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试后,老师讲解完了试卷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上课赶进度。

    连上六天课后他们终于等到了周六的下午,北栀从来没有这么想回家过,但班主任打算搞个大扫除,把教室和教室门口的公共区打扫干净再放学。

    “我们班的公共区就是教室前的这块平地和那个花坛,那地上长了很多小块的杂草,有没有哪个同学愿意先拿镰刀去铲一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问。

    底下的人纷纷噤声,没有一个人主动举手。

    班主任倒也没有点名叫哪个同学去,他只是说如果没有人主动去的话那就延迟放学。

    北栀听到要延迟放学,心里一沉,咬着唇侧头看向华湘,轻声问道:“要不我们去搞一下公共区?我想早点放学。”

    华湘没有什么犹豫,立刻点了头。

    很多时候她们在某些决定上很像,虽然她们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闷声不吭,没必要去多干这一份活,但在这种时候,她们觉得为这个班集体多付出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早点放学就行了。

    北栀和华湘举了手,在老师赞许的目光下拿上镰刀去了公共区。

    花坛外的杂草并没有很多,而且都是一块一块的,她们蹲在地上往草的根部铲几刀就能把它们连根拽起。

    教室里喧嚣尘起,她们回过头,正看到班主任指挥着其他同学把课桌往外搬。

    “把课桌都搬到走廊,第一二大组男生去提水,三四大组的男生去宿舍换一下拖鞋待会儿来冲洗教室,女生们去宿舍提一袋洗衣粉过来,带上抹布刷子把黑板窗户门抹干净……”

    大家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各司其职,为了能早点放学,都卖力地劳动起来。

    北栀看到自己桌子被施兰她们抬出来放好后松了口气,继续低头挖着野草。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像电视剧里去深山采药的医女,穿着蓝色的汉服戴着白色的面纱,独自攀爬在云雾缭绕的悬崖峭壁之上,只为去到山顶寻找那一株能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历经千难万险,她终于带着满身伤痕爬上了山顶,风声飒飒,吹干了她一身的冷汗。

    她抬手用手背擦去额上的汗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地上那株纤细美丽通体发光的仙草,然后从背篓里拿起镰刀,手起刀落,将仙草连根铲起,接着往身后的背篓一扔。

    身后一声惊叫把她拉回了现实。

    “北栀你看准点扔啊,差点砸到我了。”正着急往宿舍楼走的朋芳拍了拍飞落在身上的泥土说。

    “不好意思啊芳芳。”北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朋芳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摆着的草的尸体,突然说:“你们两个真的好努力啊,但是为什么你挖个草也这么开心,一个人在这傻笑。”

    幻想的泡泡被戳破了,北栀一时间有些尴尬受伤,赶忙转移话题,“你现在去宿舍干嘛?”

    “班主任让我去提一包洗衣粉。”朋芳说。

    “那你快去吧。”华湘边挖边对她说。

    把野草清理干净后,她们又帮忙擦了擦窗户,好在人够多,卫生很快就搞完了,班主任很痛快地宣布放学,大家欢呼雀跃,收拾好东西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去,上六休一,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按部就班,教室饭馆宿舍三点一线。

    有时下午吃过饭还剩一些时间,北栀会和施兰她们几个人去操场打一会儿羽毛球。

    陈悦葵原本和她们一起玩,直到有天下午她们去饭店二楼排队洗澡,陈悦葵先进去了浴室,她们四个人在外边沙发上排队等候。

    饭店二楼有间麻将房,偶尔旁边政府的工作人员会来打麻将,噼里啪啦的麻将和说话声吵得人头痛,她们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等悦葵,巴不得快点排队洗完澡下楼。

    就在这个时候麻将房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们赶紧叫住了他,跟他说里边有人。

    男人看了她们一眼,顿了顿,像故意没听到一般用力去拧门把手。

    北栀她们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阻止,还好陈悦葵在里边反锁了,男人打不开门,沉默地转身回了麻将房。

    北栀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和不适感。

    麻将房里的中年油腻男人们打完了最后一圈麻将后开门走了出来,有人抽烟有人嚼槟榔有人顶着啤酒肚和秃头骂骂咧咧,他们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换鞋离开。

    北栀她们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陈悦葵披着半湿的头发提着脏衣服脸色不悦地走了出来。

    “那男的真他妈恶心,你们都说了里边有人在洗澡,他还拼命拧门把手,我都快吓死了,还好反锁了门!”

    “是啊,我们跟他说了他也不听!”大家也都愤愤不平。

    “以后他们在这打麻将的话我们还是把热水提回宿舍洗算了,免得又碰上这种恶心的事情。”北栀说。

    陈悦葵什么话也没说,气恼地提起装了脏衣服的桶换鞋下楼。等到她们排队洗完澡后,陈悦葵已经吃完饭先走了。

    北栀把刚刚洗澡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伯娘,没想到正在厨房煮粉的伯娘听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骂那个男人,也没有要警告那个男人的意思,还为他打圆场解释,“他可能不知道里边有人在洗澡吧。”

    “可是我们都告诉他里边有人了啊,他还用力拧门把手。”

    伯娘听她这样说后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北栀一拳打在了大人世界的棉花上,不满又失望。

    陈悦葵第二天就用桶把洗漱用品提去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是以前的数学老师开的,班上很多同学都在那订餐。

    北栀虽然不舍,但没有任何把她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渐渐地,陈悦葵不再和她们一起玩了,她在那边加入了新团体,也有了新的朋友。

    北栀常常看到她和一个从广东转学过来叫刘樱的女孩子手拉着手,形影不离。

    而她们四个人依旧在原来的饭店吃饭,只是让她们觉得尴尬又惶恐的是班主任也在店里订餐了。

    她们每天下午吃饭总能碰上班主任,一碰上就会被盘问和学习相关的事,搞得大家心里都有点压力,就算班主任不问她们,她们坐在隔壁桌也不好聊天,只能默默地往嘴里扒饭。

    除了班主任,班主任的侄子季椹有时也会来店里吃饭,偷偷和华湘搭讪。

    时间就这样无声流去,上课下课,一切像是开了二倍速,北栀渐渐适应了新的班级,也认全了班里的同学。

    恍然间就到了九月末,陈悦葵的生日到了。

    在她们刚住校的那天下午,当她们举杯为前途祝愿的时候,陈悦葵在餐桌上告诉她们自己月底要过生日,到时候会买个蛋糕过来,希望她们能陪她一起庆祝。

    北栀没有给同学过过生日,而且这个人还是悦葵。她们四个人偷偷商量了一下,决定了要送给悦葵的礼物。

    北栀在住校的第二天就去小卖部买了装星星的玻璃罐和几沓纸星星折纸,她记得陈悦葵喜欢粉色,于是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都会折几个星星放进罐子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玻璃罐里的星星离瓶口越来越近,颜色也由深到浅。

    到悦葵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心灵手巧的华湘用小刀裁下粉白碎花的包装纸,亲手将礼物包装好,北栀小心翼翼地给礼物系上拉花。

    第二天早上去上早读的时候,她们把礼物偷偷藏在书包里,打算上完早读后再把礼物送出去。

    陈悦葵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笑着祝她生日快乐,送礼物的男女生也不少,陈悦葵笑着接过礼物感谢,态度和煦又温柔。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娃娃领的polo衫,没有扎马尾,黑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显得蓬松又柔软。也许是昨天下午特意去理发店修剪过头发,她留了齐整的刘海,戴了一个奶黄色的发箍,整个人显得甜美又可爱,是那种就算丢到人群里也会闪闪发光的存在。

    北栀心里多少有些羡慕对方的好人缘,她很想现在就把礼物送出去,但她们四个人约定过,下课了再一起送,她只好耐心等待。

    只是不知道班上谁把礼物的事情透露了出去,早读快下课时,坐在后排和陈悦葵一个宿舍的女生拍了拍北栀的肩膀问道:“你们也要送陈悦葵礼物吗?”

    北栀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是刘樱告诉她的,刘樱昨天看到你们去买礼物包装纸了,所以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和悦葵说了,悦葵感觉有点烦恼,她说怎么你们也要送她礼物,因为她买的蛋糕不大,不太够吃,刚好够她们玩得好的那几个人。”

    北栀的心里有些酸涩,她们认认真真地为她准备礼物,但是到最后,对方却因为她们的用心准备而烦恼,根本没有打算要和她们一起过。

    “她……不希望我们送她礼物吗?”北栀神色晦暗地问。

    “我不知道,不过她现在确实有点烦,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后桌的话让北栀的心冷了下来,虽然祝福的心强烈而真挚,但如果会给对方带来烦恼的话,礼物就没有什么送出去的必要了。

    北栀看着华湘,华湘同样有些失落。她们把事情和施兰她们说了,施兰抿了抿嘴,低头想了想后说:“如果她邀请我们一起庆祝的话,吃不吃蛋糕都无所谓,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吧。”

    早读结束后,等到教室的人基本都出去吃早餐了,陈悦葵笑着叫她的舍友们一起回宿舍。

    北栀她们坐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从教室到走廊,陈悦葵一直背对着她们,没有叫她们也没有说话。

    她们也没有出声祝她生日快乐。

    大家心里都有些失落,施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算啦,别人现在有比我们更好的朋友,怎么会在意我们呢,好饿好饿,我们快点去吃粉吧。”

    北栀失落地松开礼物,把手从书包里掏出来,跟着大家起身往门口走去。

    也许友谊其实和爱情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公平吧,朋友有了更好的朋友,是一件可以理解但又无法让人不伤心的事情。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当她失落的时候,还有她们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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