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做了决定:“齐斌,带其他人离开此地,尽快!”

    “殿下,不可,我等定会誓死守护殿下!”

    盛京有变,暗卫会带着少缨和孩子离开,顾长霖要的无非是他的性命,他不能让这三万人马白白陪葬:

    “你还有妻儿!这是命令!”

    “殿下!”齐统领不舍领命,对着身后兵马下令:“众将士听令,随我离开此地!”

    他加快速度,去最近的城寻找援军。

    见人马撤退,顾长越执剑朝前走去,顾长霖的人马多数都调往城外,盛京留下的人很少,他的暗卫足以带少缨和孩子离开,只是答应早些回去,如今怕是要失言了。

    齐斌回头,看到的便是一袭白衣义无反顾的身影,但很快便淹没在黑压压的军马之中,他带着将士策马拼命奔跑,希望还来得及。

    火信在高空中炸开,若二王爷未下死令,暂时将长越殿下囚禁,他们还可找人救援。

    耳边风声呼啸,身下战马疾驰,可惜未到下一个城池,众人便听到了击鼓胜利的声音。

    周围是摇旗呐喊声,杂乱的鼓声,胜利的欢呼声,兵戈相交,白衣早就成了血衣,身上伤痕无数,顾长越再也支撑不住,身子重重朝下倒去。

    他看着上空的天空,血迹模糊了眼睛,最后一刻,他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个雨夜,他握着那只发钗,鲜血滴落,那是他见她的第一眼。

    他笑着唤了一声“少缨”,没听到回答,便闭上了眼。

    嘭的一声火光亮起,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了一跳,二殿下交代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快!寻水过来!快灭火!”

    顾长越随身带着火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大火着的很快,他不会给任何人威胁少缨和孩子的机会,哪怕是他的尸骨。

    盛京......

    少缨的痛苦没延续多久,指尖的红线燃起,慢慢断裂,她知道,顾长越已经死了,很快新的痛苦来袭,同心咒让她也感受到了蔓延开来的烈火。

    暗卫趁机靠近,来到她身边:“娘娘,我们带您离开。”

    离开,想的也太容易了!就靠这几个人吗?”

    几个人?暗卫不解,此时皇城内的暗卫几千有余,暂时把控皇城局势也不成问题,顾长霖到底有什么把握?

    少缨抬眸,看见上空落下的法阵,推开了一旁的暗卫:“快走!”

    此时围在院墙外的士兵一个个换了身形,转眼间成了白衣修士,整整齐齐围在少缨身侧。

    她恍然明白,顾长霖的杀招在此,皇城根本不用留兵马,有这些修士在,数百人便够了。

    东海沿途的兵马杀顾长越,皇城的修士杀她,好算计。

    他到底提了什么条件,能让这些修士答应为他做事。

    不过不用他们动手,同心咒,同生共死,她本来就要死了。

    顾长霖见她一心赴死,也不想再劝,顾长越已死,要拿捏少缨,还有别的法子。

    “把她身上那个东西解了。”

    近处的几名修士出声提醒:“此咒种下需愿,解下也需愿,她若不愿,我等强行解咒,对娘娘身子有损。”

    顾长霖朝外走去,轻飘飘挥了挥手:“不死就行!”

    他要的是少缨,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少缨。

    阵法开启,惨叫声不断,回荡在宫墙两侧,少缨抬眸,痛的落下泪来,宫门缓缓关闭,生死相隔,顾瑄只记得,那是他见母亲的最后一眼。

    所以,竟是如此,顾瑄的父亲死于顾长霖之手,母亲被囚,秦渺震惊地说不出话,杀兄夺嫂,难怪史书上并无记载,这段过往太过肮脏龌龊。

    母子连心,几日后,顾瑄已经远离此地,却感受到了心底蔓延开来的苦痛,他看着眼前的暗卫,学着父亲的样子,朝他们下令。

    “不用再护着我了,你们离开此地吧!”

    周围的暗卫被他的话语吓了一跳,小殿下不过三岁,最多开智,知道一些浅显的道理,他们带着小殿下离开,再偷偷将他抚养长大,这些事情过些年他根本不会记得。

    “我命令你们离开此地!”

    他们不说,顾瑄也知道,宫中变故,他的父母都出事了,这几日,他们的队伍人马越来越少,每天都在死人。

    他也听到他们说,齐统领的家人出事了,齐斌正在回京的路上,齐统领尚有齐家这样的后盾,顾长霖都不打算放过,更不要说陪着自己的这些普通暗卫。

    他们也都有亲人,从前父皇不止当他们是手下,更是兄弟亲友,如今他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为自己赴死,甚至是他们的家人也不得善终。

    “若你们还当我是殿下,便离开此地。 ”

    “那殿下呢!”

    “我回盛京,去找母后。”

    他们东躲西藏几日,顾瑄也听到了盛京易主的消息,母亲为他拖延了时机,生死不明,他不能一走了之。

    若不是母亲,那日他也不可能顺利离开,若母亲还在,顾长霖自是不会动他,若母亲不在了,他便陪母亲同死。

    “既然殿下做了选择,我等必然听从。”

    暗卫将他从马背上放下:“若有朝一日,殿下需要,属下必定重整军马,为殿下赴汤蹈火。”

    “好,我等着众位叔叔。”

    顾瑄独自一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大可跟着那些暗卫走,从此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但有些事情他不能忘,父母的仇,他要亲自报。

    侍卫将消息送来时,新帝正忙着登基,三日血洗盛京,大殿的血迹早就冲刷干净,堆积如山的尸体也处理完毕。

    巡逻的士兵按时经过,园中的侍女侍弄着花草,前朝后宫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换了位君主。

    “你说他一个人回来了?”

    顾长霖有些意外,这几日少缨之事已经处理完了,正准备派那些修士去寻,没想到他送上门来了。

    “殿下,许是齐斌之死对他们震慑很大,那些暗卫也不敢护着小殿下了,索幸直接丢下小殿下独自逃命了。”

    “殿下,小殿下?”顾长霖冷笑,这称呼有些意思。

    “殿下恕罪!,臣一时失言。”殿间大臣跪了一地。

    顾长霖朝外走去,很快想到了新的法子:“就叫小殿下!”

    众位大臣不明所以,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浑身发冷。

    小小的身影立在院落之中,周围无一人敢靠近,顾瑄能听到他们路过又匆忙离开时的低语。

    “小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奴婢就当没看见。”

    “小殿下速速离开此地吧?”

    顾长霖看着那些宫人从他身边绕开,有些不悦。

    “哪个宫的,见了小殿下都不行礼!”

    “小,小殿下?”

    他们自然知道顾瑄是小殿下,可那是之前,现在他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被追杀的小殿下。

    顾瑄回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收起了眸中的思绪,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孩子,受了惊吓,呆呆站在原地。

    “怎么,这才几日,连皇叔都不认得了?”

    顾长霖上前,将他抱在怀中,一脸懊恼悔恨,开始诉说:“瑄儿,叛军作乱,你父皇被害,你母后听到消息,受不了打击。”

    “她......她自尽了,是我来迟了,瑄儿,皇叔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定当你如亲子,这太子之位还交由你。”

    他说着看着顾瑄的反应,顾瑄趴在他的肩头,不哭不闹,入宫没多久,他看到自己的指尖多了一抹红色,仅是一瞬,他绝对没有看错,那是母亲的气息,母后还活着。

    顾长霖演了半天,觉得有些无趣,仅仅是少缨的一半血脉,还不值得他如此,不过只要他留在宫中,少缨也离不开此地。

    再说一个三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

    “瑄儿,你可愿唤我一声父皇?”

    顾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可惜他有记忆,记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父皇?”

    “好好好,好孩子,还愣着干什么?不带小殿下回宫梳洗。”

    顾长霖听到回答,十分满意,他笑着朝承恩殿走去,迫不及待要告诉少缨这个消息。

    少缨啊少缨,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如今你们的孩子唤他什么,父皇!

    “殿下,这个还用吗?”

    远处宫人端着一个盒子,顾长霖看了一眼,里面是顾长越的尸骨,曾经高高在上的长越殿下,如今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死后更无葬身之地,蜷曲在一个普通的瓷瓶中,就连骨灰都乱七八糟,杂草灰烬沙尘什么都有。

    他撇了一眼后面的孩子,本来是拿来威胁他的,现在看来用不到了,他挥手打落盒子,瓷器的破裂声十分清脆,灰白色的粉末扬起又落在地上。

    好一个明月高悬,不染纤尘,可惜了,他偏偏要将他碾落成泥。

    “前几日说园中的花草长不好,缺什么....什么东西,用这个吧。”

    顾瑄看着远去的身影,抬起头,眼眸间紫色光亮一闪而过,他朝前方走去,在那片白灰前停下脚步,一伸手便握住了地上的尘土。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不是尘土,是他的父皇,他紧紧握着手心那点温度,不愿撒手,任凭碎裂的瓷片扎破他的手心。

    “小殿下,快松手吧,当心被人看到!”

    一旁宫人低声提醒,他低下头,指尖鲜血横流,四周耳目众多,他能留下的,只有手心的这一片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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