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衙了。”顾兰芷又轻声说了一遍。
“哦。”方沅说着坐直了身子，看看顾兰芷，又看看沈睦，犹豫了一下就下了车。
顾兰芷从他刚才坐上马车那刻起，就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看他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因为沈睦在场不便多言。于是顾兰芷也跟着下了马车，低声唤道：“明府！”
方沅闻言回身，看到她也下了马车。
“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一瞬间，方沅好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在遍是男子的扬州商界拥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她很聪明，擅长察言观色，而且又善解人意，与她相交着实让人省心不少。
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件事，想咨询你。”
咨询？顾兰芷纳闷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还是凤鸾之事。”他心知若是等凤鸾自己开口，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因此想向顾兰芷讨个法子。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顾兰芷一定有办法。
原来是这事，顾兰芷无奈道：“这个恐怕帮不上您，您也看到了，我自己都有事要求她，却也说服不了她，更何况再多一件您的事呢。”
“可是，你往常做生意，都是这样就打退堂鼓吗？”方沅不信，她若是这么轻易就退缩，怎么可能有如此红火的生意。
顾兰芷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人，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要么动之以情，要么晓之以理，或者诱之以利，做生意也不过就是各取所需。可是这位凤鸾姑娘，她看似风尘多情，其实也并没有听说将哪位恩客挂在心上，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多方打听，却仍旧没有弄清她之所求。”
“你的意思是，凤鸾无欲无求？”
顾兰芷莞尔一笑道：“那倒也不至于，我等俗世凡人，要想无欲无求也是不容易呢。只是我还没有发现而已。”就是因为这种判断，她那日没有再继续游说凤鸾，而且昨晚也给侯金交代过，此事还需另找突破口，凤鸾这个口恐怕难以突破。
她见方沅沉吟不语，犹豫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您不送青梗回家，是因为害怕那伙人守株待兔。既然如此，您为何不也来一出守株待兔呢。”
方沅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沅此时头脑一片清明，刚才的酒意也彻底醒了。一个方案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明晰。
顾兰芷见状，知道无需自己多言了，便说道：“那我就告辞啦。”说完行了一礼便要回到马车上。
“等等。”方沅突然想到一件事。
顾兰芷回身望着他。
“你刚才为何对沈兄说 ‘凤栖梧’是个酒楼？”
顾兰芷听他提起 ‘凤栖梧’，赶忙走近几步，抬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小声一些，低声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凤栖梧’是什么地方。”
“为何？”
“他刚听说是个酒楼都要和我一同去，要是知道那里是青楼，岂不是更要陪我去。”
“青楼，他不能去吗？”
“当然不能了，要是让东家知道我带他的宝贝儿子去逛青楼，那我的饭碗还能保住吗？”顾兰芷紧张地睁大眼睛，接着说道：“有句老话叫 ‘富不过三代’，您不知道我们东家有多在意这个儿子，一心要把他教养成材，生怕他沾染上什么恶习。像吃喝嫖赌这类事，都是纨绔子弟才会碰的，我们少东家可跟您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真是喝酒误事，一时松懈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紧张地陪着笑脸道：“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府，告辞，不用送啦！”说着转身就上了马车。
方沅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心里倒也不以为忤，她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今日就不与她一般见识。
马车上的沈睦此时真是一肚子烦恼，原本是顾兰芷给他摆的接风宴，无端地闯进来一个方沅，看两人样子貌似很熟识。要是一个平庸之辈也就罢了，偏偏这方沅还是一表人才。
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两人，朗月清风，才子佳人，真真是一幅和谐的画面。也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么，从他的角度无法看到顾兰芷的表情，看着她仰头说话的模样，似乎很是专注。而方沅倒是神色如常，他似乎稍可放心。
仿佛过了许久，顾兰芷终于回到车上。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兰芷，和方县令在说什么啊？怎么这么久。”
顾兰芷状似无意道：“没什么，就是闲聊几句。您等久了吧，咱们这就回去。”
他原本还想再问几句，又怕顾兰芷嫌他烦，便怏怏地住了嘴。
自从顾兰芷十五岁时来到他家钱庄，他俩就认识了。他与顾兰芷同龄，恰好那时父亲让他多去钱庄跟掌柜学些本事。他对钱庄经营之事原本兴趣索然，但是自从顾兰芷来到钱庄，他便觉得每日去钱庄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在十五岁的沈睦眼中，顾兰芷聪明伶俐，任何事情只要教一遍，她就能领会，而且她的思维非常敏捷，经常还会举一反三。
十多岁的男孩子最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都有一种很强的表现欲。所以顾兰芷在杭州总号的那几年，是他对钱庄事务最上心的几年。他喜欢顾兰芷称赞他，他喜欢顾兰芷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心中都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三年前顾兰芷调到扬州分号，他便无法日日见到顾兰芷了。所以他每年总会找机会来扬州，尽管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每次来扬州，他都很欣喜地发现顾兰芷一门心思全在生意上，扬州分号名列前茅的业绩也证明了这一点。况且他也从未听说顾兰芷身边有什么暧昧的异性出现，因此尽管分隔两地，他却从未有过担心。
今日出现的这个方沅，让他不禁产生了危机感。但是，在接下来的十几日里，方沅再未出现过。看顾兰芷也一切如常，整日忙于生意，所以他渐渐放下心来。清明前夕，他不得不踏上归途，回家去为兄长扫墓。
送走了沈睦，顾兰芷的心里总算是放松一些。虽然说这少东家于钱庄经营并不算多精通，但是却异常勤奋。每次到扬州，不管顾兰芷做什么，他都要跟着。顾兰芷去拜访顾客，他就要一同去，说要了解扬州分号顾客情况；顾兰芷在钱庄里审查放贷资料或是查阅账簿，他也要待在一旁，说是要熟悉扬州分号的日常经营……
面对这样的沈睦，顾兰芷总要称赞一句“少东家真是有乃父之风，咱们宏盛钱庄有您这样的少东家，真是幸事啊！”沈睦对这样的恭维倒也是甘之如饴，总会羞涩地说一句“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鉴于沈睦每次来的理由让人一听就是借口，顾兰芷自然不信他是专门来送茶叶的，更不可能是东家让他来跟自己学习，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派来督查扬州分号的。
所以啊，虽然顾兰芷平时经营也是合乎规矩，严守本分，但是旁边有“上面的人”在，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有点紧张，总有一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的感觉。
因此沈睦一走，顾兰芷又有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青蚨，青梗，咱们今天出去玩！”顾兰芷冲着屋外高声说道，自由的感觉真好。
青蚨和青梗此时正在院子里，拿着两根青菜叶子喂鹦鹉，听到顾兰芷的召唤，便不约而同地将手中剩下的青菜叶子扔进鸟笼里，眉开眼笑地跑进屋里。
“掌柜的，咱们去哪玩？”青蚨一脸期待道。一旁的青梗拽着她的衣角，也是满眼兴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小姑娘已经非常亲近。自从被方沅救下后，先是在县衙，后来在钱庄，她都没有出去过，一听到顾兰芷要带她们出去玩，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顾兰芷的目光在青梗身上停了片刻，这小姑娘的脸色明显比刚来钱庄时红润很多，只是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大了不止一圈，袖子挽了好几圈才露出细弱的手腕，这是青蚨以前的衣服。宽大的衣服衬着这小姑娘更加瘦小。
“咱们先去成衣店，给你们做两身新衣裳。然后再去洪泽轩吃顿好的，”顾兰芷单手支颐，思索片刻继续说道，“晚上再去夫子庙逛庙会，怎么样？”
话音未落，两个小姑娘早已欢呼雀跃起来。
“哦。”方沅说着坐直了身子，看看顾兰芷，又看看沈睦，犹豫了一下就下了车。
顾兰芷从他刚才坐上马车那刻起，就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看他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因为沈睦在场不便多言。于是顾兰芷也跟着下了马车，低声唤道：“明府！”
方沅闻言回身，看到她也下了马车。
“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一瞬间，方沅好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在遍是男子的扬州商界拥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她很聪明，擅长察言观色，而且又善解人意，与她相交着实让人省心不少。
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件事，想咨询你。”
咨询？顾兰芷纳闷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还是凤鸾之事。”他心知若是等凤鸾自己开口，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因此想向顾兰芷讨个法子。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顾兰芷一定有办法。
原来是这事，顾兰芷无奈道：“这个恐怕帮不上您，您也看到了，我自己都有事要求她，却也说服不了她，更何况再多一件您的事呢。”
“可是，你往常做生意，都是这样就打退堂鼓吗？”方沅不信，她若是这么轻易就退缩，怎么可能有如此红火的生意。
顾兰芷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人，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要么动之以情，要么晓之以理，或者诱之以利，做生意也不过就是各取所需。可是这位凤鸾姑娘，她看似风尘多情，其实也并没有听说将哪位恩客挂在心上，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多方打听，却仍旧没有弄清她之所求。”
“你的意思是，凤鸾无欲无求？”
顾兰芷莞尔一笑道：“那倒也不至于，我等俗世凡人，要想无欲无求也是不容易呢。只是我还没有发现而已。”就是因为这种判断，她那日没有再继续游说凤鸾，而且昨晚也给侯金交代过，此事还需另找突破口，凤鸾这个口恐怕难以突破。
她见方沅沉吟不语，犹豫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您不送青梗回家，是因为害怕那伙人守株待兔。既然如此，您为何不也来一出守株待兔呢。”
方沅闻言，眼睛一亮，“你是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沅此时头脑一片清明，刚才的酒意也彻底醒了。一个方案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明晰。
顾兰芷见状，知道无需自己多言了，便说道：“那我就告辞啦。”说完行了一礼便要回到马车上。
“等等。”方沅突然想到一件事。
顾兰芷回身望着他。
“你刚才为何对沈兄说 ‘凤栖梧’是个酒楼？”
顾兰芷听他提起 ‘凤栖梧’，赶忙走近几步，抬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小声一些，低声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凤栖梧’是什么地方。”
“为何？”
“他刚听说是个酒楼都要和我一同去，要是知道那里是青楼，岂不是更要陪我去。”
“青楼，他不能去吗？”
“当然不能了，要是让东家知道我带他的宝贝儿子去逛青楼，那我的饭碗还能保住吗？”顾兰芷紧张地睁大眼睛，接着说道：“有句老话叫 ‘富不过三代’，您不知道我们东家有多在意这个儿子，一心要把他教养成材，生怕他沾染上什么恶习。像吃喝嫖赌这类事，都是纨绔子弟才会碰的，我们少东家可跟您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真是喝酒误事，一时松懈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紧张地陪着笑脸道：“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府，告辞，不用送啦！”说着转身就上了马车。
方沅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心里倒也不以为忤，她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今日就不与她一般见识。
马车上的沈睦此时真是一肚子烦恼，原本是顾兰芷给他摆的接风宴，无端地闯进来一个方沅，看两人样子貌似很熟识。要是一个平庸之辈也就罢了，偏偏这方沅还是一表人才。
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两人，朗月清风，才子佳人，真真是一幅和谐的画面。也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么，从他的角度无法看到顾兰芷的表情，看着她仰头说话的模样，似乎很是专注。而方沅倒是神色如常，他似乎稍可放心。
仿佛过了许久，顾兰芷终于回到车上。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兰芷，和方县令在说什么啊？怎么这么久。”
顾兰芷状似无意道：“没什么，就是闲聊几句。您等久了吧，咱们这就回去。”
他原本还想再问几句，又怕顾兰芷嫌他烦，便怏怏地住了嘴。
自从顾兰芷十五岁时来到他家钱庄，他俩就认识了。他与顾兰芷同龄，恰好那时父亲让他多去钱庄跟掌柜学些本事。他对钱庄经营之事原本兴趣索然，但是自从顾兰芷来到钱庄，他便觉得每日去钱庄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在十五岁的沈睦眼中，顾兰芷聪明伶俐，任何事情只要教一遍，她就能领会，而且她的思维非常敏捷，经常还会举一反三。
十多岁的男孩子最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都有一种很强的表现欲。所以顾兰芷在杭州总号的那几年，是他对钱庄事务最上心的几年。他喜欢顾兰芷称赞他，他喜欢顾兰芷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心中都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三年前顾兰芷调到扬州分号，他便无法日日见到顾兰芷了。所以他每年总会找机会来扬州，尽管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每次来扬州，他都很欣喜地发现顾兰芷一门心思全在生意上，扬州分号名列前茅的业绩也证明了这一点。况且他也从未听说顾兰芷身边有什么暧昧的异性出现，因此尽管分隔两地，他却从未有过担心。
今日出现的这个方沅，让他不禁产生了危机感。但是，在接下来的十几日里，方沅再未出现过。看顾兰芷也一切如常，整日忙于生意，所以他渐渐放下心来。清明前夕，他不得不踏上归途，回家去为兄长扫墓。
送走了沈睦，顾兰芷的心里总算是放松一些。虽然说这少东家于钱庄经营并不算多精通，但是却异常勤奋。每次到扬州，不管顾兰芷做什么，他都要跟着。顾兰芷去拜访顾客，他就要一同去，说要了解扬州分号顾客情况；顾兰芷在钱庄里审查放贷资料或是查阅账簿，他也要待在一旁，说是要熟悉扬州分号的日常经营……
面对这样的沈睦，顾兰芷总要称赞一句“少东家真是有乃父之风，咱们宏盛钱庄有您这样的少东家，真是幸事啊！”沈睦对这样的恭维倒也是甘之如饴，总会羞涩地说一句“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鉴于沈睦每次来的理由让人一听就是借口，顾兰芷自然不信他是专门来送茶叶的，更不可能是东家让他来跟自己学习，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派来督查扬州分号的。
所以啊，虽然顾兰芷平时经营也是合乎规矩，严守本分，但是旁边有“上面的人”在，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有点紧张，总有一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的感觉。
因此沈睦一走，顾兰芷又有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青蚨，青梗，咱们今天出去玩！”顾兰芷冲着屋外高声说道，自由的感觉真好。
青蚨和青梗此时正在院子里，拿着两根青菜叶子喂鹦鹉，听到顾兰芷的召唤，便不约而同地将手中剩下的青菜叶子扔进鸟笼里，眉开眼笑地跑进屋里。
“掌柜的，咱们去哪玩？”青蚨一脸期待道。一旁的青梗拽着她的衣角，也是满眼兴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小姑娘已经非常亲近。自从被方沅救下后，先是在县衙，后来在钱庄，她都没有出去过，一听到顾兰芷要带她们出去玩，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顾兰芷的目光在青梗身上停了片刻，这小姑娘的脸色明显比刚来钱庄时红润很多，只是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大了不止一圈，袖子挽了好几圈才露出细弱的手腕，这是青蚨以前的衣服。宽大的衣服衬着这小姑娘更加瘦小。
“咱们先去成衣店，给你们做两身新衣裳。然后再去洪泽轩吃顿好的，”顾兰芷单手支颐，思索片刻继续说道，“晚上再去夫子庙逛庙会，怎么样？”
话音未落，两个小姑娘早已欢呼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