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容和我一起回了司法组,钟小瑛和元翔青正在工作,薛梅汁不在,可能是在处理一些矛盾。他们两个人对于这种事情十分有经验,已经开始给报告打模板了。报告的前情提要大概能凑个几十万字,都是诸如感谢上帝或者是智慧不死之类的套话,有用的地方不超过十处,只是为了能把整件事情的无聊之处描述得精彩一点。这样的过程,也算是绞尽脑汁地苦中作乐了。

    我回到我的工位,开始写报告和案情分析,陈盈容看着我们埋头于打字机之间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蹑手蹑脚地溜到工位旁边,开始整理起散在桌子上的纸。我没在意,一抬头,发现她抱着一摞纸站在我面前。

    “这些可以用吗?”她问我,我伸手翻了翻,发现它们是空白的。

    我哑然失笑,告诉她:“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由于……”

    “婍,你不妨直说没有经费了,叫她省着点用,”钟小瑛打断我,“盈容啊,写报告的纸可以去档案室去领,理论上任何一个人行政组的成员都可以无限行使这项权力,只是其余组的年终考核不在这一方面罢了。”

    陈盈容似乎有些惊讶:“那这些纸留着干什么呢?”

    “很简单,查案的时候记录一些不公开的证据链和推测,用来参加讨论,我挺喜欢这个环节。不过不缺人手的时候,我一般不做这个。”钟小瑛耐心向陈盈容解释着。

    “谁负责查案呢?”陈盈容问,表情明显不对劲了。

    “现在的话,是组长、你和薛梅汁,要是有足够的案情可供分析,你可以去工程组借点儿钉子和绳子,用来做案件节点梳理的。要是没有,就去收集证据,实在不行就处理一些小事情,毕竟一个这么大的庄园,事情还真的不少呢!”钟小瑛似乎看出来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轻佻。

    陈盈容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回到工位上面,开始奋笔疾书。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就任她去了。

    后面薛梅汁回来了,她看上去像是一个刚刚从刑场上回来的刽子手,好像刚刚处决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冤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刚刚要把一个人关进了禁闭室,可是看守说那个人是里面三个刚刚关了四天的孩子的母亲,按规矩不能关进去。我送她到囚室去,结果看守对我说那里关了一个重刑犯,精神状态不正常,不合适。我想故意往三少爷的饭菜里放很多盐不是什么大错,但是不能就这样算了,所以我就……”薛梅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简直要哭出来。

    陈盈容有些急,厉声问:“你怎么了?”

    薛梅汁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把她送到了……法院那边的看押处,把她交给了那里的牧师。”

    我有些震惊,她是怎么知道那里的,来不及多想,我赶忙说:“你怎么不把自己关在那里?今天那个厨娘就算是在那个什么少爷碗里下毒,也不该关到那里去!你真的……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那里。陈盈容,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走一趟!”

    薛梅汁脸色灰白,她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因为那个地方动辄会把犯人的家属拉进去关上几天来索取赎金。看来那个可怜人的错处不只是炒菜炖汤时放多了盐那么简单,必然是羞辱了一些人或者某个人,让她崩溃了。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事情,抬脚,刚要出门,却又把脚缩了回来。

    “你们别来了,我自己去处理就行了。至于你们两个,陈盈容,你就把今天早上的调查写一个摘要。薛梅汁,到档案室去找格雷家族和西顿家族之间的往来账本,写个摘要。若是力量允许的话,再做一下评估,写一个报告。”我匆匆离去,她们也没有跟过来。

    到了法院,进了大厅,看见有人在那里打盹儿,有人上下眼皮直打架,一个漂亮姑娘正在画板全神贯注地描绘着什么,另一个在旁边织毛衣……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径直走向忏悔室,推了推门,门没开,我一脚踹开大门,里面的人瞬间惊骇。牧师手里的圣经掉在地上,那个可怜人脸上也布满泪痕,额头上全是汗珠。

    我不能给他们留下话柄,这正是我不带另外两个人来的原因。这样一来,也不能对她太仁慈。我打算把这看成一场来自管家势力的污蔑,揪着她就要去见秦诺芳。秦诺芳可不会管三七二十一,绝对会先扣她上工的钱,至于司法组,没钱给她扣了。再和我理论,也是后厨理亏。这样一来,账不会算在薛梅汁头上,要是以后有了新工作,她也好脱身一些。

    处理完这件事情已经将近午后,我在秦诺芳那里用餐,元翔青告诉我:“你的两个‘徒弟’正在档案室里埋头苦干,午饭是一人一个小蛋糕,你那个朋友给她们做的。我吃了一块儿,有点苏打饼的味道,完全不像蛋糕。看她们的努力劲儿、破案能力和办事效率,估计本来是进圣城司法部的料,格雷家族真是卧虎藏龙。可见你是在浪费人才……”

    我有点尴尬,只好避开这个话题:“你别说,你们这里伙食是真的好,怎么就舍不得让子弟们也能吃好喝好呢?”

    “我们也想,但是最近传闻说后厨有烘焙房的人,他们的后厨挺乱的。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部门的人这么不受欢迎,但是总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而裁员吧?今年后厨因为意外死了好多人,本来人就不够用,再往外赶,不就是雪上加霜了吗?”秦诺芳赔笑,“我听说今天那个人就不太喜欢烘焙房,经常说些就算不是烘焙房的人也听起来难受的话,我倒是觉得扣工资算是罚轻了呢!”

    “倒不至于,不至于的,只看她的态度吧!毕竟她家至少有三个孩子要养……”

    “她没有当妈的觉悟啊!这样的人孩子真的会好到哪里去吗?”秦诺芳打断我,我自觉理亏,这世上生而不养的人多如牛毛,我既不能假设她是个负责任的母亲,也不能假设她不是,这两个都不公平,也毫无意义,因为就算是不扣工资她也不太可能养活这样一个多子的赤贫家庭。

    “好多都在禁闭室待着,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我有些气愤,同时又有些无力,便又岔开话题,“算了,我先去档案室看看那两个人吧!我带点吃的过去,行吧?”

    “可以可以,叫她们吃好点,”她往袋子里塞了好几样点心和主食,还有甜点,“走吧,别让她们就等啊!”

    告别了他们两个人,我提着沉手的袋子,顶着烈日,慢慢往档案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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