发？”
木樛着急忙慌手一松，好不容易卷起的发再次散开，祁庇颜发笑，伸手捋顺发丝。木樛连忙摆手解释，“我是学的，我没有替他人盘过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祁庇颜走至铜镜前，有缕碎发黏在了她的眼尾，她弯腰仔细拨弄。木樛无言站在她身后，待她弄好后拿起翠梳，温柔地梳祁庇颜的头发。
祁庇颜安静地盯着镜中木樛的脸，专注的神情，深邃的眼瞳，还有细碎的疤痕。木樛黑了许多，铜黄的肤色和黝黑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凌厉冷漠，以至于江苌对他抱怨连连。祁庇颜想到这轻笑，不小心牵动发梢，扯了一下。
木樛立马停手，“没事吧，疼吗？”
祁庇颜摇头，对木樛说：“将军还是让鱼丽来吧，日后闲暇再让将军学。”
木樛瘪嘴，祁庇颜抬手牵住他的手，瞬间，他露出笑。
憺云公主宫中。
闻人勉拎着从宫外带进的吃食躲进闻人暧宫中，闻人暧应付着前来寻找的侍卫，面无表情指着另一个方向。待侍卫走后，闻人勉从闻人暧屏风后走出，他将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姐！我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闻人暧拾起书，头也不抬地卧在榻上。“这次学乖了，知道往我这跑了。母亲也是，安排这么多人干什么。”她翻页，继续说：“又是和闻人昡曜吗？”
闻人勉挑出糖葫芦递给闻人暧，闻人暧侧头张嘴，闻人勉习以为常地喂了一颗，然后一直摊手放在闻人暧下巴处，闻人暧剔出果核正好落到他手中。他傻傻地笑，回应，“是的，昡曜兄对我可好了。”
闻人暧放下书，敲了敲闻人勉的脑袋，教育着说：“少和他来往，他不是心思单纯的人。”
闻人勉不以为意，他又喂了一颗。“知道了知道了。”
“你要听进心里去，别每次都当耳旁风。我…我离开后谁还保全的了你，母亲和舅舅不管我们，你要找靠得住的人。”
闻人暧对弟弟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久了，她发觉弟弟其实不傻，就是固执单纯。喜欢一个人很久不敢开口，将对错一分为二，不相信混沌之物。他追崇性本善，认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闻人暧想尽全力保护弟弟，也保护弟弟心中的世界。
闻人勉放下糖葫芦，眼中泪花打着转。“姐，你是不是要去和亲了，我不想你离开我。辛鸟那么远，你要是水土不服怎么办，那里有好的太医吗？”
闻人暧苦笑，刚才已经宣旨，年后出嫁。嫁妆由母亲安排，太后在此基础上再添。送走太监后，闻人暧的第一反应是弟弟怎么办。她已经习惯逆来顺受，天高地远，她的身上总有镣铐。
她不喜欢待在宫中，她从小就十分羡慕闻人兰，闻人兰比她小却见识过人。殿前司武试她偷偷看过，一招一式酣畅淋漓，每个人都将她看作对手而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后来，她与祁庇颜见了几面。祁庇颜的脸圆圆的，眼睛比葡萄还大，稚嫩懵懂地玩闹。祁思乐为妹妹打架的事传遍京城，相国唯有一妻，家庭和睦，那是闻人暧可望不可及的。
她不嫉妒任何人，却不得不防备任何人。母亲在外肆意结仇，遭受苦难的却是她和弟弟。
闻人暧故作嫌弃表情，挽起袖子擦闻人勉的眼睛。
“哭什么哭，又不是见不到了。”她指了指糖葫芦，“这个还不错，辛鸟要是没有，我还指望你给我送。”
闻人勉立马挑出一颗喂到闻人暧嘴中，闻人暧咀嚼着，不知不觉也红了眼。
忽然，来人通传。“木将军和美冀君在外，说要拜访公主。”
一听祁庇颜来了，闻人勉破涕为笑，他在桌上挑挑拣拣，想拿出什么招待祁庇颜。闻人暧一看不舒服起来，她让人撤下吃食换上了宫中糕点。来者是贵客，街头小吃怠慢了他们。绝对不是因为闻人勉带的，她不舍得。
祁庇颜看到闻人勉，想起最近四起的流言，她愣怔片刻，犹豫该坐到何处。木樛先她一步，将两张凳子拉到身旁，殷切地盯着祁庇颜。
“拜见憺云公主和五皇子。”祁庇颜福礼。
“拜见憺云公主和五皇子。”木樛低头重复。
“参见信直将军。”闻人暧笑着拉过弟弟。
闻人勉的眼睛黏在祁庇颜身上，木樛心中冒火面上没有露出分毫，他淡淡地笑。
闻人暧揪着闻人勉耳朵，闻人勉这才回过神，“参见将军和美…”
祁庇颜吓得半死，手足无措地向木樛身后躲。闻人暧叹气，拽回闻人勉。
祁庇颜落座，闻人暧挤开弟弟坐到了她身旁。祁庇颜偏头示意木樛，木樛回握她的手，然后站起客气地对闻人勉说：“五皇子，我们出去聊会。”
闻人勉还未反应过来，闻人暧警惕地抬头，凝视着木樛，询问，“将军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说。”
满城风言风语，闻人暧怕木樛找闻人勉麻烦。闻人勉依旧傻笑，他全然不知发生何事。木樛刚想说话，祁庇颜连忙替他辩解，“是我有话想对你说，公主别为难他了。”
木樛好歹在官场那么多年了，看透一件事还是很简单的。且闻人勉比他小，傻傻呆呆的，他不至于和他置气。
房内，祁庇颜双膝跪地，闻人暧大惊失色，上前扶起她。
“你这是干什么？”
“我代替父亲向你道歉。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以我现在的身份，你可能会怀疑我猫哭耗子，但我是真的难过。”祁庇颜起身，闻人暧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或者说看到了两个人的倒影。
祁庇颜和闻人暧所经历的一模一样，都是莫名间被迫接受的婚姻，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显然，我的父亲在支持和亲这个决定时忘记了他有女儿。闻人暧，若日后有幸，我想去看你。我说不出辛鸟族长对你不好我要将他怎样怎样，我更希望，他是个好人。”祁庇颜手中没有瑾瑜，她又焦虑，便开始抠手。“我同你处境相似，将军很好，我希望你要相伴终生的人，比他好。”
听到这闻人暧实在憋不住，她拉着祁庇颜坐下。
“既然你对我有愧，那我开门见山。我想将闻人勉拜托给你。”
祁庇颜忧心忡忡，“我和将军成婚后要去夕揽境。”
闻人暧撑头，眼中闪出狡黠的光，“是让你去找闻人昡曜。”
祁庇颜恍然大悟，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